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二瘦子
吴辉面色苍白,看着郑强,一屁股坐在地上:“哥哥哥,别打我,我说我说。”
四哥一瞪眼:“谁说要打你了?我们这里是文明监舍,从不打人!”
吴辉使劲点头“是是是,哥,真的对不起,我刚才以为您问的是我是第几次进来,我真的是第一次进来。之前那个事儿,那个女的把我给捅了,然后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就给忘了。”
四哥又缓缓地问:“之前什么事儿啊?”
吴辉说“之前……也是猥亵,但我没得手啊,那女人给我扎了两刀,所以现在还瘸着呢!”
四哥问:“猥亵谁了?”
吴辉低头“也是我们同事……”
苍蝇在一边咬着牙阴森森地说:“我们哥问你猥亵的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吴辉颤颤巍巍的说:“马马马马……马兰”
我坐不住了,咬着牙要冲上去,但四哥和邢耀祖一把把我拉住,又冲我使了个颜色。吴辉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我的动作。四哥看我不再动了,笑了起来:“呵呵呵呵,那你知道马兰是谁吗?”
吴辉抬起头,看着四哥:“我不知道……”
四哥转头看看郑强:“郑强,你给他普及普及,马兰是谁啊?”
郑强嘴巴一歪:“马兰?那不是我嫂子吗?”
吴辉呆住了,嘴巴长得老大,然后结结巴巴的说:“哥哥哥,别开玩笑了,马兰就是个小老师,怎么可能会……”
郑强问:“去你妈的,咋了,小老师就不能有个小叔子在牢里啊?我问问你,那你知不知道马兰有没有男朋友?”
吴辉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但是他好像被……”说到这里,他呆住了。
四哥说:“好像被什么?”
吴辉手足无措:“好像被抓了,而且还判了刑。”
四哥点点头:“嗯,看来你了解的不少。那你就是因为她男人被抓了,才猥亵他呗?”
吴辉不知道说什么,又摆手又点头。四哥说:“行了,我呢,也就不卖关子了。郑强,你再给他介绍介绍,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谁。”
郑强走过来,一指我:“狗怂,睁大眼睛看看,这位虎哥,就是马兰的对象。”
吴辉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你,你是张毅虎?”
我冷冷地笑:“还能有谁呢?”
吴辉的裤子湿了,苍蝇一捏鼻子:“操,这狗东西尿了!”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十话
吴辉真的是吓坏了。
他实打实地没有想到,自己认为早已过去的事实,现在在看守所确再次被提及。他浑身如筛糠一样颤抖,本来蹲着的身子往前一倾,跪下了。
这下可惹恼了郑强,他跳起来一把揪住吴辉的脖领子,生生给他揪躺在地上。四哥赶紧低吼一声:“郑强你干嘛?”
郑强怒目圆睁:“哥,方队在监控里看着呢,他这一跪咱们都得遭殃。”
四哥说:“那你现在把他拉倒了,方队就看不见了吗?”说着,他冲吴辉喊“赶紧起来!”
吴辉能在外面混到校长的职位,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他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说:“哥,你们要不打我,我就起来。”
苍蝇跳过去就是一巴掌:“这咋还威胁上了呢?我告诉你,你赶紧起来。看守所里有九十九种办法让你不挨打也死。”
吴辉喊起来:“我要告诉管教,我要调号!”
四哥这下笑了:“那你现在就去找找管教,看他愿不愿意让你去其他号里待着。我还告诉你,你既然能分到这个班来,肯定是管教允许的,你以为他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儿?既然能把你弄到这间屋子里,那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吴辉不信,他之前没有进过看守所,对现在看守所的状况了解也只限于电视新闻而已。可电视新闻报道的毕竟都是美好的一面,这看守所住的都是社会上形形色色最狠的人,怎么能像电视里说的那么美好。
四哥站起来,蹲在他身边:“校长,我知道你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你也知道现在摄像头里方队正看着呢。说实在的,我们的确不敢打你。这虎子哥还有半年就出去了,我们也确实谁也不想给他惹事。但你记住了,你从今天开始住在咱们班,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让我们难堪,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吴辉就算是撒泼耍赖,这点道理他是知道的。看四哥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赶紧一骨碌翻起来,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
四哥复而坐到铺上,看着吴辉说:“吴校长,剩下的事儿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吴辉点头如捣米,赶紧冲着我说:“虎哥,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的……”
“让你说这个了?”四哥一瞪眼,“你的个人卫生打算让谁给你收拾啊?郑强,你帮校长洗个澡吧!”
