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与娇养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在云瓷眼里,阿兄不一样了。
她想弄明白男女之事,想明白阿兄是怎样和苏姐姐亲近的,逼着念儿献出私藏的图册,这一看,便觉眼睛都要瞎了,心也跟着凉了大半截。
男女之间,原来能亲密成那样?
阿兄……再不是她以前的阿兄了。
可她还是以前的云瓷。
她用了很多天消化这件事,压下所有酸涩和那些时常冒出来的患得患失,转战后厨,洗手作羹汤。
自从明悟心意后,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和苏姐姐在床上滚过的阿兄到底什么样子,温柔,狂野?冷淡,还是热情?
翻来覆去,她根本想象不到阿兄还会做那样的事。想象不到阿兄和人亲密的样子,一旦图册上的人换成阿兄的脸,她就下意识四肢发冷,有种极大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阿兄高洁,哪会在未成亲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
她顿了顿。
想到苏姐姐用眼神勾搭阿兄时的魅惑风情,心里也在打鼓。身边有着这样一位未婚妻,阿兄可禁得起蛊惑?不喝补汤的话,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好在……阿兄答应被她养着了。
这般一想,云瓷又生出几分希望,至少,只要她赚钱够多够快,阿兄成家后,日子会过得舒服些。
归根到底,卑微,源于不敢妄求。
若阿兄心里没有苏姐姐,若苏姐姐仅仅一厢情愿,她孤注一掷哪怕豁出命也要去争。
如今木已成舟,做什么都晚了。
她再怎么喜欢阿兄,也不可能自甘折节,横刀夺爱。
油纸伞下,美人孑然独立,目光温柔虔诚:“姜槐,我喜欢你。我想偷偷喜欢你。”
念儿站在不远处,听着散在风里的呢喃,心尖发疼。
姜槐睡得沉。
大雪天,雪花飘飘洒洒,满心冰凉走在长街,寒冬腊月,冷意入骨,那是她被遗弃的第三年。
六岁的姜槐内心失去对世间的希望,独自往街角窝着打算好好睡一觉,哪怕冻死在睡梦里也无妨。
天地寂然,雪越下越大。唯独那奶猫般的哭声闯进她的耳,姜槐从角落里不耐烦睁开眼,积雪很厚,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
她冷眼走到跟前,漠然道:“别哭了,再哭揍你。”
三岁大的女婴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姜槐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六岁的姜槐打算在大雪天自生自灭,窝在角落梦到一些不好的事,起初被人吵醒时她心情糟糕透了,可这孩子,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她拭泪?
这些年,孑然一身,连哭都找不到人陪。
心底那根弦绷久了,久到姜槐都要以为她已失去作为人的情感,可当下,被个三岁大的女婴轻而易举击溃心防。
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待哭痛快了,姜槐红着眼睛盯着这孩子,盯了好一会儿,问:“你也被遗弃了吗?”
女婴茫茫然望着她,恐怕还不懂遗弃的意思。
“你叫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还是说被冻傻了?”
“不、不是小哑巴。”
“那你不说话,莫非没有名字?你家在哪知道吗?”
女婴摇头。
姜槐盯着她瓷白的肌肤,被冻红的小脸,温声道:“那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养你。”
风雪肆虐,她等了又等:“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云瓷,从今天开始,你姓云名瓷,是我姜槐的妹妹,知道怎么喊我吗?”
女婴眼里藏着世间最纯净的光,迟疑开口:“阿…阿兄?”
甜甜的,稚嫩清脆。
姜槐反观自己瘦弱的身板和一身粗布麻衣,摸摸她的小脑瓜:“为何不能是阿姐?”
女婴眼里茫然更甚——她只会喊阿兄,不会喊阿姐。
“好吧,阿瓷,你想怎么喊都行。”姜槐抬起瘦弱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长风荡开雪花,冷意刺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女婴痴痴地朝她笑起来,笑声好听,比哭起来好听多了。
漫天风雪,在对世间绝望之前,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就在那刻起,姜槐心想:我一定要将她养大,养成最完美无瑕的模样,让她代替我领略最美好的风光。
积年累月,生命里有了亲人的陪伴,风雪散去,自此人间三月,春暖花开。
梦境戛然而止,姜槐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小姑娘嗓音温柔,轻声唤道:“阿兄?”
