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瑾瑜
周氏在季善清澈明亮,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很快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强笑道:“我、我能怎么想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且我如今也已好了,当然是回去继续过日子啊。其实自你去年警告过你爹后,他和你奶对我都好多了,莲花和虎头也大了,都知道心痛我了,尤其姑爷越来越出息,你指不定要不了多久,便是官太太了,你爹和你奶肯定也会对我越来越好的,我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善善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只管安心跟姑爷去府城,啊?”
季善好容易才耐着性子听周氏说完了,立刻冷笑道:“嗯,是好多了,总算没有再打得你浑身都是伤痕,没有再骂你骂得全村人都听见,果然好多了!好到吃肉时从来捞不着一片,料子也都被抢了去,大冬天河里都结了冰,还要让你必须去河里洗衣裳,病了也不许你歇着,还得继续累死累活,终于累得倒下了,还被立刻扔去了柴房里等死,好给外面的野女人腾位子,果然是好、得、太、多、了!”
周氏见季善满脸的怒色,又听她什么都已知道了,到底不敢再说了。
心里却在想着,这样的日子她都已过了二十年了,其实早就习惯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善善何必气成这样儿?
季善见周氏不说了,吐了一口气,才又道:“既然娘至今什么打算都没有,不如先听听我的想法,听完仔细的考虑一下,再决定是按你自己的想法来,还是按我的想法来?”
顿了顿,“我的想法就是,都到这一步了,您实在没有再与季大山过下去,也实在没有再在季家留下去的必要,不如趁此机会和离了,自此你走你的阳关道,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彼此再无任何瓜葛,怎么样?”
周氏早已是满脸的震惊,好容易等季善说完了,立刻急道:“不不不,我不要被休,我不要离开,那是我的家,我要是离开了,还能上哪儿去?我不是白白为那个野女人腾位子吗,我才不会那么蠢,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就是死,也绝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意的!”
季善深觉鸡同鸭讲真的太累了,却还得强压怒火,尽量缓声道:“娘不是被休,而是和离,这两者性质是不一样的。被休人们只会认为是您的错,和离却等同于‘休夫’,就全是季大山的错了。”
“那不还是一样,我还是只能离开那个家,白白为那个野女人腾位子吗?”周氏仍是拼命摇头,“再说这世上从来只有休妻,哪有休夫的,就算我肯,你爹还不肯呢,到时候惹得他更生气,心更加偏向那个野女人,我和莲花虎头哪还有活路?善善,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就别管了,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安心随姑爷去府城,好好……”
季善径自打断了她:“我就别管了,安心去府城?然后等您没了,好回来给您收尸吗?您倒是说说,换了您,至亲才死里逃生,好容易捡回一条性命,便告诉您,只管忙您的事儿去,别再管她了,您做得到吗?要不是前儿莲花偷偷跑来找我,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立时把您抬去了镇上,您早就不在这人世间了好吗!”
在外面一直竖着耳朵听屋里动静的季莲花听到这里,也再忍不住推门进了屋里,道:“娘,大姐说的是真的,前儿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都不说一天了,只怕半天您都再熬不下去,早活活病死冻死了。吴大夫也说了,要是再把您送去得迟些,他就救不了您了!您让大姐怎么能放心去府城,您不是摆明了为难她吗?”
周氏见两个女儿都满脸压抑不住的怒色,霎时红了眼圈,小声道:“我知道这次多亏了善善你,我也不是在为难你,我就是、就是不想被休,也不想离开。那明明就是我的家,明明这些年累死累活的就是我,凭什么要我离开,给那个野女人腾位子啊?我要是被休了,又让莲花和虎头怎么办,有个被休的亲娘,那个野女人进门当了他们的后娘后,也肯定不会对他们好,那他们以后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不是这辈子都完了吗?”
季善耐心听她说完了,才道:“不是才已经说了,休书和和离不一样吗?和离人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错,自然也就影响不了莲花和虎头了。至于那个女人,她要进门就进呗,等进了后日日不是被打就是被骂,里里外外都累死累活,她自然也就知道你如今的苦,后悔且来不及了,您还当她是在捡便宜呢?”
