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你——你给我等着。”
就听那脚步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
雪清婉松了口气,只觉得神折力损,浑身乏劳,刚闭上眼,梦就接上了上一场梦串起来继续做。
结果没过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
她睁开眼睛。
眼里有丝许湿润些许血丝。
今夜真是注定不能安生。
隔了三棵黄栌两棵红枫一棵银杏的道路之外,黑灯瞎火道路静悄的灌木丛边,两道人影一怒发冲冠趾高气昂一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你他娘的眼睛长来干什么吃了!”
怒发冲冠的少爷把头上沾着老鼠腥的网子一缕缕往下扯,睚眦欲裂地瞪着地上跪的小厮。今日是犯了什么糟心的水逆霉运先是该死的杀姐仇人意气风发地归来,结果亲娘被气得犯了眩晕症这会儿还没醒,刚又去流睢阁寻仇又攒了一肚子气,大半夜居然还被捕老鼠的当成耗子逮!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唯唯诺诺的捕鼠厮慌不择跌地磕着头,心想他明明看见个大黑影从灌木上过去的怎么罩住了少爷难道方才听那嘤嘤咛咛的声音听走耳了不该啊他三四年的捉老鼠经验了,那声音分明就是从流睢阁这边儿传来的。
“滚下去!”
怒发冲冠的少爷“啪”地打了唯唯诺诺的捕鼠厮一巴掌,捕鼠厮捂着脸捡起地上破破碎碎跟了他好几年的鼠网,跌跌撞撞地从灌木丛里跑出去,哭着想是趁现在打好包袱溜出府还是等着明日被叶总管怒骂一顿赶出去。
眼瞧着这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瞎眼小厮滚远,林江辰愤愤地在土壤里的树杈子上剁了一脚,这一跺便激起了刚才踹门的受的伤,眉头紧皱表情痛苦地“嘶”进一口凉气,发出了嘤嘤咛咛的哼唧声。
揉了揉脚,满身戾气地朝紫弦阁走去。
深夜路上,静谧悄然,唯树梢枝头几站掌夜青灯莹莹闪烁,某间未作眠的屋中有值夜的人影晃动。
林江辰步履匆匆沿着小路走,生怕被人瞧见这副狼狈窝酸样。
走过贮药阁的时候,忽见不远处树后似有一道白影鬼魅似的飘过,他心里一怵,步子放轻,壮着胆子斥——
“谁!谁在那儿”
那白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躲在树后不肯出来。
林江辰皱起眉毛,心想鬼不可能怕人,这绝对是人,便且步且停地捏着拳头走了过去。
走到树边,心里紧绷,正要伸手去捉这白衣,白衣忽然从树后一晃,晃了出来,两人打了个对眼,都一愣。
却见那白衣原来不是白衣,而是浅蓝轻纱的婢女装,因树上灯光的照应才失了色显得惨白,这人儿自也果然不是鬼,是个娇丽清俏的小婢子,而且还是他很喜欢的那婢子。
“子季”
那双浅丽的水眸正盈盈惊讶的望着自己,就像一颗碎石击到池镜之上,在心底里划出了波动的涟漪。
他忙收回了捏在半空中的拳头,声音也轻缓了好几分。
“子季,你……怎么在这儿”
正受惊害怕的子季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小药包缩回到袖子里,弯下膝行了一礼。
“林……林少爷,奴婢见过少爷……”
心里鼓点似的跳着,脸上又红又白。她好不容易从婢子居偷溜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做大小姐白日里交代的事儿,适才听到后方脚步声,一惊躲到了树后,生怕被人发现,却没想到——竟遇着了少爷。
那少爷可是夫人的亲儿子,若知道她正想图谋毒害他母亲,岂不是花入霜寒遍地哀,狼入虎口无处逃
手指微微颤着,紧张地冒出了汗水。
林江辰趁这空档,理理衣襟,端直站正,颇有少爷风范地摆了摆手。
“起来吧。”
她便直起了膝,低着眸子不敢看他。
见她紧张,林江辰敞然悠悠地一笑。
“低着头做什么还跟我见外”
这温声细语好似个翩翩公子的,与在流睢阁门前狼嚎虎啸的那人似乎一点边儿也不沾。
子季抿抿嘴,往日里能不跟您见外,今时今日坐到了刀尖儿上怎么也得见外了。
她窘迫地抬起头来,嘴角呷着僵硬的笑,但看到少爷的脸时,还是怔了怔。
“少爷……你”
她直愣愣地瞧着少爷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网状纹路。
林江辰这才想起来,他这时候正污头垢面,一身老鼠腥的站在子季面前呢。
心里暗骂两句,尴尬地笑笑,朝后退了一步。
