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证道
费宏倒不是托大,他当年中了状元便被封为翰林修撰,这官就是专门负责各类书籍的编写修订,即使他现在已经辞官闲赋在家,以他曾任内阁大学士的影响力,要收录一句话进《增广贤文》还是容易的,去信给昔日的同僚便能办到。
费懋中两兄弟都露出羡慕之色,著书立说名留千古,这可是文人士子梦寐以求的美事啊,虽然只是收录一句话,但足以让人艳羡,毕竟徐晋才十四岁。
徐晋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没想到随便说句话也能出名,同时心里怪怪的,若后世的《增广贤文》若出现了自己的名字,算不算改变了历史?
费宏显然对徐晋越发的欣赏了,捋着胡子微笑道:“徐小友身处逆境,难得还如此乐观,对了,在县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徐晋摇头道:“还未曾有,晚辈打算今晚先住客栈,明天再寻一处房子租下!”
费宏微沉吟了一下,抬头问道:“周管家,你对上饶县城的情况熟悉,下船后给徐小友寻一住房吧。”
周管连忙答应道:“是老爷,正巧老奴月前置宅子时,也看过几家小院,条件都挺好的,待会下船便带徐公子去瞧瞧!”
“谢过费前辈!”徐晋连忙道,若是有熟人介绍就最好了,省了自己很多麻烦,明天便可以去信江书院报道了。
费宏微笑道:“徐小友客气,另外,徐小友到了县城,可有读书的去处?”
徐晋点头道:“书塾的夫子推荐晚辈到信江书院。”
费懋贤和费懋中不由相视一笑,费宏点头道:“那便好!”
接下来费宏又勉励了徐晋几句,彼此闲聊了一会,徐晋便离开了船舱。
约莫一个小时后,大船在上饶县城外的码头靠岸,很快,上饶县县令便亲自带着捕快和仵作登船。
县令刘清源是个四十岁许的黑脸男子,并没有因为费宏曾经内阁大学士的身份而卑躬屈膝,仔细地询问了案发的经过,并且做了详细的笔录,可见是个一丝不苟的官儿。
徐晋和谢小婉做完笔录后,费宏便让他们先行下船安顿,免得耽搁找房子。
徐晋和谢小婉跟着周管家下了船,此时,一大批人也赶到了码头迎接费宏,均是闻讯赶来的广信府各级官员和文人士绅,可见费宏虽然闲赋在家,但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并不小。
周管家虽然之前对徐晋的“不自量力”颇有些不喜,但经历了水贼事件后,这点不喜自然荡然无存了,甚至心存感激,再加上老爷明显十分器重此子,他自然不敢怠慢,尽心尽力地带徐晋去找房子。
看了两家后,徐晋终于选中了一处房子,一厅一房,还有个不大的小院子,租金也不算贵,两百文钱一个月,租一年也就二两银子多一点。
当然,这对谢小婉来说肯定是太贵了,如果是她自己,宁愿住没有院子的单房,才五十文钱一个月,不过小丫头很清楚,相公读书得有个好环境,所以并没有反对。
徐晋与房主签订了租赁合约,又预交两个月的租金,房子便算租下了。
周管家十分贴心地让一名家丁帮忙打扫了房子,还亲自去购买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当然,钱是徐晋自己出的,他不想欠这个人情。
“徐公子若没其他吩咐,鄙人便回去复命了!”周管家见没其他事便道。
“劳烦周管家了,这点小钱拿去喝口茶吧!”徐晋给周衡塞了十文钱,那名家丁也给了五文。
周衡自然不肯收,但在徐晋的坚持下还是收了,然后带着那名乐呵呵的家丁离开。
“玲珑周全,会做人!”这是周管家复命时给徐晋的评价。
院子虽小,但植了不少盆栽,诸如桂花、蜡梅之类,午后的阳光还能斜照进来,环境倒十分舒适雅致,这种单门独户的小院若是放后世的一线城市,少说也得几百万。
谢小婉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在屋里跑进跑出布置新家,徐晋见到天色还早,便决定到街上走走,顺便琢磨些赚钱的路子。
徐晋是个很有危机感的人,以前手头上的存款若少于十万便会很不安,所以虽然目前手头上攥着五十多两银子,但钱财只出不进,迟早要坐吃山空,所以必须想办法赚钱。
上饶县乃广信府的府治所在,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政府,下辖上饶、玉山、弋阳、贵溪、铅山、广丰、兴安共7县,所以上饶县城亦是相当繁华。
徐晋在街上蹓达,仔细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食肆,脑子则琢磨可以干点什么营生,既能赚到钱,又适合女人打理,毕竟读书考科举才是自己的正途,平日生意得靠小婉操持。
滴得滴得……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徐晋连忙闪到路边,车窗的帘子稍稍掀起,露出一张丫环的小圆脸,偷瞄了一眼徐晋便掩着嘴儿放下帘子。
徐晋只觉这丫环有点脸熟,似乎是费家三位小姐的贴身丫环之一,但也并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
马车内,丫环入画掩着嘴笑道:“小姐,刚才碰到那徐公子了,站在街边像只呆头鹅似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吗,我瞧瞧!”费小玉便去掀窗帘子,却被旁边的费如意嗔怪地打了一下手背。
费小玉笑嘻嘻地道:“三姐干嘛,人家看看你的心上人也不行吗?”