吴辉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洗,自己洗。”
郑强蹦跶着跑到厕所接水,一边接还一边说:“哪儿能让你自己洗澡!堂堂一个校长,咱们得伺候好啊!”
那段时间正是过年前后,风场里只要一用水擦地马上就会变成溜冰场,从外面延伸到监仓里的管道流出的水,自然也是冰冷刺骨。吴辉怕了,颤巍巍地问:“没有热水么?”
郑强笑:“你懂个屁,冬天用冷水洗澡,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何大夫?”他转头看蹲在一边的何志伟。
何志伟哪儿敢说不是,赶紧点头:“对对对。”
郑强说:“哎,你看,医生都说对了。听医生的话没错,来吧校长,我亲自伺候你洗屎洗尿。”
吴辉吓坏了,但心里知道,这洗冷水澡一定是比挨打要舒服许多,赶紧唯唯诺诺地跑到厕所蹲下开始解衣服。
郑强拎着桶:“你这衣服都浇了尿了,还脱个屁啊,连衣服一起洗了。”说完,不由吴辉挣扎,把满满一桶冰水从吴辉头上浇了下去。
吴辉当即觉得浑身毛孔一缩,皮肤如针扎一样刺痛。当时就嗷一嗓子。郑强拿着桶干脆扣在吴辉头上,说:“喊什么!洗澡洗舒服了是不是?”
正在这时,监仓门上的小窗户哗啦一声打开:“郑强,你干什么?”
郑强一回头,小窗户里出现了方队的脸。
他赶紧蹲在地上说:“报告,吴辉尿裤子了,我帮他洗洗!”
方队大骂:“洗个屁啊!大冬天的你们仓里没有热水吗?是不是给我闹事?张毅虎呢?我怎么给你说的!”
我赶紧走过去,对方队说:“方队,仓里热水不够了,这家伙一进来就尿了一裤子,味道太大了,我们就给洗洗。”
方队等着我:“扯淡!你和臧老四两个人都是劳动号,一桶热水还能难倒你们?我可跟你说,你要是想加刑的话就痛苦给个话。”
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方队,我这就换热水,这就换。”
方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想当安全员就直说!别给我惹是生非的。最近真是让你们舒服了啊!”说完,关上窗户,走了。
郑强站了起来,一脚就踢翻了吴辉。
第二天一早,邢耀祖准备收拾东西上山了。
当初邢耀祖和我一起进的刑警四中队,一起又在七班这么久,现在他宣判了,我有点不舍。
郑强和苍蝇争着给他装东西,四哥还授意从仓里拿出两条好烟让邢耀祖带着,并说:“老邢,上了山不比在看守所,多跟管教打好关系,跟同改搞好关系,最好是能搞个手艺活儿。这样到时候你时间到了,也可以留在劳改工厂工作的。”
邢耀祖笑着:“等我时间到了,也都六十了,到时候还不退休还等个啥啊!学不学手艺无所谓,倒是在劳改队好好过几年舒心日子也挺好。你跟虎子出去了,得记得去看我啊!”
我在旁边说:“哥,我肯定去看你。对了,家里电话留一个吧?我跟四哥出去还能伺候伺候你老爹。还有你进来的时候不是说你爹想让村里孩子能念上书吗?我出去之后看马兰什么安排,到时候去你们家那边教教书也是不错的。”
邢耀祖摇摇头:“你可别安排人家小姑娘了,我们那地儿穷的,我都不想待着,何况一个女人。至于老爹,你俩看,有空的时候就帮我过去打扫打扫,没时间也就不用去了。他现在也没个人伺候着,我的确有点不放心。”
我还没说话,四哥抢过来说:“这事儿你就不用挂心了。我跟虎子肯定好好伺候你爹,你安心在劳改队待着,争取多混几个减刑早点出来。”
邢耀祖突然很感慨:“我现在是发现了,人家总说监狱里扔进来的都是坏人,可我觉得这儿倒是最干净的地方。人跟人至少还有义气啊!”