“我就不信这些年您从来没后悔过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季大山,从来没想到要离开季家过,也不信您生来就喜欢被骂被打,就喜欢被虐待,喜欢做牛做马,累死累活!那好容易如今有了契机脱离苦海,您就更该抓牢了,绝不放手才是,不然这次您还能侥幸捡回命来,下次呢,下次谁能保证您还有这么幸运?等到您人都死了,变成鬼魂了,再来后悔如今当初为什么没离开,可就迟了!”
周氏眼泪落了下来,低泣道:“我当然不是生来就喜欢被骂被打,累死累活的,我也是个人,怎么可能不想过好日子?可、可哪有那么容易,你爹他肯定不会同意和离的,你舅舅们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让我进门的,到时候我、我又上哪儿去?老了以后没有儿子养老,又怎么办?还有以后我死了,也会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四时八节也连供一碗饭的人都没有……”
季善再也忍不住扶额了,怎么沟通起来就这么难,跟周氏说话就这么费劲儿呢?
连眼下的事情都还没解决,连活着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就已在想以后老了,甚至死后的事了,不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吗,真是崩溃!
奈何再崩溃也得继续管下去,只得道:“我既然敢让您和离,肯定就是已经替您想好了后路。这次我和相公去府城,您便跟了我们一起去,至于做什么,到了后您自然也就知道了,总之只要有我一碗饭吃,就绝不会饿着您!等您将来老了,我也给您养老送终,四时八节绝不会少了您一碗饭,总成了吧?”
说完见周氏还要说话,忙抬手制止了她,继续道:“至于莲花和虎头,您也别担心,他们如今还是季家唯一的儿子与女儿,季大山与季婆子怎么可能不疼,他们也这么大了,短时间内委屈不了的。便是以后那个寡妇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到时候指不定您已经活出另一番模样了,这辈子您连天泉县城都没去过,连三十里外的地方都没去过,世界这么大,您难道就不想到处去看看,不想换一种活法儿吗?”
“等一年半载的后,您活出不一样的模样了,也不是就不能接了莲花和虎头一起去府城啊,难道和离了,您就不是他们的娘了?照样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娘,以后他们照样该给您养老送终。他们如今也这么大了,又都肯护着您,可见谁对谁错,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必定能谅解你的选择的,所以您就别再钻牛角尖了。只要您答应和离,后面的事都不用管了,我自会都给您办好的。”
嘴巴都要说干,喉咙都要说痛了,总算让周氏再没了话说。
却也一直没有表态,到底要不要和离,简直要急死人了。
季善又等了一会儿,仍是没等到周氏开口表态,再也忍不住道:“娘,您考虑好了没,成不成的,您倒是说句话啊?”
周氏支支吾吾,“我、我还没考虑好,能不、能不能让我多、多考虑几天啊,到底是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考虑得久、久一点的……”
季善翻了个白眼儿,想说缓兵之计是没有用的。
就听得门“吱嘎”一声响,忙看过去,就见是沈恒进来了,想来也是在门外听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果然沈恒走近后便直接道:“岳母,善善说有她一碗饭吃,就饿不着您,以后还会给您养老送终,四时八节也绝不会少了您一碗饭,您信不过,那我也当着您和您两个女儿的面这样表态,您总信得过,总不用再担心将来了吧?”
周氏没想到沈恒会进来,越发局促不安了,手忙脚乱的裹了一回被子后,才小声道:“姑爷今儿不忙呢?这几日真是给姑爷添麻烦了。我也不是信不过善善,我就是、就是想多考虑几天……”
沈恒沉声道:“岳母若是想着,我和善善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去府城,您只要拖过正月十五,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又可以回您所谓的家里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了,只怕是打错了主意。好叫岳母知道,那位冯寡妇已经有身孕了,所以季大山母子才急着要让您病死冻死了,好给她腾位子,以免她腹中的孩子成为奸生子,一辈子都被人鄙视唾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所以已经不是您想不想回去的问题,而是您纵然回去了,也肯定会被休,而是那个家真的已经没有您的容身之处!”
这话一出,不但周氏呆住了,季善与季莲花也是一呆。
片刻,还是季善先回过了神来,忙拉了沈恒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冯寡妇已经有了身孕的,你打哪儿听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不是说季大山服徭役服到十月才回来吗,就算回来后二人就勾搭上了,这也太快了吧,会不会弄错了?”
