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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如此一想,赵重幻越发有些疑惑起来。她干脆将那被鱼针打中穴位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往地上一丢,手扬了下,呼吸间,那人瞬间便转醒。

    一时醒来,那人茫然地望着眼前这长得颇为丑怪的少年差役,仰望着对方的目光有些惧怕。

    “你说,你姓甚名何,一早去昭庆寺贵干”赵重幻不容他多想,直接先声夺人。

    那人一愣,顿了须臾才嗫嚅道:“小生姓王,名盛,字家昌!是有人让我送封信到昭庆寺!“

    ”那人许你什么好处“

    ”那人给了我五两银子,还有半块奇怪的玉佩!“王盛瑟缩地坐起来,低声坦言道。

    “送封信给你五两银子还有半块玉佩”赵重幻星眸微眯,“看来你是不知你送的是一份杀人的信——”

    年轻人霎时脸色煞白,”吧嗒“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小生,小生只是赶考的士子,一早天不亮原想去昭庆寺烧柱香,却在路上遇到一个人,跟我说请托我送一信给昭庆寺里修行的姓柳的居士,那人还很爽气地给了、给了小生五两银子跟半块玉佩,我,我一时财迷心窍才如此的!还请差役明察!我委实不知那信里的内容啊!”

    赵重幻没料到居然是这番底故,与王盛对视了须臾,那人虽脸色苍白,但是目光却清明,显是未曾撒谎。

    她心里有点郁闷,转念一想,还是赶紧先带着此人回昭庆寺,柳问卿的父亲八成该知晓写信者为何人。

    ”走吧,你既然涉及了此案,暂时自然不能放你离开!“赵重幻一扬面,”你起来,暂且随我去昭庆寺做个证人吧!“

    “差爷,不,不投我入大牢”王盛惶恐道。

    ”事情还没查清,何来此说!“赵重幻淡淡道。

    王盛轻轻吁了口气,胆子也大了点道:”那人还给我一顶竹笠和一件青色棉布袍子,说一定要




第八十六录:那落珈(一)
    几人都不由被这杳杳仙乐般的笛声给吸引住,他们一边走,一边不自禁往那乐声的方向张看,试图寻出笛声的来处。

    惟有赵重幻却似乎感觉到了乐声中的一股奇异力量,这力量缓缓通过她的耳际渗入自己的头骨中,然后不打招呼地在她头颅里的血脉里肆意游走,接着一丝莫名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袭来,教她不禁蹙了眉尖子。

    很快,这疼痛彷佛千万箭矢齐袭,生生扎进头骨的细缝,一寸一毫,密密麻麻,然后肆虐般在骨血间横冲直撞,好像要在某处寻到一个出口冲将而出般。

    随着笛声越发轻扬悠落,她头部的疼痛之感便越甚,甚至连瞳眸中都开始泛起了一股反常的灼热火烧之意,仿若一个闭合间便会流出火来。

    她下意识运行丹田之真气去抵抗这股痛楚,但是她心惊地发现经络间的真气居然似被阻塞般,全无向来的自由不羁。

    这种似无休止般的头痛欲裂与触目惊心的发现,令她都忍不住探手去抱着自己的头部。她齿关紧扣,冀望凭一己之力去对抗摒弃自己想要丢开眼前一切失声大叫起来的冲动——

    “嗯——”她用力抱着自己的额头,终究身不由己地发出了一丝痛楚的动静。

    正好奇听着笛声的隗槐无意一回头,便捕捉到滞留在人后的赵重幻正呆立在远处——

    只见她双手捧头,皙白削瘦的手背上甚至还暴出一重重青色的筋脉,似虬枝蜿蜒。而她眉头更是蹙成六月西湖的暴雨激波,双眼紧闭,满面痛苦之色。

    他顿时只觉莫名其妙,调侃玩笑道:“重幻,你在作甚干吗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放莫非这笛声好听到你都要抱着脑袋不让它们飞走了吗”说着他凑过去欲捅捅对方。

