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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苍霁把玩着明珠,看净霖一眼,说:“你与我快活的时候便不觉得熟悉吗?你看,从脱衣服开始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上回你……”他舌尖一缓,就变得暧昧煽情,“出手相助的时候,便不觉得大小贴合相宜,如鱼得水吗?”
净霖心慌意乱,他稳着声说:“我的过往清楚明白,在忘川河中也没有记起与你的这一场情缘。”
“诛心之言莫过如此。”苍霁微垂首望着指间的明珠,“救你的人,也是救我的人。他将你我放在一起,可见他对其中隐情心知肚明。这么着吧,为了证实在下是货真价实的郎君,我便再与你说一些话。”
净霖倾耳细听。
“你从前背上留着伤痕,有一道划在腰窝往上半寸处。我与你欢爱一场,摸到一次。”苍霁说着勾起chún角,“温水里晃得起浪,我便用双臂端着你的双腿,要捏得轻,因为你惯会唤‘轻一些’。你从前心爱我心爱的不得了,从来不称我帝君。”
净霖疑信参半,说:“那我唤你什么?”
苍霁收敛了坏sè,端肃道:“你都叫我哥哥的。”
净霖沉默地望着他,稍稍向前倾了些许,说:“骗人。”
苍霁由着净霖看,反问道’“我形容的不对吗?不信你唤几声试试看。”
净霖说:“我不要。”
苍霁说:“娘都喊了,赶紧。”
净霖拾起书卷,说:“我不要上当。”
“诓你是小狗。”苍霁从后压在净霖肩头,说,“若是假的,你喊一声自会察觉。”
净霖盯着字呆了一会儿,说:“……你不要诓我。”
“我将你搁在心窝里。”苍霁低声说,“我如何舍得诓你?”
净霖指尖有些凉,他又默了一会儿,字正腔圆地念着:“……哥哥。”
接我回家。
净霖突兀地忆起这句话来,他指尖下意识地传出锥痛感,仿佛这句话就是在疼痛里重复着。
昏暗的车厢似如昏暗的石棺,净霖眼前恍惚看见一面斑驳血迹的石壁。他以为上边写着字,可他只看见层层叠叠的线。
净霖倏而回神,他觉得xiōng口泛起点热cháo。但是眼睛里却积埋着酸涩,可是他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的难过。
他还能难过么?
他早已是个死人了。
他辨不清快活,尝不出心动。他甚至真如旁人说的那般,是没有心肝的。
他怎么会难过呢。
净霖说:“……这不是……”
“货真价实的。” 苍霁手臂收紧,他说,“这不是净霖吗?我怀里抱的不是你吗?”
“我追着你……”净霖偏头,复杂地问,“我心爱你?”
“我追着你。”苍霁不回答,而是语气坚定地重复,“我心爱你。”
净霖被这话烫慌了神,他袖间的石头终于瞅准时机滚了出来,在两人腿边难以置信地绕了几圈。苍霁脚尖一收,直接将石头又塞回自己袖子里。
“我心爱你。”苍霁变本加厉,“我心爱临松君净霖。你为何不看我?你好烫。我说这句话让你觉得热还是觉得情难以堪?”
净霖chún线紧收,一言不发。
苍霁就说:“你若是不看我,我就说一夜。”
净霖立刻转头,他眼中又惊又怕,这是他在这具拼凑的身躯里头一回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甚至有点笨口拙舌地说:“我不要……我不要听。”
“是吗。”苍霁加重语气,“那我不仅心爱你,还想抱你揉|你含|着你,你是不是也不要听?不要听我便不说了——你怎么想得这么美!”
石头在苍霁袖中挣扎一番不得逃脱,净霖呆了片刻,竟然抬手捂住耳朵,面上原本没什么表情,在苍霁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恼羞。
“……那我也要说了!”