费如意恼道:“五妹,再胡说我可要撕了你的嘴了!”
费小玉掩嘴笑道:“不知谁之前听徐公子救妻的经过时,感动得直掉眼泪,还说什么异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
费小玉惟妙惟俏的模仿,让车内两名贴身丫环都掩住偷笑起来。
费如意俏脸臊得通红,她是个比较感性的女子,之前在船上她听丫环讲述徐晋抢救妻子的经过,确实感动得流了眼泪。
“死丫头,你自己不也眼睛湿了,何必取笑人家!”费如意羞恼地拧了费小玉的肩头一下。
费小玉大方地道:“那又怎么样,我是被徐公子感动了,可惜他这么年轻就娶亲了,要不本小姐说不定会嫁给他!”
费如意啐道:“女孩子家也不害臊,婚姻都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想嫁就嫁!”
费小玉冷哼道:“反正我以后成亲一定要拣自己喜欢的!”
费如意暗叹了口气,想拣自己喜欢的谈何容易,对女人来说,能嫁个凑合过日子的男人就不错了,拣自己喜欢的简直就是奢望。
费如意今年十五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再过几年怎么着也得嫁,在明朝,女人过了二十不嫁便成老姑娘了。
一想到自己生母早丧,父亲(费典)不久前又死于贼人之手,自己的婚事将来必由二叔(费宏)操持,费如意不由一阵黯然神伤。
费小玉见姐姐情绪低落,不禁暗吐了吐舌头,忙把话题岔到其他地方。
明王首辅 第21章 锋剑悬顶
今天是腊月初六,天气本来就寒冷,越接近傍晚,气温便越发低了。街上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行色匆匆,街边食肆的生意却是兴旺起来,汽雾弥漫,香气四溢。
闻到诱人的肉香,徐晋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口水几乎都流出来。自从来到大明朝,这大半个月几乎顿顿吃稀粥,连油腥都不粘半滴,更何况是吃肉了,嘴巴都能淡出鸟来,这时闻到肉香,肚子里的馋虫便集体造反了。
徐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进了一家名为临江楼的酒楼。
这家临江楼挺上档次的,一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雅座,三楼还有包间,越往上自然价钱越贵。徐晋只是想解解馋,并无必要花那冤枉钱,所以在一楼大堂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碟水煮羊肉和一壶小酒。
此时,一楼大堂内约有七八桌人在吃饭,在徐晋左手侧是几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穿着应该都是家境一般的读书人,这也难怪,要是家境富裕也不会在一楼大堂与贩夫走卒为伍。
当然,这并不影响几位书生高谈阔论,几杯劣质浊酒下肚便旁若无人地谈论起国事来,一副指点江山,忧国忧民的慷慨模样。
徐晋听了一会便哂然一笑,这些书生所谈论的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无病呻【吟】,肤浅幼稚之极,没有半点实用性,说是空谈误国都抬举他们了。
徐晋实在没兴趣听这些家伙扯谈,奈何他们高谈阔论,嗓音不是一般的大,生恐周围的人听不到似的。
明初的时候,太祖朱元璋制订严厉的律法,严禁私下妄言朝政,特别是在学读书人,轻则鞭笞杖责,重则剥夺功名或参加科举的资格,甚至是流放三千里。
然而后来内阁制度的形成,文官政治崛起,对皇权形成一定的制肘,所谓科道言官不以言获罪,这些职业喷子拿着正规“执照”监察百官,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就喷,就连皇帝做得不对也照喷不误。
特别是上一任的弘治皇帝朱祐樘,生性宽厚仁慈,而且只娶了一个老婆,在古代历朝帝皇中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他广开言路,开明纳谏,极少处罚大臣。有一次宫里失火,弘治皇帝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没精力上早朝,竟然陪着小心向群臣请假。
