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下朝后,太子就奔着淑妃宫里去了,看来定国公举荐之前并没有同太子商量过。”常信将密探传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与专心作画的自家大人说了,见他笔锋不停,一时也摸不清他的意思。
一幅山水画收了尾,落了款,温羡才扬起了眉梢,道:“温恢这是一心为太子铺路,太子拎不清,淑妃可不糊涂。”
云惠帝后宫无后,淑妃进宫早,先生下皇长子被册立为太子。太子养尊处优二十多年,不说知晓民生疾苦,便是一两桩令人称道的政绩都没有。
如今云惠帝春秋渐高,太子若是再不立起来,岂不是要给那些盯着太子位的虎视眈眈之辈以可乘之机?
温羡将画悬至一旁吹干,勾了唇道:“太子被赶鸭子上架也好,正当是个试探的好机会,我想皇上该也是这个主意。”
常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大人……”
“此事不必插手。”温羡抬头看向窗外,“平州那边可有消息回来?”
“目前还没有万俟先生的音讯。”
“好。”
温羡按了按眉心,忆起连月来夜里的梦境,他的心头有一阵不安。
若此番平州战事果然应了验,那么梦境到底是真是假?
颜姝……
“将画拿去裱好,三日后随我去颜家拜寿。”
“是。”
另一头奔去惠安宫向淑妃求助的太子才道明了来意就被淑妃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你舅舅这么做都是在为你打算,你还在这里委屈,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有些长进呢。”淑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头疼无比,“你想想如果没有你舅舅,你能把这太子之位稳稳当当地坐到今天?”
淑妃常常在恨,恨自己登不上后宫尊位,因此黎煜占了皇长子的先机当上了太子,也无法高枕无忧。
不是嫡长子,到底容易发生变数。
太子一时还转不过来弯,一头雾水地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啊,儿臣去了还能全头全尾的回来么?”
淑妃叹了一口气,“你是太子,押送粮草的监行官,谁会让你往前线去?这趟差事办好了,立起你在军中的声望,才是你长长久久的好处。”
太子好在还不算太迟钝,寻思了半晌终于想明白了,“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太子是一个怎样的心性,淑妃心里比谁都清楚,少不得仔细叮嘱了一回,末了才又道,“这回出去是办正事,不该拿不该碰的别拿别碰,还有别去招惹来路不明的女人。”
“儿臣明白。”
“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那是你的嫡长子,太子府后院可要敲打仔细了。”说着又摆了摆手,“罢了,回头我把阿婉接进宫来稳妥些。”
太子府后院百媚千红,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淑妃心里有数,不然也不至于太子妃颜婉进府三年小产两次,最后庶子庶女满地跑了。
太子嘻嘻一笑,“那儿臣先替太子妃谢过母妃了。”
太子离开后,淑妃疲惫地靠在贵妃椅上,问身边的掌事嬷嬷:“今日大殿上,温羡怎么说的?”
掌事嬷嬷愣了一下,才道:“娘娘怕是忘了,温大人前几日触怒了陛下,如今正闭门思过呢。”
经掌事嬷嬷这么一提醒,淑妃才想起自己女儿黎沐阳昨日恰是因为这个在温羡那儿又吃了一回闭门羹,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冤孽……”
如果没有发生十年前那桩事,她那个出类拔萃的侄儿少不得能成为黎煜的左膀右臂,哪里会像如今这般?
淑妃难得在心里埋怨起自己的长兄定国公来。
好好的有出息的嫡长子硬是逐出家门,甚至还狠心在族谱上除了名……
凭着温羡如今的手腕就能把宋仁从丞相的位子上拉下马,若是他与太子为了敌呢?
