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人
当给考生作保的廪生进场之后,就开始验明考生的身份。每念到谁的名字,这位考生要到正堂前核实身份,在具保的廪生确认无误后,肖立道会亲自将名字写上去。
轮到叶无尽时,仿佛命中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肖立道在核对好亲供,以及那位秀才确认无误后,林晧然拿到了卷子,趁机抬头细瞧他一眼,结果发现肖立道也在打量他。
拿到的是卷子和一叠草稿,这足有一摞纸那么厚,拿到的只是空白的纸张,上面并没有考题,这点跟后世略有不同。
林晧然按着卷子号“丁巳”,寻找自己的座位,号码很是凑巧,今年正是丁巳年。
外面天色已经渐亮,辕门徐徐关闭,县试的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在辕门关闭的那一刻,整个考场都寂静一片,林浩然听到心脏强烈地砰砰跳动。
十年寒窗,便在这一朝!
是龙则,扶摇九天而上!
是虫则,飞蛾扑火而亡!
县试的第一场叫做正场,四书题二道、五经题一道、试帖诗一首。
一声锣响,二个衙差举着一个木板,上面写着:“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截搭题?
郑国志正坐在林晧然后方,当看清楚题目的时候,便幸灾乐祸地寻找前面林晧然的身影,知道这书呆子必定折戟于此。
寒门祸害 第22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清晨,天空碧蓝如洗,仿佛是一块浅蓝色的水晶。
题目陆续进行公布,接下来的一道四书题和五经题都中规中矩,很传统的出题手法,看来这个肖知县懂得拿捏分寸。
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林晧然看到第一道题目的时候,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闭上眼睛,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在那成百上千篇文章中查找相应的标题。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不是这个!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是这个!
……
林晧然认真地搜索脑海,结果一篇篇文章从脑袋中闪过,但却无一能对上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背脊被汗水打湿,额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这无疑那个陈国志猜中了,县尊真出了一道截搭题,而他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似乎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对需要变通的截搭题束手无策。
冷静!冷静!
林晧然紧紧地攥着拳头,低着的脸有几分狰狞,强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以前的经历告诉他,遇到事情要先保持冷静。
一篇,二篇,三篇……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林晧然紧紧地握着拳头,微尖的手指刺入手掌中,但终于还是松开了,仰天长吐了一口浊气,知道这次算是栽了。
尽管他脑海有成百上千篇锦绣文章,但却无一篇文章能跟这个题目匹配,这截搭题果然是他的软肋,一击便致命!
这老天真会玩人,怕什么就给你来什么!
到了此时,他自然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截搭题。前半句出自《论语》,“学而时习之”的意思是学到的知识要不断去实践运用;后半句则出自《大学》,“有匪君子”的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
整句话连起来的意思便是:只要将学到的知识不断进行实践运用,你就会成为有文采的君子。
但……然后呢?
林晧然只能是苦笑,虽然他已经接触过不少古籍,还练得一手漂亮的手笔字,但要他正经写一篇八股文,那绝对是天方夜潭。
难道天真要亡我?
林晧然仰望天空,眼睛噙着一丝泪光。这不是为他所流,而是为了妹妹虎妞而流,他不甘心虎妞落得沦为丫环的命运。
绝望!
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这个词,很想撕掉这一切,将所有东西都推倒。虽然他先前有过担心,但当一切都即将演变成真时,内心的绞痛却来得那般的突然。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拳头隐隐地握着,微尖的指甲掐于掌肉,一种疼痛感传来。只是他的脸色却是阴沉不定,似乎在做着某种权衡。
哈哈……
他完蛋了!
我看你还怎么装!
郑国志没有急于动手答试卷,一直在盯着林晧然的动静,看着他久久不持笔,便知道这题果真是击中了这书呆子的软肋,心里当即像是喝了蜜一般。
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这有何难,不就是强调要将学到的知识不断进行实践动用吗?
果然是个榆木脑袋!
郑国志的嘴角微微翘起,提笔便在草稿上写了起来,很是顺畅地做起了文章。
罢了!