沈恒道:“前晚上知道你想让岳母和离后,我便在想法子了,想着让里长和那冯寡妇同时给季大山施压,和离自然也就不难了,所以我就托了人,帮我打探一下那个冯寡妇的底细,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想才得的消息,那冯寡妇已有一个多月身孕,且腊月二十几里,她就已告诉了季大山母子。”
季善眉头紧皱,低道:“如果一个多月的身孕,那时间上倒是对得上了,也就不怪那对可恶的母子着急了。应该一开始他们还是没想过要治死我娘的,后来听说有了身孕,才决定让我娘病死,好迎了那寡妇进门,反正我娘是病死的,谁也找不了他们的麻烦,至多旁人也就说说他们旧人还尸骨未寒,新人就进了门,名声难听一点而已,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沈恒“嗯”了一声,“肯定是这样。所以岳母如今除了和离,便是被休,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那自然要两害相较取其轻才是,善善你再好生劝一劝她吧。”
季善苦笑道:“你在外面也听见了,我嘴巴都快说秃噜皮儿了,也没真听进去两句,我还能怎么劝呢?哎,这个性子真的是要命啊,就不能哪怕有那么一分刚性呢?”
说完朝床那边一努嘴,“喏,看吧,只知道哭,只知道骂那个寡妇,口口声声死也不会给她腾位子,也不想想,真正该骂的难道不是季大山,如今也不是她想不腾位子,就能不腾了的吗?”
沈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见周氏正一边哭,一边骂人,却是连哭骂都不敢大声了,“那个野女人,丈夫死了不还有个女儿吗,怎么就不能守着女儿安安心心的过日子,非要勾搭别人的丈夫呢,不怪丈夫早早死了,那都是报应!我死也不会给她腾位子的,她想进我们家的门,简直就是做梦……”
沈恒听得直想叹气,可好歹也算自己的岳母,只能与季善道:“善善,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得解决,您还是慢慢儿与岳母说吧,只要她答应和离,后边儿的事我去办。那寡妇只得一个女儿,公婆都容不得她,想逼她改嫁,她自己倒也不是不想改嫁,只她娘家爹妈也早没了,哥嫂给她找的人,不是年纪一大把的,就是家里精穷的,相较之下,季大山还算条件好的;离得又近,以后她还可以就近照顾女儿,所以很是着急。想来知道岳母愿意离开,却是要和离,而不是休书后,应当会很愿意去向季大山吹枕头风的。”
季善缓缓点头,“嗯,毕竟和离只是季大山名声难听一点儿而已,她却照样可以得到实惠,她岂能有不愿意的?那这事儿就辛苦你了,你只管去办,娘这边我来继续劝说,就不信劝不服她了。我们双管齐下,快刀斩乱麻,早些把事情了了,才好安心出发去府城,以后再不为季家的破事儿烦心!”
沈恒应了,“好,我这就去办,善善你别担心,跟岳母也缓着点儿说,到底一口吃不成胖子。”
待季善应了,又上前去给仍在小声哭着的周氏打了个招呼:“那岳母您安心将养身体,我就先出去了。”,才大步出去了。
季莲花等沈恒出去了,方再也忍不住没好气的开了口:“娘,您能不能别哭别骂了,您就是哭死了,爹也肯定不会心痛,反而只会高兴的;同样的,您骂得再多,也改变不了那个野女人已经有爹孩子了的事实。您就不能先想一想,事情要怎么解决,以后又要怎么办吗?”
说得周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敢小声抽泣后,才又看向季善,道:“大姐,本来虽然大姐夫前儿晚上已经与我好生讲过道理了,我还是不愿意娘和离的,因为想着,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是亲娘最好,我们家也不能因此就散了。所以方才你劝娘劝得嘴皮都快破了,我也没帮着你劝,还是想的,能不能回头再求求你和大姐夫,再吓唬吓唬爹和奶,让他们以后不敢了,大家好好过日子;再就是好生劝劝娘,让娘以后自己也要立起来。”
“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娘还不和离,是想等那个孩子生下来后,给家里当牛做马不算,还要给那个野女人养孩子,还要给她当牛做马吗?就怕等不到那个孩子生下来,娘已经先没命了!所以大姐,我现在也支持娘和离,虎头那边你放心,回头我会好好与他说,让他也接受的。你和大姐夫不用管我们了,只管帮娘和离去,那总是我们的家,那个野女人想欺负我们,简直就是做梦!”