淑妃有些怕了……
丞相家的小娇娘 16.温羡贺寿
四月初六这日一早,喜鹊儿便盘旋在颜府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得欢快,树下来来往往走的是颜府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和小厮。
因着是颜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府中上下格外重视,从宴请宾客到食材采购,即使小到庭院洒扫,一桩桩也都是分管到各人的头上。
颜松、颜柏和颜枫兄弟三人皆在正门口迎客,陶氏则领着胡氏与孟氏在后院忙活着。整个颜府之中若说此刻还得清闲的人,怕也就只有颜老爷子和老夫人并几个小姑娘了。
松鹤堂里,颜老夫人斜靠在炕上,由着金嬷嬷给按着腿,微微闭目养神,而在堂屋的另一边的暖阁里,颜老爷子则是正襟危坐地下着棋。
坐在颜老爷子对面的颜姝手里拈着一枚白色棋子,盯着棋局看了半晌,眉尖不由轻轻蹙起。
“阿姝,下这里!”颜妙纤手一指,就把颜老爷子的一个破绽指了出来。
颜老爷子连忙摆了摆手,瞪圆了眼睛道:“不许耍赖啊,观念棋不语真君子!”
颜妙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阿妙是小女子本就不是君子呐,祖父,小心,阿姝要吃子啦。”
经她一提醒,颜老爷子忙不迭去看棋盘,果然颜姝已经轻轻松松地吃了一枚黑子。颜老爷子不满地道:“感情你们几个小丫头是联合起来坑我这个老人家呢,这一局不算不算。”
见老爷子放下棋子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颜姝几人相视一笑,最终颜姝勉强忍住笑意将刚刚收走的黑子放了回去,道:“那就各让一步,祖父也让一让阿姝好不好?”
她语气软软,颜老爷子想再继续赌气都做不到,少不得轻轻哼了一声:“下棋培养的是心性,别学破棋篓子。”
听他又提起破棋篓子,颜姝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家阿爹,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正当祖孙几人下棋下得其乐融融时,颜书安的声音就在外间响起,恰是来请颜老爷子往寿堂去的,只说贺寿的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颜老爷子搁下手里的棋,对几个孙女儿道:“这棋局放这儿,谁也不许动,回头啊阿姝咱们可得下完咯。”
颜姝自然点头应下。
等到颜书安将颜老爷子请走了,颜老夫人才把几个孙女儿召到身旁,叮嘱道:“待会儿拜了寿就回后院去玩耍,今儿个可都不许调皮。”
颜娇捧着自己胖乎乎的小脸颊,侧着头道:“不调皮,吃好吃的!”
家人拜寿都是提前了时辰,因此颜姝几人给颜老爷子磕完头说了吉祥话又呈上寿礼以后,陆陆续续地才有外客被引进寿堂。
颜家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不攀附任何派系的家族,颜老爷子未曾致仕之前亦是百官敬畏的人物。因此,今日前来登门拜寿的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颜老爷子倦怠应付这样的局面,正想着从寿堂上撤了,就听见外面有小厮飞快地跑进来通报,说是吏部尚书温大人来了!
这一句通报丝毫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毕竟如今谁人不知这吏部尚书温羡因为弹劾前丞相宋仁之故被云惠帝罚了闭门思过。
可这般时候,原本被禁足尚书府的温羡竟然大摇大摆地跑来颜家拜寿了,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肥呐。
温羡就是在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当口踏进门的。
今日他特地换了一身簇新的湛蓝色锦袍,腰系玉带悬玉坠,长身玉立宛如峭壁直松,款步踏来,自是一番闲庭信步的从容。
“学生温时慕恭祝颜老先生福寿安康。”一字一句沉稳有力,言罢便将早已备好的寿礼奉上。
温羡的出现的确令颜老爷子有些意外,他眯着眼看向一脸淡然的温羡,忽而忆起上次在别庄对他说过的话。
“还来?下一回再来可没今天这么容易进门了。”
……
瞥见温羡微扬的眉梢,颜老爷子轻轻地哼了哼,也不与他客套,直接让人将那呈着寿礼的锦盒打开。
一卷画轴安然盛放锦盒中央。
画轴展开,一幅山水画便跃然于众人眼前,人群里立即就传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原因无二,只因那画上的落款题的是“温时慕”。
颜老爷子原本还绷着的脸这会儿也缓和了,他看着那幅画,道:“有心了。”
温羡从前封笔不作丹青的事情也曾在信陵掀起过一阵风波,背后的原因至今无人知晓,但今日温羡为了给颜老爷子贺寿,竟然再拾画笔,其中的心意确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赘述明白的。
吩咐人将画收好以后,颜老爷子才又对温羡道:“可否留下饮宴?”意在担心温羡禁足一事。
温羡笑了笑,拱手道:“时慕只得了陛下一个时辰的恩赐,今日只能辜负老先生好意了。”
颜老爷子摸了摸胡须,忽而笑道:“既有陛下恩典在,不妨移步后面花厅用杯茶再说,若是回头陛下问起,只说我这个老头子今日不放人也就是了。”
温羡没有再推辞。
“阿姝,你尝尝这个,可好喝了。”颜妙手里提着一只青玉壶,斟了一小杯青梅果酒送到颜姝的唇边,笑嘻嘻地与她道,“只稍稍地抿一小口?”
