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金扇
……
镇南大将军颜桁阵前失踪的消息很快也传进了皇宫,彼时云惠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见这一句手里的羊毫一下子就落到了龙案上,将面前的一摊奏折打湿了也顾不上。
“阵前失踪,生死未卜?”
兵部尚书卢远道手持玉笏立在殿内,见问,便道:“前方传回来的战报确实如此写的,颜阁老今日大寿也因为此事厥了过去,陛下,阵前不可一日无将,这平州不能失守呐。”
云惠帝眯眼看着激昂陈词的卢远道,“依卿之见,谁可担统帅之任?”
“这……”卢远道一时语塞,不是没有可举荐之人,而是不好开口。
云惠帝轻哼了一声,直接吩咐人传了还在闭门思过的温羡进宫,将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颜将军下落不明,正当军心不稳之际,此时需要的不是经天纬地的将帅之才,而是一个能够鼓舞将士士气的人。”因为进宫匆忙,温羡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宽袖常服,此刻立在大殿里挺拔如翠松,“太子既在平州,定能当此大任,另,颜将军的副将孟封可担辅佐之任。”
“臣以为不妥。”温羡的话音才落,卢远道当即便出声反驳,“太子无领兵经验,上阵如何杀敌?”
温羡淡淡勾唇,“那卢大人有何提议?”
卢远道哼了一声:“孟封智勇双全,可担大任。”
云惠帝闻言亦是颔首。
太子是他的儿子,身上几斤几两他摸得再清楚不过,监行粮草可以,这两军交战若是让他往前凑,是鼓舞士气,还是丢人现眼就是两说了。
温羡却淡淡地提醒云惠帝说,太子黎煜现下就在平州是三军将领皆知的事实,此番恶战如果太子蜗居后方亦未免教人看轻,“太子象征的是帝王家,有太子在,士气必振。”
云惠帝犹豫半晌,到底允了温羡的提议,才要提笔草拟折子,就见温羡又开了口。
“臣请往平州而去,还望陛下恩准。”
云惠帝皱眉:“平州烽火连天,你去作甚?”
“颜将军阵前失踪实有蹊跷,臣想前去一探究竟。”说着又笑了一声,继续道,“亦是想戴罪立功免了身上的闭门思过之罚。”
温羡因何故而被罚禁足尚书府,云惠帝心知肚明,这会儿见他主动提及此事,料到他事出有因,虽心下犹豫,到底还是点头应允了。
一旁的卢远道见状,亦是按捺不住心头老骥伏枥的痒痒劲,跟着请命要一同往平州去,嘴上却只说担心温羡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回头半路出了事。
云惠帝瞄了一眼温羡,见他没有反对之色,便顺遂了卢远道的心意。
隔了几日,快马加鞭的圣旨传到平州驿站,彼时正在饮酒作乐的太子黎煜得知云惠帝让他上战场,一下子就呆住了……
打马喝酒他在行,可是两军对垒他哪行啊?
黎煜欲哭无泪,在心里暗暗地给始作俑者记了一笔后,到底还是端着架子被推上了城楼坐镇……
丞相家的小娇娘 19.扭转战局
江南四月恰是春光如许的好时节,岭南的平州却是烽火连天不绝,满地疮痍刺目。
平州城东南面三十里外的峡谷里,传言中生死未卜的颜桁领着十几个精挑细选的将士小心翼翼地避开蛮夷设下的埋伏,悄悄地往敌军的后方摸去。
“将军,按着计划,天亮之前大概就能绕过去,只要夫人那边不出意外,定能给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颜桁摸一把络腮胡子,眯着眼看向远方,哼了一声道,“这一仗耽搁得也够久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蛮夷突如其来的进攻虽然让颜桁措手不及,但是这十几年来颜桁并未放松过对蛮夷的警惕,既然南蛮子来势汹汹,他索性就顺遂了他们的心意让其一进再进。
骄,是兵家大忌,却是南蛮子最爱干的事,他不过暗施小计就轻易蒙骗过去,营造出阵前失利、滚落峡谷生死不明的假象来。此刻南蛮子一心攻城,他只要一举直捣后|庭,断了敌军的后续,再与孟封前后呼应,破敌并非难事。
先前说话的小将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嘻嘻地笑了一声,打趣颜桁道:“将军哪是怕出乱子啊,是担心夫人呢吧。”
颜桁啐了他一口,“战场上无夫妻,才不担心呢。”
武力值强悍的娇妻上阵一个能顶十个兵,颜桁心里不仅不担心,还悄咪咪地骄傲着,他担心的是自己“阵前失踪”的消息传回到信陵去吓坏了自己娇娇软软的宝贝闺女儿。
那小将嘿嘿地笑了两声,“原本还想问将军要不要抓紧点儿赶路好去接应夫人,现在看来是不……”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教颜桁一巴掌招呼在了后脑勺上。
“别净咋呼,赶紧走着。”
沿着狭窄的谷间通道向前摸索,颜桁突然伸手向后面的人示意。寂静的谷外有马蹄声阵阵踩踏,隐隐的似是还有人声的嘈杂……
难道竟是被南蛮子识破了计策不成?