苍霁笑一声:“我求之不得,来啊,我洗耳恭听。”





南禅 110.故居
净霖登时语结, 石头不能出来,他的情绪便无处遁藏。他于过去那么多年的光yīn里,已然习惯把另一个自己匿在石头中。不丢失本心的最好办法便是把它寄存在别处, 临松君不能做的事情,石头毫无顾忌。
但那也是净霖啊。
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比苍霁更加明白,他的净霖已经不再有束缚,石头不该成为净霖隐藏的去处,苍霁要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化在自己的心口。
苍霁见净霖语塞, 不由地说:“不会说?无妨的, 拜个师我教你啊。”他握住净霖的两只手腕,从耳上余出空隙,随后慢条斯理地教道,“我怀里抱着的人怎么跟玉似的, 又柔软又滑腻。过去在山中是我有眼不识软温玉,竟把我的净霖当作了白瓷jīng。”
净霖被苍霁拿在怀中, 他不自在地挪动了腿, 被书本抵着膝头。
“我欲含着你。”苍霁正儿八经地解释,“是因为你捞起来轻得很, 稍微使点劲撞,就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你。”
“……我。”净霖被拘着双腕, 只用一双眼望着苍霁, 里边的波光晃得苍霁堆在舌尖的浑话忍了又忍才吞下去。
“我不是水。”净霖说, “……含不得。”
苍霁吻了吻净霖的耳根, 说:“我此刻已陷入水中,我来日必将耽于此身。”
净霖深知苍霁在讲什么,因此探臂欲爬。可是苍霁从后囚着他,沿着耳根低语。
“他们告诉你苍龙喉生逆鳞,破之既亡,却不曾告诉你苍龙本性纵|yín。我心爱你,我便想与你做尽快活事。”苍霁渐渐握住净霖的手,“我既要疼着你,也要弄疼你。我虽总是这般让你慌让你怕,却也想这般让你耽于我。我心爱一个人,这个人也心爱我。我与他不论是煮茶论道还是尽享欢爱,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天经地义。”净霖呓语。
“天经地义。”苍霁带着净霖的手贴在他的小腹,戏谑道,“我在这里进出自如,这把咽泉剑归我。”
净霖偏头,说:“不……”
“这只恶苍龙归你。”苍霁陡然堵住净霖,以他一贯的进攻吻得净霖支身不稳。
苍霁后靠在车壁,他猛地抬腿拨开杂物,臂间用力,将净霖揉着腰转过身。净霖骑着身,发随着苍霁的动作乱散在后。
chún舌间吞含的不止是心爱,还有两个人隐秘的情|cháo。sè|欲湿润地渗在四肢百骸,将净霖泡得眼角泛红,眉间化开一片春情。苍霁揉皱了净霖的衣袍,他用一种极度情|sè的方式吮|含着净霖的舌,眼里承着水浪,将净霖吻得双腿发软,又将净霖揉得含糊吟叹。
“所以床笫之欢有什么不好。”苍霁抄抱着已经化了的人,哑声咬着他的耳,“从宽衣解带开始,步步都是疼爱你的意思。一下一下只重不轻,我的yín|sè放浪全交给你。”
净霖埋起脸,石头小人终于不动了。
雪停时马车已到了地方。
苍霁打帘而出,此行为了不惹人眼目,他已尽力掩了妖气,故而落地时也缓了几口气。
佘桧的伙计一路打点,跟着鞍前马后,这会儿送到了地方,少不得来讨个喜。苍霁抛了他几颗金珠,他喜笑颜开地接了,对苍霁抱礼道:“公子是难得的财神爷!这一程走得顺利,多半是承了公子的福气。佘爷特地嘱咐,备了份薄礼给夫人。”
这一趟谁不知道“曹夫人”是曹公子的心头肉。
苍霁颇为愉悦地说:“叫佘爷惦记了,回去替我禀个平安。”
伙计连声应了,两个人正客套间,伙计目光突然一顿,接着磕绊地说:“……夫、夫人啊?”
净霖肩覆狐裘,闻声侧视。他近几日虽没记起多少事,却已不如下山时寒冽。
苍霁说:“冷吗?”