每一个音节都那么好听。
姜槐嗯了声,由衷从心底生出自豪——十几年过去,她的小姑娘被养的温婉端庄,低头抬头显露出的风华很难再让人想起被丢弃在冰天雪地,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姜槐知道,阿瓷始终没有变,还是那个心肠柔软十分可爱的小妹妹。
日光下,忆及往事,她张开双臂,笑中带泪,嗓音微哑:“来,阿瓷,抱抱。”
云瓷来不及避开就被她揽在怀,感受到她的挣扎,姜槐委委屈屈将头搁在她肩膀,叹息着:“不准躲。”
不准……嫌弃我。
大将军与娇养妻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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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准动,云瓷当真不敢动了。
姜槐抱着她,声音闷闷的:“生我气了?气还没消?阿瓷,你最近怪怪的。”
感受着萦绕在耳畔的温热呼吸,云瓷气息一滞,轻笑:“阿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阿瓷连真心话都不愿讲,那日你想说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姜槐揽着她腰,迫使她贴近自己,她的眼睛专注,温柔里透着罕见的执拗。
念儿端着补汤退得远远的,四周寂静,唯有风声作响。
云瓷抿唇,她向来喜欢和阿兄亲近,可阿兄不是已经有了苏姐姐,还来招惹她作甚?这么一想,她禁不住委屈,情海浮沉,一旦懂了,再不能置身事外。
她慢慢推开姜槐。
感受到她的坚决,姜槐下意识松开手,目光胶着在她身上:“怎么,连抱抱都不行了吗?”
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养大的孩子被人掉了包,可那张脸,那双眼,分明是她最爱的阿瓷妹妹。
姜槐一颗心晦涩蔓延:“好阿瓷,求你了。”
云瓷指尖轻颤,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让阿兄喊出一个‘求’字?没有阿兄,就没有今日的云瓷,除却她心底深处滋生的爱意,除却那连奢望都不能的白头偕老,她与阿兄,中间还有扯不断的亲情。
相依为命,共同搀扶走到至今,这份感情,谁比得了?
她无声抬眸,便在下一刻被姜槐狠狠禁锢在怀里!
“不准躲,有什么好躲的?我与你,不是惯来如此么?避什么嫌,谁要和你避嫌?你是云瓷,我是姜槐,你若要和我避嫌,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姜槐眼眶微红,卑微道:“好阿瓷,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成吗?”
云瓷陷在久违的怀抱一味失神。是了,阿兄已经好久没这样抱过她了。若说亲密无间,在遇见苏姐姐之前,她和阿兄才是最亲密的。
“你……”她轻轻挑眉:“你不是有苏姐姐了么?”
“这关簌簌什么事?”
“怎么不关她事?”云瓷没想过阿兄会不承认,她心思活泛,问道:“阿兄不是已经要了苏姐姐身子?你们不是早就……”
“你在说什么?”姜槐如遭雷劈的僵在那,忽而笑了出来,音色清亮,眉眼也多了分快活:“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傻阿瓷,我怎么会对簌簌做那样的事?我不可能欺负她的。”
“可我明明…明明看到阿兄吻了苏姐姐……”
姜槐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低声感慨道:“原来,阿瓷介意的是这个啊。”
揽着小姑娘的手微微一紧,她蹙眉:“既然介意,为何不说?为何要冤枉我?我和簌簌乃知己,即便婚事也是她在为我筹谋……”
“没有男欢女爱?”
“没有。”
云瓷哑然。
姜槐摇头:“何来男欢女爱?我本来就……我本来就对情情爱爱的无甚兴趣,若非簌簌坚持,我怎么会允她?她愿嫁我,为我挡去皇家赐婚,挡去那些不必要的纷扰,我陪陪她又能怎样?”
“陪?”云瓷眸光微厉:“有这样陪人的吗?男女授受不亲,阿兄,你怎能如此?你这样,万一惹得苏姐姐多想怎么办?女儿家清白何等重要,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认错。”姜槐低声道:“我应该拒绝的。你介意的话,我再也不犯了,好吗?”