颜桁皱起了眉,“静观其变。”
听蹄声该是四人三马,凭着他手下的精兵还不足为惧。
谷外的羊肠小道上,呼呼的猎风吹着,卢远道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缰绳,勉强睁开眼看向骑马走在前头的温羡,出声喊道:“温小子,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绕到这鸟不拉屎的峡谷里做什么!”
自从离了信陵,一路上温羡只管快马加鞭,弃了一路畅通的官道不走,偏生绕开平州从关外走,卢远道猜不透他的打算,一路问,结果是一路被无视。
卢远道本是个暴脾气,咋呼了几回却都铩羽而归,原因无二,只因为温羡是个油盐不进的。
温羡勒住马儿的缰绳停下来,侧头看向卢远道,薄唇微微一挑,语含笑意地开口道:“卢大人,该小心了。”
“什,什么?”卢远道还没理清楚温羡话里的意思,就听见右边的峡谷里传来了兵甲摩擦的声音,顿时抖了下精神,侧耳细听,“这峡谷里有人?”
话音才落下,便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团团围住,天旋地转间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卢远道骂骂咧咧了一句,抬头发现温羡竟然早已翻身下了马,顿时气得胡子都歪了。
然而,这般情景他也知不是跟温羡计较的时候,连忙凑到他身旁,一边拿眼睛瞄着那几个黑头黑脸看不出面目的拦路人,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温羡:“温小子,这些人……什么来路?”
当初颜桁阵前失踪的消息传回信陵,温羡是有些意外的,毕竟颜桁不是初出茅庐的草莽将军,又岂会轻易折羽?后来等他出了信陵,接到万俟燮的飞鸽传书,才算洞悉了颜桁的打算。
没有搭理卢远道的问话,温羡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颜桁的身上,拱手道:“颜将军。”
“……”
避风的峡谷里,颜桁弄明白温羡和卢远道的来意后,面上倒是难得有了一丝惭色。他搓着手,叹息般开口:“南蛮子不好缠,我也是捉摸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铤而走险的法子,为了不出纰漏,只能瞒着,没料到消息会这么快传到信陵去。”说着他看向信陵的方向,心里有点儿复杂。
当初他毅然弃文从戎,颜老爷子一怒之下都不肯再再见他,本以为老爷子该对自己不管不问的,却没料到竟然还为他急火攻心了。
颜桁突然觉得,也许这一仗打完了,真该回去跟老爷子服个软了。
担心完颜老爷子,颜桁突然又想起自己那身在信陵的女儿,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向温羡打听两句,但转念一想,自家的宝贝女儿身在颜家深院,问了温羡也是白搭。
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颜桁指着西南方向的一条小道,对温羡和卢远道说:“二位从这边只管往前走,到了尽头会有接应的人。”
“那颜将军……”
“等天黑了,我们就包抄蛮子后方,若是顺利,明晚就能在将军府为二位摆宴洗尘,若是不顺利……”颜桁一爪子招呼在温羡的肩膀上,“怕是要劳累二位大人多吃些力守住平州城了。”
温羡扭头看了一眼颜桁的手,眉目不动,对于他的话亦是不置可否。
是日夜,当颜桁在南蛮后|庭杀敌时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温羡时险些没把脸上用来伪装的黑土灰都给抽搐掉。
这白面书生还真是很任性啊……
常信一步不离守在温羡的身旁,掩护他往粮草的方向移去,须臾遍天的火焰烧红了夜色。
从另一边包抄的苏氏瞥见火光,娇艳无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赞了句:“老颜总算聪明了一回,知道先断了粮路。”
粮草被烧,后|庭被偷袭,南蛮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卯足了劲要去抓人时却只扑了个空,只能远远地看到绝尘而去的烟土。
次日天明,南蛮一鼓作气发起攻城,想着一举攻下平州,然而原本蔫蔫无斗志的黎国兵将却一反常态变得骁勇无比,将其打得落花流水。
太子黎煜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好的形势得意地笑了:“哈哈,要赢了!”
