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祁辰却是叫住了他,说道:“别忘了,这个时候可不止庄严一个人在大理寺,刑部尚书姚远也在,你有办法绕开他?”
纪简皱了皱眉,忽而看到几个正在街边玩耍的孩子,于是朝其中一个招了招手:“小子,过来一下!”
那孩子也是个不怕生的,当即便走了过来,仰着头用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找我?”
“帮我个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纪简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定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孩子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就应了下来:“好!”
纪简弯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话,然后便见那孩子撒腿朝大理寺的方向跑去。
“走吧,去状元楼等着。”纪简对祁辰说道。
祁辰不禁挑眉看向他:“想不到,你倒还是挺有办法的!”倒是她死脑筋了,他们两个现在不方便回大理寺找人,但可以直接把庄严叫出来啊!
“不然呢,在你眼里,我就只会板着脸查案?”许是见她被这个案子烦得够呛,纪简居然难得地调侃了一句。
祁辰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纪简一瞬间的愣神中越过他快步朝前走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纪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然后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状元楼。
祁辰和纪简点了一壶茶并几样早点,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经过,紧接着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萧……”庄严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在见到祁辰二人的那一刻顿时僵在了脸上:“怎么是你们两个?”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那一个“萧”字,祁辰还有什么猜不到的,不禁朝旁边面无表情的某人投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想不到向来不苟言笑的纪简也是个腹黑狡诈的主儿,居然以萧雯的名义把庄严约出来,怪不得这庄严来得这么快呢!
察觉到祁辰打量的目光,纪简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古语有云:蛇打七寸。”案子紧急,他也是为了节约时间。
“受教了!”祁辰朝纪简拱了拱手。
听着这二人之间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庄严稍稍一想,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事情的经过,心中不禁有些气闷,于是凉凉看了一眼纪简:“纪大人最好有什么天大的急事!”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咳,”祁辰轻咳了一声,连忙打圆场:“是这样,庄严,之所以这么着急把你从大理寺叫出来是因为我和纪大人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是不太方便让姚大人知道。”
说着便把自己从红袖坊拿来的香料盒子推到了他面前:“你看看这种香料是不是你常去红袖坊买的?”
庄严打开盖子一闻,立刻点头肯定道:“没错,这是我常用的汨罗香。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祁辰和纪简相视一眼,然后将人皮灯笼上的深色衬布揭开来——
“这是……那盏人皮灯笼?”庄严眸光微诧,似是没有想到他们二人居然会把这么个东西带到这里来。
祁辰点了点头,道:“这灯笼上有股隐隐的香气,只是并不明显。”
庄严脸色变了几变,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们二人将自己叫到这儿来的缘故,二话不说直接拿过灯笼放在面前,用手轻轻扇动嗅了嗅,脸色愈发沉了几分:“所以,这是冲我来的?”
祁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去红袖坊查了近半年来的账本,据红姨说,这汨罗香的销路并不很好,半年来,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去买过这种香料。”
“当然了,我和纪大人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之所以把你单独叫出来,是想问一问都有谁知道你在红袖坊买过这种汨罗香?”
庄严却是摇了摇头:“这香我用了好几年了,几乎每个月都会去红袖坊买一盒,所以我周边的人应该都知道。”
“等等,你说你用这汨罗香好几年了,可为何我从来没在你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若非如此,以她嗅觉的敏锐,在见到人皮灯笼的第一时间就该想起来才对。
庄严道:“你们既然去过红袖坊,想来也听红姨说过了,这汨罗香味道偏苦,所以我在熏香时都会配着苏合香一起用,你闻到的自然也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原来如此。”祁辰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问道:“庄严,你刚才说,你每个月都会去红袖坊买一盒香料,也就是说一盒香料正好够你用一个月,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庄严点头道。
纪简看着她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祁辰眯着眼睛说道:“我记得红姨的账本上,庄严的确是每个月都会去买一盒汨罗香,时间虽然并不完全一致,但至多相差不过两日。而他最近两次去买香料的时间分别是五月廿九和六月十八,足足提前了十一天,这明显不正常!”