正是弘治皇帝的开明宽仁,明朝的文官政治达到了高峰,不仅官员乐于进谏,就连文人士子都热衷议论国事朝政,一时引领风潮。
而当弘治的儿子正德继位后,这位史上最任性荒唐的皇帝可不像他老爹那般好脾气,国子监不少煽动言论的学生都被抓到锦衣卫诏狱,整治得死去活来。
尽管如此,这些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文人,不但不惧,反而闹得更欢了,还以被皇帝抓进诏狱为荣,因为越是这样,他们便越是认为自己提出的主张是对的,所以刺激到皇帝了。
“大丈夫仗义死节,岂可屈服于强权淫威也,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所谓的文人风骨,另外,只要侥幸从诏狱活着出来,在文人中的威望自然大幅提升。
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正德皇帝的打压之下,文人学子们依旧乐此不彼地公开议论朝政。最后正德皇帝也懒得理这些人,只要不是太出格都不管,每天继续玩鸟斗鸡,还经常带着心腹宠臣大张旗鼓地外出游山玩水。
……
徐晋正对那桌高谈阔论的书生感到大烦时,羊肉和酒终于送上来了,不过却让人大失所望,酒闻起来虽有酒香,不过酒水很浑浊,有很多颗粒状的飘浮物,难怪说“一壶浊酒喜相逢”,这时候的酿酒技术远落后于现代,酿出的酒水自然不清澈,而且度数还很低,所以说梁山好汉个个都能大碗大碗喝酒,不是没有原因的。
再说那碟水煮羊肉,先不论口感如何,就是那股羊骚味就让徐晋直皱眉,很明显,这酒楼的大厨根本没给羊肉去腥,要自己是酒楼老板,早把这大厨给解雇了。
徐晋倒是错怪酒楼大厨了,其实这个时候的人根本还不懂如何使用生姜、料酒、杞子之类来给食物去腥提鲜,羊肉顶多就是用热水煮几次倒掉血水,这样去腥自然不彻底。
另外,辣椒是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的,所以这个时候根本没辣椒,自然也不流行吃辣,也就没有辣妹子辣了!
尽管味道不理想,但近个月不吃肉的徐晋还是把一碟骚羊肉干掉了。
“这家临江楼也算上档次的酒楼了,菜肴的水平实在乏善可陈,相比于后世的小餐馆也不如,或者自己可以从饮食业着手!”
徐晋正暗暗琢磨着,便听到那桌书生有人高声道:“听说今天下午,费阁老乘船抵达,从铅山县携幼扶老,举家搬到了本县,你们知这是何缘故?”
费阁老说的自然就是费宏了,曾经官至内阁大学士。
徐晋闻言不禁抬头望去,厅内吃饭的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八卦人人都爱听,更何况是事关本府名人,曾经连中三元的费阁老。
那说话的书生察觉投来的众多目光,顿时便得意起来。
“元浩兄别卖关子了,速速道来!”
在同伴的催促下,那名书生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费阁老在朝时曾阻挠宁王恢复三卫,还直言进谏当今皇上,宁王请求恢复三卫包藏祸心。”
“嗯,确有这种传闻,难道费阁老举家搬离铅山县是因为宁王?”
那元浩兄愤然道:“可不正是,听说费阁老之所以辞官,正是因为宁王报复,暗中唆使奸臣钱宁向皇上进谗言。费阁老辞官后宁王还不依不饶,竟派贼人烧了费阁老的船和行李。”
一名书生愤怒地道:“岂有此理,宁王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元浩兄又道:“还有更过份的呢,听说费阁老回到铅山县老家时,宁王竟让人放火烧费阁老的房子,偷他家的东西,甚至把费家的祖坟也掘开了。子玉兄就是铅山县,不信大家可以问他!”
那子玉兄把酒杯猛一搁,愤怒地道:“确如元浩兄所讲,就在日前,在下收到家兄来信,宁王派来的贼人甚至冲击了铅山县城,费阁老的大哥费典不幸被贼人杀害。现在的铅山县人心惶惶,都乱成一锅粥了!”
“岂有此理,宁王竟敢如此丧心病狂,掘人祖坟乃奇耻大辱,还纵贼杀人,费阁老为何不上奏参他一本!”
