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就差一杯
所以我认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人心中的欲,这才是原罪。
佛家讲人有七情六欲,这七情就是喜、怒、忧、惧、爱、憎、欲。我认为,这就是支撑一个人所有好的,或不好的行为的原动力。
只要人活着,就有七情。想要让这消失,那只有......让他不再思考。
让墨去侦察已经有三天,长城修筑工程不可能因为出现问题就停止,我在让钱斯理做好善后抚恤工作的同时,也对这件事更加上心。
第三天下午,墨忽然找到我,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没有表示,连表情都没有,就那么眯着眼,在北风的呼啸中望着下面如蚂蚁般劳动着的民夫。暗暗下了决心。旁边的叶思忠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我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半都会有一些事要发生。
而今天,也绝不例外。
当夜幕降临,所有民夫都回到了营地,开始吃完饭。今天,我让钱斯理吩咐辎重营,给这些民夫增加菜肉,加餐休息。民夫营里欢腾一片,有的人甚至说,在这里干活儿,比在家里吃的都好,愿意在这里干一辈子活儿!
我微微笑了笑,告诉他们只要努力,朝廷不悔亏待每个能够效忠、尽力办事的人。
民夫营里更加热络,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每天劳动回来,有饭、有菜就足够了,要是偶尔有酒有肉,便是如同过年一般。欢欣鼓舞,歌唱雀跃。
一个半大的、名叫向右晨的孩子,随父母来参加长城修筑的雇佣劳动,虽然年纪尚幼,也只算半个劳动力,但却始终尽力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这孩子活泼有趣,嘴又巧,为工地上着实增加了不少欢乐。
然而因为背后那些捣鬼的人,这些淳朴、善良、勤劳的百姓,却时时面对着伤亡的危险,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我笑着望着他们欢愉,但对背后那些肮脏的人,心却越发冰冷。
等到万籁俱静,我听到窗外响起两声耗子鸣叫,知道墨已经来了,便穿窗而出,与已经在墙头等候的几人一起,悄无声息的奔向目标地。
我穿着夜行服,为了行动方便,身上只携带着师公赠与我的飞刀,与墨、九鬼政孝成一字队形,悄无声息的奔跑在屋檐上。忽然,墨停了下来,打出一个手势。
我和断后的九鬼政孝也一起停下,透过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一个黑影正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钻进了我们放置绳索的屋子。
我示意下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三人顺着墙头轻轻跃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始终保持着寒晶诀的高速运转,体内的气劲像湍急的冰流在游走,气劲越冰,身体越热,让我觉得本来难熬的寒风仿佛都变得温暖。再运起猿度式,这样的上蹿下跳真的是如履平地。
猫着腰,靠近了窗户,保证影子不会通过纸窗、被月光照进屋内。我示意,让他俩跟着我都绕到屋子西北面去,那边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不会在窗户上照出影子!
我们三人还是成一字队形,猫着腰快步绕过去之后,我用手指沾着唾沫,轻轻在窗户纸上悄无声息的捅了一个窟窿!至于九鬼政孝和墨,这项业务那更是比我熟悉到不知哪里去了,根本不用我教学。
我把脸凑近那个窟窿,眯起左眼,用右眼看着里面正在发生着的事情——那个鬼东西擦着了火折子,点起一根细小的蜡烛,插在烛台上,把烛台捧在手里。悄无声息的端着往前走,一直走到绳索堆放在一起的位置。
他蹲了下去,放下烛台,从身后拔出一把像刀又像锯子的东西,拽起一根绳索,往外拽了几下,在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下刀!来回!来回!就像锯木头似的,在上面努力的割裂着!