庄严皱了皱眉头:“我倒是并未注意这一点,每次香料用完之后自然会去买……”
“我想,应该是有人偷走了你的一部分香料,才会让你以为汨罗香用完了,然后提前去红袖坊买。”祁辰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紧跟着又道:“今天是六月廿二,也就是说,这个做人皮灯笼的人至少在四天前偷走了你的香料,这么一来,时间也刚好对得上。”
纪简眉宇间泛起了一抹深思:“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可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能继续往下追查的线索。还有,人皮灯笼和祝一鸣被劫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有没有可能这二者根本就是两个案子,只是恰好碰在了一起?”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飞刀纸条
祁辰却是果断摇头:“不,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所谓的巧合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推动。所以我坚信,这二者之间一定有某种潜在的联系,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
“庄严,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祁辰突然问道。
得罪什么人……庄严仔细想了想,忽而说道:“对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前阵子萧雯在居庸关遭到了袭击,险些被人绑走,回京的途中这些人又几次试图劫走她,但都被我及时拦下了。”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祁辰沉声问道。
庄严摇了摇头:“看他们的身手习惯和行动方式应该是死士,但具体的并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拜托子浔去查了。”
“他们之所以冲着我来,会和这件事有关吗?”事关萧雯的安危,他难免有些紧张地问道。
祁辰紧抿着唇:“暂时还不确定,不过我猜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为今之计咱们也就只有见招拆招了。”
“对了,祝一鸣被劫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纪简忽然开口问道。
提到这个,庄严眉宇间也有些不解:“今早起来,我发现门口被人用飞刀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祝一鸣被劫。”
“姚大人也是如此?”纪简问道。
“嗯,”庄严点了点头,说道:“我拿到纸条后原本是打算单独去大理寺找你们问问情况的,谁知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姚大人,他也收到了这样一张纸条。”此案毕竟是由三司会审,姚远邀他一同前往,他推拖不得,再加上此事的确事关重大,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祁辰直接把目光看向了他:“纸条你带在身上了吗?”
“嗯,带了。只是可能对你们没有太大帮助。”说着,庄严便将纸条递给了她。
祁辰接过纸条一看,立刻就明白过来庄严所说的没有帮助是什么意思——纸条上用的是从印刷本里面剪下来的正楷字,莫说是字迹了,就连墨点都没有一个,纸页用的也是最寻常不过的宣纸,满大街都是。
祁辰又仔细嗅了嗅,发现上面并没有汨罗香的味道,也就是说,送纸条的人和做人皮灯笼的人并非同一人。
“那枚飞刀呢?”祁辰又问道。
“飞刀被我放在家里了。你们要去看看吗?”
“好。”
御史府。
看着廊下柱子上那道被飞刀刺入的痕迹,祁辰紧紧皱起了眉头,拿着飞刀来来回回比划了好几次,眉心却是越皱越紧了。
“怎么,这刀痕有什么问题吗?”庄严不解地看着她。
祁辰抿了抿唇,然后直接将飞刀递给了纪简:“你看看。”
后者接过飞刀,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走到约摸十丈开外的地方,反复试了一下角度,最后摇了摇头:“以我的内力,这飞刀钉不到那么深。”
“什么意思?”庄严蹙眉道。
“这刀口深约三寸,且断口整齐,以纪大人的内力尚且做不到在十丈以外将飞刀钉入,对方又是怎么将纸条钉在这柱子上的?”祁辰眯着眼睛说道。
庄严恍然,而后又猜测道:“或许对方是个内家高手?”
