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瑾瑜
季善让他说得心里一片柔软,轻笑道:“之前还说我今儿在家吃了蜂蜜,吃了蜂蜜的人到底是谁啊?好了,我也就是这两日被我娘气着了,所以有感而发而已,现在说完了,心里也好受了,睡吧,明儿还有的忙呢,哈——”
说着已是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沈恒知道她累了,笑道:“好,那现在睡吧,以后心里有不痛快了,也只管与我说,说出来就舒服多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季善笑着“嗯”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了。
沈恒听得她睡着了,这才也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季大山与季婆子听得季家村的里正亲自上门,告诉了他们周氏要和离,并且要二十两银子,不然就要分一半田地的要求后,果然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季婆子先叫尖声骂起周氏来,“那个贱人,竟然还想和离,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敢要二十两银子,就是把她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简直就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真以为她躲到那个死丫头婆家去,老娘就治不了她了,老娘一样治死她!给老娘等着,老娘马上就去季家村,打死了那个杀千刀的贱货去!”
一边骂,一边已团团转的找起趁手的家伙来,也就是周氏这会儿不在她眼前,要是在,肯定立时就要打死周氏了。
季大山也是气得倒仰,“贱人,老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没有先休了她,她反倒先吵着要和离了,真以为有那个死丫头撑腰了,老子就会怕了她了?惹毛了老子,连贱人死丫头一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时候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个野杂种,枉费老子白白养了她十六年,早知道她这么不是东西,当初老子就该把她扔出去,让她活活冻死,饿死的!”
里正却是半点没将他母子两个的凶神恶煞看在眼里,只冷冷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对周氏仍没有半分亏欠悔改之心,反而还是喊打喊杀,还是当着我的面儿,尚且如此,可以想见平日里待她到底坏到什么地步!她除非疯了,不然就是傻了,才会不先下手和离,而是等着你们回头休了她,甚至直接治死她呢!”
“还好意思骂善丫头,你们当初怎么待她的,全村谁不知道?就算你们虐待了她那么多年,最后更是直接把她卖了,全村都知道她是个好性儿的,只要你们好好与她说,好好补偿她,好好待周氏,时间一长,她怎么可能不照顾你们,不让你们沾光?仍是半分亏欠悔改之心都没有,软饭还想硬吃,以为你们是谁呢!”
“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要不要和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识相的,就趁早答应,否则,弄得里长老爷亲自管这事儿,全清溪都知道你季大山和寡妇勾搭成奸,还有了奸生子,所以才想治死老婆的丑事儿后,可就不只是和离赔银子了。丁家村青壮比我们村儿多出不少,回头要来抓了你去和寡妇一起沉塘,我们村儿可打不过,也没人愿意为了你大过年的跟人大打出手,你自己在村里什么人缘儿,自己应该很清楚。可丁家村众人的怒气我当里正的总要平息,那便只能在你被沉塘之前,把你和你们全家,一起逐出季家村,以后再不是我们季家村的人了!”
季大山与季婆子万没想到里正连冯寡妇已经怀了孩子的事都知道了,他们一直以为这事儿除了他们母子和冯寡妇,世上便再没第四个人知晓了。
那既然里正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能知道。
这要是传开了,就算冯寡妇的公婆和大伯子小叔子们不会立时联络了同族的好汉们打上门来,抓了他去沉塘,就算他能立时就娶了冯寡妇过门,他的儿子也要背着奸生子的名头过一辈子,他们家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季大山与季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里正拂袖而去,然后母子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除了继续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周氏,尤其是季善,什么法子都没有。
良久,还是季婆子先骂累了,也实在想不到任何法子,这才喘着气,与季大山说起自己的打算来,“大山,要不咱们先去沈家村,把那个贱人哄回来,她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咱们说几句好话,再把虎头和莲花儿也带上,让两个孩子一起求她,她肯定就会回来了。只要她自己愿意回来,那个死丫头难道还能死拦着,不让她回来不成?”
