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作为一个决策者,其实不必什么都懂,关键是要会识人用人,让擅长的去干擅长的事……”徐晋乘机给朱厚熜灌输一些后世总结出来的领导者定律和黄金法则之类。
当然,徐晋不是纯粹的说教,而是结合一些有趣的故事例子,所以朱厚熜听得津津有味。门外站岗的谷大用不时从门缝往里窥视,看到屋中两人翘着二郎腿在那“嘻笑怒骂”的情景,不禁暗暗咋舌,心思也活泛开来:“嘿,看来这位徐晋确实极受新君宠信,以后得打好关系才行!”
这就是太监和文官的区别了,若是换着石珤毛澄等见到徐晋这样不顾君臣礼仪,恐怕马上就发飙喝斥怒骂:“此贼目无君上,当斩!”
徐晋和朱厚熜在屋里畅聊了近个时辰,直到谷大用敲门提醒时候不早,朱厚熜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连日来的担忧和惶恐均一扫而空。
谷大用看着脚步轻快得像装了弹弓的朱厚熜,不禁啧啧称奇。
明王首辅 第314章 激烈冲突
翌日,兴王府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祀活动,先是祭告天地,然后是祖陵和家庙,竟然搞了两天才搞完。徐晋这才发觉,自己之前考中后回村祭祖的仪式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四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一切准备妥当的迎君使团,终于接了新君启程回京。为了加快速度赶回京城登基,朱厚熜只带了一批近侍和原王府的士卫,而兴王妃蒋氏,还有永福永淳等王府内眷则暂不动身,待朱厚熜在京安顿好,这才再次派人来迎接。
回京又是一路急赶急行,幸好天公还算作美,数千人的队伍走了十六天,终于抵达了京城西郊二十里处的良乡行宫。按照礼部的安排,今天新君将会在行宫中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城,然后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下午时份,刚安顿下来的徐晋,脱掉了沾满烂泥的靴子,正准备小憩一会,便见小奴儿朱厚熜怒气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而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这时,伴读太监黄锦,还有小跟班陆炳闪闪缩缩地行进来,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晋正不明所以之际,一名六十许岁的老者喘着气跨进了门槛,此人正是兴王府的长史袁宗皋,字仲德,弘治三年的进士,极受生前的兴朱祐元器重,也教授过世子朱厚熜的学问,这次随同进京自是担任辅助的角色。
袁宗皋先向徐晋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黑着脸的朱厚熜面前,低声劝道:“王爷息怒!”
朱厚熜怒道:“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让我以太子身份登基,简直欺人太甚,本王焉能不怒。”
袁宗皋苦心婆心地道:“王爷若没同意礼部给出的章程,大家可以坐下商量,没必要大发脾气的。”
徐晋皱了皱剑眉,问道:“袁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宗皋深知自己的话在朱厚熜心中的份量远不及徐晋,于是便苦笑着解释了一遍。
原来,就在刚才礼部尚书毛澄把明日进城的礼仪章程给朱厚熜看了,竟是让朱厚熜由东安门入,然后在文华殿小住,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文华殿是什么所在?那可是平日太子听政的地方。而且礼部给出的登基仪式也是按照太子继位的章程举行,换而言之,就是要朱厚熜以太子的身份来继承皇位。
徐晋听完袁宗皋的叙述,剑眉不禁皱了起来,这确实过份了,要知道小奴儿朱厚熜和正德朱厚照是堂兄弟的关系,现在礼部要求朱厚熜以太子的身份继承皇位,那岂不是让朱厚熜给堂哥当儿子!!
朱厚熜听袁宗皋叙述完,怒气难平地道:“皇兄遗诏只是让我继承皇位,可不是给他当儿子的,徐晋,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徐晋正想开口,便见一群人大步从外面行了进来,次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定国公徐光祚、寿守侯张鹤龄、驸马都尉崔元、太监谷大用,六名迎君使一个都不落下,而且还多了一张生面孔。
此人约莫六十岁许,黑发长须,相貌堂堂,而且走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带头大哥”。
徐晋不禁心中一动,如今朝堂之上有如此威势,而且地位比次辅梁储还高的,恐怕就只有内阁首辅杨廷和了。
果然,此人行进屋里,一撩长衫的下摆便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杨廷和拜见兴王爷!”
杨廷和身后众人也跟着拜倒,徐晋连忙闪到一边去,受不起啊!