“有什么用,当今皇上不理朝政,带着一帮奸臣内监外出游山玩水,宁王又勾结权奸,所有弹劾他的奏折都被扣下了!”
“难怪连费阁老都被逼得逃离铅山县,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我大明江山危矣!”
徐晋心中一动,如此说来,那今天袭击大船的水贼很可能也是宁王派来的。
“宁王?”徐晋突然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仔细思索了一遍,不由微微一震。
印象中大明正德年间有过两次藩王造反,其中一次就是宁王朱宸濠,不过均以失败告终。
徐晋顿时不淡定了,要知道宁王朱宸濠的封地就在江西南昌,距离这里不过五六百里,一旦起兵造反,肯定会波及上饶县,更何况现在费宏还居住在上饶县,以宁王记仇的性格,他会放过费宏?
“奶奶的,这次真跳进坑了!”徐晋不禁头皮发麻,要知道今天的水贼可是逃掉了几个,尤其有一个是被小婉踹翻落江的,若是没有被淹死,肯定认得自己和小婉。
那些水贼要是宁王的人,一旦宁王起兵造反,说不定会找到上饶县报复。徐晋并未忘记那两名水贼游水逃离前回头望来的凶狠眼神。
徐晋心念电转,还好,记忆中宁王造反没多久就被平定了,前后不足两个月时间,自己小心提防些,要躲过这一劫应该不难,现在唯一纠结的是不知宁王什么时候会造反。
徐晋虽然回忆史书记载得知宁王会造反,但具体是正德哪一年造反,他根本不记得了。
此刻,徐晋心中生出了莫大的危机感,就好像头顶上悬了一把利剑,随时可能砍下来,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而现在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逃离江西境内,等到宁王造反失败后再回来,不过徐晋能逃吗?
一介白身,没有路引根本不允许离开家乡百里之外,更何况明年就要服徭役了,徐晋可不想伤风感冒挂掉,所以必须参加明年的童子试,而且还要把秀才功名考到手。
这时,大堂内吃饭的人都纷纷结账离开了,几名不怕死的书生敢在公共场合大骂宁王,而大部分小民却是不敢沾惹这麻烦。要知道宁王势大,在江西境内几乎一手遮天,简直就是土皇帝,骂他比骂当今天子绝对要死得快。
那几名书生见到周围的食客纷纷离开,不禁露出轻蔑之色,继续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不过话题却是扯到了当今正德皇帝身上。
明王首辅 第22章 胡闹皇帝
今天是腊月初六,天气本来就寒冷,越接近傍晚,气温便越发低了。街上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行色匆匆,街边食肆的生意却是兴旺起来,汽雾弥漫,香气四溢。
闻到诱人的肉香,徐晋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直叫,口水几乎都流出来。自从来到大明朝,这大半个月几乎顿顿吃稀粥,连油腥都不粘半滴,更何况是吃肉了,嘴巴都能淡出鸟来,这时闻到肉香,肚子里的馋虫便集体造反了。
徐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进了一家名为临江楼的酒楼。
这家临江楼挺上档次的,一共分为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雅座,三楼还有包间,越往上自然价钱越贵。徐晋只是想解解馋,并无必要花那冤枉钱,所以在一楼大堂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碟水煮羊肉和一壶小酒。
此时,一楼大堂内约有七八桌人在吃饭,在徐晋左手侧是几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穿着应该都是家境一般的读书人,这也难怪,要是家境富裕也不会在一楼大堂与贩夫走卒为伍。
当然,这并不影响几位书生高谈阔论,几杯劣质浊酒下肚便旁若无人地谈论起国事来,一副指点江山,忧国忧民的慷慨模样。
徐晋听了一会便哂然一笑,这些书生所谈论的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无病呻【吟】,肤浅幼稚之极,没有半点实用性,说是空谈误国都抬举他们了。
徐晋实在没兴趣听这些家伙扯谈,奈何他们高谈阔论,嗓音不是一般的大,生恐周围的人听不到似的。
明初的时候,太祖朱元璋制订严厉的律法,严禁私下妄言朝政,特别是在学读书人,轻则鞭笞杖责,重则剥夺功名或参加科举的资格,甚至是流放三千里。