他锯的很有技巧,不疾不徐,应该要保证绳子不会断裂。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看样子他是完成了对这根绳索的作业,将绳索断口捧到眼前,对着烛火仔细看着。
看了一会儿,他似乎点了点头,便放下绳索,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瓶子,对着那绳索的断口浇上去些什么,好像是种黑乎乎的液体,然后又拿手搓了搓断口位置的半固态液体。
过了半天,方十分满意的把绳索放下,又扔回原来的位置,摆好。
我就着烛光看去,那液体的颜色和黑不溜秋的绳索几乎一致,经他这么一处理,如果明日工头不仔细拉拽着检查,估计根本看不出绳索有问题!
看来他们发现了我交代工头的动作,知道我在严格检查每根绳索。为了应付检查,他们又想出了新的办法来对抗我们!
九鬼政孝和墨几次给我使眼色,意思是动不动手?我都摇摇头,今天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那个身影做完了绳子的手脚,把四根绳子分别塞进两个工队的工具里。这样一来,拴着一块长条石的四根绳子,有两根有问题,只要断一根,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根本不用四根全部弄出问题!
用心何其歹毒!
那黑影悄悄灭了蜡烛。把剩下半截蜡烛估计是装回了怀里,偷偷的摸到门口,听呼吸声和门的轻响,他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
我们三个当然不会被他发现行踪,这种业余水平,啧啧。于是他便轻轻打开库房大门,轻手轻脚的猫着腰走了出来,左右看看,又轻轻关上房门,挂上锁。
那黑影在黑暗里猫了会儿,两队巡逻的卫兵从他面前交叉着走了过去,而后院墙外边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鸟叫,那黑影闻声,便开始向着围墙边小跑过去。
看来他还有同伙!九鬼政孝和墨又朝我打眼色,我打出手势,意思是紧紧跟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那道黑影跑到墙边,墙上甩下一根绳子,那黑影攀住绳子,身体与墙面垂直,两*替着向上走去!看身手,倒也算是个练家子,但是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那黑影上了墙,和墙上又冒出来的另一个黑影一起,轻轻拽回绳子,两人一翻身,跳下了墙头。而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早已潜伏到他们身边,静静看着、紧紧跟着他俩的我们三人。
两个黑影背着不大的包袱,在前面快步行走。我们三个人如同影子,静悄悄的尾随其后,跟着他们穿过营房前面的树林,望着他们钻进了八达岭关城不远处、半山腰上的一处民房里。
潜到跟前,我们再次贴近窗户,听听这两个家伙到底要说什么。
只听淅淅索索一阵轻响,又是咣当一声,估计这两人正在把身上的工具卸下来,又或者是在换衣服。
已经到了安全地带,他们不再保持静默,只听一个粗低的男声道:“李友欢,你这厮的法子真好使!拿着这黑乎乎的油腻子往绳子上一抹,居然把那断口就粘的完全看不出来!”
另一个极为难听,仿佛夜枭叫唤的声音道:“那是,要不然人家是兵部郎中呢!”
这时却听见一个比较低柔、明显带着得意的声音道:“这种小事,不足挂齿!你们俩记住,在这里说过的这些话,出了门,一律给我烂在肚子里!如果让武大人听到一丝风声......想想你们全家老小的脑袋!”
两个难听的声音连忙唯唯诺诺。
武大人?我细细一想,当今朝中,只有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是这个姓氏,而刚才那个被称为李友欢的,恰恰也是兵部的郎中,难道,这是兵部自己的内斗不成?
这时,只听那个难听的声音问道:“李哥!话说这修筑长城的,不也是你们兵部的人么?你们这么拆台,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怎么不太懂?”
粗低的声音桀桀桀笑了几声,似乎拍了一下刚才说话那人的肩膀,笑道:“要是让你这猪脑子能想明白,那你不早中状元了?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我知道李哥安排了肯定有道理。我们又有银子拿,问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柔和的声音似乎很满意这个说辞,笑道:“算你识相!你们只要知道,咱们是给张大人办事就行了!千万不要出了差池,不然......哼哼!”
那两个声音又是唯唯诺诺。
张大人?虽然朝中姓张的官员不计其数,但我能够肯定,会在这种时候出手,又这么毒辣的,便只有一个人——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的死敌、历史上下一任首辅——张四维!