既然无法通过赌约夺回虎妞!
那就打造一个商业帝国,哪怕是花费黄金千两也要将虎妞赎回来!
他却就不相信,凭着他的能力,以及底线不高的人品,还能被这贼老天给玩死!上辈子的孤儿经历让他学会了很多,同时也给了一份做事的执着与拼劲。
呵呵……
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这道题目真是令人终生难忘啊!
林晧然将试卷拿到了手里,准备用纸张破裂的声音来结束他的科举之路,同时揭开他在大明朝打造商业帝国的野心。
咦?
就在纸张微微要裂开之时,他却是突然愣了一下,记忆如同拧开的水笼头,前世一段段往事在脑海闪过,最终定格在有某个场景中。
当时他还在追着那读文史的漂亮女研究生,故而特意研究一些有趣的八股文截搭题,打算跟那女的找些共同话题。
先前将文章的内容忘得彻底,但此刻却神奇地回想了起来,虽然没有文章的记忆,但却记起了一些似乎有用的东西。
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前半句出自《论语》,“学而时习之”的意思是学到的知识要不断去实践运用;后半句则出自《大学》,“有匪君子”的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
题目表面是说:“只要将学到的他的知识不断进行实践运用,你就会成为有文采的君子”。只是这其实是一个小陷阱,单靠“学而时习之”,在这个时代不能支持成为“有匪君子”的结论。
就像你班主任经常说:“只有不调皮捣蛋的学生,将来就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很显然,这个论点是经不起推敲的。
想要考上理想的大学,并不是不调皮捣蛋就行,还得勤奋刻苦学习。
《诗经》中原文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意思是要想当一个有文采的君子,就好像雕琢玉器一样,切割之后还要磋平,雕琢之后还要打磨。
因而,这道题论述的重点不能放在“学而时习之”,而应该还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问题的形式发生改变,但核心其实没变,这就考究了学子的思维辨别能力。
而故,这题目可以变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原本即将要撕裂的试卷放下,林晧然微微吐了一口气,然后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成百上千篇文章中搜索。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配对成功!
呼!
或许是刚才出汗太多,这些湿辘辘的衣服贴在身上,被二月的微风一吹,林晧然便感觉到了一丝冷凛。早上由于紧张还没有吃早餐,肚子显得饿了。
如今对题目已经心中有数,而答案都印在脑海中,他似乎不需要急于下笔。
将草纸放在试卷上面,然后又用镇石压住,防止它被风吹走。便提起放在桌子下面的食盒,伸手取出了一块熟肉和饭团,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饭团是用肉汤熟过的,故而带着一些肉汤味道,熟肉虽然已经冷了,但抓在手里随意撕咬,却吃出了另一番风味。
吃着这些美味的食物,他的饥饿感慢慢消减,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只是他这个举动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自暴自弃的典范。
这货已经放弃治疗了!
书呆子读死书,遇到搭截题就束手无策了!
这不是那个“长亭外,古道边”的草包吗?果然是不学无术啊!
……
不论是先前在富贵酒楼二楼见过林晧然作诗的学子,还是出身青山书院的那帮人,都已经认定林晧然这是放弃考试了。
吃过熟肉和饭团,又选了聂云竹给他做的糕点,最后又喝了两口水,林晧然打了一个饱嗝,结果惹到一堆白眼,似乎都在鄙视这个放弃治疗的书呆子。
只是吃饱后的林晧然又是哈欠连连,昨晚他压根就没怎么睡,这时眼皮都快要睁不开。想着考试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便将草稿和试卷挪到一旁,爬在桌子上面睡了起来。
这……没救了!
周围的考生看着林晧然竟然爬在桌上呼呼而睡,不由得纷纷摇头,觉得世上像自己这般聪明的英才太少,更多的却是这种蠢材。
同情者有之,怜悯者有之,嘲笑者有之,鄙视都亦有之……
陈国志抬头看到了,却是摇头晃脑地笑道:“这货竟然还能吃,不愧为呆子!”