四哥笑到:“只要有机会,谁还愿意来这儿啊!不过你说的还真是,人一到这地方,没别的事儿干了,天天背监规,背条例,这心还真是静下来了。但凡要是出去,花花世界一干扰,这些干净又他妈的被染脏了。”
邢耀祖点头:“可不么,人啊,有时候真得冷静冷静。”
临近中午吃饭时,方队过来通知,说邢耀祖明天跟其他的几个已决犯一起上新星汽修厂。邢耀祖有点高兴,说总比到被服厂好,一个爷们儿家,学点修车的本事,到时候出来也饿不死。要不然到了被服厂天天学装被子,到时候出来连饭都没得吃。
这算是一件好事,四哥也挺高兴。趁着放饭之前的工夫,跑到厨房偷摸搞了一只鸡回来,说一定得庆祝庆祝。邢耀祖说鸡肉倒是好东西,要是有点酒就好了。四哥想了想,又跑回到厨房搞了一袋子做菜用的黄酒,说就这个了,现在还没到过年,这白酒是真没地方弄去,将就喝吧!
黄酒的力道虽然没有白酒那么冲,但对于一群已经很久没有喝酒的人来说,后劲还是很大的。吃完饭,四哥就觉得脑子里发胀,说要睡会儿,就独自一人躺下。其他人收拾完碗筷之后也就躺下睡午觉。邢耀祖一个人睡不着,跑到风场晒太阳抽烟。
我从床底下抱出两床破被子拿到风场,一床垫在地上,一床盖在腿上。邢耀祖做好之后递给我一支烟,说:“虎子,咱俩一碗面的交情到现在了,想想也是不容易啊!”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十一话
我想起去年的4月22日,在刑警四中队的暂押室,刘胖子从我兜里拿出钱给我买水买饭,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邢耀祖。算下来,时间还不到一年,但这位哥哥已经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有点伤感,说:“哥,我再有一阵子就出去了,咱俩也就半年见不着。等我出去之后,只要到你的会见日我就去看你。”
邢耀祖摇头:“来看就好,别总来。咱虽然说不上什么好好改造的话,但重新做人一定是得做的。这鬼地方,你这辈子就这一次了吧,以后再也别碰犯法的事。”
我点头:“打死我也不想再进来了。”、
他看看我:“要说你也是命好,这一年时间到看守所反而过上了好日子。不过人不是总这么运气好的,你看朱忠良他们,还有吴辉,何志伟,他们进来真就是来劳动改造来了。虽然咱看守所现在没有活儿干,可他们能吃个啥,喝个啥?就连睡觉的固定被子都没有一床。虎子,不是每一次都能像这么命好的,你得好好的,不能在犯法了。”
我点点头。
他递给我一支烟,怔怔地看着我。忽然站起来又悄悄跑到风场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这才再次坐下压低声音说:“这监仓里,越是三不管的人出去之后越不能交。这些人为啥成三不管?那是因为他们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叫义气,什么叫原则。剩下的人,碰着面儿了点点头,碰不着面就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
我点燃烟看着他。他又往监仓里看了一眼,说:“尤其是臧老四,能远点就远点吧。这人不一般,他这人城府太深,肯定不是0.25克那么简单。”
我叹气道:“哥你也看出来了。”
邢耀祖说::“这么明显的事傻子都能看出来。你说他生意做的又好,有不缺钱,在岭东市混的又好,为了0.25克啊,二三百块的事情他能犯这点错误吗?这里肯定有事。”
我说:“其实我也怀疑很久了,以前还想搞明白,现在我也不想了。在这个地方,能安身立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点点头:“千万别碰,这一年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他老四的城府再深,也没用在你我身上,他对你还是挺照顾的,这一点你得感谢人家。所以安身立命也好,义气也罢,他是他你是你,有些事情你就不要深究了。我记得之前你去陪张启岳的时候,他还跟你说了一堆呢,是吧?”