朱厚熜刚才还气得砸桌子,此时见到杨廷和顿时气势一弱,连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有点发白了,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朝堂大佬,不怵就奇了,目光求助地望看徐晋。
徐晋目光鼓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朱厚熜不由想起之前两人在兴王府夜谈时的话,于是自我安慰道:“徐晋讲得不错,我是皇帝,该怕的是别人才对!”
朱厚熜强自镇定下来,摆了摆手,淡道:“诸位爱卿平身!”
杨廷和站起来,目光凌厉地扫了徐晋一眼,礼部尚书更是皱起眉头,阴沉着脸瞪过来。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自然都看到了朱厚熜的小动作,而且朱厚熜发怒后哪也不去,偏偏跑来徐晋这里,显然是把徐晋当成“靠山”了,但这座靠山怎么看也不靠谱。寿宁侯张鹤龄甚至露出不屑之色,一个小小的新科会元,顶个屁用!
杨廷和朗声道:“臣恳请王爷按照礼部议定的章程,明日由东安门进城,然后在文华殿小住,择日登基!”
朱厚熜弱弱地道:“皇兄遗诏只是让本王继承皇位,并未让我当皇子,登基礼义有误,杨卿理应让礼部再议一个章程!”
杨廷和振振有词地道:“王爷要继承的是先皇之位,自然要以太子的礼节举行登基仪式,更何况一应都安排好了,临时更改章程大大不吉!”
“请王爷按照礼部具议入城登基!”杨廷和话音刚下,除了太监谷大用,其他人均齐声附和。
眼前这些都是朝中重臣,朱厚熜顿觉压力扑面而来,小脸不由再白了几分,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惶惶不安地坐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徐晋见状不禁暗怒,真是一帮迂腐的文官,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非逼着堂弟认堂哥为父,忍不住插嘴道:“杨阁老此言差矣,兴王爷继承的是大明皇统,并不是继续先帝之位,更何况兴王爷与先帝同辈,若以太子之礼登基,有悖人伦,于礼不合!”
“放肆!”
“闭嘴!”
徐晋刚说完,寿宁侯张鹤龄和礼部尚书毛澄便厉声喝斥,后者甚至霍地飙前几步,喝道:“君为臣纲,君臣是大礼,父子兄弟是小礼,小礼从大礼,兴王爷继承先帝之位,以太子之礼登基有何不可?你一人小小的贡士安敢在此胡言挑唆,莫不成想效法那佞臣江彬!”
饶是徐晋养气功气了得,此时也不禁沉下脸,总算第一次见识到这些文官的毒舌和腹黑了,只要别人有不同意见,立即就像疯狗一样攀咬,还上纲上线地扣帽子,他玛的!
寿宁侯张鹤龄、附马都尉崔元脸带戏谑地看着,这位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大事几时轮到他这种级别的小虾米出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定国公徐光祚是个七十好几的老头子,站在那装聋扮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徐子谦,还不速速退下!”梁储沉声道,表面是喝斥,实际却是一种回护,梁阁老显然担心徐晋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继续和礼部尚书毛澄顶嘴。
由于之前听同族子侄梁宽提到过徐晋“古道热肠”的事,所以梁储对徐晋还是蛮有好感,之前会试力挺徐晋为会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徐晋心中虽然愤怒,但也不会傻到继续以卵击石,以他的目前的身份,在毛澄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拱了拱手退后开去。
杨廷和不悦地睨了徐晋一眼,转身对朱厚熜道:“臣恳请王爷按礼部具议行登基之礼!”
朱厚熜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见到连唯一帮自己说话的徐晋都被毛澄骂退了,慌乱之下不禁哇的大哭起来,大声嚷道:“你们都欺我年幼,这皇帝我不当了,谁要当谁去吧!”说趴在茶几上嗷嗷大哭!
朱厚熜使出这招小孩子撒赖,杨廷和等人顿时都傻了眼!
明王首辅 第315章 妥协,主意
朱厚熜趴在茶几上嗷嗷大哭,杨廷和等人顿时傻了眼,这回轮到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谷大用眼珠一转,嗖的飙前上前,动作敏捷得根本不像六十岁的老人,哈着腰安慰道:“哎呀,王爷别哭,这要是传出去都成啥样子,登基之礼可以再议。杨阁老,梁阁老,你们以为如何?”