只是半个时辰后,林晧然端坐起来,便拿来了草纸和试卷,当即就挥毫泼墨,开始做第一道题:学而时习之,有匪君子。
八股文,是明朝考科举考试的一种文体,起源于议论文章的一种推荐格式。具体是指文章有八部分,文体要求有固定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对于文章的内容,八股文要求立言必须用古人的语气,题目主要从四书里出,议论的内容也必须根据宋代理学家朱熹写的《四书章句集注》,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字数也有限制。
以破题为例,即要你分析出题目要义,说你这文章将要讲些什么。
八股文规定,只能用两句话破题,这两句话主要是概括题义、解释题义,但你又不能直说题义。总而言之,好的破题是既透彻又概括。
例如:当钱站起来说话的时候,所有真理都沉默了。——没有直指钱大于真理。
破题,虽然只是八股文的第一步,但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确是的好否,其实直接关系了整篇文章,而好的破题,往往有一种只会意会的妙处。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林晧然手持衣襟,泼墨挥毫,便写下这二句破题。这讲述了如此成为“有匪君子”的路径,切题而直鸣大道,恐怕最挑剔的文学大家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如切如磋——宝剑锋从磨砺出。
如琢如磨——梅花香自苦寒来。
意思其实还是那个意思,但解释更加形象具体,而且极有诗意,乃是不可多得的破题佳句。八股文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般无聊,相反有些东西很有趣。
此句落成,他的身体微微共鸣,仿佛有个残余的灵魂在咆哮与哭泣,这话倒尽无数寒门学子的信念。
寒门祸害 第23章 呆子与精明人
破题完毕,然后便是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洋洋洒洒,八百字的文章,文不修点,一气呵成。
为了防止与人交换试卷作弊,科举中有一项规定,那便是答题要做两份。一份写在草稿上,另一份则工整地写到试卷中。
在草稿上完成后,林晧然接着又誉抄在雪白的试卷上面,这次写得很是认真,用规范的小楷字体。
第二道是传统的四书题:“君子之道,譬如登高!”
这题出自《中庸》,正确的答案早已经浮现在脑海中,当即便又开始答题。
第三道是五经题。
这五经理会选取帖经的一段,给出一些内容让你将其他内容默写出来,这考的正是死记硬背,对林晧然简直就是送分题。
已经是偏午时分,暖洋洋的阳光将衣服烤热,大家身体暖洋洋很是舒服。
知县肖立道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将最后一道考题写在纸上,书吏将纸糊在木牌,两个衙差举着木牌又在场地中巡回展示。
最后一个题目是试帖诗,题目是一句诗句:根穿绿藓纹。
科举的试帖诗很会玩,要你写风花雪月,但题目绝对不会直白地告诉你写什么,而是摘取前朝诗人诗中一句或者一个典故的一句。
你便要通过这一句进行推敲,从而确定你是要写风,还是写花,或者吟雪,亦或者赏月。然后以此为题,作上一首诗即可。
肖知县出的还算是良心题,毕竟单从文字上推敲,便知道这大概是要写某种植物,而最让人容易联想的便是青松。
林晧然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脑海中搜索,发现他真是想多了,这诗的全文是:“数茎幽玉色、晓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出自杜牧的《题刘秀才新竹》。
很显然,肖知县并不是要大家写青松,而是要以竹为题作一首试帖诗。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八股文为王的时代,诗词歌赋已经彻底没落,仅仅只会在县试中出现。若是遇到不好诗文的知县,这试帖诗即便做得再出彩,恐怕他都不会多瞧一眼,只会关注前面的八股文做得好否。