云瓷被她连哄带抱,哄得脑子晕乎乎的,她扬起小脸,在没彻底沦陷前挣脱出一分清醒,义正辞严道:“阿兄,需知男女有别,你不想娶人家,就别对她太好。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既是逢场作戏骗过那些人,为何一定要选苏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喜欢?你说簌簌喜欢我?”姜槐甚觉荒唐:“怎么可能呢?阿瓷,你看错了吧?”
“怎么会错?”云瓷笃定道:“不会错。苏姐姐喜欢阿兄,是那种想和阿兄过一辈子的喜欢。若非如此,哪个女儿家会甘心乐意和男子做那些事?”
说到这,那股火气再次窜上来:“她让你陪你便陪,阿兄,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姜槐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唔了一声,喃喃自语:“我自己并不重要啊,我从没想过这些……”
云瓷一怔,“为何阿兄觉得自己不重要?阿兄对苏姐姐,没有爱吗?”
“爱?”姜槐垂下眼帘,沉默寡言。
她并不懂情爱,她所有的热爱都给了阿瓷,她看万物,都抵不过看小姑娘的一眼。
“阿瓷,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云瓷被她这句话惊得心快从血肉里跳出来,磕磕绊绊道:“阿兄对我,是…哪种爱?”
黯然褪去,姜槐温柔一笑,满腔赤诚,指节描摹着小姑娘的侧脸,“热爱啊。阿瓷于我,重逾性命。我愿为阿瓷做任何事,我想看阿瓷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想看阿瓷成为世上最纯粹美好的女孩子。”
热…爱?
热爱是什么爱?
云瓷心里茫然又带着微甜,“阿兄既对苏姐姐无意,以后,切不可再行那种事了。”
“好。”姜槐捏着她的小手,“我会和簌簌说清的。现在…阿瓷可以抱抱我么?”
云瓷笑得灿烂天真,脆声道:“可以!”
她最喜欢阿兄了!阿兄还是以前的阿兄,阿兄只是不懂,以后阿兄所有不懂的,都由她来教。云瓷不信,阿兄的心是木石做的。
她爱阿兄,总有一天阿兄会看见。哪怕看不见,她依然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喜欢。中间没有苏姐姐,没有任何人,只她和阿兄。
云瓷伸展开双臂,拥抱自己的梦想。
姜槐忐忑的心总算平稳落地,“傻姑娘,除了你,我真不知道去爱谁。”
云瓷羞红了脸,埋在她脖颈:“阿兄张口闭口说爱,不觉得害羞吗?不准、不准说了……”
哪怕是热爱,那也是爱啊。
她的耳根通红,宛如一只娇羞的小兔子。
敞开心扉后,‘兄妹’二人亲密更甚往昔。外出归来,苏簌簌最先察觉到她二人的亲密,蓦然生出一股千算万算算不准天意的无力感。她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挡不住她们十几年来融入骨子的情分么?
她手上捏着四景楼送来的密信,叹息:“阿槐。”
姜槐站在桂树下,肩头洒落朵朵精致的小桂花,她笑:“簌簌,你要走了么?”
苏簌簌点头:“是。阿槐……你答应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姜槐坐在树下的小石凳,望了眼石桌黑白分明的棋盘,轻声道:“我答应要为簌簌赎身,答应为你拿回多年前丢在四景楼的尊严,我也…答应了娶你为妻。”
她目色微沉,歉疚道:“后者,恐怕我要反悔了。”
苏簌簌心道果然,忍着酸涩问:“出尔反尔,你就不怕我恼吗?”
姜槐认真凝视着她,半晌来了句:“怕。”
她缓缓开口:“可是簌簌,我并不懂情,我没法回应你。若你只当我是知交好友,咱们假成亲也无大碍,如今……怕是不行了。”
苏簌簌呆立无言。
心意被戳破,如泡沫破裂,镜花水月,总有人先说出口。
阿槐从来不是好糊弄的性子。
从前还能借着她木讷不懂情来欺负一二,哄骗一二,骗着她迎自己入府做将军正妻,哄着她在爬满青藤的高墙边细细亲吻,坏她‘兄妹’情意,逼她退无可退。
却忘了,人间繁华终究有落幕的一天,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她算准了云瓷自矜高傲,根本不屑于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可她想错了,她与阿槐,本就不是鸳鸯。
她故意让阿槐去小姑娘那里,日日以这样那样的举动在云瓷心里划上一刀,到最后,功败垂成。错估了阿槐对小姑娘的情,可这情,真的是‘兄妹’之情吗?