颜姝自小脾胃虚弱,从来滴酒不沾,即使这果酒闻起来清甜,她也是不敢碰的。
然而颜妙却不好缠,被哄了半晌,颜姝到底是就着颜妙递过来的玉杯轻轻地抿了一抿。
甜丝丝的滋味在唇边蔓延开,颜姝蹙起的黛眉微微舒展开,眼底染上一丝惊喜的光亮。
坐在一旁的颜嫣见了,与她道:“这是才熟的青梅酿制的,酒味儿不浓,不过也有些后劲,你别由着二姐胡闹。”
颜姝轻轻一笑:“偶尔尝一点点应该没有关系。”
然而事实却如颜嫣所言,青梅酒后劲纵使不大,也不是颜姝能禁受得住的。
颜姝的脸颊微红,眼睛里也浮现出一层雾蒙蒙来,翠微见了连忙“哎哟”了一声,顾不得许多就扶了她要回芙蕖院去。
走到半道上,颜姝忽然对翠微道:“翠微,我的帕子落在暖阁里了……”
“等会儿奴婢给您回去取。”翠微瞧出颜姝已经有了醉态,只想着先把人哄回芙蕖院再说。
可这会子颜姝不依了,执拗地要去寻绣帕,翠微无奈,只能将人先扶到一旁的凉亭里。
“好姑娘你先在这里等会儿,奴婢去去就回来,你可不要往别处去啊。”
颜姝侧着头,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快去快回。”
翠微见她眼底的雾气似是散了些许,只当她已经清醒了点,便稍稍安下心,飞快地朝着之前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的东暖阁跑去。
只是,等到她寻到了绣帕回来,凉亭中哪里还有颜姝的身影?
丞相家的小娇娘 17.湖畔柳荫
微微凉的春风穿林过苑,吹进凉亭里,颜姝双手托腮盯着亭外的垂柳看了半晌,忽然起了身,提着裙摆跑出了亭子。
颜府花园的小路蜿蜒曲折,径旁栽满了各色花草。在颜府下人的引路下,温羡穿过花间小路往花厅去,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停下了脚步。
领路的小厮感到奇怪,觑着温羡的神态,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一声:“温大人?”
温羡的目光淡淡地从不远处划过,微微侧首问小厮:“花厅就在前面?”
小厮连忙点了点头:“绕过前面的月门就是了。”
温羡顺着小厮说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十步开外果有一扇半弧月门,他微微扬了扬唇角,将小厮打发:“你且回去,本官自己过去便可。”
虽他语气淡淡,但自有一番凌人的气势,小厮不敢得罪这位自家老太爷的座上宾,只得默默地一人退了下去。
等到那小厮的身影走得远了,温羡才转了脚下的方向朝着花间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小径的尽头是一片茵茵绿草地,临湖栽了一排垂垂杨柳,风拂过,杨柳依依,温羡一眼就看到了那立在柳树下身姿如柳的纤弱女子,眸光微微一敛,抿着唇走了过去。
颜姝立在湖畔边的柳树下,低头看向清凌凌湖水里的倒影,绿柳如丝,白云似棉,忽而缓缓地蹲下身子,伸手去点了点冰冰凉的水。
这会儿,那点子青梅酒的后劲几乎已经全部涌了上来,颜姝只觉得晕晕沉沉,唯有那指尖传来的沁凉触感让她感到一丝清明。正当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准备掬一捧湖水时,忽然被人扯住衣裳的后领往后轻轻一拉。
颜姝懵懵懂懂地看向湖水倒影里出现的人,眨了眨眼睛,缓缓地侧过头。
温羡已经松开了手,却还是半弯着身腰看着她。
见她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泛着雾气,似是微醺,却又勾得他心尖发痒,不由开口问道:“喝酒了?”