这时他身旁的一个侍卫指着从战场另一边冲过来的一队人马,惊呼道:“殿下,是镇南将军的人马!”
黎煜定睛一看,霎时喜上眉梢。
镇南将军安然无恙,那此战定然大捷啊!
“殿下,想不想摘头功?”正当黎煜大喜过望时,那说话的侍卫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镇南将军破敌,这头功可就与殿下无关了。”
黎煜不明所以,扭头看向那侍卫,就只见他双手奉上了一把缠金丝刻花弯弓……
丞相家的小娇娘 20.多管闲事
黎煜看着侍卫手里的弓箭,面上满是错愕之色,他颤抖着手指着侍卫,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是要陷,陷本宫于不义之地呐。”
那侍卫闻言却直起身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战场上流矢无眼,没有人会知道是殿下。殿下坐镇城楼三日,这战功本该就是殿下的,岂能教他人横刀夺去?”
“那,那也不用伤及人命……颜,颜将军可是我黎国的肱骨。”黎煜往后退了一步。
那侍卫冷笑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径直将弓箭塞进黎煜的手里,声音沉沉地道:“太子是君,颜桁是臣,君要臣死,天经地义。”
黎煜手里握着弓箭,耳边回荡着侍卫的这一句话,目光放空地落在硝烟弥天的城楼下,一时之间也犹疑起来。
他知道自己能够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不过是占了个皇长子的名头,其他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要想坐稳太子之位,只有得到父皇的认可,而眼前就摆着一个机会。
如果击退南蛮、守住平州的人是他黎煜,这样的功劳定能够让父皇刮目相看……
“大丈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殿下,机会只有一次,就是现在!”
侍卫的声音似有蛊惑人心的力量,黎煜缓缓地拉开了手里的弓,寒光锃亮的箭矢亦搭上了弦……
“爹!”
颜姝拥着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亮,依稀可以看见她巴掌大的小脸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一片惊恐之色尚未褪去。
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颜姝记起梦里看到的场景,心里涌上一阵害怕。
她梦见,尘土飞扬的沙场上,阿爹催马赶到平州城关前,手起刀落斩杀无数敌将,却冷不防被暗中飞来的一支冷箭射中心口从马上摔了下来。
血色染红了他的战袍,纷纷踏踏的马蹄从他的身上践踏过去,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颜姝手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
守夜的翠微听见内室的动静,连忙点了一盏烛火进来,瞧见颜姝呆呆傻傻地坐在床上,唬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将烛火放在一旁,翠微取了绢帕,一边替颜姝拭去额上的汗珠,一边柔声道,“姑娘可是魇住了?不怕啊,有奴婢在呢。”
闻声,颜姝轻轻抬眸,一双杏目水汪汪的,喃喃道:“翠微,我梦见阿爹了。”
轻细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抖,翠微猜着那不是什么好征兆的梦,便笑了一声,安抚道:“姑娘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吓自己了可是?”
“可是阿爹已经失踪半月了,翠微,我害怕……”
“将军英勇善战,怎么会被人轻易算计,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平州的消息许是在路上耽误了,等天晴了,兴许将军得胜的好消息就传来了呢。”翠微扶着颜姝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姑娘莫自己吓唬自己,坏了身子,回头将军回来了可不得心疼?”
担心颜姝睡不安稳,翠微也不敢走开,索性就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守着。
摇曳的烛火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翠微听见颜姝用细小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翠微,会没事的,对吗?”