季善见季莲花脸涨得通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胸脯也是剧烈欺负,知道她这会儿情绪很激动。
因轻轻拍了她的背几下,待安抚得她没那么激动后,才柔声道:“你能明白就好,眼下娘除了和离与被休,也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我们难不成只有两条路了,还得选那条更糟的走?又不是傻了!你也可以放心,等娘以后安顿好了,不会不管你们的;只要你们一直记得娘,以后都做个孝顺正直的人,我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周氏却仍是哭着摇头,“不,我不和离,那是我的家,凭什么让给那个野女人,我不要和离……”
气得季莲花哭道:“不和离,那就等着被休,不然就等着再死一次吧!大姐和大姐夫不是都说了,不会饿着你,以后还会给你养老送终吗?我和虎头也是一样的,就算你和爹和离了,以后一样会认你,一样会养你的,你怎么还想不通呢?非要气死人、急死人不成!”
旺门佳媳 第一百六四回 终于等来的对不起
季善见季莲花又激动起来,忙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娘自来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说她的,我们只不听就是了,你又何必气成这样,才还觉着你长大了,懂事明理了,没想到一激动起来,仍是一团孩气。快把泪擦了,回头眼睛肿了,让人瞧着像什么样儿?”
季莲花哽道:“这不是太气了吗,那个野女人连孩子都有了,她还想着要回去,也不想想还回不回得去!亏得事情是这阵子发生的,大姐刚好在,要是发生在大姐不在时,可就真……”
说着又忍不住要哭,想着再哭可就成跟周氏一样的人了,到底忍住了,胡乱把泪都擦了。
季善已道:“是啊,亏得事情是这阵子发生的,要是再迟几日,我已经去了府城,就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了,可见老天爷还是向着好人,向着弱者和受害者的。好了,你去坐着喝点儿茶,冷静一下,我来继续跟娘说吧。”
待季莲花依言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后,才又回到床前,沉声与周氏道:“好了,别哭了,哭要是能解决问题,我比你哭得还大声,还起劲呢!还哭?我可真要恼了啊!”
总算说得周氏抽抽噎噎的不敢再哭后,方继续道:“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和季大山和离,和离后随我一道去府城,开始新生活。等你见到了外面的天到底有多高,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广阔后,你就会庆幸今日的和离,会庆幸亏得今日脱离了苦海了!”
“可是……”周氏还待再说。
季善已又板着脸道:“没有可是!你如今还病着,唯一的任务便是养病,旁的,都用不着你管,你也管不了。我可花了不少银子,受了不少累,还让我相公和婆婆,还有夫家伯子们都受了不少累,你现在才能坐在这里好好儿跟我说话,可不想花的这些银子和人力都白费!好了,你躺下休息吧,我要去忙我的事儿了!”
周氏自己懦弱,便最怕强势的人,季善好言相劝时,她还敢反驳两句,此时见季善态度强硬了起来,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架势,她就不敢反驳一个字了。
只得听话的躺回了被窝里休息。
季善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周氏这样软弱的性子固然让人可气可叹,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自己态度足够强硬,事情便能得以解决了,——虽然这样做,的确有不尊重周氏自身意愿之嫌,她也多少会不甘心,但总好过她继续被季大山母子欺压虐待,自己受苦受累,不定什么时候甚至会连命都给丢了不说;还叫她和季莲花、虎头姐弟跟着生气揪心,偏还得给她善后,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
招手示意季莲花跟自己出了房门,到了院子里,季善才与她道:“你要不今儿就回去吧?一旦知道了娘要和离,你爹和你奶肯定会火冒三丈,逢人就骂的,尤其是你,之前因为你偷偷跑来向我求助,他们已经很恼你了,等知道了和离后,你还没回去,他们肯定更要迁怒于你,还不定会对你怎么样。所以你最好今儿就回去,当做不知道这事儿一般,那他们一忙起来,肯定顾不得发作你,等忙完了后,气也应该差不多消了,想来至多也就骂你一顿,也就没事儿了。”
顿了顿,“我给你一些银子,你带回去后千万藏好了,别让你奶发现了,回头万一有什么事儿时,才好应急,不然没有银子,任谁都寸步难行,什么都做不了。回头他们要是打骂你和虎头时,骂你就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也就是了,要是打你了,你就跑,跑到里正爷爷家去,他们自然也就不敢了。”
季莲花知道季善是为她好,点头道:“好,那我待会儿就回去,娘已经好多了,我也可以放心了,正好回去告诉虎头,让他也放心。就是我和虎头如今都还连自己都养不活,以后娘就得辛苦大姐照顾了,但大姐放心,等过几年我们能养活自己了,一定会养娘,不会只把担子压到大姐一个人肩膀上的。”
说着一咬牙,“至于爹和奶这次会怎么发作我,以后又会怎么对我和虎头,大姐也不用担心。就算那个野女人已经有了孩子,等生下来也还有大半年呢,在这大半年里,我和虎头便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尤其虎头,更是唯一的孙子;就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爹的心早偏了,奶也会护着虎头的,谁能保证,那个野女人这一胎就是男孩儿,谁又能保证,她生下来就一定养得大呢!他们打我,我也会跑的,我才不会跟娘一样,任他们打骂欺负呢!”