果然是冤有头、债有主,所有这些林林总总的表象下面,归根结底还是残酷的政治斗争!
我暗暗下定决心,即使不是现在,总有一天我也要张四维付出代价!
说话的功夫,俩人的家把什似乎收拾利索了。那难听的声音说了声:“李哥,那我们二人就先回去了!若是天亮被人看到,反为不美!”
李友欢的声音道:“仔细些走路!别出了差错!更别忘了我说的话!”
两人高高兴兴的“哎”了一声!就听见连续两阵连续轻微的金属交鸣声——应该是李友欢扔给了两人一人一个钱袋子。两人千恩万谢的走到门口,打开屋门,回头道了声别,快步走进了黑夜中。
那李友欢并没有出门,而是等了等,听见二人走远了,方自言自语的笑着说:“你们知道的太多,也不要怪我!张大人的银子是那么好收的么?”
说完,轻轻在桌子或者凳子上“笃笃”的敲了两声!就听见“呼啦”一声,我连忙从戳破的窗户纸上看进去,只见那土炕上铺着的铺面被掀开,里面钻出两个人来,都穿着夜行服!看身手算是敏捷,至少在刚才两人之上!
二人手中提着短刀,蒙着脸,一副目露凶光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打扫战场的!
呦呵!还碰上同行了!
李友欢向着刚才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招手,这两人点点头,一前一后快步跑出屋外,向着刚才那两人的方向杀气腾腾的快速追去!
我忙打出手势,示意九鬼政孝和墨跟上这俩人,择机行事。而我自己,则依然盯着仍在屋里的李友欢!
再狡猾的狐狸,也迟早会露出尾巴!
等待吧!看看正义怎么宣判!
当然,我所指的,就是我的正义!
大明海殇 77.风浪方激起
绝大多数时候,干工作都是三分之一在干,三分之一在看,三分之一在捣乱。而往往,这捣乱的三分之一却是过得最潇洒、活得最滋润,也是最有实际利益的,还不用承担风险。
每每想起也总让人气结!
我不仅感叹,自己偏偏是那真正干的三分之一,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觉得累,特别累。既要面对工作的压力,还要防范背后的黑刀。这种心灵扭曲的感觉,让我觉得心中难以言表的疲倦。
有时候真想扔下这一切,就这么一走了之,却又有太多的放不下,终归不想半途而废。所以不到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刻,我还是一直在坚持,紧紧咬着牙关,走在一直走着的路上。
这屋里的李友欢似乎是不会立即离开了,听意思,他重新架好了床板,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什么干嘛要受这种罪之类的没用的话,便准备休息。也是,这深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没有紧急事项,谁愿意大半夜的赶路呢?
不大会儿,这个家伙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应该是睡着了!我轻轻推开窗户,像只灵猫一般窜进了屋里!向着床上的李友欢潜行过去!
我不是来做别的事,就是来确认一眼,这个人可确是兵部郎中李友欢,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人!全力运起寒晶诀,我的体表几乎没有了温度,身体移动所带来的各种影响也减到了最小。
几步迈出,我像鬼魂般飘到了床边,屏住呼吸,探头借着窗户纸透进的微弱光线一看,是的,是他!真的是他!是李友欢!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一旦确认是他,说明这件事牵连甚广,可能就比想象的要复杂了!
涉及的人,可能至少包括他刚才说过的——兵部左侍郎武毅璜、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会牵扯其中,但真正指使的人到底是谁?这个真的让我无法推断,或者说,我真的不愿去想。
因为据我所知,武毅璜并不完全是张四维一个战壕里的人,他属于中间派,既不帮助张居正,也不帮助张四维,但却一直活得很好,位置也很稳固。
有人说,这些中立派是最危险的。因为平时,这类人往往两不相帮,可是一有了事,这一类人却肯定会被两伙人联合倾轧!最先要干掉的就是这些人!