然而后来内阁制度的形成,文官政治崛起,对皇权形成一定的制肘,所谓科道言官不以言获罪,这些职业喷子拿着正规“执照”监察百官,看到不顺眼的地方就喷,就连皇帝做得不对也照喷不误。
特别是上一任的弘治皇帝朱祐樘,生性宽厚仁慈,而且只娶了一个老婆,在古代历朝帝皇中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他广开言路,开明纳谏,极少处罚大臣。有一次宫里失火,弘治皇帝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没精力上早朝,竟然陪着小心向群臣请假。
正是弘治皇帝的开明宽仁,明朝的文官政治达到了高峰,不仅官员乐于进谏,就连文人士子都热衷议论国事朝政,一时引领风潮。
而当弘治的儿子正德继位后,这位史上最任性荒唐的皇帝可不像他老爹那般好脾气,国子监不少煽动言论的学生都被抓到锦衣卫诏狱,整治得死去活来。
尽管如此,这些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文人,不但不惧,反而闹得更欢了,还以被皇帝抓进诏狱为荣,因为越是这样,他们便越是认为自己提出的主张是对的,所以刺激到皇帝了。
“大丈夫仗义死节,岂可屈服于强权淫威也,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就是所谓的文人风骨,另外,只要侥幸从诏狱活着出来,在文人中的威望自然大幅提升。
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正德皇帝的打压之下,文人学子们依旧乐此不彼地公开议论朝政。最后正德皇帝也懒得理这些人,只要不是太出格都不管,每天继续玩鸟斗鸡,还经常带着心腹宠臣大张旗鼓地外出游山玩水。
……
徐晋正对那桌高谈阔论的书生感到厌烦时,羊肉和酒终于送上来了,不过却让人大失所望,酒闻起来虽有酒香,不过酒水很浑浊,有很多颗粒状的飘浮物,难怪说“一壶浊酒喜相逢”,这时候的酿酒技术远落后于现代,酿出的酒水自然不清澈,而且度数还很低,所以说梁山好汉个个都能大碗大碗喝酒,不是没有原因的。
再说那碟水煮羊肉,先不论口感如何,就是那股羊骚味就让徐晋直皱眉,很明显,这酒楼的大厨根本没给羊肉去腥,要自己是酒楼老板,早把这大厨给解雇了。
徐晋倒是错怪酒楼大厨了,其实这个时候的人根本还不懂如何使用生姜、料酒、杞子之类来给食物去腥提鲜,羊肉顶多就是用热水煮几次倒掉血水,这样去腥自然不彻底。
另外,辣椒是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的,所以这个时候根本没辣椒,自然也不流行吃辣,也就没有辣妹子辣了!
尽管味道不理想,但近个月不吃肉的徐晋还是把一碟骚羊肉干掉了。
“这家临江楼也算上档次的酒楼了,菜肴的水平实在乏善可陈,相比于后世的小餐馆也不如,或者自己可以从饮食业着手!”
徐晋正暗暗琢磨着,便听到那桌书生有人高声道:“听说今天下午,费阁老乘船抵达,从铅山县携幼扶老,举家搬到了本县,你们知这是何缘故?”
费阁老说的自然就是费宏了,曾经官至内阁大学士。
徐晋闻言不禁抬头望去,厅内吃饭的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八卦人人都爱听,更何况是事关本府名人,曾经连中三元的费阁老。
那说话的书生察觉投来的众多目光,顿时便得意起来。
“元浩兄别卖关子了,速速道来!”
在同伴的催促下,那名书生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费阁老在朝时曾阻挠宁王恢复三卫,还直言进谏当今皇上,宁王请求恢复三卫包藏祸心。”
“嗯,确有这种传闻,难道费阁老举家搬离铅山县是因为宁王?”
那元浩兄愤然道:“可不正是,听说费阁老之所以辞官,正是因为宁王报复,暗中唆使奸臣钱宁向皇上进谗言。费阁老辞官后宁王还不依不饶,竟派贼人烧了费阁老的船和行李。”
一名书生愤怒地道:“岂有此理,宁王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元浩兄又道:“还有更过份的呢,听说费阁老回到铅山县老家时,宁王竟让人放火烧费阁老的房子,偷他家的东西,甚至把费家的祖坟也掘开了。子玉兄就是铅山县人,不信大家可以问他!”
那子玉兄把酒杯猛一搁,愤怒地道:“确如元浩兄所讲,就在日前,在下收到家兄来信,宁王派来的贼人甚至冲击了铅山县城,费阁老的大哥费典不幸被贼人杀害。现在的铅山县人心惶惶,都乱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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