杨廷和脸色微沉,就连刚才骂得徐晋狗血淋头的礼部尚书毛澄都默不作声了,文官多是爱惜羽毛之辈,谁也不想担上欺负幼主之污名,所以现在朱厚熜大哭大闹,顿时让他们投鼠忌器。另外,若朱厚熜闹起小孩子脾气,真的拒绝登基,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残局也不好收拾啊。
得寸进尺是小孩子惯用的伎俩,一哭一闹,如果大人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肯定就会更加来劲,此时朱厚熜显然也发现了哭闹管用,于是嗷嗷的哭得更大声了,还边哭边嚷:“我不当皇帝了,我要回安陆州,你们送我回兴王府吧,这皇位谁喜欢谁坐去!”
徐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却是给小奴儿暗点了一百二十个赞,这小子鬼精啊!
“既然王爷不同意登基礼仪,那臣等再议一个章程便是。”杨廷和沉声道,最终选择退一步,但看得出十分恼火。
朱厚熜闻言顿时不哭了,不过还趴在茶几上没动。
杨廷和目光落向伴读太监黄锦,喝斥道:“王爷旅途劳顿,还不赶快扶王爷回住处休息。”
黄锦机灵灵地抖了一下,脸色发白地上前小声道:“王爷,奴才扶您回去。”
朱厚熜这时也见好就收了,用袖子抹了把脸,站起来便默不作声地行出了房间,黄锦和陆炳战战兢兢地追了出去。
杨廷和冷冷地瞥了徐晋的一眼,警告的意味甚浓,接着一拂衣袖行出房间,他本来对徐晋还有几分欣赏的,此时却只剩了厌恶。政治便是如此,不是盟友就是敌人,这就是所谓的党同伐异。当然,在杨廷和眼中,徐晋只是一个连殿试都还没参加的贡士罢了,自然没资格成为他的敌人。
“好自为之!”礼部尚书毛澄丢下一句也离开了房间。
寿宁侯张鹤龄和附马都尉崔元意味深详地对视一眼,嘿,这位近来红极一时的新科会元恐怕要凉了,竟然恶了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接下的殿试别说三鼎甲,恐怕前十都难了吧!
殿试虽然是皇帝主持,但真正阅卷的还是内阁大臣和六部的高官,内阁筛选出前十名的卷子,然后交给皇帝钦定名次。假如徐晋连前十都入不了,皇帝想点他为状元也不可能了!
众人陆续离开,房间内最后只剩下徐晋和太监谷大用了,后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杨廷和把持内阁多年,树大根深,这段时间帝位空悬,他总揽朝纲一个多月,任意妄为,现在更加跋扈了!”
这么低级的挑拨伎俩,徐晋自然不会上当,所以根本没接谷大用的话茬。
正德朱厚照长年不在京中,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把国家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这段时间他总揽朝纲,国家能够稳定不出乱子,足见他确是个能力极强的大臣。另外,杨廷和在士林和民间的风评都很好,反倒是张忠、张雄、谷大用这些厂卫太监的名声非常臭。
当然,从杨廷和今天的表现来看,确实有点膨胀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变通一下的,根本没必要这样强压着朱厚熜以太子之礼登基。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朱厚熜年幼,而且这帝位也是他帮忙“弄”来的,所以杨廷和对朱厚熜少了对君父的敬畏,觉得朱厚熜就应该无条件地听从他的安排。
谷大用见徐晋不接话,打了个哈哈道:“咱家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徐公子千万别说出去才好,杨阁老要是找咱家麻烦,咱家可招架不住。”
“谷公公刚才说什么了?在下没听清!”徐晋神色自若地道。
谷大用闻言哈哈一笑:“徐公子倒是个妙人,不像那些老顽固那般迂腐,惹人生厌。唉,咱家看着王爷被这帮老顽固欺负,内心甚至是不安,可惜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
太监与文官集团历来就不对付,而太监的权力主要来自皇帝的宠信,谷大用自然要抱紧新君的大腿,明确地与新君站在同一阵线。而徐晋刚才也帮着朱厚熜说话,被礼部尚书毛澄喷得狗血淋头,谷大用自然便把徐晋当成“自己人”了,所以才这么“掏心掏肺”的说话。
徐晋虽然是科举出身,但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所谓的文官文集并无归属感,而且他也没有精神洁癖,并不觉得和太监合作有什么可耻,他站朱厚熜,而谷大用也站朱厚熜,有了共同的目的,自然就有合作的基础了,所以徐晋微笑道:“谷公公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谷大用心中一动,问道:“徐公子有好主意?”
徐晋只说了三个字:“张太后!”
