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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看着斗志昂扬的黄大灿,江运的心情颇有点苦涩,他今科会试落榜了,但由于路途遥远,他并没有返回江西,而是继续留在京城复习,等待下一科会试开考。今天徐晋做东设宴给黄大灿和大师兄卫阳送别,同为信江书院的同窗,他也受邀了。
“小小姑姑,卫元正也准备赴任了,你不敬他一杯!”江运强颜作笑道。
苏小小美眸瞟了傍边的卫阳一眼,略带幽怨地道:“卫公子赴任的地方是江南脂粉之地,美女如云,怕是没几天就忘了奴家,奴家才不给他敬酒呢!”
卫阳的俊脸尴尬地红了,端起酒杯道:“那卫阳敬小小姑娘一酒好了。”
去年的上元节赏春文会,卫阳闯关时赢了苏小小的花环,当晚留宿在香山别院,所以两人早就深入交流过了。近来由于婚事受阻,卫阳心情郁闷,更是经常到时芳馆找苏小小“交流”,所以两人现在很熟稔了,据说苏小小还有意从良,只是以卫阳这种家境,似乎不太可能娶一个风尘女子当小妾。
这顿送别酒喝到差不多中午才散场,黄大灿向众人挥手作别,坐上马车出城往通州。吏部给了他三个月假期回江西老家探亲,然后就得启程前往肃州任职了。
看着意气风发地离开的黄大灿,卫阳不禁感叹道:“有时真的很羡慕黄少云,出身布衣,没有门第,来去自由。”
徐晋看了一眼情绪不高的卫阳,不感暗皱了皱剑眉,看来大师兄还没从“失恋”状态中走出,不过感情的事,外人也不好过多干涉。更何况卫家和费家联姻的事告吹,似乎和自己也有关联,所以徐晋更加不好说什么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明王首辅 第331章 大礼疏
在现代,对于高考党来说,六月是离别季,而眼下的京城也是离别季,新科进士们陆续拿到了吏部的任命,外放的纷纷离京启程返乡,离开之前好友都免不了摆一场送别酒。明时坊的各大酒楼,京郊的长亭短亭,均是书生们送别的身影,徐晋也参加了几场江西省同年的送别宴。
六月下旬,外放的新科进士都基本走光了,徐晋也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不用上早朝的好处就是每天可以舒服地睡到天亮,淡定地吃完早餐后再到翰林院上班,偶尔迟到早退也没人管。
徐晋的工作悠闲而平静,而朝堂却丝毫也不平静,甚至充满了火药味。
就在六月十六日的朝会上,礼部右侍郎石珤充当急先锋,再次将“议考”提了出来。所谓“议考”,顾名思义就是讨论皇考,说白了就是要确定嘉靖帝的父亲是谁!
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传统大臣,坚决要求小皇帝称弘治帝为皇考,而称亲生父母为皇叔考和皇叔母。朱厚熜自然不肯,但奈何势单力孤,根本辨不过引经据典的群臣,一怒之下干脆退朝摆驾回宫。
然而,自认为占理的传统大臣显然不打算给嘉靖帝喘息的机会,誓要一鼓作气把“皇帝老子”的事给定下来,所以各廷臣,还有科道言官的奏本就好像雪花般飞到小皇帝的案头。
朱厚熜又惊又怒,他本就是性子执拗的人,群臣的咄咄逼人反而把他彻底激怒了,干脆命司礼监把所有奏本留中不发,足足装了几大箩筐,就差没有当场拿到御膳房烧掉。
大明朝的文臣都有一股子不怕死的尿性,小皇帝的做法并未让他们气馁,反而更加的斗志昂扬,奏本天天照递上去,气得朱厚熜七窍生烟,偶尔也会偷跑出宫找徐晋诉苦。
……
六月二十八日,天气晴好,徐晋如日常般回到翰林院上班,在院署里消磨了个把时辰,接近中午时便偷溜了出去,他今天约了一名烧玻璃的老工匠淡镜子的事。
“徐翰林留步!”
徐晋刚溜出翰林院,正准备离开便听到有人喊他,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被抓了辫子,回首一看,不由暗松了口气道:“原来是秉用兄!”
来人正是张璁,捋着须干笑了两声:“子谦兄,倒是在下唐突了,这是准备上哪去?”
张璁今年四十有八,如今是观政进士的身份,还没有具体授官,所以还穿着深蓝色的进士服,头戴乌纱进士巾,显然刚参加完朝会回来。
溜号被同僚撞见,饶是徐晋脸皮厚也有点不好意思,扯谎道:“正准备到街上下馆子吃午饭,院署里的饭菜,呵呵,秉用兄懂的!”