当然,诗词歌赋虽然在科举中没有了地位,但在民间和书生间的重要性还是很高的,有力的证据便是唐伯虎大才子狎妓从来不用花钱。
“赋得根穿绿藓纹”
这是官方标准的答题题目,前面必须加上“赋得”两字,然后便是作下一首关于竹的诗,这诗自然得是乐观向上,能对当今朝廷进行歌功颂德则会更佳。
林晧然一手持衣襟,一手挥毫泼墨,并没有照着脑海中那首拍马屁拍得有点恶心的诗,而是凭着他自己的记忆,写下了另外一首写竹的诗。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
我自不开花,免撩峰与蝶。
……
这首是清朝郑燮的诗,说郑燮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但说郑板桥则无人不识。此刻被某人借用,只是用这首千古名诗对付小小的县试帖题诗,着实是大材小用了。
全诗没有一个“竹”字,但却每句都在写竹,恐怕整个大明考场,没几个人敢这么玩的。
在天黑前,考场会分数次打开辕门让交了卷子的考生离开,即“放排”。官方并没有规定具体的考试结束时辰,但大多是以天色昏暗为准,故而广东学子的时间相对会宽裕一些。
未时三刻第一次放排,林晧然便是交卷子,是最早交卷的一批,但这批却仅有十余人而已,大多数考生都愿熬到天黑。
县试三到五场,这个尺度完全由知县来定。
第一场考完后隔两天,便再考第二场,像现在十五号考第一场,那第二场便会安排在十八日。中间的时间是给知县阅卷,大约在十七号下午便会发榜。
这个榜既有通过县试的考生,亦有取得参加第二场资格复试的考生。若是上面没有名字的考生,则是被淘汰的,可以打包袱回家去了。
郑国志今天很是忙碌,既要应付考题,又要关心一下林晧然的情况。
他将第一题的答案写在草稿上时,抬头,林晧然在挠头,呵呵……这人果然是束手无策了。
他将第二题的答案写在草稿上时,抬头,林晧然在吃饭,哈哈……这人已经是放弃治疗了。
他将第三题的答案写在草稿上时,抬头,林晧然在睡觉,噗噗……这货彻底是无可救药了。
他将第四题的答案写在草稿上时,抬头,林晧然在答题,嘎嘎……这货竟然还垂死挣扎呢。
……
四道题目全部答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在洁白的试卷上卖弄书法,增强县尊对他试卷的印象分。而且他已经研究过,这位县尊青睐于小楷。
咦?
郑国志惯性使然,用毛笔蘸墨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朝前面那张桌子看了一眼。却看到书呆子竟然站了起来,拿着试卷跟着一个役差走向正堂。
这呆子是交卷了啊!
呵呵……恐怕他就只做了另一道四书题,知道已经不可能通过县试,怕是急着离开伤心地,先一步回客栈收拾衣物逃回家了。
终究是个书呆子,现在被打回原型了吧!嘎嘎……
糟糕!
郑国志手持着毛笔,准备提笔誉抄题目,结果沾墨的时候心不在焉,这时一滴浓密的墨汁从笔尖滴落,恰好滴在那洁白的纸上。
方才的兴奋当即荡然无存,瞬间转而无比惊慌。
他伸手想要擦拭,结果衣袖一抹,洁白的试卷又黑了一片。
若是在乡试中,这张试卷注定会上蓝榜,没有机会送到主考那里,而是直接被淘汰掉。虽然在县试中没有这种操作,但无疑会掉很多印象分。
完了!
郑国志如丧考妣地坐在椅子上,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他知道肖知县是极注定细节的一个人,这次考试恐怕是悬了。
最起码,这第一场考试注定不会被选录,大概只能拿到下场考试的资格。
给那该死的书呆子害惨了!
郑国志咬牙恨恨地说道,若不是将注意力放在那书呆子身上,他怎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怎么会错失直接选录的机会。
只是事情竟然发生,一昧的懊恼却无济于事,不过再怎么差,这总比那个直接淘汰的书呆子要强!
一念至此,他又得到了一点慰藉。
他在誉抄的同时,心里便进行盘算。这滴墨会扣些分,但前面的四书五经题没有差池,这是他的一大优势。至于这帖试题,他倒想不起是前辈哪个诗人的大作。
不过,他知道肖知县好诗文,尤其喜欢松树,故而这试诗帖考的必定是青松无疑,而他恰好准备了一首无比出彩的吟松诗。
呵呵……像那个书呆子那类蠢人,恐怕会在绞尽脑汁想着是哪位前朝诗人的诗,还在想着是竹、是花、还是其他什么草呀!