    赵重幻陡然往后踉跄退了一步,脚下一软,差点跌落在地,霍地她睁开双眸死死地盯着隗槐,齿关如雄兵坚守,不让一丝痛到极致的呻吟之声溢出来。

    她向来清亮星河般眸子此刻竟然俱是地狱血红的凄厉与诡异,烈烈似红莲业火迸窜,彷佛一个微不足道的引线,便轰出泼天的大火来。

    眼前这截然陌生的赵重幻令隗槐吓得不由往后退了半步,但是转瞬他就觉察出赵重幻的身体必定出了什么异常。

    “重幻,”他稳住心神,迅速去扶住对方,克制住不自主的恐慌与焦灼,大声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头疼吗还是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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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录:那落珈(二)
    骤然消失的二人令院墙内几个人皆瞠目而视,不知所措。

    隗槐着急地想要追上去,被同伴拉住劝道:“你往哪追这个小相公一看也非凡人,重幻宁愿让他帮忙,也不让我们帮,必定有原因的!”

    听此言,隗槐惟有无奈点点头,不由又遥望唏嘘一下:“你看看他们,一眨眼就不见了的本事,我想追也追不上!”他回头道,“我们赶紧将这人给送到捕头那去!”

    同伴吆喝了一下王盛,三人敛去吃惊的神色往禅房而去。

    那厢。

    昭庆寺西侧的宝石山上,阳春三月的绿烟红雾,蕴着山林岚气,弥漫山周。朝阳已起,晕染东天。遥遥在望的保椒塔如同晨曦下的一抹剪影,默默仰望天地。西湖最盛景致之一,便是春日朝烟。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似酒。站在宝石山上远眺,与立在苏堤临水又是一番不同之感触。

    宝石山人烟尚无的山腰,谢长怀长身玉立,负手凝望着远天近水,映衬着烟霭蒙蒙,山容水意,一袭白裳,别有风流。

    他身后,一棵葳蕤蓬勃的巨大榉柳之下,赵重幻盘坐于地,在她头颈触隐隐有薄薄的雾气蒸腾,她正在运动全身真气去调息抵御头部的剧烈疼痛。

    片刻,谢长怀转身望着树下之人。

    他墨潭般的眸里俱是疑惑,但是却没动声色,只管遵守之前的约定,在运功时为其瞭哨。

    谢长怀想起之前的一幕——

    他应赵重幻的请求将其带出昭庆寺,寻到宝石山这一处人烟稀少之处时,对方已然无法在多走一步。他将其放在这棵榉柳之下,她拼力再求他瞭哨。

    谢长怀确实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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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录:那落珈(三)
    赵重幻轻敛眉头,失神地拂过自己头部已然被压制下去的异动,心口处因为剧痛所引起的颤动也业已平息,而所有自小到大关于额头青莲印记的往事却一瞬间都涌上心头------

    五岁之前的记忆对赵重幻而言却是雾中看花,不可琢磨。关于年幼,除了那场泼天的烈焰大火,和她充满惶遽地在山林里跌跌撞撞奔跑的场景外,便再无一分一毫有效的信息。

    她的人生,真正始于文师叔的援手——

    十二年前,风过轻寒的秋日夕阳中,江西吉州庐陵的大街上。

    庐陵古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江南望郡,苏东坡称其为“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

    庐陵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一位小小孩童衣裳褴褛、漫无目的地闲走,只为寻到一口可以果腹的口粮。四下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中溢出的食物香气如同致命诱惑,蕴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将孩童的目光勾住。

