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尤其小胖丫头,除了身上脸上红不留丢外,一点都不皱巴,虽然眉眼显然还不曾长开,但小胳膊小腿都已经肉嘟嘟的了。而且皮实的很,能吃能睡的,就是把茴香折腾了个够呛,却也把李巡检李太太欢喜了个够呛。
洗三这天,花椒总算抱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东西。
只是托抱着这么个小脑袋沉沉的,小身子软软的,棉花团儿似的小东西,饶是花椒都笨拙了起来,浑身每一块骨头都是僵直的,额头上都有毛毛汗沁出了。
却始终舍不舍将她放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却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小胖丫头简直跟自己小辰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股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既熟悉又陌生。
花椒就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的小脑袋,给一旁的香叶看,还小小声地问着她:“四姐,你瞧她像不像我?”
说着还闭上了眼睛,让香叶更好的观察。
“唔……”香叶就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二人来。
丁香也正伸着脖子瞧得起劲儿,难得见着花椒这样孩子气的辰光,就打趣她道:“都说外甥像舅,我可没听还有外甥女像小姨这么一说的。”
花椒已经睁开了眼睛,盯着小胖丫头恬静的睡容,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就笑道:“我跟六哥也长得很像嘛,她若是果真长得像六哥,不就是像我嘛!”
只或是被人打扰了睡眠的缘故,小胖丫头很不给面子地皱了皱圆鼻头,襁褓中小手小脚还动了两记,然后不满地拉了拉嘴角,花椒一个激灵,还以为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哪里知道她只是拿已经长出了乌黑头发的小脑袋蹭了蹭襁褓,又嘟了嘟小嘴,就又沉沉睡去了。
正屏气凝神的姐妹三人就齐齐绽出了个笑容来,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香叶就直点头,告诉花椒:“外甥女好乖呀,同你小辰光一模样。”
丁香也赞同,还道:“香叶小辰光也好乖的,还是女孩子好,可比动不动就哇哇大哭的小小子乖多了。”
又说起了莳萝家的绪哥儿来,那个小东西,明明刚满月,可脾气却不是一般的大,略不遂意就要大哭,哭的人脾气都没了。
小姐妹三个头碰头地嘀嘀咕咕说着傻话儿,而且还十分的认真,让人听了忍俊不禁。
茴香就着罗氏的手吃完酒酿窝蛋,又重新漱口,斜倚在床头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床沿上三大一小四个宝贝的眼神温柔如水,嘴角浅浅的笑意更是甜如蜜糖。
罗氏也笑了起来,却是净手过来从花椒手里接过小胖丫头,摆在了茴香的枕头边:“好了好了,她骨头还软,不能总抱着,还是让她在娘亲身边安稳睡觉罢!”
小姐妹三人的目光就随着襁褓移动。
茴香的目光也落在了襁褓上,看着这个把自己折腾的够呛的小东西,眼底心底都是说不出来的满足。
只想到远在省城的李蹊,心里头到底难免有些遗憾的。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武举乡试大比之年,不比文举乡试的试期总在八月间,武举乡试的试期却从来是在文举乡试放榜后的十月里,正好同茴香的产期重叠。
李蹊自是有些迟疑的,尤其哪怕茴香怀孕了,他仍旧同她同吃同住的缘故,茴香孕期的辛苦,还有孩子打在踢在母亲肚子上的小手小脚,都叫他刻苦铭心,这才知道为甚的人常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
只李蹊放心不下茴香,茴香又怎的愿意李蹊耽搁三年的,人生拢共又有几个三年的,拿话儿劝了他去省城。
尤其告诉他,头胎基本上都是推迟的多。
哪成想李蹊离开没几天,估摸着方才抵达省城,李太太请来的稳婆,还有袁婶子都说她的肚子已经落下去了,临盆应该就在这几天上头了。
果然,估摸着那厢李蹊还未下场,他们的小胖丫头就迫不及待的呱呱落地了。
李蹊错过了他们长女的出生,茴香自是替李蹊感到遗憾的。
秦老娘端坐在床沿上,看着略有些恍惚的茴香,就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问她:“是不是累了?”