张熜不禁恍然,公饭是大厨房提供的,味道确实不如外面饭馆的美味,像徐晋这种“养处尊优”的年轻人不爱吃也很正常,于是笑道:“正好在下也饿了,子谦兄若不介意,不如同去?”
徐晋不禁无语,他本是要溜回家的,外面的饭菜再好也不如娘子的“爱心餐”,不过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固所愿也,秉用兄请!”
于是两人结伴来到街上,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酒楼。徐晋本来想在大堂中随便找个位置的,但张璁却要了个雅间,并且言明他请客。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张璁无事献殷勤,看来是有所求啊!
果然,酒足饭饱后,张璁便从怀中摸出一本奏本,陪笑着道:“子谦兄,在下近日临朝观政,略有心得,所以写了个奏本,想请子谦兄参详一二。”
“秉用兄客气了!”徐晋不动声色地接过奏本打开一看,不敢暗靠了一声,这不正是后世著名的《大礼疏》吗!
“朝议谓皇上入嗣大宗,宜称孝宗皇帝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大王妃者,然不过拘执汉定陶王、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复顾其私亲之说耳……
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臣厕立清朝,发愤痛心,不得不为皇上明辨其事……”
此时张璁给徐晋看的赫然正是闻名后世的《大礼疏》,也正是张璁上的这份奏本,掀起了嘉靖初年的“大礼议”之争,直接导致朝臣分裂成两派,一派是以杨廷和为首的濮仪派,另一派是以张璁和季萼为首的新贵派。
为何张璁这份《大礼疏》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因为它就像利剑一样戳中了杨廷和的弱点啊,杨阁老之所以能够理直气壮地让朱厚熜改认弘治帝为父,其依据就是汉代定陶王,还有宋代濮王的先例,这两人都是以藩王的身份继承皇位,他们继承了皇位后都改认了先帝为皇考。
而张璁的《大礼疏》却恰恰抓住了这点为突破口,因为无论是汉代定陶王,还是宋代濮王均是从小就被养在宫中,当成皇位继承人来培养,而朱厚熜的情况却不同,他从小就住在藩国,由他的亲生父亲兴王抚养,从来没答应过要认弘治帝为父。另外,朱厚熜还是独子,根据礼法,独子是不能过继给别人的。
所以,经张璁这份《大礼疏》一反驳,杨廷和主张的最有力依据便站不住脚了,原本坚定地支持杨阁老的大臣开始出现分裂,有人转而支持张璁,当然也有部分投机客是为了讨好皇帝。
嘉靖帝正苦于孤立无援,突然得到张璁这《大礼疏》,自然如获至宝,张璁也因此得到了嘉靖帝的赏识,在杨廷和去职后他便开始发迹了,官职就好像坐火箭般飙升。
这时,徐晋合上奏本,心情颇为矛盾,他曾是商海浮沉的老狐狸,又如何不明白张璁把《大礼疏》给自己“斧正”的目的,无非是想通过自己把奏本交给小皇帝罢了,要知道他这份奏本若通过内阁上递,肯定是会被截留的,极有可能到不了小皇帝的案头。
在情感上,徐晋自然很想帮助朱厚熜,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份《大礼疏》正是引发“大礼议”之争的导火索,最后的结果是导致杨廷和,还有其他阁臣全部去职。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嘉靖帝开始沉迷钻研“礼”,大肆兴建庙宇,大搞各种祭祀活动,这玩意除了劳民伤财,于国于民都没啥鸟用。
张璁见徐晋看完,眼底掩藏着希冀,捋着须问:“子谦兄觉得如何?还请不惜赐教!”
徐晋颇为纠结,点头道:“有理有据,甚好,皇上看到这份奏本应该会龙颜大悦!”
张璁闻言暗喜,笑道:“子谦兄,这份奏本……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转交给皇上,如今的朝中的情况,呵呵,子谦兄懂的!”
徐晋把张璁的《大礼疏》收入怀中,随口道:“再看吧,若有机会见到皇上,我会替秉用兄呈上去。”
张璁大喜,拱手道:“如此有劳子谦兄了!”