    她仰着布满污灰的小脸痴痴地望着饼铺上热气腾腾、柔软暄乎的炊饼,肚腹中饥肠辘辘,但手中却无半个子的大钱。

    耳边是别人孩子缠着家人吃喝玩乐的撒娇戏耍之声,而她惟有手足无措地这般立了三个时辰。

    肚腹中饥饿的灼烧感已然退去,那是人饿到极限后身体的自我安慰,不必痛楚,不必难熬,只有时不时身体的乏力让她瞳孔中不自禁生出小兽的野火。

    她需要在彻底瘫软无力之前寻到吃食,这是小小的脑海中当时惟一的念头。

    终于夕阳将最后一丝云彩烧尽,天依旧亮堂,但新月如夜眉已经衬了中天的眉眼。

    炊饼铺子最后一笼的炊饼依旧散发着新鲜出炉的香味,孩子知道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小小的步子开始如同攀庐山般艰难却坚决,待到半途孩子突然加速,一溜烟冲过炊饼铺,然后便听见铺主一阵叫嚣:“哪来的小贼还不给我站住——”

    庐陵这些年也是天不假年,常常旱灾水灾不断,褴褛流民更是不计其数,饥饿到壮了胆子偷抢的孤幼孩童亦是时常可见。是故,



第八十九录:那落珈(四)
    谢长怀望着赵重幻抬手抚摸着自己并无异常的额角,神思渺渺,顿了片刻,便轻声问道:“不知小差爷可好转一些”

    赵重幻恍然醒神,抬眸望向对方。

    此人眉目俊美异常,气质高贵,衣着打扮不似布衣百姓。整个人翩翩风姿,更胜此刻朝霞春烟。他甚至比文师叔少年时的模样还要略胜一筹。

    而他温和微笑的目光里蕴着陌生人恰如其分的关切,可是却隐约又透着半分很难辨识的淡漠与疏离,想来绝非闲来无事便会拔刀相助的人种,与文师叔纯粹温暖的感触截然不同。

    但今晨,这个男子却已经拔刀相助了两个人。

    他到底是何人怎么一位看起来很似世家公子的人却有很深厚的功力且还禅居在昭庆寺修行,这情形也确实会引人几分好奇之心。

    赵重幻心里亦是疑惑万分,不过面上却淡定。“多谢小相公的援手!”她赶紧起身行礼,“在下赵重幻,今日能得小相公相助真是三生有幸!”

    谢长怀抬手回了个礼:“小差爷不必如此!在下姓谢,之前看你在昭庆寺是突发恶疾,那般痛苦,谢某略通岐黄之术,不知可需要我再为你看看“

    ”不敢劳烦谢相公!“赵重幻恭敬地又施礼,”因为在下生怕恶疾吓着同僚,故而请求小相公带我离开!事发突然,对相公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说着要跪下行大礼。

    谢长怀微微一笑,扬手一拦她:”不必如此!谢某自然看出小差爷是有武功在身之人,不知为何会屈就在钱塘县署里做个末等差役“

    赵重幻垂眸笑了下,情知不道几分实情也委实对不起人家一路拔刀相助将她送来宝石山疗伤的“侠义仁心”!

    ”看谢相公的样子大抵该是哪个世族贵家的公子吧唉,在下出身江湖,自幼跟着一位道士习得一点武功,学成出山为讨生活便来到临安府,后来看钱塘县署招考差役便去了!机缘巧合竟然考中了,后来一直跟着捕头大人办办差跑跑腿!“她半真半假地将自己的身世讲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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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录:那落珈(五)
    谢长怀见她又在此抚过左额,不露声色道:“昭庆寺里有两位西域来的番僧,其中有一位唤阿莫颉,他甚爱吹奏一种比较奇特的笛子,骨笛!”

    赵重幻闻言眉尖一蹙,不由来到谢长怀面前,眸光微微急切道:“谢相公可知这位高僧所吹奏的是什么曲子这曲子可有什么含义”

    谢长怀负手而立,眸色从容,娓娓道:“阿莫颉所吹奏的是《落珈曲》,据说此曲是佛祖坐下第一弟子摩诃迦叶所作。当年大梵天王在灵鹫山请佛祖说法,率领一干子弟向佛祖献上金婆罗花,大礼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神态安祥,却不发一言。座下子弟都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惟有摩诃迦叶破颜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以观察智,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佛祖还将平素所用之金缕袈裟和钵盂也一并授与迦叶!”