净霖眺目远山,雪雾隐绰,距他两人下山已过了一年,此时再看故处,竟有陌生之感。
“不冷。”净霖答道。
苍霁扫伙计一眼,伙计即刻噤声退了。他迈步与净霖并肩,沿着这残雪未扫的道走。
“宗音性子稳重,素来恪尽职守,又好秉承规矩办事。”苍霁说,“他不该有什么仇家。”
“他必不会无故离海。”净霖斟酌道,“他若不是被人带走,便是自行离去。”
“一个人遽然生变。”苍霁说,“必是碰了情字。”
“这般说。”净霖看向苍霁,“未免武断。”
“我与宗音几面之缘,却已能猜得他是何等样的人。他若不是被bī无奈,绝不会弃职离海。只是动情便罢了,他本就是东边的土皇帝,如想隐瞒九天境也不是不能。为何要匆忙离去,bào露而出?”苍霁说着环顾四周,“这村子有些古怪。”
“人少了。”净霖驻步,示意苍霁向前看,“雪掩柴门,还留在此地的百姓不足五户。”
“无人坐镇,妖怪横行。”苍霁说,“但是必不会惹出大事,因为分界司会尽快tiáo出人手来,所以没理由跑得这样干净。”
净霖一时间也无头绪,他说:“临行前东君道八苦只剩这一苦,可我算起来分明还少了三苦。若是能猜得宗音是哪一个,兴许便有些线索。”
“是少了两苦。”苍霁见净霖不解,解释道,“冬林的‘死’,顾深的‘爱别离’,楚纶的‘病’,左清昼的‘放不下’,老皇帝的‘老’。此乃你我共经历的五苦,而我于忘川河中见得了‘怨憎会’,所以如今只剩下‘求不得’与‘生’。”
他闭口不提这个怨憎会是谁的,净霖却仿佛心有灵犀。
净霖说:“宗音数百年里寻求化龙机缘,却迟迟不得。所以给他一个‘求不得’,倒也正合适。”
“不过是百年。”苍霁说,“寻常人修行问道,动辄千百年,又受本相牵制,能入臻境者凤毛麟角。宗音只是尚不得入门之法,却并非不能化龙。所以求不得于他而言还差些东西,倒是生,兴许寓意着他将有劫难,要在生死关头走一遭。”
净霖沉默不语。
苍霁便猜得他的心思,于是说道:“你一直以为生是你,对不对?”
净霖颔首,想了想,说:“我生机难得,那般情形下本已是陷入死地。”
“东君有一句话说得不差,八苦与你我息息相关。如今生死已过,此后便再无可惧之处。”
苍霁说着拾起净霖的手,把在掌心捏了捏。
“凉成了这般,还与我说不冷。”
他俩人不曾另寻住处,而是回到了枕蝉院。院内廊子塌了一半,舍边小池也已干涸。好在他俩人也不是凡人,否则今夜便要横睡雪间。
净霖将推门上的雕花换了个图案,苍霁抱卷路过时端详片刻,问:“一条狗?”
净霖用手掌遮了一半,回首说:“不与你说。”
“那便是条狐狸了。”苍霁抵身而来,从后面凑在净霖颊边,“要狐狸做什么?换条龙吧。”
净霖说:“不是狐狸。”
“……你以后喜欢什么。”苍霁婉转地说,“尽管知会哥哥一声,我自当画给你玩儿。”
净霖略微窘迫,石头又在袖里打滚。
苍霁顶他一下,说:“借着石头占我便宜?它在我袖里乱摸。”
净霖滞声反驳:“哪里是摸?”
“这不叫摸。”苍霁“哗啦”的松开抱卷的手臂,一把撑在净霖左右,“对不住,我说错了。这叫蹭,叫贴,叫磨。”
净霖几乎要贴门上了,他说:“打个滚,你也要讲浑话。”
“委屈了。”苍霁说,“我也想打个滚。”
说罢不待净霖回复,先将人掐着腰抱起来。他惯会这么抱,净霖如今双脚离了地也能神sè淡定,被苍霁带进了室内。地上铺了新毯,净霖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放在毯间。
苍霁一扑而下,将净霖抱了个满怀。接着他一个翻身,让净霖待了上面,自个枕在下边,说:“日日都想跟你滚几圈。”
净霖撑臂,说:“家里边没人瞧。”
苍霁哈哈一笑,摁住净霖的后脑,狠亲他一口,说:“你说什么?”
净霖说:“家里……”
苍霁跟着又是一口,他捧着净霖颊面,说:“跟我回家了,就是要成亲的。”
净霖被他亲得chún间微红,闻言又想扯石头,结果石头没扯到,只扯到了苍霁衣袖。他攥着苍霁的袖,说:“与我成亲有什么好?”
苍霁顶着净霖的额,说:“哪里不好?”
“我记不得以前。”净霖一手微抬,用指尖轻戳着苍霁的领口,“我分|身不归,便不算完整的‘人’。但它回来了,我便又不是如今的我了。”
苍霁说:“我只抱净霖。”
净霖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我是净霖么?”