“我刚刚巡夜时遇见了捕鼠厮,见他劳务辛苦便帮他捕了两只鼠,惹得身上脏污,让你见笑了。”
子季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少爷辛勤负责,凡事亲力亲为,奴婢哪能见笑,佩服还来不及呢。”
那温软的眉眼轻轻翕张着,娇丽的小脸微红,似是在写意浅浅真诚,看得林江辰心里水一样地荡漾。想起俩月前初见她时,她也是这般温柔,在紫弦阁外细心地喂一直流浪的野猫儿,春光下,那眉眼巧丽动人,一拢水袖轻挥,卷走了他少年的芳心。
察觉到少爷隐隐发热的目光,子季蹙了蹙眉。
“少爷……您在看什么”
之前她看重林江辰的身份地位,有意无意地勾引他,果然得了他的青睐,私下受过他许多照料。可现下不是叙情谈悦的时候啊,她只想尽快脱身,省得被发现端倪。
想着,就朝后退了一步。
林江辰回过神来,挪了挪目光,“看你今夜妆容与往日不同,很好看。”
子季眼眸微转,“奴婢今夜未曾上妆。”
又朝后退了一步。
林江辰只感觉在子季面前嘴总是要打瓢,忙岔开了话题。
“夜已深了,你在这里可有什么事”
找到了空子,子季心头一喜,忙行了个礼,“夏夜躁闷,奴婢出来透透气,现下透完了气,欲要回去了,奴婢告退。”
还不等林江辰挽留,她转过身开始走。
忽然就感觉袖子里有东西抖擞出去。
心中乍凉,回身去捡,便见另一只手已从草里捡起了拿东西。
“这是什么”
林江辰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白色小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药”
子季吓得心跳快蹦出头顶,“少爷……这,这是祛毒养颜的药,女儿家用的,男子不宜闻嗅——”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哪想林江辰的胳膊朝后一收,她扑了个空。
“子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目带审视,望着子季。
见她面色紧张,举动奇怪,丝毫不像平日里的她,不由起了疑。
子季只觉得寒流呼哧呼哧地从心底冒到心头,淹没后背漫过全身——林江辰已经觉出不对了,她若是再有心隐瞒,或许只会更像掩耳盗铃,到时候追查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她指定要没命。
大脑在紧张冒汗时飞速运转,衡量多方利弊以及后果后,她牙一咬心一横,跪下身子,拧着眉头开口。
“少爷……其实,其实这小包里,是种毒药……”
“毒药”
林江辰脸露惊讶,看着手里的小药包以及面相纯善的子季,不解的问,“你拿毒药做什么”
子季低着头,声音发颤。
“回少爷,实不相瞒,今日大小姐刚住进来后,召了奴婢去流睢阁……奴婢以为受到大小姐看重,自是欣喜前往,谁知……谁知大小姐,竟命奴婢把这药下到夫人治疗眩晕症的药里……”
那美眸微含泪光,充斥着惊吓与害怕。
“什么雪清婉”
只觉得一阵惊雷从耳际霹雳而下,林江辰原本压抑下去的怒火在此刻陡然膨胀,两汪燃烧烈焰的眼睛紧紧盯着子季。
第二百三十章 长姐好(两更合一)
子季咬着下唇,脸色发白。如此境地之下,根本没有法子两全。
但是,雪清婉毕竟是一个半路归家谣言纷惹的小姐,在林家虽有地位但想必怎么样也比不过少爷,将来林家家业之重任自是托付在少爷身上的,与其隐瞒大小姐的行为替之背锅丧命,不如向少爷坦白倾言,依凭少爷对她的感情,换取生机与信赖。
其间利弊,倏然明了。
至于雪清婉,自求多福吧。
仅瞬思过罢,两溜眼泪便漫溯而出。
“是啊,少爷,大小姐以奴婢的性命相威胁,奴婢不敢不从,只好趁夜里来药房,但来到这儿后,又觉得这样做属实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少爷,想着命没就没罢,奴婢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啊!正想着冲这树一了百了呢,哪想就遇见了少年您……”
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泪花,楚楚动人,莹莹惹怜,字字真切,句句剖情。
林江辰腹中滚滚燃烧的熊熊烈火在这梨花带雨中被浇得更旺盛,不仅因为雪清婉要毒害他母亲而怒不可遏,更因心爱的姑娘为人所迫被逼到这份上,他对雪清婉的憎恨是更深了一重。
子季咬牙抿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红唇一动,说出最凄惨壮烈的话语——
“奴婢自知罪无可恕……奴婢以死谢罪!”