谷大用眼前一亮,都是老狐狸了,有些东西不用说得那么明显,只要一点就通。
“嘿,徐公子高见,咱家这便入宫一趟!”谷大用兴匆匆地离开了徐晋的房间。
如果说谁最有资格决定由哪个王子继位,无疑是张太后了,当然只是名份上的最有资格,实际决定权还是内阁大臣,不过,内阁要立哪个王子为帝,必须借用张太后的名义,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让朱厚熜继位,正是内阁和张太后商议后得出的结果。所以,如今有能力让内阁更改迎君礼节的也只张太后,如果谷大用能说服张太后出面,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
夜幕降临,睡不着的朱厚熜还在房间内绷着脸走来走去,虽然杨廷和答应再重新议定登基的章程,但他还是十分不安,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让朱厚熜认识到自己这个新君是何等的“渺小”无助,毫无根基的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帮上忙。徐晋只是帮自己说了句公道话,马上就被毛澄那老东西骂得狗血淋头了!
这时,跟班陆炳机灵地溜了进来,朱厚熜不由一喜,连忙低声问:“徐晋那家伙怎么说,可有好主意?”
陆炳挠了挠头道:“徐公子让王爷安心睡觉,明天就会有个好结果。”
朱厚熜愕然道:“就这样?没说其他?”
陆炳摇了摇头,朱厚熜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知道徐晋不会无的放矢,而且心中对徐晋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是当初在上饶县大半年养成的习惯。徐晋无论是参加文会,还是科举考试,每次都能拿第一,而面对来势汹汹的贼匪,最后均可险为夷。
而且,仔细算来,徐晋救过他三次,一次免于寒夜冻死街头;一次免于被信江水淹死;一次免于被铅山匪贼砍死。所以,如果说朱厚熜对谢小婉有着亲姐姐一般的眷恋,那么对徐晋则视之为可以依靠的大哥。
陆炳愤愤地道:“那帮老东西太过份,欺负王爷年幼!”
朱厚熜摇头道:“他们是欺负本王朝中无人罢了,今天若是有重臣替本王说话,本王何须这么狼狈。”
陆炳眼珠一转道:“王爷,徐公子现在还没官职,帮不上王爷说话,不过王爷登基后可以召徐公子的老师回内阁啊,那王爷岂不是有助力了!”
朱厚熜眼前一亮,伸手一拍陆炳的肩头,喜道:“这个主意好,你小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陆炳得意地嘿笑起来!
朱厚熜来回踱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行,首先费宏原本就是内阁大臣,只是被宁王和钱宁等人联手构陷,最后愤而辞官。如今宁王造反被抄家,自己到时下诏起用费宏复职入阁,名正言顺,没有人可以反对。
“对,就这么办!”朱厚熜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在政治上还单纯的他看来,费宏是徐晋的老师,复职入阁后自然会帮助自己。
明王首辅 第316章 登基,议礼之始
不知是要坚持“真理”,还是要维护自己内阁首辅的权威,杨廷和第二天竟仍然要求朱厚熜以太子之礼入城登基,礼部给出的章程也没多少改动。朱厚熜自然极力反对,并表示礼部如果执意不改变章程,他就拒绝进城。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直沉默的张太后出面调停了,她下了一道懿旨,让群臣改在行宫中上表劝进,说白了就是让礼部改用迎接皇帝的礼仪,将新君迎接进宫即位。
太后占着名分大义,以杨廷和为首的一众文臣只好作出让步,即日在行宫中上了劝进表,朱厚熜这才同意摆驾进城入宫。之前议定的章程是从东安门入城,在文华殿即位的,不过现在改成从大明门进城,然后在奉天殿即位。
大明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六日,朱厚熜在百官的见证下在奉天殿宣告即位,颁布登极诏书,改明年为嘉靖元年。登极诏书是杨廷和等内阁大臣早就议定好的,长达8800句之多,涉及60多个事项,自然都是些革故鼎新,笼络民心的举措。
譬如:正德年间,由于直言劝谏而被贬降的官员,全部官复原职,死了的便追封加赏后人;正德朝的大小传奉官(不经科举,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全部革职;裁减宫中多余的太监,清除军队中冒籍人员;减免赋税等等。
