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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隗槐也注意到那边动静,赶紧点头附和。

    周围开张的街坊早已聚作一团,都指指点点在看热闹。

    “你们一大早这是作甚”二人到了那群人跟前,隗槐拿出差役的架势高冷喝道。

    三人见他二人过来,立刻露出焦急又谦卑的笑。

    其中一个短褂打扮的壮汉赶紧道:“二位官爷来得正巧,我等正要将一个杀人犯给送到县衙去!那,就是这位!”

    “他真杀人了”隗槐左右打量了下被抓的文弱男子,诧异道,“杀了谁”

    “小人杜飞,是做收蜡生意的。死的是我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唤焦三的!昨日小人不在家,去乡里收货,留贱内在家。因为过节,所以是早去早回,连夜赶回来等艮山门开便回家了。哪知不巧昨日傍晚焦三来访,正好碰到我兄弟杜鹏也从太学放假归家,不知因何起了口舌,二人一番拳脚,没料我兄弟竟失手将焦三给打杀了!”

    “我早上回来发现了这番底故,虽然我兄弟情深,但思前想后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只好将兄弟送去衙门投案自首,也好求大老爷明察秋毫,饶了兄弟一命!”

    杜飞是个体态矮壮的中年男人,衣着较体面,就是长袍边角和脚上粘了些许香灰水浆,想来回家匆忙还未来得及收拾。他面上虽惊慌却仍旧有礼有节,显然是个长袖善舞、谙于逢迎的生意人。

    赵重幻一声不吭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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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录:贼心人
    赵重幻没有多言,她掏出一只自制手套戴上,便在死者的伤处仔细察看。

    很快,她又掀开焦三的衣物,四下检查了一番。此人身上也有些青紫交错的殴打伤处,不过致命伤应该就是在头部。

    但是就在她的手轻轻按压伤处时,她平板的脸慢慢有了点变化,眉头微微拧起,眸色有些疑惑。

    不过这时她却停了下来,并未继续检查。验尸的工作还需要有籍仵作亲自操验,记录在案方可为呈堂证供,她既不愿拜秦师傅为师,自不能喧宾夺主。而且绝大部分验尸,都需要借助些工具材料,纯靠肉眼会有偏差,况大部分情况是单靠肉眼也无法识别的。

    她立起来四周打量了一下。

    杜家客堂布置得简洁雅致,家具拙朴,博古林立,三两幅山水画卷列于壁上,意境悠远,倒颇有些太学生家该有的博雅文气。左侧墙壁上还悬了一幅东坡居士的楷书诗贴《定风波》,字体爽利挺秀,骨力遒劲,以均匀瘦硬见长,显然书写者摹习的是柳公权的笔法。惟一与客堂格格不入的是右侧相仿位置却张贴了一张红纸书写的“福”字,大抵是年节的时候讨个吉利。

    赵重幻留心到那幅《定风波》的落款是杜子安,估计是杜鹏的笔墨。能从商籍子弟一路考进太学,想来这位太学生的学识水平确是不低,一手柳体就尽得柳公风骨。

    她思及此处,不由回头瞥了眼那厢由隗槐看住的杜鹏。那杜鹏似乎已经安静下来,只呆呆愣愣地立于院子中,眸色无神。

    赵重幻将杜家四下里都巡走了一遍,杜飞亦步亦趋地跟着。杜家处处都收拾得很清爽,看这屋中并无仆妇,不由问道:“府上收拾得齐整,想来大娘子是个利索的女子!”