“等贱人回来,死丫头也去了府城后,天高皇帝远的,她再一病死了,死丫头便管不着了。就算死丫头还是知道了,等她赶回来时,人也早就埋了,她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想来想去,眼下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却是话没说完,已让季大山怒声打断了:“让我去哄贱人?不可能,死也不可能!仗着有死丫头野杂种给她撑腰,竟然敢和离,还敢张口要银子分田地,老子休了她,今儿就休,明儿就迎春红和孩子进门!”
又骂季善,“野杂种还真以为老子怕了她不成,这是我们季家的家务事,她既然早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那凭什么再管,就是官司打到了天王老子面前,没理的也不会是老子,只会是那个野杂种!”
季婆子对周氏的恨比季大山只多不少,闻言没好气道:“你当老娘就想去哄那贱人,老娘恨不得扒了她的皮,这不是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吗?别再说什么你休了她,你明明知道有那个野丫头给她撑腰,休她根本不可能。”
季大山咬牙切齿道:“那我也绝不会去哄她,娘真要我去,就别怪我见到人后,当场打死她了!”
季婆子气得不行,“那你要怎么办,真答应和离,还赔她二十两银子不成?家里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十两都难,还二十两,那只能卖地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喘了几口气后,又道:“不然咱们去求里正,让里正帮忙去说项一下,只和离,不赔银子?”
“不可能!”季大山却仍是断然道,“和离说到底就是休夫,从来只有休妻的,哪有休夫的?真让那个贱人把我给休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去见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把季婆子气得快倒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怎么样?等着冯春红的肚子再遮掩不住,让她公婆和大伯子小叔子带人打上门来,把你抓了去沉塘,等着里正把我们一家逐出季家村,当叫花子去不成?”
见儿子被自己骂得不吱声了,这才稍微消了两分气,继续给儿子出主意:“依我说,就答应了和离算了,实在要赔银子也可以,但别想我们赔那么多,我们至多赔十两,贱人爱要不要!这银子我也想好了,既是冯春红想要进咱们家的门闹的,那就让她来出,不然凭我们家的条件,我儿子连黄花大闺女都娶得,凭什么要她一个寡妇进门?事情也是因她才起的,她就更该出这个银子了!”
季大山叫起来,“我绝不答应和离,到时候都知道不是我休了那个贱人,而是她休了我,我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春红也没有银子,她寡妇失业家家的,已经那么可怜了,如今又给我怀着孩子,本来也够辛苦了,娘还要她出这个银子,这不是逼她去死呢?反正我不和离,也不赔银子,更不会去哄那个贱人回来,我只会休了她!”
季婆子气极反笑,“行啊,那你休她啊,看你休不休得成。别到时候人没休成,反而把自己又坑去服三个月的徭役,啊不,今年可能得半年了,谁让里正老爷如今跟那死丫头的男人穿一条裤子,他们才是一伙儿的!”
季大山闻言,就想到了去年服徭役时的辛苦,又恨又怕,色厉内荏的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道:“那大家就耗着呗,死丫头的男人如今不是在府城念书吗,那看谁耗得过谁,反正老子别的不多,时间最多。回头惹得她男人恼了她,公婆也恼了她,我倒要看看,她还冲(四声)什么冲!”
季婆子同样回以冷笑,“那也行,就耗着吧,耗到她冯春红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耗到她公婆一家都打上门来,让你什么都落不着不说,还连命一起赔上!你怎么还没搞清楚,眼下不是咱们说了算,贱人和死丫头只能听着,而是死丫头说了算,咱们只能听着呢?”
说着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答应和离,只是不能赔二十两银子,最多十两,银子还得她冯春红出!别再跟我说什么没脸见人,脸面是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当然是实惠最重要了!你也不想想,你就丢点儿脸而已,就能得个媳妇儿,还能得个儿子,你还想怎么样?冯春红瞧着可比周氏那贱人能干利索多了,肚子也争气,你才跟她几次呢,就怀上了,等进门后,肯定能三年抱俩。到时候虎头就能多几个弟弟,以后兄弟互相帮衬着,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只要日子好过,你管什么脸不脸呢!”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季大山有所松动了,“行,我就听娘的,答应和离就是,反正娘说得对,脸面不能当饭吃。自打爹去了,我们娘儿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若是要脸面,早活不下去了,若是要脸面,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可春红她真的拿不出十两银子,娘还是别逼她了,就咱们把这个银子出了吧,横竖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娘别骂了,别骂了,那就她一半,我们一半,总成了吧?”
