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就差一杯
一时间大殿里窃窃私语不停,有人说,传闻海瑞去巡抚应天府时,当地官吏多有主动请辞者,看来这传闻绝非空穴来风!如果不是皇帝在上面,估计大殿里已经有人要当场吓得跪倒了!
朱翊钧完全没想到,张居正一句似玩笑非玩笑的话,竟然激出海瑞这么一颗炸雷!一时间僵在那里,褒也不是,贬也不是。
张居正心里暗暗笑了一声:“老顽固!”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帝你不是喜欢海瑞吗?我便给你喜欢的机会!于是张居正仿佛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朱翊钧难堪了一会儿,尬笑着问张居正道:“首辅!海瑞此议……你认为如何?”
张居正心里微微哼了一声,却不露声色的拱手道:“臣以为,海大人提议颇为有理!当交由内阁票拟意见!再请圣上定夺!”
朱翊钧愕然,海瑞却大喜!心道这张首辅果然是一心为了社稷之人!正要发话,却听前排一个声音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人都转头看去,朱翊钧心花怒放,心中只觉这一嗓子宛如天籁!急忙抬眼看时,却是张四维!便笑问道:“张爱卿有何事启奏?”
张四维恭敬道:“臣以为,海大人提议之事不当!朝廷大事,法规如铁,岂能朝令夕改?还是应遵循现有法令而行为上!”
朱翊钧不等张居正发话,立即拍案答道:“好!就依爱卿之见!海爱卿,你便遵循现法,好生办案吧!方才之议,恰当时再提不迟!”
朱翊钧和张四维之所以反对海瑞提议,所虑大不相同。朱翊钧是怕海瑞初来乍到,一时心热,拿捏不稳,捅出什么篓子!反为不美。
张四维反对却是完全出于一种警觉,或者说本能——那就是张居正同意的,他就反对;张居正反对的,他就同意。而且这事儿打根子上就透着蹊跷,不由得他不做出动作。
等他这一反对,朱翊钧再一批准,朝堂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想必这些大臣也是怕极了海瑞的作风,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海瑞心中大怒,扭头便恶狠狠的望向了张四维。心道你便是从一品又如何?反对我的建议,便是心中有鬼!但皇帝既然允可了,这次便算了,你便睁眼看着我如何作为吧!
张四维没有回头,却被海瑞冰冷的目光盯的后背发凉,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张居正躬身拱手道:“遵旨!此事……便容后再议吧!”低头时,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微笑。
目的都达到了,不是么?
海瑞断案,从来不是明察秋毫,凭的大都是主观好恶,依据道德准绳大于案件实际。
在海瑞断案过程中,一向是“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其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
翻译过来,用现代的语言简单地说,就是弱势群体是对的,我弱我有理,我怂我牛b!
所以,这种靠着四书五经的道德伦常和个人主观好恶断案,虽然符合大众审美,却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假错案。但张居正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让海瑞深深恨上、盯上张四维而已。
退朝之后,海瑞行完礼,调头便走。身后的官员纷纷退让,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可见这位海清天的威名何其之盛。
人们窃窃私语,据说这老头真的是抬着棺材来京师的,看来是已明死志,大家还是小心些,不要干虎口拔牙的蠢事了!
而后,才纷纷心怀忐忑的下朝回家,各自营生不提。
这海瑞心中带着气,出了东华门,便坐上皇帝特许给他的马车,一路向着督察院开去。可是看看到了督察院门口,马车却被一伙跪在路当中的百姓拦了下来!
这帮人口中高叫着冤枉!又哭又喊,一时间热闹大起!海瑞心中的正义感立即便爆发了!他命马夫停下车,自己颤巍巍移步下来,走到喊冤的人群中,说道:
“我是督察院左副督御史海瑞!你们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那群人中顿时爆发出“海青天!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之类的哭喊声。海瑞激动的胡须乱颤,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立即带着这些人进了督察院大院。
我站在马路对面的民房后面,静静地看着海瑞等人进了院子,笑着开口道:“走吧!我们回去!”