张璁之所以这么放心地找徐晋帮忙,不是因为他和徐晋的交情有多铁,而是觉得徐晋是不折的扣的“保皇党”,对皇上有利的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两人吃完饭了开了酒楼,徐晋也不再掩饰,直接打道回府,而张璁则回官署继续上班。




明王首辅 第332章 可怜的娃
中国历史上的玻璃,最早出现在商周时期,但那时还不叫玻璃,而是琉璃、颇黎、琅轩等,直到魏晋时期才出现玻璃的称谓。但在唐朝之前,玻璃还非常粗糙,色彩灰暗,质地疏松,直到唐朝引进了波斯风格,玻璃器皿才开始绚丽多彩起来,而且造型优美,极具观赏性,被称为水玉,或者药玉。
明朝时期,玻璃的制造技术有了很大进步,然而玻璃遇热即碎的问题仍然没得到解决,所以玻璃器皿只能用作观赏之用,而且价格昂贵,一般作皇家御用,民间只有富贵之家才用得起。
尽管明朝的烧玻璃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但是所制出的玻璃都是有色的,纯透明的玻璃根本烧制不出来。没有纯透明的玻璃,制造玻璃镜子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前段时间,朱厚熜特意派了个宫里的太监追上被遣送回广州的佛郎机贡使皮雷斯,索要制造玻璃镜子的方法,不过最终无功而返。正如徐晋所料,皮雷斯根本不知道制造玻璃镜子的方法。
而事实上,玻璃镜子目前在欧洲也是近十来年才出现的新生事物,由意大利的玻璃工匠意外发明的,该技术被当地的贵族严密保护,就连制造玻璃镜子的工匠都被转移到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玻璃工匠终其一生不得离开小岛,外人根本无法窥窃到制玻璃镜子的技术。
所以,徐晋要制造玻璃镜得靠自己慢慢研究摸索了,可惜他不是理工男,要不然以现代发达的制玻璃技术,那还不是轻松手到擒来。
这段时间,徐晋已经让大宝在外城买下一处宅子作为研制玻璃的作坊,如今万事俱备,就差有经验的烧玻璃工匠了。而今天,大宝便约了一位老玻璃工匠上门谈事。
徐晋和张璁吃院午饭回到明时坊的宅子,大宝已经带着那名老工匠在前院客厅等候多时了。
在明朝,工匠出身的一般都是匠户,就跟军户一样都是世袭的,也就是说,老子是工匠,那么至少得有一个儿子是工匠,代代相继。
无论是什么工匠,在明朝的社会地位都不高,所以这名叫康伯的老玻璃工匠虽然枯坐等候了近个时辰,却不敢有丝毫不满,见到徐晋后小心翼翼地上前见礼。
“康伯不必多礼,坐吧!”徐晋微笑着招呼老工匠坐下,又问:“大宝,安排午饭了没?”
大宝表示已经安排吃过了,徐晋点了点头,见到那康伯小半屁股坐在椅子上,明显有点紧张,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康伯今天贵庚,烧玻璃多少年了?”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老工匠明显放松了,答道:“老汉今年五十五了,五岁开始学烧玻璃,现在年纪大了,所以家里的后生顶了岗。”
徐晋道:“五岁开始学,那岂不是有五十多年经验了,康伯烧玻璃的技术肯定很高了。”
老工匠咧嘴笑了笑,略带傲然地道:“只要想得出来的形状,老汉都能吹制出来。”
目前明朝流行的是吹制玻璃,就好像街上吹糖公仔的小贩,将玻璃液吹制出各种优美的形状,冷却后就成了各种精美的玻璃器皿。
徐晋竖起大拇指,笑道:“康伯,不过我要做的东西不用吹!”说完取出那面玻璃镜子递去,续道:“这种东西有把握做出来吗?”
康伯接过镜子一看,面色顿时变了,问道:“大人,恕老汉眼拙,这是玻璃做的镜子?”
徐晋点头道:“这是西洋人做的玻璃镜子!”
“难怪,啧啧,洋蕃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怪哉!”康伯啧啧地感叹,不过从语气中却能听出他对洋人的轻蔑。
徐晋问道:“康伯觉得咱能做出来吗?”
康伯没有回答,而是把镜子翻过来,仔细观察了一遍后面的涂层,这才面有难色地道:“这样晶莹透澈的玻璃,老汉还没见过……不过,既然洋蕃都能做出来的东西,咱们大明又咋会做不出来。老汉愿试尝试,不过需要一些时日。”
徐晋的本意就是找个经验丰富的工匠研制透明玻璃,这种前期的“科研”投入是必须的,所以微笑道:“自然没问题,工钱每月四两银子,康伯可还满意?”
康伯眼眉急跳一下,连忙道:“满意满意,老汉明天就可以出工。”
在大明朝,一般工人的月收入在一两到二两之间,四两级别的差不多是“金领”水平了,康伯之前在官窑烧玻璃的工钱才二两五钱,现在退休了能拿四两银子工钱,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徐晋吩咐道:“大宝,你明天带到康伯到作坊试工!”