“不成!五两银子上好的田地都能买一亩多了,凭什么我们给她出这个银子?十两都得她出,不然休想进咱们家的门,我哪怕死,也绝不会拿一文钱出来的……”
母子两个说得起劲,季莲花与虎头则躲在堂屋的后窗台下全神贯注的偷听着,竟是没人注意到,冯寡妇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季家的院子里,将季大山与季婆子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立时跟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这还没进季家的门呢,已经让老不死的给算计上了,等真进了门,还不定得被她磋磨成什么样儿;季大山也是个没刚性的,只知道听老娘的,以后只怕也不会护着自己,周氏的昨天,显然就是她的明天,——这样一个火坑,除非疯了傻了,才会往下跳呢!
可她虽然没疯没傻,肚子里的孩子却等不得了,女儿也得自己就近照看着才能放心,不然谁知道将来会被她婆婆给嫁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指不定还会直接卖了她也未可知,当娘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便只能明知是火坑,也只有闭着眼睛往下跳了。
不过她不是周氏,是绝不会任由老不死的欺负磋磨的,她只要拿捏住了季大山,老不死的算什么?打不过她,骂不过她,耍起心眼儿来,也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受气的会是谁,就只有到时候才知道了,反正绝不会是她就对了!
冯寡妇这般一想,心里的憋屈与恶心才稍稍减了几分,随即做出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怯怯的进了季家的堂屋,“大山,婶儿,我听说家里出了事,所以偷偷赶了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季善等周氏的药吃完后,又带她去了一回镇上,请吴大夫复诊。
待吴大夫说周氏已经好多了,不过仍给她再开了两副药,让她回去吃着后,也就放下心来,带着周氏回到家里后,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眼看马上就要正月十五了,等过完元宵节,他们便又得去府城了,季善当然要趁早准备起来,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才是。
期间季大山与季婆子还辗转给周氏递过一次话,说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周氏,再不让她受委屈,季大山与冯寡妇也会断了,希望她能原谅他们一次,只要她肯原谅他们,他们立时来季家村接了她回去。
让本就并不是自己决定要和离,要跟了季善去府城,不过是迫于季善的强势,只能诺诺答应的周氏又动摇了,小心翼翼的求季善,“善善,要不,我还是回去吧?你爹和你奶已经知道错了,都说了以后会好好待我,你爹和那冯寡妇也会断了,那当然也就没有和离的必要了啊……”
把季善气得只差当场爆粗口,还是沈恒拉住了她,自己沉声与周氏道:“好叫岳母知道,莲花儿早就带了信给我们,让我们千万要拦着你,千万要坚持和离,不让你回去。因为季大山母子根本就是骗你的,季大山不愿意是你休他而丢脸,季婆子则不愿意出那二十两银子,跟我们讨价还价成十六两,我们一两都不肯再让步后,便有又生出了先把你骗回去,等我和善善去了府城,鞭长莫及后,再治死你,等善善赶回来后,你都已经被埋了,自然也就找不着他们麻烦了的主意。你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被他们骗了回去,那就真是在送死,也真是白费了善善这些日子为你操的心,出的力了!”
才让周氏不敢再说不和离了,要回去的话。
也才让季善忍住了没有发飙,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祖宗诚不欺她!
另一边,季大山与季婆子求了季家村的里正帮忙说项后,总算让沈恒答应将赔偿周氏的二十两银子,降为了十六两,自问已经让了很大一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了。
至于为什么刚好是十六两,也是沈恒刻意的。
当初季大山母子卖季善的银子正好是十六两,如今自然要让他们一两都别想留下的都给他吐出来!