不悔和九鬼政孝随我一起,隐入了巷道深处,上马,离城而去。
我已经按照与首辅张居正商量的办法,把所有的证据串成链条,打包交给了海瑞海清天,想必他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们自回居庸关不提,单说这海瑞,本以为喊冤的只是一起普通财产土地纠纷,或者类似的不大的事情,却不料一问之下,心头大惊!
这些人是居庸关帮助修筑长城关城的民夫,领头的民夫头名叫贾六,有官方文书证明身份。贾六他带人喊冤,却是因为关城开修以来,屡次遭到贼人黑手,造成多人伤亡!
而贾六等人暗中查探,居然揪住了几名意图破坏的贼人!揪着几名贼人顺藤摸瓜,发现兵部郎中李友欢深度参与其中,而一系列的证据却直指向兵部左侍郎——武毅璜!
海瑞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此事,他心里并未排除诬陷的可能,但是派人详查之后,贾六等人身家清白,与朝中之人没有任何瓜葛。而目标人物,除了武毅璜之外,居然直指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
海瑞心中怒火顿起,张四维啊张四维,怪不得你反对我恢复刑罚的奏疏,原来你自己不干净啊!既然如此,我便要彻查此事!
海瑞不是未曾想过,这件事为何在他初来乍到就第一时间摆到桌面上,但在他看来,既然是恶事,那么无论出处是哪里,又或者为何如此,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海瑞海青天一定会秉公办理,还天下一个公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个六十七岁的老人几乎是不眠不休,一方面,从已经抓住的贼人人手,彻查证据;另一方面,又顺着已有的线索,深入挖掘。
第二天,在押人犯分别交代了证词。
第三天,海瑞把兵部郎中李友欢传唤至督察员审查司,而这也是李友欢人生最后一次自由行走。
第五天,海瑞揣着自己依据证据链——包括李友欢的证词——而形成的奏折,直奔紫禁城,觐见皇帝。
当天下午,皇帝朱翊钧盛怒之下,命人将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拘传至宫中。
第六天上午早朝,明神宗朱翊钧传旨,由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堂会审,务于月内查明此事。
第六天下午,原兵部左侍郎武毅璜下狱。
第七天,前往会审途中,海瑞在东华门外遭到不明人物当街刺杀,却被赴京请粮的蓟州大营副都指挥使孙启蓝撞见,击溃贼人,救了海瑞性命。贼人余众皆散,孙启蓝从人纵马追赶,杀死三名,擒获两名。
第七天夜间,海瑞连夜审问刺客,两名刺客熬不住刑罚,一名服毒自尽,另一名招供,指派他们的正是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
第八天早朝,海瑞奏疏据表,向皇帝参奏张四维纵贼行凶,阻挠审查。朝堂一时大哗!后来形势逐渐明朗,明神宗力保张四维,海瑞保留意见。首辅张居正着人彻查此事。
第九天,原兵部左侍郎武毅璜招认,指示破坏长城修筑为张四维主意,他只是胁从。
第十一天,三堂会审形成审理结论——纵贼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刺杀督察院官员海瑞一事,系由武毅璜主使,中极殿大学士张四维疑似参与其中,证据尚不完善。兵部郎中李友欢、贼人头目杨均可等人各有其罪,均已下狱待宣判。
至此,首辅的意图已经实现了大半,应该说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而我则在宣判前的这天下午,单人匹马,来到了位于东直门外、圣上赐予海瑞的居所——清正轩。
大明海殇 81.弃车而保帅
对于武毅璜而言,这几天的遭遇宛如地狱。不!比之地狱都不如!
尽管他一口咬定,就是张四维指使自己,雇佣恶徒,在居庸关长城修筑一事上横加黑手,导致十数人死亡,若干人受伤。其余方方面面问题也是张四维怂恿,自己只是胁从,是完全没办法的。
但海瑞完全不信,不知道为什么,武毅璜总有种感觉,海瑞这老头儿所知道的,似乎比他认为海瑞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
武毅璜心中很恐慌,最让他不安的,是从以前身为兵部左侍郎时,一切消息都是第一手知道。而现在身在刑部大狱,自己仿佛一瞬间变得耳聋目盲,什么都不再知道,这种强烈而巨大的反差,让武毅璜几乎崩溃。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崩溃,因为他很清楚指使自己的到底是谁。这个人自己绝对不能有一字涉及,因为涉及了便是欺君之罪。自己的全家老小可都在这京师里生活,如今还只是被圈禁着,可若是自己再往前走一步......