苏簌簌闭上眼:“阿槐,我在四景楼等你。”
候在院外的仆从恭恭敬敬随着花魁娘子离开,姜槐怔在原地,有那么一晃,缓不过神。
她不懂爱情,但她知道,人间的感情,从来都是霸道不讲道理。
二十年来她都是言而有信,没想到在簌簌这里破了例。不管簌簌怎样怪她,怨她,她自行承担便是。
情之一字,不动则安。
庆幸她未曾懂。
姜槐转身,一袭月白长袍衬得她眉眼甚为冷冽:“去请小姐,启程,咱们回家!”
大将军与娇养妻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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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三,云销雨霁, 忠武将军伤好回城。
禹州城, 红狐街,卿临巷, 从东往西数第七家, 便是姜槐和云瓷共同的家。
进了门,云瓷低着头不吭声。阿兄猜的没错, 她一人守着诺大家业,担心惹贼子觊觎, 干脆把将东西换成银票, 留待阿兄日后娶妻。
家里珍贵物什恍若遭贼似的被掏空,姜槐愣在那半晌反应不过来, 长舒一口气:“宋计!”
亲兵宋计急急出列:“属下在。”
姜槐手扶腰间玉带, 眉眼不动道:“拿我印信去元帅府换钱,让他老人家看着办。”
宋计颤巍巍接过方印,心想:将军不愧是将军,讹人钱财讹到元帅头上, 有气魄。做好被元帅一脚踹出门的准备, 宋计骑着马哒哒走了。
禹州城八月天儿,空气泛着潮湿。站在院子, 姜槐极力平稳呼吸, 一忍再忍终于在爆发前弯下腰。她生气不是没道理的, 好好的家业被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心疼。
云瓷跟着她一块儿蹲下, “阿兄,苏姐姐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回来?”
姜槐叹口气,不欲将那些事说给她听,揉揉她的小脑袋:“禹州城朱雀大街,街道两边店铺有一小半是你苏姐姐开的,她不跟咱们回家,她得过去主持大局,料理清了再着手赎身一事。”
“苏姐姐那么有钱啊。”云瓷粲然一笑,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兄,我错了嘛,我不该浪费你的心意。”
姜槐好笑的扶她起来,吩咐念儿带亲兵往偏院安顿。
人走后,姜槐牵着她手:“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
边说边往房间走,等推开那扇门,又是一愣。里面的摆设,还和她走前一模一样。
看着屋里熟悉的布局,透过这些想到三年前她和阿瓷相依为命的每一天。十四岁的阿瓷,天生美人胚子,总爱抱着她不撒手,醒来便喊阿兄,会在夜里偷偷为她盖被子,会在得知她欲从军时,连夜赶制新衣。
云瓷熟稔地从衣柜取出锦衣,眉眼弯弯:“阿兄,你穿给我看好不好?你说过的。”
姜槐宽慰的拍拍她的手背,拿了衣服往屏风处走。
云瓷不敢多看,急急背过身,心道:阿兄还真不避嫌。阿兄不想和她避嫌,念头涌上来,脸皮一阵发热。
须臾,姜槐玉树临风地在她面前站定,问:“好不好看?”