自家祖母面前,茴香自是不必藏着掖着,客套些甚的,就点了点头:“前两天还不觉着,我还想着我怎的都不觉得累,哪成想今儿一下子就疲乏起来了。”
花椒姐妹三个一听这话俱都面露忧sè,过来人的秦老娘同姚氏妯娌几个却笑了起来:“前两天你正兴头呢,自然浑身的力气,这会子兴头劲儿过去了,自然疲乏起来了。”
花椒恍然大悟,同香叶、丁香齐齐点头,茴香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就这样说了几句话儿,姚氏见她眉宇间已有倦意,就看了眼秦老娘。
秦老娘就俯身将茴香放在被子上头的双手塞进被窝里:“你赶紧歇一会儿,我们先去前头坐席了,待会再来看你同孩子。”又扶了姚氏的手站了起来,招呼杜氏几个:“时辰差不多了……”
诸人跟着站了起来,自然道好,杜氏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想要支肘起来的茴香:“你快躺下,女人月子里最最紧要,你好好休养,早日恢复元气才是正经。”
又逗了逗睡梦中的小胖丫头,众人也纷纷关切了两句,就跟着秦老娘往厅堂去。
花椒同香叶一步三回头的跟了上去,只丁香人虽站了起来,却站在脚踏上挪着脚尖不肯迈步,期期艾艾地说了句:“我,我就不去坐席了,在这守着二姐同外甥女儿。”
秦老娘没有多想,只以为丁香是舍不得茴香同孩子,就招了她过来:“你二姐这有人守着呢,这可是你外甥女的洗三面,你总得吃吧,吃完了再来陪你二姐。”
姚氏却只觉得头疼,不知道她这又打甚的鬼主意,直摇头:“这可不成,刚刚你姻伯母还特意问起你呢,而且上回不是还赏了你同妹妹们两段绒褐吗,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姻伯母道声谢。”
丁香一听这话,也觉得头疼,更不想出去叫人围观了,赶忙偷偷摸摸地给花椒使眼sè。
花椒一愣,随后才意识到丁香的抗拒是为哪般。
其实别说丁香了,就连她自个儿同香叶都是有些抗拒的。
因着到了年纪的缘故,往常跟着母亲祖母她们出门做客的时候,几乎每个女性长辈都会笑盈盈地拉着她们的手,有的话儿说的还算委婉,有的却是直截了当的就问母亲祖母,又是她们有没有大人,又是有没有定亲的。而且好些人看她们姐妹的眼神,就跟她们上钱德隆挑选茶食的眼神一般无二的。
就偷眼瞄了瞄茴香,朝她眨了眨眼睛。
茴香的目光在丁香同花椒身上转了个来回,就点了点头,替丁香解围:“大伯娘,就让丁香留在我这吧,我正好有话儿要同她说,至于我婆婆那,临走的时候再道谢也不迟的。”
做的这样明显,一干长辈哪里看不出她们姐妹的机锋的,只茴香都这么说了,姚氏也就不再坚持了。
留下两句话儿,就扶着秦老娘出了门。
丁香目送着她们出了院子,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过来,床沿上坐了,又朝茴香道谢:“多谢二姐了,否则那些个伯母嫂子的,又该把我当成一碟子茶食了。”
直截了当,没有半点的避忌。
茴香望着丁香,没有说话。
丁香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身材高挑,穿着湖sè的对襟小袄,却已掩饰不住玲珑的曲线。红润的瓜子脸,眉宇间却有掩也掩不住的洒脱。
就朝她伸出手去,丁香有些不解的握了茴香的手,就听茴香道:“大姐有没有找你说过话?”
茴香这话问的不明不白的,可丁香的小脸却腾地一下,胀得通红。
手心很快被汗湿,不敢去看茴香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呐呐低语道:“说,说了呀!”
茴香听着就又问:“那你呢,你自个儿怎的说?”