怕是整个青水县都没有人机智如他,直接从肖知县的喜好着手,然后便轻松地得到了正确的答案,还准备了一道符合县尊心意的诗。
嗯,虽然没能第一场便被录取,但拿到下场考试的资格还是绰绰有余的,这远比那直接淘汰掉的书呆子好太多太多了。
这么想想,其实还有点小兴奋呢!
寒门祸害 第24章 愚蠢的狙击
春日里,一个蓝衣书生在城中漫步,一路走走停停,感受着这座古城的魅力。
天上的春日暖暖,迎面的微风柔柔,街道的青砖闪闪,河面的水色清清,岸边的垂柳摇摇,水中的鸭子嘎嗄,迎面的少女嘻嘻。
回到青云街,经过富贵酒楼的时候,林晧然发现酒楼旁边围着一帮普通老百姓,一个小二还在敲着锣,显得很是热闹。
他凑近一瞧,却见一排的簸箕炊和一头套着彩球的小羊羔。
剽窃!赤裸裸的创意剽窃!
林晧然看到了上面的红色告示,当即便知道他那个捆绑营销模式被剽窃了,而且这帮剽窃犯还敢这大街中大肆吆喝。
只是这事他却只能吃哑巴亏,哪怕是法治完整的现代社会,对这种事情都深敢无力,更别提如今这个重农抑商的大明朝。
不过他倒没有生气,朝着酒楼里面瞧了一眼,嘴角弯起一个小弧度。其实他有考虑到陈员外会给他添堵,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采用如此愚蠢的方式。
“中了!中了!我是大将军!”
正当林晧然迈步准备离开时,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高举着竹签兴奋地叫道。很多人便围住了她,很是便是证实,这个妇人真的中了头奖。
这智商……
林晧然不由得哑然失笑,刚才那笼簸箕炊似乎都没卖掉几根,结果现在头奖就给人抱走了,剩下的簸箕炊谁还要?
原以为这些人摸清了门道,结果他却是高看了。
这士农工商的年代,打压的不仅是商人的地位,更是打压了商人的脑袋。有时他都不得不自恋一下,恐怕整个大明朝都没有几个经商能力比得上他的。
回到半间酒楼,酒楼大堂只有寥寥数位食客,聂云竹一个人坐在柜台前,白皙的贝齿轻轻地啃噬着拇指的指尖,眉头微蹙,正盯着一本册子在看。
他走过去,踮起脚尖越过柜台发现是酒楼的账本,看着她恰好抬起头,正想跟她打招呼。却是不料,那双带着懵懂的眼睛仅是望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看起账本。
林晧然看着这女人没搭理自己,便是耸耸肩走开,心想这女人似乎有些无情,竟然转眼就将他这号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才没走几步,后面却是传来一个“啊!”,然后便是椅子挪动的声音,聂云竹欣喜地道:“公子,你回来了?”
林晧然转过身,看到那张满是兴奋的俏脸,不由得朝她摊了摊手,这女人也太后知后觉了。而她似乎也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脸蛋顿时红了起来。
半间酒楼如今定位于书生市场,故而受到县试的冲击颇大,整间酒楼显得空荡荡的。门口本来摆着簸箕炊,只是受到富贵酒楼那边的低价冲击,聂云竹也让小六撤了回来。
聂云竹已然将林晧然当成酒楼的大掌柜,便是将今天酒楼的情况跟他说出,另外还说了簸箕炊的事:“公子,我算了一下,若我们将头奖换成小羊羔,每块簸箕炊也降到七文钱,我们还是有些赚的,但却不多。”
“我们不能降价,也不用降价!”林晧然却是摇了摇头,对着走过来的小六道:“小六,你将簸箕炊再拿出去摆!不过有人想买,你就告诉他富贵酒楼那边便宜……算了,我写张纸,你直接挂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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