颜姝乖乖地点了点头,露出浅浅的梨涡,笑着答道:“甜甜的,青梅酒。”
此刻她的笑容纯粹,不见前几次的小心谨慎,落在温羡的眼中,教他不觉舒展开眉头。
掀袍随地坐下,冲着依旧蹲在湖畔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
湖畔青苔湿滑,她醉意微微,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失足落水,温羡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竟是不觉生出几分微恼之意。
然而听了他的话,颜姝却并没有反应。过了好半天,她才蹙眉指着温羡道:“你是个坏人。”
“……”温羡一手按了按跳动的眉心,目光逡巡了四周一回,见没有人经过,便直接探身擒住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将人扯到粗壮的柳树后,借着郁郁葱葱的柳荫将两人的身形挡住,他才沉眉冷目地看着正懊恼的颜姝,勾了勾唇,道:“我不是好人,嗯?”
嘁,也不知前几回是谁信誓旦旦地非要说他是好人的。
见问,颜姝皱了皱小脸,凝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不等温羡说话,她又突然“咦”了一声,竟悄悄地挪到温羡近前,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去碰他眼角的那颗泪痣,可是还没等她碰到,就被温羡轻巧巧地拦下了。
无视她水汽蒙蒙的双眸,温羡闭着眼,隔着薄薄的春衫握住颜姝的手腕,收了两指,静心替她摸起脉来。
颜姝安安静静地看着温羡,等到他收回了手,她才学着他方才的动作将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啊?”
她一脸苦恼的模样,令温羡莞尔,然而只一瞬他便敛去了笑意,道:“下一回再不许饮酒。”
颜姝身有不足之症,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这般本来就该精养,哪里能沾得半点儿水酒?温羡心里暗暗地给颜姝身边伺候的人记了一笔,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愣住了。
对于面前这个女子,他似乎插手的有些太多了?
目光描摹过女子精致的五官,温羡蓦然忆起那藏在竹里馆的画卷,顿时觉得一阵头疼与烦躁。
明明只是南柯一梦,却为何一桩一桩都在慢慢合上,若是眼前人正是梦里人,那么是不是最后又是香消玉殒空惹十年生死之叹?
温热的指尖轻轻地触上眉心,温羡睁眼就对上颜姝茫然目光里的担忧。
“喝酒头疼,下一回你也不要喝啦。”
“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温羡倚着柳树,抬头看碧空如洗,低喃了一句:“梦里如何终是空,这命道从来都是在各人手中的。”
“……”
过了半晌,温羡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不知何时颜姝已经双手抱着膝盖睡了过去,似乎是那粗粝的柳树枝干硌得慌,她眉头皱作一团,睡得并不安稳。
温羡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忽而翘了翘嘴角,伸手戳了戳她软软的脸颊,“喝醉了,胆子的确比以往大了许多。”
……
颜姝是在翠微的低唤声中清醒过来的,她轻轻地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颈,才注意到此刻的翠微正一脸后怕与焦急。
“翠微,你这是怎么了?”
翠微见她清醒了过来,才拍了拍心口将她之前喝醉走失的缘故说了一遍,末了才将绣帕交给颜姝,道:“好姑娘,下一回这酒可真是沾不得了。”
经翠微这么一提醒,颜姝才恍惚忆起先前被颜妙撺掇着喝了一杯果酒的事情,而后发生的种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有谁也曾如翠微这般叮嘱了一句。
颜姝扶着翠微的手,看向清凌凌的湖水,忽而问了翠微一句:“翠微,为什么每次都看到那人究竟生得何等模样呢?”
翠微一愣,不明所以:“姑娘?”