苍霁顿然翻了身,将净霖反压在底下。他摸了摸净霖的脸,说:“我会认错人。”
净霖眼眸半阖,微微偏头蹭在苍霁的掌心。
“但我怎么会认错逆鳞?我的命在这里。”苍霁渐俯下身去,与净霖咫尺相望,他说,“你活着,我便活着。你我共生一命,此后我必不要你跑。我……”
他埋下首。
“我此生唯一一件后悔事。”他说,“死前我说错了话,我怎么舍得叫你一个人。”
净霖躺在毯间,似乎听到了大雨声。他不知不觉地淌出泪来,又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懵懂地贴在苍霁掌心,这一刻他仍然像是从前。
有些人可以作践他、锤炼他,叫他变得铁石心肠毫无人样。
但只有个人可以珍惜他、呵哄他,叫他如汤沃雪般的露出本真。
净霖抬手抚在苍霁发间,小声说:“我与你成亲的时候,必然是开心的。”
苍霁心中大痛,若非强撑,险些要将这个人揉进血肉里。




南禅 112.现身
翌日晨时, 苍霁醒来被窗晃了眼, 应是下了一夜的雪。净霖还趴在他xiōng口睡得沉, 苍霁热热地摸了几把滑腻, 爱不忍释。净霖腿根和腰间被掐得指痕明显, 当下被摸着了, 蜷着身往被里滑。
苍霁就有点不妙。
他昨晚顶多算个半饱,十八班武艺不及施展。他捞着这脂玉,蓄势待发地磨蹭了几下。净霖被蹭得腿软,齿间喘了几声。
苍霁膝头抵分开净霖的腿,昨晚的余韵使得一片软热。他轻车熟路地进入了, 含着净霖喘气的chún,温吞地持续着顶弄。
净霖还没醒透, 一个劲地呜咽。湿热地晃起来, 抱着苍霁的脖颈被吻得直哼气。
这一场分明不激烈,却也惹得两个人汗流浃背。
“再叫几声。”苍霁边狠边温情, 手指给净霖抹干净汗泪, “再叫几声来听。”
净霖被颠得迷离,由着他又喊了好几声“哥哥”。
被子掀开时床榻上狼藉一片, 发被汗渗得贴在背上。净霖撑身起来时东西滑了一腿, 苍霁下床打着赤膊把人抄起来扛肩上, 带着去沐浴。
净霖换了衣方觉得活过来了, 苍霁开了门, 外边的寒气顿时扑面袭来。
雪倒是没下了, 山里却一夜间冰冻三尺。苍霁推门时看门槽里边都卡着冰碴子, 他趿着鞋晃到廊子,见院里边的小石小柱都冻住了。
“一夜冰冻。”净霖把袖口掩得严实,“跟宗音分不开干系。”
“昨夜不慎漏了龙息。”苍霁回首,“你浑身都沾着龙的味道,他必是嗅出来了。”
净霖下意识地嗅了嗅手腕,说:“你尚未渡劫,我怎么会有龙息?”
苍霁抱臂,说:“从前留的,若非我死得太早,该更浓郁一些。”
净霖说:“他会来吗?”
苍霁从廊子里回身:“宗音一直在寻化龙之机,乍然闻着味道,必定会受其牵引。今日大寒,我猜这是他已经无法自控的征兆。他即便心疑这是场陷阱,也会来一探究竟。”
“他来与不来都无妨。”净霖走出了庇檐,“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山间雾凇立于白雪,野猪寻味而奔。它拱着秋日埋起的土坡,刨开冰雪,将囤积的根秧拖出来咀嚼。
土坡被拱塌了,后边斜抵的树应声而倒。野猪甩了甩被溅一脸的雪屑,没有理会。它饿了五六天,山脚的村人一搬走,地窖里也空荡荡的没吃食。
野猪大嚼大咽,逐渐刨出个坑来。
后边传来踩雪的脚步声,野猪回头,见雾间一个光着半身的男人佝偻前行。雪都埋他腿窝了,他反而热得通身泛红,鼻息沉重。
野猪嗅觉灵敏,分辨出海cháo的湿咸味。它疑心这是海里跑出来的妖怪,因为他双臂被热出了类似龟裂的痕迹,像是鱼鳞。他面容被呼出的热气遮掩,隐约能窥见眉眼。
他像是一团火,还是饥肠辘辘。
野猪突然tiáo头,撒腿狂奔。它蹬在雪窝里,没命地前蹦。背部刮断了松枝,一股脑钻在杂木丛。后边的脚步追得急促,那人也狂奔起来。
野猪被强有力的臂膀拖抱住了后蹄,它嚎叫着滚撞在树杆,蹬起一片雪雾。男人双臂犹如铁钳,把野猪拖着向后拉。野猪的挣动好似石沉大海,在他的手臂间没有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男人拖着已经咽气的野猪,在山间徒步。他走得极快,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使得他不能耽搁。当他掰断枝桠走出杂木丛时,净霖正候着他。
“既然入了我的山。”净霖寒声,“不打声招呼么?”