    杜飞笑笑:“有个仆妇的,前日要回家过节,就先让她回去了!不过一般都是我娘子嘱咐安排那仆妇整理屋舍,确实巧心思都是我娘子动的!我这院落是祖上传下来的,再年兄弟若是娶亲,愿意就合家居住,不愿我也在攒钱为他另赁一间院落的!”他这爱护兄弟的心意倒是拳拳。

    即便是杂物间,虽都是日常杂物,也是井井有条。惟有靠墙处摆放了一只木箱,那箱子下面隐约有细碎白沙颗粒散落,想来是什么什物撒了未曾打扫彻底。

    看她盯着那箱子看了几眼,杜飞立刻解释:“那箱子里是前日买了些三月三打醮祭祀要用的什物。”

    赵重幻随意点点头。

    “杜大哥,你可有知道杜飞为何与焦三起了冲突”赵重幻突然问道。

    杜飞顿时脸色一变,眉心攒成川字,似有难言之隐。

    赵重幻不动声色地凝着他,未几,缓缓道:“此事攸关你兄弟性命,只有将事实真相说清楚,才能挽救你弟弟的性命!”

    杜飞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眼眶都急红:“事关我娘子名节,我——”

    赵重幻见他如此立刻明白其中因由,但没有打断,只定定看着对方。

    “都是我交友不慎,这个焦三是艮山门外跑船的,前些日子我下乡曾搭过他一次船。因我一次收货将盘缠用尽,还很体谅地赊了我一次船费,我便认定此人很是爽快,后来就又租了他船几次。昨日因为知晓兄弟傍晚要从太学回来,所以白日里才留贱内一人在家看守店铺。“

    “不曾想那焦三却傍晚趁机来我家,拿着欠条说是讨要船资。因我也曾与娘子谈论过此人,所以我娘子虽未见过他,却也是知晓这个人的。有感于他仗义,便邀请他喝杯茶。岂料这人表面道貌岸然,却是个小人,见我娘子容貌不凡,竟然起了贼心,趁我娘子去给他准备茶水时尾随她来到后院想要——”杜飞一时激愤地说不下去。

    赵重幻也不劝解,也不妨碍,只待他情绪过去。

    “幸运的是我兄弟那时正好回来,听到后院中动静拼命护着他嫂嫂。我们父母去世早,兄弟年幼就失怙恃,长嫂如母,他对焦三禽兽不如的行径心中愤怒异常,于是就一时没有忍住,失手将这人给打杀了——”

    按杜飞如此的说法,就是那焦三辱人妇女不成,遭人亲人打杀,听上去确是死有余辜。

    “那为何昨夜不赶紧报官”赵重幻道。

    “贱内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我兄弟是太学生,如今将人打杀后也吓得魂飞魄散!他二人昨夜就守着焦三在此枯坐了一夜——”杜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兄弟好不容易考上太学,如今为了兄嫂遭此大难,我怎么对得起爹娘临终托付!”

    赵重幻刚待开口,就听门外一阵喧哗,想来是沈捕头带着秦师傅他们来了——

    她不便再多说什么,便走出杂物间。杜飞也赶紧跟了出来。

    出来一瞧,看见带头的竟然不是平常的刘捕头,却是方县尉亲自来了。

    方县尉一到现场就高声喝道:“快将一干闲杂人等都请出去,此打杀现场,哪里是随意给人看热闹的!”

    帮着看守焦三尸体的街坊原是留在院子一侧看热闹,一听此话不敢逗留,贴着墙角推搡着赶紧退出杜家院子。其他的街坊也只敢远远立在院门附近张看,都是嗡嗡好奇议论之声。

    三月三真武会前夕,治内又有打杀人的命案发生,看来王县令也觉得头比斗大,不敢怠慢,所以吩咐方县尉亲自领人前来验看现场。

    “周阿平、孙集,你二人赶紧先去验看死者情况!刘捕头找当事人了解情况!”方县尉是个黑瘦的中年男人,眼细眉长,嘴上留了一撮八字胡,目光精明严厉。

    他一眼看见隗槐、赵重幻二人,便大喝道:“你二人就末等差役,又非捕快仵作,怎可不先回县衙通报就自行来到凶杀现场莫非是为抢功冒进不成”

    那厢跟在后头的周阿平跟孙集听方县尉此言都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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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录:内舍生
    那厢边。

