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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她并非顽石,顾回的心事她自然心有所动,可是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有前途,父亲便是阻碍。

    留信物予他,既为安抚他不要妄动,也是给自己一段应举前的空白。

    她冒名一事不可能永远无人察觉,只要暴露,便是欺君大罪,万劫不复,她如何可以将这般的大祸惹及他身!

    她也在午夜梦回时分生过无法触及的美梦,那黄粱一梦中,他温柔浅笑地立在银杏树下唤她一声“隐娘”,天如蓝玉,风若轻栉,而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应他一声“阿回”!

    但是一晌惊梦,梦若空。

    昨日清晨收到父亲信件,她一颗心便也被父亲杀死,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在外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厌恶痛恨他的模样———

    她的顾回,她的美梦,终究碧落黄泉,断成奈何桥下的荡荡浊水,再不复可续。

    不远的来生,她不会喝孟婆汤,要记住他的脸,山重水复亦要找到他……

    赵重幻望着眼前妍丽动人的女子沉重、痛苦而无神的眸色,心底幽叹。

    她一直在思索钱韶予的动机:情仇钱财抑或只是看不惯顾回才借刀杀人

    这一刻,她总算彻底了然。

    如此红颜绝色,到底搅动了多少人的深梦与初心

    赵重幻微微蹙眉凝思片刻,抿了抿唇角,果断站起来道:“我基本了解了!现在我会将你跟柳风放走,这桩大罪令尊已认,但是我怕顾江海迁怒,所以你们先离开!不要回家,随便去哪,先避过这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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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录:一字差(十)
    “失火啦!”

    “救火啊!”

    ……

    矮房的火很快被赶到的差役们扑灭,王县令听得赵重幻一番话,自然认定是柳问卿二人放火,被赵重幻发现来救,却趁机逃脱,他又急又恨道:“这二人胆大包天!快给本官去抓回来!”

    赵重幻赶紧恭敬道:“他二人本就自己投案而来,如今柳承宗既已认罪,他二人至多也就是个扰乱之罪,大人没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咱们人手有限,还是审问柳承宗、缉拿钱韶予要紧!”

    王县令迟疑地看看少年笃定的样子,踌躇了须臾,一甩官袍宽袖道:“你既已有眉目,我们先审柳承宗!”

    他微微一叹,想到还等在大堂虎视眈眈的顾江海和那硕大无朋的灵柩便脑门一个激灵。

    隗槐拿着灭火的唧筒呆呆立在人群一侧,心里嘀咕着:赵重幻这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样

    但是他可不敢将真相说出来,惟有憋住一肚子快爆出来的是非八卦,听着前面赵重幻睁眼说瞎话。

    一行人灰扑扑地回到大堂之上。

    顾江海端坐一侧,眼皮子也不动一下,袖手旁观。

    顾江海的随扈已经回来,正在汇报情况,很快刘捕头他们也空着手后脚进来。

    眼前情形着实有几分狼狈,王县令忍住一肚子气恼,让大家都来到后堂。

    赵重幻与刘捕头一番交谈,情知钱韶予已经失去踪迹,也不由失望。

    她又向王县令细说一遍案情经过,后者敲敲脑门,有些无奈道:“幸亏你抓住了一个柳承宗,否则这大堂上的棺木得跟着我们过年了!”

    “目前案子已经基本明确,大人可以开堂过案,先安抚住顾江海吧!”贺主簿道。

    王县令沉吟了片刻,之前他业已初审了柳承宗、王盛二人一番,赵重幻寻到的证据他也捋明白了。

    看着那些证据,对于顾柳两家恩怨他亦是唏嘘。

    “好,先升堂吧!去将大牢中的梁西范、刘大也带出来!”

    在大家不注意时,赵重幻悄无声息地凑到柳承宗耳边说了一句,老者听完一脸错愕,然后暗暗感激地瞅了瞅她。

    一顿安排,很快,钱塘县署大堂升了有史以来最拥挤的一次堂审。

    那巨大豪华的灵柩被挪到一侧,证人犯人跪于堂下,连那只黑犬也被抬上堂来。

    黑犬身上的迷药已经散去,血红的眼睛也恢复常态,四处骨碌转着。一张嘴巴被布条捆着,喉咙里呜噜呜噜的声音,想来是饿了一夜,有些着急要寻吃食。

    顾江海目光死死盯着堂下众人及一只犬,一一瞬不瞬,那毒如鸩酒的神色彷佛一旦王县令宣布哪个是杀子的凶犯他便直接拿出刀剑当堂一记绝杀。

    “咳咳,关于顾回犬噬案,我们县属已基本掌握情况与证据,一干人等也已经抓住。唯一遗憾的是主犯之一钱韶予还是出逃了!本官已去府衙请求杨大人发布海捕文书,缉拿此人!”王县令先是一段开场白。