可这武毅璜依旧生存的很好!就这样在夹缝中愉快的生活着,当着自己的官儿,稳定的宛如磐石!
当今朝廷中,既不是张居正一派、也不是张四维一伙,依然能这样过日子的,只能说少之又少,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可武毅璜依然做到了,那只能说明——他有靠山!比张居正、张四维更大的靠山!
那是谁!?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一股寒气自背心升起!
张居正在当今朝中,可谓说一不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比他还厉害的靠山......
便只能是.....
李友欢睡着睡着,忽然打了个喷嚏,似乎要翻个身!我又鬼魅般的闪到窗边,等了半晌。确认他并没有醒来,才悄悄掀开窗户,窜了出去。
不大会儿功夫,九鬼政孝和墨回来了,他们没有带来我想让他们带来的人,原因很简单——那两个搞破坏的人,跑出没多远就被人伏击了!不是跟去那两个人,因为那两个人并不是操刀者,他们只是去监视别人,确认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而看到结果以后,他们便开始向这间屋子返回,估计是要回来向李友欢复命。
我们静静的潜伏在屋后的伙房边上,避风的地方。这风,真的是一刻都不曾停啊!
又过了一小会儿, 那两个黑衣人返回了此处,进去后,我听到李友欢醒过来的声音:“嗯!你们......你们回来了?办的怎么样?”
一个明显是用布蒙着嘴的声音答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友欢笑道:“很好!我明天一早就回京师,将此事禀报武大人和张大人!你们二人继续留在这里,看着接下来的情况!”
二人领命,也不含糊,就出门去了。我看了看墨,墨会意,一个人悄悄跟了上去。而我则和九鬼政孝一起,悄悄返回了大营。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就让九鬼政孝赶去京师北门等着——等着李友欢。
据九鬼政孝汇报,大概十点左右,李友欢骑着匹马,晃晃悠悠从北门进了城,一路穿街走巷,尽走偏僻处,拐弯抹角到了兵部。
进了兵部大院,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又离开了。这次却不骑马,而是徒步去了一个地方——张四维的家中。
再出来后,仿佛若无其事,又返回兵部去上班了。
站在城头,听着九鬼政孝的汇报,我心头一片清明。没错,这个和我想的一样,果然是武毅璜和张四维合谋的事!这说明......说明武毅璜身后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吗?
我心中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却并不做声,直到中午时分,见到巡城回来的叶思忠,我方跟他说了一声,就说有些事要回一趟京师,可能明天方能返回,请他在这边多多留心——昨晚有人破坏绳索的事我已经告诉了他,但那几根损坏的绳索却没有被抽掉——而是私下提醒了工头,那几根绳索可能有问题。
那工头也是十分警觉,见我们明知道绳索有问题,却仍然让他拿着用,眼珠子一转就明白,我们是想打蛇随棍上,一举拔出最深处的那支黑手!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却让手下人格外留心着些。
果然,在拉到第二块长条石的时候,几根被动了手脚的长条石前后脚发生了断裂!
长条石脱离控制、滚落下去!但因为工人早有准备,很轻松的便躲过了!当然,这样的事在修筑长城中的确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就被揭过去了。
而我之所以提醒叶思忠,就是怕那两个监视的黑衣人见事故没有发生,再找其他的办法来捣乱。
叶思忠应了。我便带着九鬼政孝和不悔,还有刚刚赶回来的墨一起,徒步出了关城,走到无人处,方才上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两名下忍牵着的马,直向京师方向而去。
到了京师,我却不进北门,而是绕了个大圈,从西门进了城。又兜兜转转,悄悄来到了我的目的地——首辅张居正的家中。
见到张居正,还是在他平日里看书、写字、批文件的偏厢书房,屋里的中药味越发浓重了,闻气味,似乎除了之前的补药之外,还增加了一些更加令人心智活跃的药材。
悲观的看来,张居正的身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现在可以说是靠着吃药吊着命吧!