    周阿平、孙集张了布帘在方县尉关注下开始检验尸体,刘捕快则召集疑犯以及其家人于一侧细细询问情况。

    周阿平一直跟着秦仵作,也算有经验的验手,如今秦仵作不在,自然是他独挡一面。孙集在一旁记录他的查勘验文。

    “男尸,身长五尺七寸,体型中等,偏壮。身穿苍灰褙子常服,无帽,发髻凌乱。没有身份文牒,看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尸体靠墙蜷缩,有打斗痕迹。尸体头部有伤,伤口乌赤青紫,口唇灰白,口中有血迹流出。“

    “顶心,发际、耳孔、鼻孔、喉口、粪门皆无异物。四肢俱完好。身体胸口、脖颈也有青紫伤处。其他处无伤。尸体已僵硬,推断死亡已有四五个时辰以上。“周阿平缓缓道。

    “看来确是殴打致死无疑吗”方县尉问道。

    “回大人,是的!”

    刘捕快也在询问杜家夫妇及杜鹏,不过因为刘氏情绪波动比较严重,询问起来有些难度。杜鹏更是目光呆滞,颠三倒四,所以基本都是由杜飞一人回话。

    赵重幻听着他们那边的动静,随手扯了一根树枝把玩。

    很快,隗槐又溜了进来。

    “重幻,你让我问的事情我都打听到了——”隗槐小声道。

    赵重幻一拉他衣袖,示意噤声。

    隗槐飞快地瞥了方县尉他们那个方向一眼,以口型道:“等回去再告诉你!”

    很快,周阿平他们检验完毕,刘捕快要拘拿杜鹏先回县衙暂押。

    一直翘着二郎腿闲坐在杏花树下品茗的方县尉看下属们都尾声了,便清清嗓子站起来道:“既然事实都基本认定,就先将杜鹏带回县衙大牢暂押。”说着他看一眼杜飞,“你兄弟这打杀人的罪名大概难去了,你既然适才有带疑犯去县衙自首的心意,我且容你去寻个好一点讼师,为你兄弟写清楚诉状吧!”

    “多谢大人提醒!”杜飞“嘭嗵”一下子屈膝跪地,“求大人开恩容我再跟兄弟嘱咐一句!”

    方县尉倒也不为难,一努嘴:“去吧!”

    杜飞赶紧走到被衙役解押住的杜鹏身边,低低道:“鹏哥,你是为了嫂嫂才失手打杀那人的,一定不要胡乱认供。哥哥为你找彭大状,求他给你执讼,你在里面耐心等待!”

    杜鹏似听懂兄长这番话,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哥哥,我不是有意打杀他的,不是有意的——”

    杜飞抑住自己的眼泪也道:“你等着哥哥啊——等着——”

    周围人见这兄弟如此这般情真,也有些唏嘘。

    隗槐更是几乎要红了眼眶:“这兄弟感情甚是令人羡慕啊!”转头他看了眼赵重幻,“重幻,你说杜鹏无辜他就一定无辜,你给他想想办法!好不容易考上太学,多可惜啊!”

    赵重幻眉尖微扬了下:“你还是想想我们等会儿回去那三十大棍该怎么办吧!”

    隗槐顿时天雷滚滚,热汤打花,蔫了。

    三十大棍,虽说可能衙门的差役兄弟会手下留情点,但是这打下去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最凄惨的是明天就是热闹非凡的真武会,他还想烧几柱香求真武大帝保佑给他早早娶个新媳妇呢,这岂不是连香灰都蹭不到半分

    衙役们收敛好死者尸体,押着杜鹏随着方县尉浩浩荡荡往钱塘县衙而去。

    临走,方县尉盯着赵重幻、隗槐二人冷冷道:“你二人既承认越职,现在跟着回去领罚吧!”

    其他衙役都同情地望了眼他二人,惟有周阿平、孙集嘲笑地看他们一眼,仰首挺胸地走了。

    隗槐有点无精打采道:“早知道咱们就不多管闲事了!”