忽然间,子季身子朝前一弹,那额头就要朝树撞去。
林江辰心中一惊,“子季!”
电光火石之间,他从后面揽住了子季的腰身,救下了这么个忠肠烈胆的姑娘。
子季任他揽着,眼泪还在扑朔扑朔地往外掉。
“少爷何必呢,奴婢死不足惜……”
林江辰把她身子放正,牵着她的手腕,目光灼诚。
“你忠心护主,为人所迫,何罪之有”
她鼻子一红,倚到了他肩上,“少爷……”
橘子露的酸甜气息入鼻而来,怀中忽然多了一方温暖,喜悦不恰时宜地从心头扫过。
林江辰拍拍她的后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赤心的情郎许下动人的承诺,怀中含泪的娇人儿微微点点头,脸上应有的羞涩、柔弱、委屈,一个也不缺。
这时候情郎话锋一转,变成了凛冽狠厉的豺狼。
“该死的是雪清婉那个贱人,本少爷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手心里的药包越捏越紧,似乎快要将里面稀沙的药沫捏的更碎更细。
娇人儿畏畏缩缩地依在林江辰肩旁,委屈柔弱之余,那喉头微微松了口气,唇角朝上不经意地扬了扬。
大小姐,对不起啊,奴婢也是无可奈何的,您要怪,就怪自己选错了人吧。
雪清婉并不知道这夜外面儿发生了什么风花雪月莺啼柳转,只觉得晨起后脑晕头胀,眼睛下面泛上了浅浅的黑弧轮。
“沙岭的枣子又红又甜但是核太大,峻池的柑橘白丝儿比瓤子还多,有些还发涩。厥户的素娘糕倒是清甜入味儿,但吃多了牙疼嗓子齁。
满桌子上的甜点水果荤腥块肉葡萄佳酿,白绪跟美食品鉴官似的,捣完这样吞那样,挑挑拣拣,最后索性大口撕起肉来。
“果然还是鸡腿猪蹄牛肉烧鹅最好啃,一口一个下肚儿,鲜香细嫩又容易饱腹,再配上冰葡萄酒,哎呀,本森林之王的夏天圆满了……”
他揉了揉肚子,满足地朝椅子背上一靠。
“小姐看账呢,你可安静会儿子。”
阿玲无奈地朝那大吃大喝的家伙瞧了一眼,捧着两片凝露祛黑贴,仔细敷到雪清婉的眼睛下面儿,有些心疼地说,“昨夜小姐被吵着没歇息好,不如睡会儿再看账”
冰冰凉凉的触感挨在脸上,倒把雪清婉的乏困意刺激地收敛了些。
“我刚问林枫要了这两个月的账簿,林家收支体系复杂,我得仔细研究研究,掂量怎么彻底把这台子拆了。”
抻了个懒腰,继续聚精会神地看起账。
“照阿玲看,小姐与其把这钱挥霍出去,倒不如把它们留下来,好好经营经营,到时候再微微使些法子,继承下这林家家业,合并到昭阳或者玉锦那边儿,岂不也好”
见小姐没说话,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再说。
“阿玲,以前的林家,是主人的心血和信仰,主人一心一意只想把它经营好,可是后来主人最信任的东西却背叛了她伤害了她,信仰轰然倒塌化为凌厉刀锋,她心灰意冷只剩下恨,那么除了毁掉这昔日信仰,拔除这心头痛刺,还有别的法子么”
捧着本《三河史书》的金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轻声道。
阿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得好有道理。”
然后愣了愣。
不对呀,她跟了小姐十几年了,居然还不如一只半道而来的麋鹿懂小姐
阿玲陷入了深深地人生思考与反思自责之中。
敞开的门扉透着炽红的暖阳,一路茂盛青翠的碧弯被清风吹得沙沙作响,屋内的冰盆子冒着悠悠白雾。
安静祥和的氛围持续了好久,忽然间,似有阴霾遮蔽了暖阳,碧叶不再作响,清风倏忽停滞,冰盆化成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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