    顾江海坐在堂下,委实教他又恼又忐忑。

    而顾江海此刻并未动作,只有一双手捏住椅把,发出微微咯吱之声,似有喷薄而出的力量。

    他自义房外察觉凶犯是钱韶予后心里早就怒痛交加,差点捶杀自家———

    是他将此厮安排于爱子左右,本意是见他读书努力聪慧,能给顾回一些帮衬,却不料是个狼子野心的畜生,竟然敢谋害亲子性命,待回到海宁他会让其合家为顾回偿命。

    赵重幻悄悄注视了下顾江海的神色,有些喟叹地蹙了蹙眉。

    案件先由休息了一夜、脸色好转的刘大陈述自己昨日清晨误撞见的凶杀现场以及自己无故遭受袭击差点丧命的过程。

    接下来是一脸苍白的梁西范,他一夜县署大牢里又冷又怕,一宿不敢合眼,就怕自己最后真变成顾回案的凶手,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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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录:一字差(十一)
    柳承宗苍老而慢悠的字句都似淬了火的钝刀子一下下割掉在顾江海的血肉上,他动也不动,直直地死盯着对方。

    “你是如何知道顾回落单并接近他的”王县令问道。

    “老朽打听到他喜欢在春风楼燕饮,便以我儿的名义给他送了一封信,约在春风楼后巷子见面!”柳承宗继续道,“原还想将那黑犬带走,但是没料到那黑犬刨了他后,竟然自己跑了。老朽寻了半夜没寻到,后来只有放弃。当时心里也抱着侥幸,想反正也无人识得那只犬,丢了就丢了吧!”他神色恍惚,最后一句似喃喃自语。

    “那只恶犬从何处得来的你亲自所训,还是有人替你训练的”王县令又问道。

    “老朽一直没见过那人,也就是书信的人!他送信告诉我已替我寻到一只犬,还训练了它。香会前半个月那人将犬留在一处空宅中,改为老朽亲自照顾!”柳承宗低头道。

    “你也没料到那犬最后嗅着气息,自己竟找到了栖云客栈”王县令道。

    柳承宗愣了愣,继而蒙昧地摇摇头:“老朽也不知为何那黑犬会寻到栖云客栈去!”

    王县令转头道:“赵重幻,你且说说为何”

    赵重幻行了礼道:“是!属下觉得是因为一种西域秘香金香木的缘故。在柳承宗的身上有一股金香木的味道,这种味道也沾染到了两个人身上,一是受害者顾回,另一个是柳承宗的儿子柳问卿。香会那日,在下曾见过柳问卿去昭庆寺探望其修行的父亲,大抵就是此时沾染了香味,这也是属下破解此案的关键!”

    大家都恍然大悟。

    柳承宗默默望了眼赵重幻,目光轻动:“小差爷所言大概不差!“

    原来如此!

    当日隐娘在寺中也说此香甚为特别,所以他才特地去跟阿莫颉大师讨要了一点给她,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如此才曝露了痕迹。而他在杀害顾回后,又去栖云客栈给隐娘送了封信,那黑犬大概便是循着此味寻到了栖云客栈。

    王县令继续道:“你说你也不认识写信之人,却也没想过此人为何怂恿你杀害顾回吗”

    柳承宗微微一叹,看了眼赵重幻道:“若不是这位小差爷点醒老朽,老朽也没想到那人并非见义勇为,实则是借刀杀人!”

    王县令抬眼望了下顾江海道:“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那写信之人就是钱韶予!赵重幻,将证据呈上来!“

    赵重幻将分别从柳承宗与顾江海处寻到的书信呈上来,指着三份信道:“这三封信中有两封字体无差,都是标准的隶书,显然书信者是为了掩藏自己的字迹!”

    “可是,人的很多习惯却是深在骨子里很难改变的,比如,这个字,请大家看一下,“说着她指了指隶书信件上”顧“字,又指了指钱韶予寄给顾江海的报丧信的信封字迹,然后细细展示给在座的人看。

    待走到顾江海面前,她特意停下了脚步:”顾老相公可看出端倪“

    顾江海一脸铁青,但赵重幻的话却还是引住他的注意力,他真的反复认真察看比较了一番,继而脸色愈发青得骇人,他愤恨地用力拍了下椅把,差点要将那木料掰断。

    “钱韶予写‘顧’字有个特点,那就是



第一百零七录:礼尚往
    赵重幻在后面拉住一脸泪水狠狠瞪着柳承宗的阿平,悄悄将那半块宝相纹玉佩留给了他,低低道:“记得将这个放在你家小相公身边!”