丁香脑袋埋的更低了:“我,我不知道呀,我又没想过。”
“那现在想一想好不好?”茴香摩挲着丁香关节略略有些粗大的手指,郑重道。
茴香同莳萝都已经不是小儿女了,为人妻,尤其是为人母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她们二人的婚事。
才真正明白家中长辈打破盲婚哑嫁的常理,让她们参与到自己的婚事中,是何等的魄力。而她们由此而来的那一点小情愫,又是何等的珍贵……
而她们姐妹二人如今都有了好的归宿,自然也盼着陆陆续续将到婚龄的妹妹们一样的好。
在此之前,当她意识到丁香对小麦不同一般的时候,她就同莳萝谈过一次,却是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小麦也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若是他们二人之间真的互生好感的话,那说不得也是一桩好姻缘……
丁香却是一愣,她听出了茴香语气中的那份郑重,抬起头来,又见茴香朝她缓缓地点头,心里就无端的烦乱无措了起来。
她承认,她确实有想过要出嫁。
尤其是那么几个瞬间,譬如说大堂哥牵着左氏登船的那一刻,还有李蹊扶着茴香目送她们离开的那一刻,她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自己嫁出去的。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不过一闪而过罢了。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不想这么快的长大的。
只不过,饶是那样的念头确实几次三番的闪现过,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嫁个甚样的相公。
她知道花椒不知道又在打甚的鬼主意,私底下没少偷偷摸摸的打听石头小和尚一众人的喜好……
她也不是没想过,可脑子里却一点囫囵的影踪都没有,直到莳萝问到她,觉得小麦怎的样。
她当时并不明白莳萝的意思,随口就道:“挺聪明的呀,而且天生就搭上了会种地的这根筋。”还告诉莳萝:“可不是所有庄户人家都会种地的,多少人家还是老早的老思想,半点都不知变通。”
哪里知道莳萝竟是这么个意思,当时就蒙了,甚至于这么久过去了,还是没法来正视小麦。
可茴香还要让她好好想,她还要怎的好好想才能想的明白呢?
家去的路上,心不在焉的丁香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姚氏看了丁香两回,见她眼神发愣,耳朵却在发烧,已是大概其知道茴香都同她说了些甚的了。
抿了抿嘴chún,没有说话。
花椒却吞了口口水。
她早就朦朦胧胧的感觉到,家里头一众长辈,似乎是知道了些甚的的。但饶是姚氏也一切如常,并没有拦着丁香同小麦同进同出,也从来没有说过些甚的。
却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姚氏真的是无所不晓的。
自是服气的。
若是换做她,必是不可能这样沉得住气的。
只不过在花椒心目中,从来爽朗、善辩,也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同观念的丁香在自己的终身大事儿上,却鲜见的踌躇了起来。
直到小胖丫头满月礼上,再次去李家见到茴香,出了双满月的莳萝也在场,丁香仍旧没有想明白。
只饶是自家姐妹也顾不上她了,省城有一拨又一拨的报子打马而来,李蹊高中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四百五十八章 苗头
阳春三月,宜出行。
李蹊坚持在家陪着宝贝女儿祺姐儿过完人生中的第一个女儿节,方才依依不舍的启程前往京城参加九月里的武举会试。
三月三上巳节这天,李蹊同茴香一道给祺姐儿用兰汤沐浴,又带着她们娘俩往郊外去游春,临水饮宴、采桑喂蚕、打秋千、放风筝……
总之把这个时节能玩的通通玩了一遍,把个祺姐儿乐的简直不知道该怎的好了,一整天都要李蹊竖抱着,稍微换个姿势,她就要不满,咿咿呀呀的开始吵闹。
李蹊试了几回,明白了她的意图后,就一直竖抱着她,祺姐儿也就安静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切,还时不时地就要“咯咯”笑两声,再“哦哦”地喊两声,小胳膊小腿动个不停,水都不知道她在高兴些甚的,却是说不出来的快活。
却把李巡检急了个够呛,搁家里团团地转。
李太太都不担心,虽然一时不见就想的慌,可祺姐儿由自个儿的娘老子带着,她有甚的不放心的。
李巡检却一会儿担心祺姐儿在外头睡着了,到时候着了风受了寒。一会儿又担心祺姐儿去了陌生的地界,小人儿到底眼睛干净,到时候看到甚的不好的东西就遭了。
一整天都在碎碎念,正忙活和家里头春宴收尾事项的李太太听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白眼更快翻到后脑勺上去了。
不由没好气地道:“怎的这样婆婆妈妈,就你这个当祖父的知道疼人不成!”