事实上,登极诏书颁布后,光是锦衣卫和内官监便裁减了接近十五万人,大大地节约了财政开支。杨廷和等大臣所拟定的登极诏书,虽然不可说完全没有私心,但绝大部份都是民心所向的举措,所以登极诏书一颁布,顿时大快人心,全国上下齐歌颂新君圣明。
当然,登极诏书是文官拟定的,自然对文官极为有利,而宫中的太监势力却是大受削弱,所裁减的人员有近半以上都是内官各监的太监。
另外,像司礼监太监张雄、东厂太监张锐、御马监太监张忠、宣府镇守太监刘祥等均被关进了大牢待审,就连太监谷大用,还有内官监张永都被下狱了,不过谷大用迎接新君有功,最后免于问罪,被贬去南京守帝陵了。至于太监张永,此人功大于过,曾经又协助杨一清板倒了权阉刘瑾,所以文官们最后放了他一马,同样把他贬到南京守陵去了。
总的来说,这次新帝登基,文官集团大获全胜,把正德朝权势显赫的太监都打掉了,就目前而言,太监集团元气大伤,根本没有力量再与文官集团抗衡。至少在嘉靖帝坐稳帝位,完全掌权之前,宦官集团再无兴起的可能,毕竟他们的主子嘉靖帝现在都得看内阁的脸色行事。
大明正德十六年,五月初五,端午节,亦即是朱厚熜登基的第十天。
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全部齐聚东阁,共计有:首辅杨廷和、次辅梁储、三辅蒋冕、四辅毛纪、礼部尚书毛澄、史部尚书王琼、户部尚书杨潭、兵部尚书王宪、刑部尚书张子麟、工部尚书李鐩。另外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璟,右都御史张纶也到场了。
在场的十二人均是朝堂中枢的大佬,此时齐聚一堂,自然是讨论国家大事了。统共三件事,第一:讨论新君亲生父母尊号的问题。
第二:新君要起用前内阁大臣费宏,还有前翰林修撰费采。
第三:殿试的安排。
其实第二条没什么好讨论的,新君登极诏书便写得很清楚,但凡正德朝由于直言劝谏被贬降的官员,全部官复原职。所以,费宏兄弟回京复职的决议很快就获得通过了。
至于殿试,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在本月的十五日举行。
所以真正耗费时间的是第一条,给新君的亲生父母定尊号,这在视礼如命的封建社会可马夫不得。所以一众大臣各抒己见,引经据典,彼此争论得不可开交。
最后内阁首辅杨廷和一锤定音,他拿出了汉代定陶王、还有宋代濮王继承皇位的例子,主张新君把弘治帝称为皇考,而分别称亲生父母为:皇叔考兴国大王、皇叔母兴国太妃。
换而言之,就是让朱厚熜改认弘治帝为父,称自己的亲生父母为叔叔和婶子,说白了就是把朱厚熜过继给弘治帝为子。
杨廷和引用了汉定陶王、宋濮王两个先例,有理有据,再加上他是内阁首辅,群臣的首领,所以这结果最后没人反对,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就是将结果写成奏本送去给朱厚熜过目。
然而,朱厚熜看到群臣讨论出来的结果,顿时不乐意了,弘治帝是他的伯父,现在变成了他的父亲,而亲生父母却为成了叔婶,小皇帝自然不乐意啦,将奏本打回内阁再议。
如果说之前让朱厚熜以太子之礼登基确实有点过份,但这次让朱厚熜认弘治帝为父,杨廷和认为完全合情合理,更何况有前朝的先例。所以杨廷和这次的态度十分强硬,拒绝再议,把奏本重新呈送回朱厚熜的案头。
朱厚熜为此相当恼火,他对父亲兴王感情极深,当初便在徐晋面前表示过,愿意用十年阳寿换一粒仙丹救治父王,所以现在让他改换父母,他如何能答应?
事实上,这登基的十天来,朱厚熜绝大部分政事都听从了内阁的意见,甚至还配合文官把太监的中坚分子一网打尽了,但亲生父母是他的底线,在这方面他的态度跟杨廷和一样强硬,坚决不肯退步,所以干脆把内阁呈送的奏本留中不发。
所谓留中不发,跟现在所谓的“搁置争议”差多,就是暂时丢下,等几时合适了再拿出来讨论。朱厚熜这做法看似是让步,但实际却是聪明之举,此时的他根本没力量与内阁强拧,所以干脆先搁置。
而杨廷和显然也不想逼之过甚,毕竟除了这件事,小皇帝对内阁还是挺配合的,而且对他这个首辅也极为尊敬,遇到不懂的事也会虚心求教,广开言路,有明君之风。所以总体上讲,杨廷和对自己选出的这个新君还算满意,而且有信心辅助他治理好大明江山,重拾大明昔日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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