    阿平抹着泪应了。

    看着小书僮细瘦单薄的背影,赵重幻眸底一叹。

    很快,顾江海便用巨大豪华的灵柩装殓了顾回的遗体。

    而那三十二个抬灵的壮汉也迅速地在白色中衣外皆加了白麻衣,气势雄壮地抬着棺木出了钱塘县署。

    顾江海留下两个得力的随扈“监督”王县令是否秉公办理案件。

    王县令一脸愤懑,却又莫可奈何,惟有任那二人魁梧的身影似背后灵般走哪都亲密随行着。

    柳承宗对于刘大的伤处表示并不知情,而迷药忘昧的来源,据说也是早就留在了养犬的空院中让他拿走的。

    必置顾回于死地,真可谓用心良苦。如今想来这位钱韶予的城府甚深矣!

    若非金香木的秘香独特给了她提醒,顾回案大抵还要周折良久,顾家那奢华巨大上档次的棺木还真得留在钱塘县署过年了。

    可惜,钱韶予此人已遁逃,还有一些谜底只能待到缉拿他的那一日方能揭晓真相大白于世。

    辛苦了一天一夜,王县令让刘捕头带着夜里当值的差役们退衙回家歇息。

    隗槐轻松地拉着赵重幻也打算回家补眠去。

    “重幻,你快回家歇歇,之前都犯了头疾,可不能再操劳了!”隗槐关切道。

    “重幻,”王县令听得此言唤道,“你发作过头疾”端坐在公案后看证词的他立刻关心地看着她。

    “无碍,无碍!”赵重幻微笑摇头,“属下回家歇息歇息,让家兄灸两针便好了!”

    “哎呦,大人,你不知道,重幻那头疾发作起来连眼睛都血红的,”隗槐跳出来插话,“把我们几个吓得,后来亏得有位姓谢的小相公帮了一把,才无碍的!”

    “噢”王县令有点好奇地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吩咐贺主簿去将他后堂案上的一支老参拿过来。

    “是本官疏忽了,将你催得太紧,今日回去熬点参茶,好好歇息一番!若是你有个好歹,文大人大抵要寻我谈一谈为官之道中体恤下属的方式方法了!”他玩笑道。

    赵重幻赶紧行礼:“属下怎敢如此此案奔波劳碌都是刘捕头与一干同僚们,属下不敢居功!再说属下小小年纪,哪里需要老参这般贵重药材,万万使不得!”

    “昨日开始你便不是我钱塘县署的差役,这起案子你纯粹是协助!凡请托人办事总要礼尚往来,否则下



第一百零八录:一枝春
    那厢。

    赵重幻好不容易逃脱了王县令的一片拳拳好意,无比庆幸道:“张四哥,你简直就是我的大救星啊!”

    张四既错愕又好笑:“你的真救星来了!”说着一努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县署大街边的一棵柳树下。

    赵重幻定睛看去,心里竟不由自主地莫名突了一下,眉尖也禁不住颤了颤———

    晴光斜照、杨柳依依下,那长身玉立着的人居然是谢长怀,他身边还有位青衣小厮,小厮手中拎着一个素雅布包。

    谢长怀换去了一清早在昭庆寺的那件月白锦袍,改着一袭天水蓝的褙子常服,戴着碧玉镶嵌的软脚轐头,足踏素白金纹软靴,整个人挺拔笔直,侧帽风流,落在春光里似巍巍玉山,教人不愿转目。

    路上来往的路人张目顾盼,甚至有目不转睛盯着他、继而差点撞上行道边的树木者。

    果然男子美貌,亦是祸水!

    赵重幻忍不住好笑地腹诽。

    他也看见了她,清冷淡漠的眸子蓦然一笑,骤似春风微行水上,皴波涟漪,悠悠荡漾。

    赵重幻刚待上前,后面却听见隗槐的大嗓门:“重幻,谁找你啊你大哥吗”然后肩上一沉,那家伙的一只胳膊大咧咧落在她右肩上。

    见此,谢长怀唇角的笑顿若西风吹流云,一瞬间消失不见。

    赵重幻下意识躲开隗槐,回头笑道:“我还有点事,你随张四哥他们一起走吧!”

    这时隗槐才发觉对面柳树下站立着的那翩翩佳公子的优雅身姿。

    他不由咽下口沫,莫名有些忌惮谢长怀,他有点结巴道:“那,那我们先走,那什么,傍晚去你家寻你打马!”

    赵重幻笑:“好的,你睡足吃饱来寻我!阿昭也会玩的!”

    隗槐高兴地点点头,一双眼偷偷又瞄了瞄谢长怀,赶紧追上张四他们走了。

    闲杂人等都散了,谢长怀才缓缓蹀踱而来,小厮依旧恭敬站在原处。

    他走近她,神情柔和地对她微微一笑:“以为你一夜没休息早该散衙了,不过却还是想来碰碰运气,看来今日谢某运气不错!”

    他眸色自若,从容不迫,并无今晨初结识的生疏客套,言辞口吻更好似彼此早就熟悉了一般。

    也许是因为她与他结识的方式过于特别所产生的后果!

    今日之前,她与他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同星河遥望的勾陈与北落师门二星,各自安身立命在不同的轨迹中,绝无相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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