我说:“嗯,他的确是说四哥背景很深什么的。”
他笑了笑:“傻子都能看出来老四的背景深。可你想,你自打沾了这趟浑水之后,你对象被人威胁了吧,你家人被人威胁了吧?老老实实的,别总想着要干点啥干点啥,在监狱里,是龙你的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你来这里是安心改造的,打听那么多事儿干嘛?你又不是警察。能有机会早早出去就早早出去,这儿根本就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老邢说的没错啊,虎子。”
我赶紧站起来,这是四哥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抽着烟走出了监仓。老邢看看他,笑着:“我就说我说点什么都得被你听见,你这耳朵真是够了。”
四哥在我旁边坐下,又拽着我坐在被子上,说:“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你就非得学人家警察办案,没完没了的追着。虎子,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我赶紧说:“好啊,哥,要没你我这一年过得可能比十年都长。”
四哥说:“对啊,你既然知道我的好,那就不能害我是不是。有些事如果能让你知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可有些事如果你知道了,不但对你帮不上什么,而且反而会害了你自己。我今天也实话实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这儿,真藏着事情。但这事情我能跟你说吗?我能跟警察说吗?我跟谁都不能说,只有我自己憋着。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摇摇头。
四哥叹气:“有些事,别人要是知道了,我就完蛋了。这里面的道道多的很,我不能跟你深聊。你就好好的改造你的,反正时间也不多了,你现在也不可能在减刑,到时候好好出去找份工作,继续该干嘛干嘛,我这样的人,就别碰了吧!”
7、
邢耀祖走了。
走的那天早上,我们几个老人都起的很早,邢耀祖笑着说我这是上山,又不是上刑场,你们这么早的容易让我有错觉啊!此话一出郑强苍蝇等人顿时黯然。我认识他俩人这么久了,由于案情复杂,到现在为止提审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按照他们的案值,死刑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苍蝇帮着给邢耀祖打包,老邢却说那床被子就不要了。四哥说那你过去睡什么?老邢说已经跟家里人打过招呼,让送一床新的过来。
四哥觉得不舍,又从床底下找出来一条中华烟装到他包里,说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烟肯定是用得着。邢耀祖非是不要,但四哥坚持着塞给他。
八点多种,监仓门打开了。和送死囚上路不同,只有方队一个人过来接人,身后并没有跟着武警。他知道我们几个关系好,就说:张毅虎,你跟臧老四俩人送送,到交接室那边。我赶着要去,四哥却说:我就不去了,等出去了去看老邢。
邢耀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说老四你这是为了感受一下你在外我在内呗?四哥说不是,我就是舍不得看自己兄弟走。
出了监仓门,邢耀祖蹲在地上等方队从其他监号提人,因为我是劳动号,所以原则上是不用蹲着等的,但我还是蹲在了他旁边,一起陪着他等。
老邢看着我,笑的很开心:“这下我算是可以接见了,而且也不用在这么窄的地方待着了。”
我说:“汽修厂是个好地方,我之前帮朋友修车的时候还去看过,环境不错。”
他点点头:“我之前也去过,大院子大楼大车间,混的好的还能到三道警戒线附近溜达溜达,说不定还能见女客户。”
我笑起来,说祖哥,你这一年时间我可没见过你提女人的事情啊!邢耀祖说废话,我虽然不提,但我也是个男人啊!
聊了几句,方队过来了,带着另外两个监道的犯人说:“走吧。”
看守所有两个交接室,一个是交接死囚的,是一个独立的屋子。屋子顶上有一圈巡道,一旦发生死囚意外事件,比如劫狱、脱逃等小概率事件时,可以当即从上面开枪;另外一个便是这间和监狱方面的交接室,戒备的等级就要稍微低一点。虽然也是有武警端着真枪实弹,但总归不会像死囚交接那样横眉立目。
签了几个字之后,邢耀祖算是正是被交接给汽修厂监狱的管教了。邢耀祖被带上手铐和轻镣,走前,他回过头对我说:“虎子,好好改造,半年就出来了。到时候来汽修厂看我!要以后买了车就来找我,我给你好好修!”