她握着拳,语气平稳地应道:“会没事的,姑娘睡吧。”
信陵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等到久违的阳光再一次洒下,平州的战报终于传回了信陵。
“姑娘,姑娘——”
翠喜一路小跑进了芙蕖院,冲到正在喝药的颜姝跟前,连气也顾不上喘,就急急忙忙道:“姑娘,胜了,胜了!”
没头没脑的话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翠微手里端着蜜饯看着她问道:“什么胜了?”又道,“你先别急,喘口气儿再说。”
翠喜圆圆的脸上露出笑容,喜滋滋地道:“我刚刚从前院经过,听说平州城守住了,南蛮子都被咱们将军打跑了,好像再过几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呢!”
“翠喜,你说什么?”颜姝飞快地搁下手里的药盏,抬头看向翠喜,掩在袖中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连着声音也有些发涩。
悬了半个多月的一颗心因为这一句话终于找到了可以落下的地方,颜姝一时之间反而生出几分不敢置信来。
翠喜也知道自家主子这连日来的心思与煎熬,见问,便细细地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遍,道:“方才前院来了几个身穿盔甲的,说是打平州来给老太爷请安的,又说将军月前是为了诱敌深入才故意失踪绕到南蛮军后方烧了敌人粮草大营,现下已经南蛮已经交了求和书,战事平定了呢。”
听说颜桁安全无虞,颜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看来我是来晚了一步。”孟氏笑吟吟地掀帘进来,快走几步到颜姝跟前扶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笑道,“本想来做个报喜的,没料到翠喜这丫头竟还比我快了一步。”
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颜姝,见她神态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和娇怯,顿时心疼道:“好孩子,怎么都瘦成了这样?你这模样,教婶娘见了都心疼,要是你爹娘回头见了,还不得难受,少不得又要埋怨我这做婶娘的没有把你照顾好了。”
颜姝微微低下头,抿着唇露出一丝浅笑,半晌才轻轻地抬眼,侧首问孟氏:“爹娘他们真的要回信陵了吗?”
孟氏笑了,“端午时候,就能一家子团聚了。”
颜姝终于彻底安下心来。
当初她启程回信陵时,颜桁和苏氏承诺的归期就是端午。
平州大捷的消息让信陵城上至云惠帝下至颜府下人都松了一口气,半月来阴霾也因为这份捷报一扫而空,但是平州大营的气氛却并没有那么松快了。
颜桁身上依旧穿着厚重的战甲,焦急地在大帐前走来走去,卢远道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亦是一脸愁色。
苏氏端了刚刚做好的卷饼过来,瞥了一眼守在大帐门口恍若门神的常信一眼,才走到颜桁跟前,压低了声音与他道:“你别在这里走来走去了,教人听了也怪心烦的。”
兵甲摩擦的声音不算小,听起来着实嘈杂得很。
颜桁搓着手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日前那一战,黎国军队扭转战局反败为胜,形势一片大好,为了趁胜追击,他鸣鼓追敌,却不防一支冷箭竟然从平州城楼的方向射来。
锃亮冰寒的箭矢来势凌厉,等他发觉时已经是躲闪不及。原以为一条老命就此交代了,又岂料眼前白影一闪,那箭竟然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温羡给挡下了。
颜桁纵横沙场十多年,最后竟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救了,这一来教他面上挂不住,二来也教他心里实在惭愧得紧。
虽说那箭并未射中温羡要害,可就凭那小子弱鸡一样的身板,他真担心他吃不住哟。
“这小子要是有个好和歹……”
“行了。”苏氏打断颜桁的话,随手抄起一个卷饼塞进他嘴巴里,“里面有神医在,伤的又不是要害,你别在这里聒噪。”
言罢又将卷饼分给了一旁的卢远道两块,之后才走到常信跟前,“你也吃点吧。”
常信眼神不移,道:“不用了,多谢颜夫人。”
苏氏也不勉强他,端了卷饼走到一旁坐下,颜桁瞧见了,也乖乖地走到自家夫人身边蹲下了。
大帐外扰人的声响终于消失了,万俟燮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了,他手里捻着银针,看了一眼倚在软枕上面白如纸的男子,轻嗤了一声:“你也着实能耐了,箭都敢挡了,要是放箭的人黑心点,给箭抹点毒,别说小爷我了,就是我老子来了也救不回你的小命。”
万俟燮当初遵着温羡的嘱托来到平州,未曾显山露水,只以一名大夫的旗号应征进了柳营。前些日子平州大捷,被抬回柳营的受伤兵将不计其数,他本就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就被拎到了帅营。