“那个……大人,老汉年纪大了,还需要一个帮手干粗活!”康伯搓着手讪讪地道:“老汉家里的老五烧玻璃是把好手。”
徐晋爽快地道:“那便叫上他,工钱二两银子!”
康老头喜出望外,连连作揖道谢,差点没跪下来叩头。
将康伯打发走后,大宝忍不住道:“老爷给的待遇是不是太高了,而且又没限工期,若是他们几个月也没把东西搞出来,那咱们岂不是很亏!”
徐晋笑道:“若想马儿跑得快,又岂能不吃草。这玻璃镜子若能搞出来,别说几个月就算一两年也值得。”
“一两年?”大宝不禁砸了砸舌,以他的思维自然无法理解徐晋这种败家的做生意方式。
徐晋拍了一下大宝的肩头,笑道:“技术是无价的,眼光放长远点,不要只盯着眼前那点得失。”
相比于后世那些大公司,每年砸几十上百亿研发专利技术,徐晋每月这几两银子的投入实在算不得啥,只要能把玻璃镜子造出来,就算把地窖中那八千两银子丢进去,徐晋也不会心痛。
安排完镜子的事,徐晋便回到后宅搂着娘子睡午觉,结果近来补药喝多了的徐老爷骚兴大发,大白天的荒唐了一回,这才酣畅淋漓地睡去,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
“好你个徐晋,朕就猜到你偷奸溜懒了,这个月俸禄你别想要啦!”
徐晋刚起床洗涮完,在厅中喝着消暑解渴的酸梅汤,便见穿着一身便服的小皇帝朱厚熜气咻咻地走了进来,伴读太监黄锦和跟班陆炳小心翼翼地陪在身后。
“微臣参见皇上……”
“参见个屁,咦,你喝的什么玩意?”
“酸梅汤!”
“小婉姐姐,给朕也来一碗酸梅汤,要大碗的,这鬼天气热死个人了!”朱厚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扇风,衣领都被汗水打湿了。
谢小婉吩咐侍侯在一旁的初春去拿酸梅汤,自己则用团扇给朱厚熜扇风,一边用略带责备的口吻道:“这么热皇上还要跑出宫来遭罪。”
朱厚熜悻悻地道:“朕也不想啊,这皇宫实在是待不下了,看到内阁那帮老家伙就心烦!”
徐晋瞟了满脸愤懑的朱厚熜一眼,很明显,这小子今天又被廷臣“围殴”了,受了气跑来自己面前诉苦,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了,可怜的娃!
朱厚熜见到徐晋一勺一勺地淡定唱糖水,顿时更加不爽了,怒道:“什么眼神,朕被那帮老家伙围攻,你这家伙倒好,擅离职守,跑回家里逍遥快活。不行,朕要罚你半年俸禄,这就叫有难同当!”
“慢来慢来,天气热容易上火,先喝碗糖水降降火气,臣今天约了个烧玻璃的工匠谈事才翘班的。这可是忠心耿耿为皇上办差啊!”
朱厚熜闻言这才心理平衡了些,冷哼道:“这还差不多,以后镜子的利润朕要六成。”
徐晋淡定地道:“十画都还没有一撇呢,淡利润为之过早。”
这时初夏终于端来了一碗酸梅汤,朱厚熜道谢了一声便叽里咕噜地喝起来,一口气便喝光了,舒服地长吁口气,无耐地道:“徐晋,你点子多,赶紧帮忙想个法子让那帮文官消停消停吧,朕都快撑不住了!”




明王首辅 第333章 钦差副使
徐晋看着一脸憋屈,神色疲惫,连眼圈都有点发黑的小皇帝,不禁暗叹,这十三岁的小子在群臣的压力下能撑到现在,可见性子不是一般的倔,试探道:“皇上,你真的不能接受杨阁老他们的提议?”
朱厚熜脸色一黑道:“当然,父母怎么可以乱认的,徐晋,难道连你也要劝朕认孝宗为父?”
徐晋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皇上,咱们到书房聊吧。”
朱厚熜疑惑地跟着徐晋来到书房,徐晋从书案上取了张璁那本《大礼疏》交给前者,若有深意地道:“皇上,做任事都要把握好尺度,当心过犹不及!”
朱厚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打开奏本一看,顿时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一口气读完后,高兴得眉飞色舞,激动地道:“太好了,有了这份奏本,朕和父亲便得以保存了,徐晋,倒不枉朕这么信任你!”