武毅璜闭目靠在墙角,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述职的日子。去年的今天,夫人邹氏带着两个小妾,亲自下厨做了祭,还给自己做了最爱吃的香酥鸡。去年的今天,全家还许愿说,请灶王爷上天后多多美言,让自己平稳登高,步步生莲!
可是没想到,仅仅一年,还是在今天,自己却已从高高在上的从二品大员沦为阶下囚,而且是那种毫无出狱希望的阶下囚。
证据确凿,这个自己是无论如何跑不了的。而主谋......张四维也是圣上亲信,又是对抗张居正权势的桥头堡,圣上应该会全力保他。那么自己呢......
武毅璜在此刻,心中是无比愤懑的。朝廷中最重要的是站队,自己这么多年来,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从四品京官干到如今正二品,已经成了小皇帝朱翊钧的心腹,靠的就是对站队的先天敏锐。
本以为,跟着谁也不如跟着皇帝,可是现如今,这个倔老头儿海瑞似乎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就把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事情里里外外看得通透!
难道他是火眼金睛!?又或者有天眼通?武毅璜此刻的心中有一万个不确定。
其实,海瑞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天眼通。但是他身后,有一个掌握一切朝臣鬼蜮伎俩的张居正,还有一个海瑞的救命恩人、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首席受害者的我作为串联线路,于是这件事便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坐在张府上后院的小厅里,今天的张居正精神格外健旺,居然不喝养身茶,而是端起了酒杯,热了一壶酒。他举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又自己斟了一杯,抿了抿,“兹”的一声,仰头将一杯酒下肚。
张居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潮红,我看了,心中不免暗叹一口气,随即举杯一祝,仰头将酒喝进肚里。
这酒好有劲儿!喝进肚子里一阵燥热。张居正看着我笑了笑道:“这乃是虎骨酒,你这年龄喝,确是难以消化!不过偶尔喝几杯也无妨的。”
我也笑了笑,放下酒杯,端起酒壶,给他倒了半杯,又给自己满上。
张居正笑道:“为何给我倒这么些?”
我没有做声。张居正苦笑一下,望着我道:“不妨事的。多喝一杯,不会早死。少喝一杯,不会增寿。给我满上吧!”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他半满的杯子里又加了三分,轻声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张居正笑了笑,摇头端起杯子,又是一饮而尽,而后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望着我打了个眼色。
我无奈之下,又给他到了八分,自己却端起自己的酒杯,又是一仰头下肚,又给自己满上。
张居正哈哈笑了两声道:“原来你是要和我抢酒喝!”
我摇头笑道:“就算是吧!”
张居正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而是端在手里来回把玩着。目光似乎盯着酒杯里的酒,却又似乎很无神,思考着什么。我便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张居正表情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口中却低声道:“这样都搞不倒张四维,只怕今后也很难搞倒啊!”
我点点头。是啊,这一次确实是下了大工夫。海瑞在彻查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的同时,启奏皇上之后,已然调用东厂力量,对涉案的武毅璜等人进行了彻查,甚至也对张四维进行了调查。
于是,武毅璜为官三十年来的所有行迹被查的一清二楚,当然有些涉及宫闱的,自然已经被东厂省略了去。而张四维这里进度却很缓慢,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挠着,海瑞屡次下令,却突破不了这层阻挠,东厂在这件事上也似乎畏缩不前。
海瑞知道,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他怕什么!?
海瑞心道,自己一来无后,二来求名,三来将近古稀,所以在这样难啃的骨头上,那必定是遇强则强,见刚俞刚!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自己万劫不复,那......那才真正是求仁得仁!舍了一身老旧皮囊,换来万事清名景仰吧!