    赵重幻拍拍他肩:“你上次不就早说怕万一在衙门里当差惹了祸事,你母亲早就去昭庆寺为你求了平安符了吗这回杖责正好也让那平安符显显灵!”

    隗槐一时噎住,直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赵重幻也不看隗槐的苦脸,又瞥了眼立在一侧满脸愁苦的杜飞夫妇,眸色一深,拉着隗槐走了。

    钱塘县署离钱塘门很近,明日因着香会,连县署前的大道也是人来人往。

    钱塘门外的香市闻名江南。一个观世音的圣诞,就有三期香会:第一期二月十九;第二期六月十九,第三期九月十九。然后,三月三是真武大帝的诞辰,七月初一到十六是东狱大帝的朝圣,七月十五又是中元节。可谓一年里半年是香会。临安城里的三百六十行,每年也都指望这香市,靠它坐吃一年。

    明日香会,城门下今日已经人如川流,热闹非凡。钱塘门是扼要之地,城里的人从陆路去出,要走钱塘门。松木场下船的下三府香客进城,也要走钱塘门。所以但凡香会,钱塘门就成了临安府中十三个旱门、五个水门中最吵杂繁闹的所在。

    一行人押着疑犯回到县衙。

    王县令正在处理公文。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虽过而立,但是面色白皙,脸上无须,身材清矍,倒显得很是年轻。见此情形他问明案子情由,就先让人将杜鹏给扣押进大牢候审。

    方县尉处理好案子,就将一直立在一侧的赵重幻跟隗槐叫到跟前。他对着王县令道:“这二人一大早遇到命案不知先到县衙跟长官汇报,却私自先去了案发现场。小小末等差役擅自越职,论理该杖责三十,若不是刘捕快求情,我当场就要给他们处罚以儆效尤。现在既然回到县衙,我还是先告知大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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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录:缠喉风
    隗槐继续发挥包打听的美好潜质:“杜家兄弟感情好,杜家夫妇感情也是没得说,杜飞对他的这个大娘子那是一个温存怜惜,大方体贴。唯一可惜的是成婚五年多来至今未曾生养,据说杜飞一直四处给他娘子寻医问药,虽还是没看见好转,他却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而怠慢他娘子。你说,这杜飞虽是个商户,却很是有一番谦谦君子的风度,对家里人那真是没得说!”他又开始钦佩之至了。

    赵重幻也附和点头:“昨天傍晚那焦三来蜡铺时,可有街坊注意到”

    “有的,隔壁竹器铺的老板就说看见个穿苍灰衣袍的男人进了蜡铺,身形跟杜飞有点像,他还以为是杜飞回来了!早上出门杜飞曾托他看顾点自家蜡铺,说要第二天才回来,还说杜鹏太学放假昨日也会回来!”

    赵重幻沉吟着无意识地将手放在旁边的墙上敲了敲,那手指比一般男子要皙白纤润,令隗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重幻,你的手长得真好看!”隗槐羡慕道,眼前这小子从头到脚除了一张脸委实欠缺些,其他都还可堪入眼。

    赵重幻霍地收回来,掩在袖中:“刚摸过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洗呢!”

    隗槐一噎,赶紧跳到旁边,一脸嫌弃。

    赵重幻笑,又问:“杜家发生打杀案时街坊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这个倒也是有点奇怪的,那街坊说没听到什么动静,当然杜家后院本来也跟前铺隔着一点距离,听不到也不足为奇。这也是为何一大早听说杜鹏打杀人一事时周围大家伙都懵了的因由!一来杜鹏的身份,二来是这打杀人的案子进行得也忒静悄悄了!”隗槐道。

    赵重幻听完,没有发表意见,只道:“就这些吗”

    “哦,还有你说的那个木箱子,有人看见昨天一大早杜飞没出门前就找了两个脚夫给送来的,说是明天要打醮用的!”

    赵重幻点点头:“走,我们去找刘捕快说一声,就说我们去查查死者的事情!”

    “你不去义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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