季善记忆里季莲花便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毕竟他们姐弟来得不易,又是难得的龙凤胎,季大山与季婆子自来都很疼他们,虎头是男孩儿自不必说,便是身为女孩儿的季莲花,可以说也是被宠到这么大的。
之前季善还担心,就季莲花那个性子,只怕将来俨然又是一个季婆子,倒不想,她竟朝着好的方向在生长了,那适当的泼辣与硬气,便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反倒让人更能放心了。
季善一直锁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几分,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等娘去了府城,短时间内,你们姐弟便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别的也不说了,只有一句话叮嘱你:就算那个女人再可恶,你们也不能有害人之心;反之,就算她对你们再好,话说得再好听,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记住了吗?”
季莲花忙点头:“记住了,我和虎头也有这么大了,大姐和娘都只管放心吧,我们能照顾保护好自己的。那我就先走了,只不知道大姐和大姐夫什么时候出发去府城,要是可以,我和虎头想在你们离开之前,再来看一次娘,还不知道这一次分开,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娘呢?”
季善想了想,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出发,若事情顺利,应该还是正月十六七,若不顺利,只怕就得正月二十之后去了。总之到时候你们尽量吧,要是能来见娘,当然最好;若实在来不了,也没关系,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了,其他时候且不说,过年我们总要回来的。”
季莲花抿了抿唇,“我反正肯定要来的,至少也要把娘的衣裳那些给她送来,才不要便宜了那个野女人,就算是一根线,一块碎布片,那也是娘的,那个野女人想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季善却是扯唇道:“娘几年都捞不着一件新衣裳穿,就如今身上穿的,也是补丁叠补丁,剩下的衣裳都什么样儿,可想而知,还送来干嘛,让人瞧了生气吗?不过你说得对,就算一根线,一块碎布片,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女人!那你回头找机会都给收拾好了,再一把火给烧了吧,省得白跟你奶扯皮磨牙,就算那些衣裳都烂得不行了,你奶肯定也是死活不肯让你给娘送的,烧了正好,等到了府城,我再给娘做几身新的也就是了。”
季莲花闻言,不得不承认季善说的是对的。
就季婆子那个霸道刻薄的性子,肯定一块抹布都是不愿让周氏带走的,到时候还不定要如何骂她,甚至还会动手打她,她倒是不怕被骂被打,却绝不愿周氏那些衣裳便宜了那个野女人……遂点头道:“好,那就都给一把火烧了!不过我还是会尽量再来看娘一次的,那我先走了,娘就全靠大姐了。”
说完就要走。
让季善一把给拉住了,“你急什么呢?我还没给你取银子,没给你带干粮路上吃呢!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走了,季莲花连叫了几声都没能叫住,又不好直接就走,只得站在原地等着。
很快,季善便取了银钱和干粮回来了,先把装银钱的荷包塞给季莲花,“里面有两块一两多的碎银子,还有一百多个铜钱,你带回去后就找安全可靠的地方藏好了,最好连虎头都别告诉,省得不小心让你奶知道了,你肯定一个铜板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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