所以,海瑞在追查案件上越发尽力。尽管督察院、刑部,乃至大理寺卿都多次暗示他,差不多了,适可而止,但海瑞依然奋勇无前!
直到有一天,小皇帝朱翊钧口谕海瑞,破坏居庸关长城修筑案已查明,不必再追查时,海瑞才知道,真正的根子却真的在那云山雾罩的紫禁城里。
后来,三堂会审的班子里传出风声,说罪止于武毅璜,罚止于张四维,不知道这个话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似乎班子里人人都以此为底线,所有的判定、裁决都是以这个为依据做的。
海瑞心里很难过,也很愤怒。他几次求见圣上,都被圣上以龙体欠安为由拒绝了觐见请求。于是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盖棺定论了。
想到这里,我端起酒杯,举向张居正道:“二叔祖,无论如何,这次于我们都是个胜利!值得庆祝!”
这个称呼是张居正让我叫的,也算是他对历史、对感情、对兄弟的一个交代。我并不抗拒,也不反感,于是我们便越发亲近了。
张居正闻言,伸手将酒杯与我轻轻一碰,笑了笑,看了我一眼道:“启蓝那!可惜你幼年时未考取功名,不然,我真有心让你代我,推着这大明继续前进啊!”
说完,我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人各有命罢了!”又给我们二人满上。
张居正笑道:“是!人各有命!我自有命而系于天。哈哈,洒脱!”说着又要端起酒杯,却被我用右手轻轻按住了。
张居正看着我笑了笑道:“再喝三杯!”
我看着他道:“两杯!”
张居正哈哈笑道:“好!两杯!”我松开手,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砸了咂嘴道:“估计小皇帝要弃车保帅,这次武毅璜必死,而张四维则不过是不轻不重的责罚,虽然严格说来也算是胜利,但与预期相比,果实却太小了!”
我方才陪他喝了一杯,此刻腹中被这虎骨酒闹得热气腾腾,压了几压,方道:“也不算小!这紫禁城并非一日建成,那张四维又岂是一击即溃的?还是当见好就收啊!”
张居正把玩着空杯子,微笑道:“见好就收?见好就收!见好就收......”说着抬头望着我道:“启蓝,你去做件事!”
我问道:“什么事?”
张居正凑上前来,在我耳边不远处轻轻说出几句话。
我望着他,良久,笑着点了点头。他把空酒杯伸过来,我给他满上,我自己也倒了一杯,望着张居正,与他轻轻一碰。
杯中酒下肚。
当天夜里,丑时。天下万籁俱静,只余呼啸的北风侵彻着京师的土地。
刑部大牢里,武毅璜裹着薄被,正在迷迷糊糊的休息,忽然听到门锁在响。他努力睁开眼睛,借着幽暗的灯火,只见牢头提着灯笼打开了牢门,恭恭敬敬让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武毅璜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知道自己的生命该到头了。他并不惧怕,因为他早料到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牢头送人进来,深深鞠了一躬,方才带上牢门,远远的退开了。
武毅璜盯着来人,轻声问道:“我有什么选择?”
那人开口了:“只有美酒一壶。”
听声音,尖锐刺耳,竟是宫中的黄门。
武毅璜心念电转,看来是紫禁城那位怕我熬不住刑,说了不该说的话,来送我一程了。他笑了笑,伸手就从来人的手中接过那壶酒,靠近的时候,借着灯火扫了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朱翊钧身边红人、大太监冯保身边的亲信穆南司。
至此,武毅璜心中再无一丝怀疑,这的确是来送自己上路的。他把酒壶放在左手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那位......还有什么交代?”
穆南司尖着嗓子轻声道:“大人,您走了也该有个交代,虽然口供已经录了,但遗书的效果不是更好么?武大人您以为呢?”
武毅璜点点头道:“我这就写!只是我的妻子儿女......”
穆南司轻声道:“那位已经安排,着人将你的一妻两妾,四个孩子全部送往了南京,好生养着。自然还找了替身替他们受死的。”
武毅璜再次点头道:“谢主隆恩!”