把李巡检又气了个够呛,还要埋怨李太太不把天底下最可爱的孙女儿放在心上,把李太太气的差点笑岔过气去。
好容易黄昏时分,李巡检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了祺姐儿。见她窝在李蹊怀里睡容安逸,呼哧呼哧的打着小呼噜,显然是累坏了,不过饶是睡梦中都时不时的还要扯出个笑容,露出一边酒窝来,不用问都知道玩的很开心,这才放下心来。
可到底还是不免又把李蹊训了一顿。
李蹊摸了摸鼻子。
世人常说隔辈亲,没想到就连他老子都不能免俗。
如今抱起孩子来,不知道有多溜。
还记得他小辰光,身上还穿着夹衫呢,他老子恨不得就要拎着他的脖颈把他往后院湖里头丢,好教他学游泳。可如今却把小孙女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难得哭一声都要追出追进的问几遍,总以为他们会掐了她一块。饶是这样,还要三天两头的责怪他对孩子太过严苛了。
天地良心,他可是亲爹。
可这也是亲爹,他就不同他计较了。
至于他“越俎代庖”给祺姐儿取乳名一事儿,看在岳父大人的面上,他也不同他计较了。
过完三月三,李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崇塘,只不过并没有如李迪所愿的那般,李蹊并没有带上茴香,茴香自然也就没法儿再带上她同行了。
毕竟祺姐儿还在吃nǎi,又是茴香贴心贴肉带到这么大的,李太太虽然给她安排了乳娘,但几乎就是个吃空饷的。
李太太为此却相当得意,觉得茴香既能将祺姐儿照顾好,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打过一个喷嚏,又能服侍好李蹊,将自己院子里的庶务打点的井井有条,还能抽出空闲来指点小姑子针线裁剪,给他们做鞋做袜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行事上头更是日见jīng明,不知道有多能干,真是逢人就赞的。
但因着祺姐儿的缘故,茴香不可能舍得丢下祺姐儿陪着李蹊进京,两口子更不可能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女儿一道进京。
这年头,饶是大人出行都得冒着一定的风险,更遑论对这个世界几乎还没有抵抗能力的小婴儿。
打定主意,李迪自是沮丧的,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的。与她志同道合,只一面就成了手帕交的丁香也替茴香感到遗憾的。
她很知道,机会是求不得的,一旦错过了,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茴香却并不觉得有多可惜的。
虽然她都已是做母亲的人了,最远的也就去过莲溪而已,不过一直以来,她对于走出去本来就没有过多大的向往,难得的同妹妹们意见相左。
虽然李蹊离开了,但能待在这么个小小的院落里,守着她的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更结实。夜深人静的时候,守着熟睡的女儿,把李蹊寄回来的书信一封封打开看,给他回信,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何况娘家亦是一切顺遂的,她真的再无遗憾了。
……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花椒从未觉得岁月过得这样快过,送走李蹊,眨眼的工夫,时序就进入了六月,细雨迷蒙,春水盈野,家里头二堂哥、三堂哥同六哥又齐齐动身,由秦连豹同秦连凤陪着,往省城去参加院试。
院试之后,索性没有回来,七月底,在省城同大堂哥、方案首会和后,直接参加乡试。
就像打了jī血一样。
饶是花椒,都被小小子们这般时不我待的拼命劲头给镇住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满崇塘,满莲溪,甚至于整个宁江府,整个江南省,都被二堂哥、三堂哥同六哥给镇住了。
一门同科三秀才,不说前无古人,可放眼整个文风兴盛的江南省,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
花椒不知道外头是怎的个景象,可整个崇塘就像燎原的野火一般,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人们争相奔走转告,看向秦家人的目光俱都发亮。
不过据四堂哥同五堂哥回来悄悄告诉她们说,其实如今满崇塘最热闹的还不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自家,而是九甲、十甲上头的各大赌坊,据说已经拿了大堂哥兄弟四人接下来的乡试结果在开盘口了。
从一题三不题,到四考四题,据说赌注每天都在变化中,不过也不知道为甚的,二题二不题,三题一不题的赔率最小,看来大伙儿都对大堂哥四人挺有信心的。
而且不只往日里的那些个赌徒恨不得白天黑夜的守在赌坊里,随着乡试的临近,气氛越发高涨,就连许许多多原本对“赌”之一字唯恐避之不及的老百姓,都参与进了这桩可谓全民盛事中来。
甚至于就连一向谨慎的老舅婆过来寻秦老娘说话的辰光,都无意中说起了她前两天跟几个老姊妹为了做月饼去崇塘置办糖、面的事儿:“……就抽空去下了个注,买的四考四题,花了五百个铜子儿。”
还道:“我们每个赌坊门前都看了一回,四考四题同四考四不题的赔率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我买的四考四题更是高到一赔十……”
把秦老娘唬了个够呛,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嫂子,你怎的会摸上赌坊大门的?”