    “这是禅宗西天第一代祖师‘拈花一笑’和‘衣钵真传’的典故!“赵重幻远山眉依旧轻拧,“可是你所言的这支《落珈曲》在下却未曾听说过!”

    谢长怀微微一笑,眸色几分赞许,看来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倒是颇有一点见识:“佛祖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坦然自得、超脱一切、不可动摇、与世长存,是一种‘传法‘、’涅槃’过程的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无需用言语表达。而迦叶的微微一笑,恰是因为他显现出法喜,这种传法,是佛祖衣钵以心传心的第一公案!“

    “但是,拈花一笑的传法、悟法之道对许多弟子而言却是难以尽得真传,据说迦叶佛在鸡足山入定之前,将当年佛祖所捻之金婆罗花化为一念,谱成此曲,以传后世普法!“

    赵重幻默默静听面前俊美少年的侃侃而谈,眸色沉凝若西湖春水,待谢长怀语毕,顿了片刻,她蓦然抬手揭开



第九十一录:那落珈(六)
    “还请谢相公谅解!“赵重幻神色依旧淡然,举止若常,”在下多年不以本貌示人,并无不可告人之隐秘,不过只为求一个清静罢了!“

    谢长怀乍醒,掩住自己目光中几不可见的失神,只微笑道:“莫怪小差爷要以假面示人,若以此貌见世,确实难以有清静可言!“

    赵重幻不以为意地笑:“人之外貌,受之父母,本与己无干!虽是第一次见谢相公,但在下觉得小相公并非市井鲁夫,大抵不会以貌取人!适才听君一席关于《落珈曲》之典故,心有疑惑,所以才示以本貌!“她抚过自己额上青莲的印记,”头疾发作时在下无法判断原因,但是之前在我运气平息疼痛时,额头处曾有异动,所以——“

    谢长怀眸中一动,他捡步靠近赵重幻,清俊的眉目间多了一份庄重,轻轻施礼道:“不知赵姑娘可愿意让谢某看诊一下“

    赵重幻未响,随着谢长怀的靠近,她心上却莫名一紧,但是并未拒绝,任由着对方检查那青莲印记。

    谢长怀高俊的身姿接近她时竟刻意摒住了呼吸,不让她觉得冒犯。而他身上的沉水香似宝石山间最轻柔的风微微荡漾在她鼻间,悠悠浸入骨血,不着一言地流过心上经脉,蜿蜒低迴。

    “有没可能这是一种蛊或者咒“过了片刻,谢长怀墨眉轻蹙地往后退了两步道,心里已不自禁生出担忧来。

    赵重幻颔首:“小相公所言甚是,之前我运动真气时,发现此处的异动确似有某物在动!以前家师也曾想过办法帮在下去掉此印记,但是一直未成功,后来见它无甚影响,便随它去了!岂料今日会有如此一劫!“

    言谈间她眸色却甚为坦然,似并无多大在意。

    “既然《落珈曲》对此印记有影响,那我们回昭庆寺询问一下阿莫颉大师,说不定他有什么见解!“谢长怀沉吟一下道,他凝眸望着她的眉黛如画,”虽然赵姑娘可以凭自己功力克制于它,但是总归是要寻得破解方法才能一劳永逸!“

    赵重幻微微一笑:“多谢谢小相公,我们出来也有一刻!在下还得回昭庆寺去寻柳居士!“

    谢长怀点点头。

    二人不再多言,敛袖往东而去。

    昭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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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录:那落珈(七)
    谢长怀凝着赵重幻道:“你等既有公务要办,谢某不便继续打扰,至于《落珈曲》的事,我先去跟大师打听一下!你且莫急!”

    赵重幻抬手施礼:“多谢小相公,我等稍后就带着这位柳居士回钱塘县署,”她眸色明亮,眉眼间轻漾感激的笑意,“若是小相公有任何消息,可遣人去县署通告在下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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