宗音当即拖着野猪回身疾跑,他跳过雪坑,野猪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速度飞快,却不敢化形而遁。就在他即将再跃过山涧窄口之时,左侧骤地扑出一人,将宗音猛掼在雪中。
宗音侧脸被压得狠撞在雪间,他喘着气,陡然回肘猛撞。苍霁被他肘击于xiōng口,岔了口气,立刻抱住宗音的肘臂,膝头蛮撞在宗音侧腰。宗音忍痛要爬起身,苍霁已经摁着他后脑一把磕进雪里。宗音粗喘着,一手擒住苍霁手腕,以肩相抵着将苍霁霎时撂翻在地。宗音撑身要跑,苍霁双掌拽住他脚踝,滚身时把宗音带翻在地。宗音单臂稳住,勾腿勒住了苍霁的脖颈。
“你们是谁!”宗音强壮的手臂卡住苍霁,使力上勒,“捉我?!”
苍霁青筋bào起,他双手握在宗音手臂,掰得宗音小臂下沉,竟在着可怖的力气较量中略胜一筹。宗音抵不住,苍霁架着他的手臂,将他也过肩摔翻在地,雪地间登时传出闷震。
苍霁扯开领口,脖颈间赫然卡出了一道箍痕。他偏头捏着脖颈,踢开了野猪。
“一年不见。”苍霁啐了一口被砸出来的血沫,“便不记得了?我们也算是故友重逢。”
宗音双臂间指痕骇人,他抱着一臂喘息不定,说:“哪位神君唤你来的?还是分界司!”
苍霁嗤之以鼻,他蹲下身,说:“这天底下没有请得动我的‘神君’,你是吓破了胆,人也辨不清了?我们在这儿等了你一宿,院里边备了茶,起来就走。”
“是你!”宗音认出人来。
“内子素来不等人。”苍霁说,“速速起来。”
宗音拖着野猪进了院,净霖在檐下备了小案。倒不是他不请人去屋里坐,而是苍霁已经占了巢,天性容不得别人气味乱入。
苍霁就着热巾抹了把脸,领口在回来的路上就扣上了。这会儿坐下在净霖身侧,倚着栏示意宗音坐。
宗音见着净霖,便不肯再进一步。他提着猪,隔了几步说:“居然是临松君!那日我见君上容貌如旧,又见浮梨徘徊在此,疑心不错。君上今日要杀要剐,但请直言。”
净霖提壶沏茶,他说:“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无意杀你。”
“五百年前君上弑君杀父,致使九天境中血流成河。”宗音说,“今日一见,又有何见教?”
“岂敢见教。”苍霁说,“你如今弃封藏匿,东海境内冰封千里,冻死千万人也不在话下。他临松君岂能在你跟前说‘见教’两字?”
“既然道不相同。”宗音面sè不改,“就无须再谈了。”
苍霁稍抬了抬头:“你鳞片现形,是被龙息震慑如此。龙息就在这院中,内子便是促使你化龙机缘的贵人。今日不是我们要与你谈,而是你要与我们谈。”
宗音闻言默声,他半晌后说:“数月前东君曾道贵人将至,原是临松君。临松君泯灭九天台之上,怎么带着龙息?北方苍帝丧于杀戈君枪下,与君上又是什么关系?”
“你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便不要探听旁事,免得节外生枝。”净霖杯盏轻置,道,“天晚欲来雪,能饮一杯无?1”
“尊者赐,莫推辞。”宗音拭手,几步上前,盘坐于案前。他半身jīng光,背部蔓生鳞纹,突地一瞧,反倒有些诡异之感。他坐定后接着说,“我承东君的情,已在东海藏了半年。”
“原是他整出的幺蛾子。”苍霁坐直身,对净霖说,“他当时话不说清,只怕是担心隔墙有耳。”
“他行踪不定,用意不明。”净霖再看向宗音,“若非事已无力回天,凭他的才智,必不会替你出此下策。你做了什么?”
宗音沉默地端坐,背后细雪渐落。他凝视着案上茶盏,许久后,才说:“我心慕凡女,娶其为妻。她身怀有孕,已经六个月了。”
山院雪岑寂,铜铃忽摇响。
净霖心下一叹。
觉得此番不好渡了。
宗音身居东海,肩担要职。他在三界之间素来有刚直不阿、私情不容的名称,九天境群神中浪荡者常有,皆被收入“鉴欲谱”中由追魂狱监察。然而这个“鉴欲谱”的编录,亦有宗音的一份功劳在其中。恐怕连他自己都万万不曾想到,有一日会心慕凡女,违律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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