然与季大山母子来说,沈恒四两银子的让步却只能算一小步,离他们的预期目标且差得远,当然死活不肯。
这才不得已又生出了先把周氏哄回家,等季善去了府城,再慢慢来摆布她的念头,辗转递了话儿给周氏。
可惜立时就被季善和沈恒给否了,让他们知道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根本就是死路。
只能一边继续歪缠着里正帮忙说项,一边逼冯寡妇再多出些银子,至少也要再出三两,加上之前的五两,便是八两,与季大山母子自家一家一半儿才是。
把冯寡妇再次气了个倒仰,直接找到季大山,说别说再出三两银子了,连之前说好的五两,她都不会再出了,她明儿就去镇上抓副打胎药,把肚子的孩子打了,自此与季大山再没任何关系,自然也不会再管季家的破事儿,让季大山再不许去找她云云。
这回轮到季大山着急了,他对冯寡妇正是最喜欢的时候,哪里舍得就此与她断了?
更别提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了。
于是掉头逼起季婆子拿钱来,说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别说只是十一两,就是十六两,也拿得出;还说家里的银子都是他挣来的,他才是一家之主,当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若季婆子死活不肯拿钱,他就带了冯寡妇远走高飞去,让季婆子一个人守着她的银子过吧!
逼得季婆子只好拿了十一两银子出来,再加上冯寡妇给的五两,总算满足了沈恒的条件,然后两拨人一道去镇上,办了和离文书。
旺门佳媳 第一百六六回 非不想,实不敢(二更求票)
“……善善,这真的是和离文书?就这样薄薄一张纸,便让我和你爹……不是,是和季家,再没任何关系了吗?”
周氏看着手里的和离文书,因为不识字,实在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唯一认得的,也就是上面季大山按的手印了,因而满脸的难以置信,“这真的有用吗?我都不用按手印的吗?”
和离总算办成了,季善心情大好,面对周氏也比以往更耐心,点头笑道:“是,这就是和离文书,且季大山已经按过手印,里长手下的文书也已备过案存过档了。至于您,虽未亲自到场,我相公替您签了字,摁了手印也是一样的,任何人见了都得认,所以打今儿起,您便是一个自由人,可以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了!”
顿了顿,“哦,对了,那十六两银子我相公说,晚些时候给您送来,等到了府城后,您是要自己收着也成,存去票号里也成,总归以后您不但自由了,还有属于自己的财产了,实在可喜可贺!”
说完心里越发畅快了,听沈恒说来,今儿在镇上签和离文书时,季大山气得两眼简直能喷出火来,偏对着里长和季家村的里正,还有他,却是一直敢怒不敢言。
等在外面的季婆子更是一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样子,看向沈恒的目光简直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一般,却仍是敢怒不敢言。
季善打小所受的“人人平等”的教育,注定了她看不了别人仗势欺人,更做不到自己也仗势欺人,但当被仗势欺人的人是季大山与季婆子这样的无耻恶人时,她心里却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爽翻了!
周氏已忙忙道:“我这次花了善善你和姑爷那么多银子,之后还要给你们添不知道多少麻烦,那银子还是你们拿着吧,横竖我拿了也没用。”
仍有些不敢相信手里这样薄薄的一张纸,便中止了她和季大山、和季家这么多年的牵扯和关系,“善善,这张纸它真的任谁见了都得认,有了它,以后你爹……季大山便再不能打我,那个老不死的,也再不能日日都骂我掐我,不拿我当人看了吗?”