我点头,忽然有点鼻塞,便说:“哥,你也安心去,等我出去我肯定看你去。”
邢耀祖点点头,哗啦哗啦地拖着镣铐走了。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十二话
不得不说,邢耀祖的服刑对我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之前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妄图寻找更多的减刑机会,妄图能挖出更多的犯罪事实,帮助自己,帮助刀疤还有所有人,但是他的离开,让我忽然想到:我也快要出去了。
四哥说的对,祖哥说的也对,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不要再没完没了地找别人的不痛快了,现在我已经是七班的安全员,而且还是监道的劳动号,不但吃的好,穿的好,而且还有相对的自由。这样有什么不好呢?等我出去之后,我就可以继续找工作,继续赚钱,继续和马兰好好的过日子。
回监道的路上,我跟方队说:“方队,我离出去也不远了,我想请您跟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书进来。”
方队看着我:“什么书?”
我说:“一年不碰电脑,我都快忘了我自己吃饭的本事了。我总不能出去之后也靠着给别人写遗书生活。我得继续学学我那些专业了。”
方队笑着点头:“这才是好事!你一会儿回去就给我列个单子,我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给你送来。”
回到监道,四哥正坐在那里抽烟,手里抱着一份当天的日报细细地看。我也没说什么,从郑强手里要了笔和纸,开始写需要哪些书。
四哥凑过来:“这是要干啥?”
我说:“一年没碰电脑,荒废了。我得列个单子让我爸妈给我送书过来,要不然到时候出去得喝西北风。”
四哥笑着说:“这就对了,早就该这样。你到时候让你爸妈就别花钱买书了,你把条子给我,我让方队打电话给你嫂子。”
我摆手道:“那可不行,哥,嫂子现在就靠书店的收入吃饭呢,这钱还是得话。”
四哥一瞪眼:“几本书能花多少钱?你就列你的!我让你嫂子给你拿就是了。”这会儿郑强和苍蝇凑了过来:“哥,给我俩也写几本儿呗?”我转头:“你俩看啥书?”
苍蝇一脸淫笑:“你要是能给我弄本儿金瓶梅进来那才好呢!”
四哥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还金瓶梅,给你一本拼音学汉字你能看明白不?”
苍蝇说:“哥,我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中学的啊,看点儿书还是看的懂的。”
四哥说:“你把咱这儿当阅读角了?还金瓶梅,我跟你说,你要真想要书,我给你弄基本辩护的书,到时候你可以给自己找找机会,说不定还能搞个缓儿什么的。”
苍蝇想了想,点头说:“那也行,免得到时候到了法院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莫名其妙的让人家给搞死了。”
四哥嗯了一声,说:“你给写上吧,到时候我去跟方队说,让他给我媳妇打电话。”
七班的学习氛围从嫂子把书送过来之后,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要说嫂子也是厚道,不但给我拿来了七八本各种语言代码方面的学习书,还送进来了诸如法律、历史、英语等一大堆至少四五十本书。这下监仓一下子变成了学习班,就连朱忠良这种只有小学文凭的人,都捧着一本现代英语词典看起来。
看守所的文化生活是极其匮乏的,犯人们平时看不到什么字,所以只要是有书,不管什么都愿意多看几眼。
这件事引起了整个监道、乃至整个看守所的轰动。方队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说这样的学习高潮,到年底这优秀学习班的锦旗一定得给咱们。这下子其他监号看到这个也不干了,纷纷要求送书学习。四哥倒是乐在其中,一方面在监狱里锦旗这种东西就是身份的象征,说不定就能给班里带来利好,再一个坐在监狱里做图书生意,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临近过年之前,嫂子来说:之前积压的那些不好卖的书都给送到监狱来了,一些家属已经把钱都送到了书店。
这种氛围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要过年的时候,终于被打破
监号里来了新同学,说是新同学,实际上早就在岭东附近的瑞县看守所被羁押了两年。因为案情复杂,公安厅拍板将他送到了我们这里。
这天上午,方队找我谈话,说刚刚接到公安厅的通知,要送一个叫做苗若文的未决犯丛瑞县过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一定相当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从外县通过公安厅调入我们看守所的状况。事实上,在我入狱这么久以来,只听说过一次惊动公安厅亲自调人的案例——那便是亚希市原市委书记贪污受贿案,为了防止当地串案,被异地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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