老舅婆就呵呵地笑:“嗐,我哪里知道赌坊大门朝哪儿开的,还不是这会子满崇塘,人人个个都在说咱们家大郎兄弟中举的事儿么,我们听着一时好奇不过,就跟着人流过去瞧了瞧……”说着还道:“姑太太是没见着,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整条巷弄里,上到七八十,下到刚会走,那一个个手里头可都捏着铜钱儿,盘算着下注呢!”
这话一出,饶是花椒姐妹已经从四堂哥五堂哥那听说过这么桩事儿了,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也未免太过疯狂了。
秦老娘更是握了老舅婆的手同她道:“大嫂,这可是能上瘾的事儿,你可得仔细才好。”
老舅婆就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热闹好玩儿么,只这一次,往后就是鬼来拖我,我也再不去的。”
不过话音一落,就觉得自个儿这话不对:“说不得还要再去一次的,待下回大郎哥几个进京考状元的辰光,我再下一回注,保证就再不沾了。”
花椒同姐姐们面面相觑。
秦老娘更是怎的想都放心不下来,同秦老爹道:“赌博可是破家灭门的事儿,但凡赢面大,尝到了甜头,就要上瘾。但凡输了铜子儿,那更要翻本要拼命……”
秦老爹也觉得这事态或许有些失控了。
按说为着科举开盘口也不是今天他们崇塘才有的事体的,可别处他不大知道,可他们崇塘,却是自来没有闹得这样大过的。不管因着甚的,都不是甚的好事体。
秦连虎兄弟原本都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尤其秦连熊,要不是族法家规明令禁止子孙赌博,他都想上去玩两把的。
不过是赶热闹罢了。
可听得秦老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能赌赢自然是好,可若是赌输了呢!
虽然同老舅婆一样,抱着不过图一好玩这样心态的人确实不在少数。到底是自家崇塘走出去的秀才,自是自傲的,也算是抒发一下心中的欢喜之情了。赢了博一乐,输了也不可惜。
可不能不排除,有些人是真的过来赢钱的。
一旦动了贪念,若是赢了,也就尝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若是输了,心中说不得就要生出恶念来,坏了心术。
虽然不是他们的过失,总归不美。
何况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利用,若是真个有人在后头煽风点火,断然不能容的。
秦连熊就过来同李巡检提了提,李巡检挑了挑眉头。
这几天上,他已经察觉到街面上风头不大对劲了。
赌坊里那叫一个热闹,虽说好些个老百姓都是为着给秦家兄弟下注才过来的,可保不齐就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进过赌坊,瞧着那些个玩意儿稀奇心热的,再被赌坊里的猴儿三两句话一撺掇,一个没忍住,想着反正也是小来来,能输几个钱,既然撞上了,索性下去玩两盘。有的玩了,不管输赢都还能收住手,有的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至于那些个素来上瘾着魔的,那就更不消说了,人来疯三个字儿说的就是他们,更是不顾饥寒不顾昼夜了。
这才几天的工夫,虽然街面上还没人敢放肆,可巷弄里已经生出好几桩不大不小的事体了。
所以昨儿夜里头,他已经让巡检司里的兄弟们加点儿巡查了,入夜后更是得把每甲之间的闸门全都锁上,谁敢徇私,只管走着瞧。
今儿一大早更就准备通知镇上的一众贤达,请他们出手压一压这股邪火,手指甲别抠的这样深,到时候来个引火自焚,可是哭都没地儿哭的。
没想到秦家竟也察觉到这苗头了。
不由想起秦家远在省城的四兄弟,还有那两个在自家田庄上苦练的臭小子……瞧着秦连熊的眼神自是羡慕的。
可再想到自家宝贝孙女,粉妆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睫毛又密又长又翘,就同小扇子似的。明明还不会说话,却甚的都知道。家里头那么多人出出进进,可只要到了黄昏他每常家去的辰光,就一定要人抱着在门口等他,然后谁都不要,就要他一个人抱……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