原以为是颜桁在沙场上挂了彩,哪里知道还没进大帐就看到了黑着一张脸的常信?他千算万料,也没料想到原本远在信陵的温羡会突然跑来了平州,还十分有能耐地把自己整得半死不活。
“你忍着点啊,这针扎下去可能有点疼。”万俟燮盯着温羡,手里的针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
他治过无数人,但这是第一次给温羡治伤。他担心小心眼的温时慕吃不住疼,回头给他记一笔。
温羡的额角隐隐有青筋在跳动,他看着不住念叨的万俟燮,扯出一个凉凉的笑容:“万俟,再不扎,疼的人可能就要换了。”
话里隐隐含着威胁,令万俟燮嘴角一抽,但他到底敛了心绪,专心致志地替温羡治起伤来。
因为伤口早被处理过,万俟燮现下所做的不过是用万俟一族独有的银针刺穴让伤口不会溃烂和好得更快些。
施完针,万俟燮看着闭目养神的温羡,按捺不住心底疑惑,问他:“说起来,这颜将军跟你是有何渊源吗?先是让我千里迢迢跑来平州防止有人暗中动手对付颜将军,之后还亲自跑来平州,啧,眼下连这舍命相救的事都做上了……”说着微微一顿,“时慕,你可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啊。”
温羡动了动唇,没有应声。
万俟燮哂笑了一声,掀袍在一旁坐下,“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多少也能猜到一点,不就是为了那颜家的小姑……”
“万俟。”
“好,我不提。”万俟燮耸了耸肩,“只是时慕,你别忘了宋家。”
温羡缓缓地睁开眼,眼风扫了万俟燮一下,苍白的俊脸上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宋家?”
“你跟定国公府断了往来,如今连着宋家也得罪透了,可你别忘了小宋姨即使不在了,但到底曾是宋家人,还有那一纸婚书至今下落不明,你难道真不怕宋家从中作梗?”
听了这话,温羡脸上的笑意反而浓了几分。
婚书?估计也就只有宋仁那老匹夫和温恢会当一回事,想拿莫须有的婚约来束缚他,又哪里那么容易呢?
“万俟,我收回以前的一句话。”
“什么?”
“宋家人并不都是愚不可及的。”
“……”
万俟燮忖度着自己该提醒的都提醒过了,瞧着温羡一副淡然的模样,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索性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您呐心中有经纬,我啊只顾喝茶看戏。”
说实话,温羡能动一动凡心,最高兴的人还是万俟燮了。他认识温羡十多年,亲眼看着他从当初金尊玉贵的定国公府小世子变成如今清心冷面的尚书大人,对温羡经历的一切,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万俟燮离开大帐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卢远道早已回了自己歇脚的大帐,只有颜桁还坐在帐外的石墩上等着。
彼时已经被苏氏勒令换了一身衣裳颜桁看起来干净爽朗,他看见万俟燮出来就立刻迎了上来,问道:“万俟先生,怎么样,没事了吧?”
万俟燮瞥了一眼颜桁,心里纳闷这五大三粗的颜将军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个娇娇软软的四姑娘的,但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将军放心,温大人只需静养几日就行了。”
颜桁听了这话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是件好事,便咧开嘴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万俟燮看向不远处的营帐,想起那冷箭,便问颜桁道:“将军可有找到那放箭之人?”
“找到了。”
“哦?”
“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侍从。”这时候颜桁已经知道万俟燮与温羡相识,也不怀疑他会坏事,直接道,“说是那侍从想射杀南蛮将捞个功劳,不想射艺不精,误伤了人。”
万俟燮挑了挑眉,拍拍自己身上的药囊,低头一笑,反问道:“将军信了?”
“老子信了他的邪。”
丞相家的小娇娘 21.来日方长
“老子信了他的邪!”颜桁轻嗤了一句,语气里满是不屑,见万俟燮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便捋了捋还没有修理过的杂乱胡须,道,“这柳营里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谁在背后动了手脚,藏好了也还罢了,这样明目张胆的,除非我是个傻子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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