口中说着,手下却已写完了简短的遗书。遗书就九个大字:“逼我犯罪者张四维也!”
写完之后,给穆南司看了看,穆南司点了点头,武毅璜便将这封遗书放在床头小凳上,坐回床头,整理了衣服头发,扭头望向了床头那个酒壶......
穆南司出来后,上车远离刑部大牢。转过第三个街角却停了下来。我登上马车,钻进车厢。穆南司见是我,便把那个空酒壶交给了我道:“一切顺利!”
我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放在穆南司手上。
穆南司谄媚笑道:“都是为主分忧!孙大人太客气了!”
我拱拱手道:“替我向冯主官问好!”他还了礼,我便从后门下车,很快马蹄声响起,并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穆南司轻轻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听着金属的轻响,微微笑了笑,也命马夫开车,向着另一个方向,越走越远。
只剩下呼啸的北风,向沉睡的世人徒劳的诉说着它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大明海殇 82.谁又能逆天
宋朝名将岳飞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史书上把这个锅都砸给了秦桧,说秦桧用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了岳飞,所以杭州栖霞岭东南麓埋葬着岳飞尸骨的墓前,秦桧等四人的跪像已经跪了千年。
但实际上真的是如此吗?秦桧再有权势,他也只是个臣子,计划再好,他也决定不了任何事情,特别是处决军事统领岳飞这样天大的事。当然并不是说秦桧是对的,而是说,他并不是害死岳飞的元凶。
当时的皇帝赵构,作为宋徽宗的第九子,继位于靖康之难的非常之秋。他的父兄二人被金人掳到北方,如果赵构积极抗战,倚重岳飞、韩擒虎等主战派直捣黄龙,那么他的父兄二人仍有回銮的可能。
所以问题就来了,一旦这种可能成为现实,两位前皇帝都回来了,那么他这个在国难当头自作主张登临大位者,便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三个皇帝,究竟谁才是正统的no.one呢?
而且,赵构除了心气儿足,敢拍板之外,文不成武不就,又极其善妒。所以他对于岳飞这样已然成军、又凝聚力极强的军事统帅,若不猜忌,那便是见了鬼。
因此秦桧所做的,不过是给政敌挖了个坑,但真正推岳飞下去的却是赵构,这就是计划者和决策者的关系。
而以首付张居正为首的我们,目前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
尽管海瑞已经查出张四维的很多问题——当然这与我们的鼎力相助分不开——但皇帝朱翊钧在对张四维的处理态度上极其暧昧,可以肯定,他虽然没有明着保张四维,却绝对有维护张四维的坚决念头。
海瑞大声疾呼,要求严惩恶官,但三堂会审的决策机构却绝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写。在审理文书中,也将“其情可原、于理不合”的表述,悄悄改成了“于理不合、其情可原”。
至于其他方面的猫腻就更是不一而足,海瑞多次在不同场合激烈表达意见,却都无人应答,事情还是这样往前推着。
在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张四维,不想让他被击倒。这股力量从未浮现于水面,但却远远强大过浮在面上的每一个人。
对于这种状况,张居正心知肚明,那背后的力量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朝堂上称自己首辅、下了朝堂后称自己先生的人,当朝天子、明神宗朱翊钧!
更进一步的说,皇帝他要保的不是张四维,而是一个和自己作对的人!即使那个人不是张四维,而是李四维、王四维、牛四维、马四维,朱翊钧也一样会竭尽全力保他!只因为他和自己不对付。仅此而已。
这个小皇帝近两年来表现的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啊!我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张居正有时候在想,也许我走了,对这个小家伙是更好、更大的帮助吧!雏鸟总要学会飞翔,我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他!
更何况,升米恩,斗米仇,在这种情况下,我做的越多,是不是造成的不愉快就越大?
不能!我还不能走!改革还没有完成!再给我两年!不!一年!
张居正心里在大声疾呼,可是他知道,自己的阳寿已经没有多少了......
站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他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击出的右拳上,深深的低着头。他是在悔恨,悔恨自己这些年生活上的不自爱!悔恨自己没有听从师父、大哥的教诲和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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