颜姝扯了扯唇,摇了摇头,“许是酒劲还没有过去。”
主仆二人回到芙蕖院,翠喜早备好了醒酒汤,服侍着颜姝用下后,翠喜才捧了清水进来为颜姝梳洗。
“姑娘早起戴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听见翠喜这一句,颜姝才恍然低头,果然发现腰间悬着的那枚香囊不见了踪影,“许是落在了湖边……”
翠喜一听这话,立即就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寻,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寻到,所幸那枚香囊不过是翠微随意绣来与颜姝把玩的,丢了也无伤大雅,颜姝便不放在心上,只有翠微又几次去湖边寻过后才放弃,重新又替颜姝缝了一枚。
丞相家的小娇娘 18.阵前失踪
为了与老爷子贺寿助兴,颜松兄弟三人特地派人请了信陵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到府里搭台唱戏。然而戏折子才开场,就听见门外一阵马蹄声嘈杂,伴着一声疾呼由远及近。
颜松立刻站起了身,他似有所觉,给颜柏和颜枫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迈步往二门处走去。
颜老爷子也站起了身,他看向颜柏,眼中满是疑色,“说,到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今日是他颜鸿六十岁大寿的日子,若非至关紧要的事情,怎会有人如此不顾轻重直接纵马到二门处喧哗?
颜柏被问得心头一咯噔,自然而然就想到前几日传来的平州战祸上去了。
“儿子也不知……”
见问不出来,颜老爷子也无心再看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花腔做打,负手就离了席。
瞧着老爷子离去的方向,颜柏和颜枫对视了一眼,颜柏立刻跟了过去,而颜枫则留下来继续招呼面面相觑的众家宾客。
颜家偏厅里,颜柏面沉如水地看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小兵,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似是不敢置信般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他的三弟驰骋沙场十余载,怎么可能会出事?
“将军前线失踪,至今生死未卜,夫人为了寻找将军的下落,如今也不知所踪……”
一句话好似是破天而来惊雷,震得那才走到门口的颜老爷子脚下一个踉跄。素来身子骨硬朗的颜老爷子竟是一下子就厥了过去。
温羡得到风声时正在花厅喝茶,他握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抖,将茶泼出了半点儿,才敛眉看向厅外的春色如许。
云惠帝十六年春四月,蛮夷大举进犯黎国边界,不过十日便攻下固若金汤的平州城,镇南将军颜桁誓死守城被射杀于城门之上,其妻苏氏随后殉城……
然而现下颜桁夫妇却只是下落不明,平州城也还未被攻下,只要万俟及时赶到,一切局面皆有扭转的机会。
拢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握成拳,温羡久久才收回视线,掸衣起身。
屋外颜书安恰好过来,一见温羡便满面歉色地拱手道:“府中出了些变故,怠慢了温大人,还望温大人莫要介怀。”
“无妨,不知老先生身体可有大碍?”
颜书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休息几日便好,只是……”只是平州若是一日未有捷报,颜桁夫妇一日没有音讯,谁又能安下心来呢?
后半句颜书安没有说出口,温羡却心领神会,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颜书安的肩膀,末了只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颜将军吉人自有天相。”
颜书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愿如此。”
送了温羡离开,颜书安才折回府里就听说颜桁夫妇失踪的消息被嘴快的丫头传去了芙蕖院,当即就变了脸色,匆匆往芙蕖院的方向赶去。
芙蕖院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翠喜和翠微守着刚刚吐了药的颜姝一步不敢离开,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她慌张害怕的心绪,只能软语轻哄。
然而颜姝哪里能听得进去?
她满脑子只剩下“生死未卜”,心里只余下无尽的惶恐。
她生在边关,即使深居浅出也知道战争的残酷。颜桁在前线失踪,连续数日都没有下落,这预示了什么她也不敢深想。
“阿姝乖乖回京,等到了端午,阿爹就高头大马威威风风地回信陵去!”
“蛮夷一平,阿爹就解了这盔甲,天天陪阿姝下棋!”
“……”
颜姝紧紧地咬着唇,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但却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模样教两个小丫鬟见了更加担心。
翠微蹲到颜姝跟前,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才要开口安抚两句,就听见门口处传来帘子轻动的声音,不由侧首望去。
颜书安阔步进了屋,走到颜姝跟前,见她脸色发白,知她心里担忧,这会儿也不再瞒她,将平州传来的消息细细地说与她听了后,才道:“现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阿姝难道不相信叔父能打赢这一仗吗?”
“可是从前,阿爹从来没有把我支开过。”在平州生活了十四年,大大小小的战祸颜姝也经历过,但唯有这一回,颜桁是事先以拜寿为由将她送回了信陵。颜姝抬起眼帘看向颜书安,动了动干涩的唇,对他道,“大哥,我害怕。”
颜书安伸手覆在颜姝柔软的发顶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声道:“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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