云瓷回眸转身,看呆了。
她就知道阿兄这样穿会更好看,当时她缝制衣服的时候试着幻想过阿兄露出锁骨的样子,几年的时间,阿兄长成了比她想象中更完美的模样——清冽,性感,无辜,却致命。
“阿兄今天就穿这身吧,看不够。”
“行。”姜槐摸着衣袖柔软的料子,勾唇浅笑:“阿瓷再给我做件里衣吧,之前那件染了血,穿不得了。”
“好啊,我再给阿兄做几套常服。”
云瓷笑了笑,“其实阿兄不在的那些年,我给阿兄做了很多衣服,都在衣柜放着呢,阿兄睡前可以试试,应该能有几件合适的。我不知阿兄何时归,闲来无事,各种尺寸都试着做了遍。”
姜槐无声看她,怔了怔,抬脚走到衣柜前,柜门打开果然见里面堆放着整整齐齐的衣衫——外袍、里衣、内衫,甚至还有鞋袜,应有尽有。
盯着那厚厚的几摞衣裳,姜槐仿佛看到阿瓷坐在烛光下细心缝制衣服的孤单身影,她蓦地酸涩:“阿瓷,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不晚。”
云瓷害羞的笑,“阿兄只要平安回来,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不怕等。”
她微微一顿,望向姜槐:“我只怕等不到你。”
姜槐喉咙一哽,“把手伸出来。”
知道她要做什么,云瓷顺从地摊开掌心:“阿兄,没有留下茧子,我手保养的很好。”
的确,是双极漂亮的手。
细心查看每根手指,温润的指腹从云瓷掌心纹路划过,云瓷指尖一颤,压下心头悸动,无助道:“阿兄,痒。”
姜槐松了手:“阿瓷的手跟脸一样好看。”
云瓷不敢看她,羞低着头:“阿兄谬赞了。”
温馨的氛围,姜槐笑的比任何时候都暖,然而下一刻,嘶哑的嗓音打破岁月静好,大门被敲响——“姜小郎,姜小郎在家吗?”
云瓷抬起头,“阿兄,有人找。”
姜槐嗯了声,脚下不动。
“阿兄?”
姜槐叹口气,以手抚额,颇为惆怅道:“想找机会多看看阿瓷都做不到,好烦。”
她这么说,云瓷红着小脸也觉得门外那人烦了,当机立断:“那我把人打发走,回来继续给阿兄看?”
姜槐捏了捏她的掌心,暗道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不必了,随我出去看看吧。”
来人进门便喊‘姜小郎,’无需多问,想也知道来人为何登门。举凡衣锦还乡者,或多或少都会碰到这种事。
赵五是来借银子的。
他说得很委婉,把陈年交情丢出来,在姜槐跟前哭得没了成年人的尊严:“家父近年染了怪病,医资甚重,卿临巷再没人敢借钱与我,姜小郎,你今儿做了高官,帮我一把好不好?赵五感恩戴德,以后就跟着你卖命了!”
一纸卖身契被他抖着手送上门,“拜托……”
姜槐迟迟不肯接,薄薄的一张纸在那双手上抖得不成样。
云瓷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在外人前,阿兄是一家之主,她不能干涉阿兄的决定。不过赵五是她在卿临巷难得有印象的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一面见得很尴尬。
大雪天她无意撞见此人在雪地里痛哭,成年人的悲痛淋漓尽致地混在哭哑了的喉咙里,她见人冻得浑身发抖,让念儿予了他一杯热茶。
赵家家境不好,卿临巷好多人见了赵五都绕道走。赵五生得还算白净,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秀气,曾几何时也是有希望中秀才的。但没办法,赵家穷得叮当响,他的求学路只能中断。
赵五在一声声哀求声里崩溃:“我实在没路走了,爹还等着我喂药呢,家里没钱买药……”
他双膝跪地,拿脸去擦姜槐染了微尘的鞋面。什么自尊,什么脸面,他都不要了。
普通人为了生存,在现实磋磨下被打断一根根傲骨,骨头断折的一瞬间,浸出来的卑微是自幼被保护得极好的云瓷想象不到的。
这些年云瓷一心扑在攒钱大业,亦没忘了姜槐的叮嘱。她活得很精致,入口一块糕点寻常人努力一年都买不起,抿过的茶水,泡开前仿佛带着银子化开的细响。
在亲眼见到人为五斗米折腰时的窘境,她恍惚明白一件事——阿兄拼死拼活地赚银子、挣军功,就是为了让她在云端好好当个仙子吧!
随着年岁渐长,觊觎她美色的人很多,能一次次撕开缠上来的狗皮膏药,不是云瓷多么智计无双,是有阿兄一次次从边关传来的军功压着。
积年累月,军功赫赫,无人敢动她分毫。动她就是动姜槐,一个前程锦绣光明璀璨的年轻将军,谁会想不开轻易得罪?
姜槐赶在赵五的脸贴过来时,率先挪动脚。成年人的崩溃,她也有过,甚至更悲壮。
她知道赵五,源于赵五是卿临巷有名的孝子。世上真正的孝子已然不多了,她喜欢孝子。
接过卖身契,从头看到尾,姜槐道:“字写得差强人意,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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