祁辰却是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你这柱子可是最结实的红木,越往里木质越坚硬,即便是你说的这个高手真的存在,想要悄无声息地把飞刀钉入柱子而不破坏纸条,也绝非易事。”
“你是怀疑有人近距离用工具把飞刀一点一点钉入了柱子?”庄严突然问道。
“或许,你这御史府也不是那么干净。”祁辰意有所指地说道。
庄严脸色微变,眸色愈发深沉起来:“这件事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从御史府出来,祁辰和纪简迎面碰上了满脸焦急的元宝公公。
元宝一见着二人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哎哟,纪大人,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纪简心下一沉:“元总管这么着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连着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扑了空,元宝此刻不免有些气喘吁吁起来,道:“姚大人刚刚进宫求见了皇上,这不,皇上就命咱家过来请您还有庄大人立刻进宫一趟。”
“你先和庄严一起去见皇上,大理寺这边有我。”祁辰低声对纪简说道。
纪简点了点头:“好。”
祁辰一直在大理寺等到天黑,纪简才从宫里回来,神色略显疲倦。
“怎么样?”祁辰问道。
纪简声音微沉:“皇上听说祝一鸣被劫的事情,大为震怒,已经下令全城戒严,三日内必须将人抓回来。”
祁辰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还是没能瞒住。”之所以对外封锁消息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将影响降到最小,可谁能想到姚远竟然会把事情闹翻到皇上面前去……
“纸包不住火,除非我们能找到祝一鸣,否则即便没有姚远,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的。”毕竟,五日后就是三司会审的日子了,这个紧要关头上,案犯被人劫走了,这绝不是能瞒得住的事情。
祁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道:“监牢那边我和江远反复查看过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人皮灯笼上的那句话也还没有头绪……”
“慢慢来吧,先看看对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纪简沉声道。
胡乱地点了点头,祁辰眉宇间染上了一股烦躁,坦白说,她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但现在除了等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这一夜,祁辰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案子的事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张大网,在刻意引导着他们往某个方向走。
“阿辰,阿辰你醒了吗?”千染在外面敲了敲门。
在祁辰的坚持下,这几日千染终于搬回了揽月楼去住,只是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准时过来叫她起床……对此,祁辰从一开始的深恶痛绝,到现在已经发展为习以为常了。
“进来吧!”她淡淡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穿好衣服,这边千染已经推门进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雕刻天赋
“阿辰,你昨天怎么又回来那么晚啊!”千染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祁辰一边快速用梳子将头发梳起来,一边同他解释道:“大理寺的案子有些棘手,所以就耽误了些时间。”余光忽而瞥见他手里拿着的盒子,不由诧异道:“你这手里又是拿的什么东西?”最近一段时间,千染几乎每天都会给自己送一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孔明锁,有时候是布偶娃娃,各种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今天有惊喜哦!快打开看看!”说着千染便献宝似的捧着盒子到她面前,然后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祁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有些警惕,还记得上一次他跟自己说有惊喜时,盒子里面装了一堆刚孵出来的蚕宝宝,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盒子,她当时吓得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差点没把盒子扔出去,后来因为这事气得她足足两天没搭理他……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一般,千染信誓旦旦地保证:“哎呀,阿辰你就放心吧,这次肯定不是蚕宝宝了。”而且他当时也不知道阿辰居然会害怕蚕宝宝啊,明明蚕宝宝那么可爱,可惜阿辰却不喜欢,唉!
祁辰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这里面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着便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质地温润细腻的白色玉佩,玉佩用镂空的手法雕刻成扇子形状,背面的扇骨上还刻了一个“辰”字。
祁辰下意识地取下了头上的白玉扇簪和玉佩放在一起,二者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雕工都是一样的不敢苟同!
“这就是你从庄严那里讨来的那块汉白玉?”祁辰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庄严那块汉白玉至少有一个手掌大小,最后出来的成品就只有这么一块两寸见方的玉佩吗……
“对啊,我雕的是不是很好看?这样就可以和你的那支簪子配成一套了,等我下次再找到其他的好玉,就可以再给你雕一只镯子,其实我本来还想雕一副耳坠给你的,可惜你没有耳洞……”千染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一句话语气听起来竟颇为遗憾。
祁辰将玉佩取出来系在腰上,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道:“玉佩我收下了,至于手镯跟耳坠你还是省省吧,你见我什么时候用到过这些?”
“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喜欢的东西?比如笔筒,镇纸之类的,哦对了,你喜欢兔子吗?要不我下次给你雕一个兔子的摆件儿?”千染兴致勃勃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