徐晋轻咳一声道:“皇上,这封奏本是观政进士张璁的,臣只是代为转交而已。”
朱厚熜这才发现奏本的署名是张璁,轻擂了徐晋肩头一拳,笑骂道:“你大爷的不早说,哈哈,朝中有这样的人才朕竟然没发现,不过现在也不迟。此疏妙极呀!”
朱厚熜这段时间天天被群臣“狂轰滥炸”,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这时突然得了这份《大礼疏》,简直如获至宝,又待了片刻便匆匆离开了,估计是准备在后天的大朝会上放一个威力巨大的“核弹”了。
看着兴冲冲地离开的小皇帝,徐晋不由苦笑,今天拿到张璁的《大礼疏》后,他还犹豫要不要递上去,但刚才看到朱厚熜那无助的样子,最终感情战胜了理智,还是将奏本交给了出去。
可以预料,七月初一的大朝会将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嘉靖朝持续十几年的“大礼议”之争即将拉开序幕。
轰隆隆……
一声闷雷横过长空,入夜后的京城竟下起了滂沱大雨,狂风雷电交加,而此时的黄河中下游,河南、山东一带亦是阴雨连绵,而且已经持续几天了。
大明正德十六年七月初一,大朝会,嘉靖帝朱厚熜命司礼监秉笔太监毕云,当庭诵读观正进士张璁的《大礼疏》,并下旨要求为父亲兴献王在京立一座庙宇,此举瞬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并且越演越烈,震荡整个朝堂。
之前的朝堂上,廷臣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内阁首辅杨廷和,但张璁这份《大礼疏》一出,本来铁板一块的廷臣便开始出现分裂了,首先倒戈的是礼部左侍郎王瓒,他明确表示支持张璁,紧接着有更多的大臣跟风倒戈,其中不乏朝中的勋贵。
于是乎,朝臣彻底分裂成两派,每天在廷上各执一词地打嘴炮,大家引经据典,吵得不可开交。这下朱厚熜爽了,也为之松了口气,每天都干劲十足地临朝,然后坐在龙椅上“吃瓜看戏”,偶尔帮忙拉个偏架什么的。
不过,好景不长啊。杨阁老眼看形势趋向失控,于是开始耍流氓了,暗使几名言官轮流上疏弹劾礼部左侍郎王瓒,而王瓒确实身上不干净被抓了辫子,只得上书请求辞官自保。于是杨廷和便趁机把王瓒贬到南京任礼部主事。
杨阁老收拾了王瓒,无疑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之前上蹿下跳地支持张璁的朝臣都缩了。杨廷和能顺利地过渡两代皇帝,政治手腕可不是盖的,紧接着又让吏部“落实”了观政进士张璁的职务,同样调到南京礼部坐冷板凳。
于是乎,“大礼议”的第一轮交锋就这样被杨阁老简单粗暴的终结了,然而,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本来意见统一的朝臣已经出现分裂,再起纷争只是迟早的事。
正所谓夜长梦多,杨廷和显然也意识到这件事拖得越久会越麻烦,于是稍作出了让步,承诺只要朱厚熜承认弘治帝为皇考,他便同意给兴献王加帝号,改称为:本生父兴献帝,而兴王妃则称为:本生母兴国太后。
杨廷和的这个提议显然很有诚意了,不过小皇帝朱厚熜还在犹豫中,并没有立即表示同意。
……
七月初七本是牛朗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然而天公却不作美,今天,京城大雨倾盆。
就在天色黑下,城门将要关闭时,一骑快马从广安门疾冲入城,骏马的四蹄踢得地上的积水像箭一般四散飙飞,马背上的骑士身披蓑衣,身后背着一只暗红色的筒状物体,上面还插有令旗,赫然正是八百加急的驿使。
正因为如此,守城门的官兵并未阻拦,而是放任快马狂驰进城。
七月初八清晨,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在朝中传开了,河南和山东交界段的黄河缺堤了,沿岸数以千计的村镇被洪水淹没,百姓死伤不计其数,损失相当惨重。
与此同时,当地锦衣卫眼线的密报也送到大内,密报上反映了地方官救灾不力,常平仓中的储备粮食亏空严重等问题,而且,当地百姓民心惶惶,随时有发生民变的危险。
于是,朝臣的目光都迅速聚焦到黄河缺堤这件事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议考”之争暂时被丢到一边,毕竟洪水无情,赈灾的事容不得半点耽搁,而且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不立即采取措施,后果会相当严重。
嘉靖帝当天便连下数道圣旨,敦促地方官抢修河堤,同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安定民心,掩埋尸体,以免发生民变和瘟疫。另外,着令内阁立即选派钦差前往灾区督办赈灾事宜,同时彻查地方常平仓有无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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