我心里无悲无喜,尽管知道面前这个尚不足甲子的老人将要在不久后死去,但我依然没有悲伤,理由很简单——这个是我一早知道,努力去改变,却依旧改变不了的事。我不会为这样的事感到痛苦,就像我无法改变昼夜更替、春秋变换一样。
张居正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惊讶,似乎又不那么惊讶。他示意我坐下,坐在他右首下的小椅子上,笑着问我道:“遇到什么困难了?说说!”
我沉吟半晌,方才将我遇到的事、我查到的情况和我的一些猜想说了出来。
随着我说话,张居正一开始微微笑着,渐渐变得严肃,到了最后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他端着暖手炉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看得出,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种被背叛的愤怒!
过了许久,张居正抬眼望着我,平静的问道:“启蓝,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总觉得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我将要说出的事实,对面前这位鞠躬尽瘁一生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尽管我从历史上后来的事情中早就知道,事实比他想象的更残忍,但我依然不忍心说出心中所想的话来!
张居正笑了笑,把暖手炉托到眼前看了看,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欣赏了半天,方才笑着低声道:“你是怕我承受不了?所以才不说?”
他身体的姿势保持不变,眼神却定定的扫向了我,微笑着道:“孩子,我可以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着,他放下暖手炉,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轻轻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寒风吹了进来,吹得他几乎一个哆嗦!而他很快坚持住了。
看了看院子角落的那颗松树,张居正笑了笑,又放下窗户,一步步踱到我面前,笑道:“自嘉靖二十六年,我入仕以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但始终保持着一颗初心,那就是一切为了大明!”
说着他看着我,又笑了笑,方缓缓说道:“直到今天,直到你说完这些,我的初心依然没有改变——一切为了大明!”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整了整官服。用一种平静的令人心悸的眼神看着我道:“启蓝,你我都是站在时代前沿、风口浪尖的人。我们这样的人,面对的既有面前的大山,还有背后的冰冷,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说着,他给旁边的空杯子里到了一杯茶,递给我道:“唯一的不同,你还有选择!而我......已经没有的选择了!”
说完,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接着一饮而尽!
我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恶狠狠的,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道:“我既然选择走上了这条权臣的道路,就没有想过要得到善终!既然命运如此厚待我,让我至少身前能任凭己心行事,那我又何必在乎身后的更多呢?”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恢复了平静,转头笑着看着我道:“启蓝,我为了大明,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做不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去背叛他!”
说着,惨然一笑,低声道:“哪怕我明明知道,我最大的敌人、对我最恨之入骨的不是张四维,不是武毅璜,也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恰恰正是......我一心一意辅佐的——当今圣上!”
大明海殇 78.借用他人刀
炉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屋里的中药味格外的灼热,我的心里却无比的寒冷。此刻,我能深切的体会到张居正——这个明代唯一名相心中的孤苦。欲以只手将天补,哪堪天不明人腑。他的面前既有明枪,也有暗箭,更重要的是,连一直为之奋斗的背景都是假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孤苦。换了是我,一定早就弃之而去了吧!
张居正抬头看着顶篷,抿着嘴,良久不语。却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似乎饶有兴致的道:“启蓝,你怎么看?我是说,对这件事的处理。”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有一句话,晚辈十分中意!”
说着,我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居正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张居正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半晌方道:“你的作风,倒真似是军中的做法。但有的时候,有的人,有的事情,你这样的做法却未必合适。你毕竟还年轻啊!”
我抬起头,默默望着这位身材瘦削、却无比伟岸的人。
他笑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让武毅璜一家死于意外?或者让张四维遭遇横祸?要知道,一个武毅璜倒下了,还有更多的武毅璜站起来。因为,根子不在这里!难道......”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出一句话:“难道你为了斩草除根,还要去动那至尊的龙脉?”
我听得暗暗心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但还不等它萌芽,便悄悄的将之熄灭了。
张居正笑道:“所以,有的时候,阴谋走不通,我们便用阳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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