季善见她满脸的小心翼翼,忙点头:“是的,以后他们母子便休想再打您骂您……”
话没说完,周氏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除了刚进门那两个月,那个杀千刀的没动手打我,那个老不死的只是会在她儿子面前抱怨我,到底没直接骂我以外,我被他们母子打骂了整整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媒人当初竟还有脸说他是独子,家里简单,婆婆又是同族的,肯定疼我,根本就是骗人的!呜呜呜……我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只能被他们打到死,骂到死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跳出火坑这一天,老天爷他终于开眼了,终于肯给我一条活路了……不,是善善你和姑爷给我的活路,我、我……”
哭得说不下去了,眼泪也是越流越多,下雨一样。
看得季善心里酸酸的。
这才知道,原来周氏心里也是有委屈与怨恨,也是想离开的,只不过之前已被欺压怕了、欺压麻木了,不敢相信自己还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与希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另一种活法,所以只能认命了而已。
季善忙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周氏,低声道:“娘,您想哭,就痛快的哭一场吧,哭过之后,便彻底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您如今才三十几岁,年轻着呢,至少也还有几十年好活的,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周氏仍哭得不能自已,“过门几年后,我都没能怀上身孕,天天骂我‘不会下蛋的母鸡’,动不动就打我掐我,让我浑身都难找一块好地儿就算了,至少过年最开始那半年一年的,我又没犯什么错,日日也是从早忙到晚,总不该打我骂我吧?照样日日骂,天天打的,还母子两个合起伙儿来一起打我……我一个女人家,怎么打得过一个大男人?根本没人知道季大山他打人到底有多狠心,出手有多重,我经常都被打得爬不起来……”
“偏告诉了爹娘也没用,除了骂他几句以外,便是让我忍,忍到生下儿子就好了。可每次都是骂了他之后,回到家里他就将我打得更重,那个老不死的还不许我吃饭……几次过后,我哪里还敢再告诉爹娘?告诉了也是自己找罪受!”
“等到我爹娘没了后,连个能说他几句的人都没有了,我日子就更惨了,还当生下莲花儿和虎头就好了,谁知道照样儿没好日子过,我气急了一说让他干脆休了我,不然我哪天受不住了,指不定就跑了,还说什么我敢跑,就打断我的腿,就杀了我,还要去杀了我全家……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真的以为自己到死都只能过这样的日子了……”
季善听得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也终于明白之前周氏为什么口口声声不想和离,还想回季家去了。
她哪里是不想和离,哪里是还想回去当包子,她根本就是不敢,根本就以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只当自己挣扎了也是白挣扎,终究还是会再次落入那个火坑里,所以才一再说自己还想回去的。
她根本就是被打怕了。
她的懦弱无用与逆来顺受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狠毒的季大山母子和残酷的现实天长日久磨成的。
也正是因为她早被磨去了浑身的棱角,才能活到今日,活到脱离苦海这一日,但凡她还有一丝棱角,没那么能忍,那么逆来顺受,都早被季大山母子给磋磨死了!
季善没再说话,只让周氏尽情的哭。
这场大哭她都憋了二十年,她的委屈与怨恨也已憋了二十年了,只怕都憋到她自己都已麻木,都已直接将其压在心里,当作压根儿就没存在过一样了,能让她趁此机会发泄出来,反而是好事。
周氏这一场哭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因哭得声嘶力竭,而终于停下了。
季善见她终于不哭了,先贴心的递了一杯温水给她,待她喝毕了,才笑道:“现在娘心里好受些了没?应该好受多了吧?”
旺门佳媳 第一百六七回 恩科旨意 返回府城
周氏闻言,想到自己方才哭得那么大声,别说季善了,只怕沈家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先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便觉得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如今沈家谁还不知道她的事儿呢?她好容易脱离了苦海,难道还不兴大哭一场的吗?沈家上下都是好人,亲家母与姑爷更是好人,肯定也不会笑话儿她的。
这才哑声开了口,“好受多了,虽然身体很累,但心里却是好久都没有过的轻松了。善善,娘谢谢你,要不是你,要不是姑爷,我根本不敢想还能有今天……之前我总是问你要不别和离了,能不能让我回去,你心里肯定很气、很失望吧?可我那时候不敢说,我是不敢不回去,怕回头那个杀千刀的万一一气之下,杀了我还是事小,要是伤着了你和姑爷,还有莲花儿和虎头,可该如何是好?我贱命一条,倒是不怕,可我不能连累了我的孩子们。”
“我也很怕他们母子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弄得才和离到一半,你和姑爷就不肯管我了,我又该怎么办?他这些年打我狠,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害你当初一听见他的脚步声,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脚步声,立马就开始发抖……虽然如今你有姑爷撑腰了,亲家公亲家母也都肯护着你,我还是怕你回头一见他发起狠来,便又怕得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拖我回去,继续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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