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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上春行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叶枕河

    她迎着二人一起进了客堂内。

    “文师叔,二师兄,你们怎么都来了”

    “还不是你!一刻让犀存半夜三更的送信,一刻我跟人中和楼里谈个事你就打只鸟下来吓人,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得去流门总堂找我聊一聊人生了吧”陈流依旧白日里一袭青衣布衫,笑得西风暖逸。

    赵重幻扶额笑:“我不过就是在外面听人唤了声流门主,很好奇此流门主可是我们虚门宗的那个,还是哪个宵小之辈借你名号招摇撞骗的可又不方便直接冲进中和楼里,便只好打个鸟让你到窗格前给我瞅一眼啰!”

    陈流一伸手拍拍她薄瘦的肩头,有点怜惜道:“这大半年你有好好吃饭吗怎得还是这般细瘦!别光顾着钻研一些好玩的学问就忘记吃饭呀!”

    师兄妹二人在一侧絮絮叨叨话说别后种种,而一旁一位着素白锦织褙子常服的男子只默默站立望着他们,他约莫三十岁出头,体貌丰伟,秀眉长目,髭须微浓,微笑间顾盼烨然,一番风华似月色铺陈,积水空明。

    赵重幻与陈流又闲话了几句,才望向素衣男子,眸底扬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走近他,深深凝着他,慢慢漾出一抹清绝笑容:“文师叔!”

    此人正是赵重幻的师叔文履善,也是当年那位救她于水火之间的少年。

    时节如流,一晃十二年,她已是娉婷少女,他亦是人夫人父。他自号浮休道人,与乌有先生同修老庄逍遥道法,虽并未投在同一师门下过,却志同道合引以为友,故而虚门宗一干子弟皆称其为师叔。

    文师叔也抬手抚了她发顶下,笑道:“我们小幻儿做起差役来还很有模样呢!”

    赵重幻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柔,眷恋地一动不动:“您怎么来了夫人跟道生、柳娘他们可好”

    “都好,他们听说我要来看看你特地捎了点东西给你!适才给阿昭拿进去了!”文师叔道。

    “夫人必定又是给我做衣服了吧”她老神在在道。

    文师叔笑:“是两件新缝制的罗裙小衫!我跟她说你常年都穿男子衣裳,哪里会穿罗裙,缝制给你也是压在樟木箱底跟那些个钗环为伴!”

    陈流、犀存笑起来,赵重幻颊上微微桃夭:“师叔真了解我,不过夫人亲手做的,我怎么也会穿的!”

    “只有在师叔面前你才有点小娘子的模样!”陈流感慨道。

    赵重幻眄了他一眼,又看向文师叔问道:“您怎么会来临安府”

    “师叔是收到参政知事江大人的信才赶来临安府的!”陈流道,“你不是也给江大人那里送了封关于鞑人在临安城的匿名信吗”

    赵重幻立刻明晰其中关联,她望着文师叔:“江大人觉得你可以追查这件事”

    文师叔点点头:“是的,江大人说他今早还同时收到另一封信,说半月前瓜州渡口有艘船失火了,同时船上有个重要的人物失踪了!”

    “另一封信知道什么人送的信吗”赵重幻心底一动。

    “不知,也是匿名信件,夜半直接投在江大人书房里的!能在守卫森严的知事府来去自由,起码轻功也跟犀存不相上下!”陈流道。

    赵重幻颔首道:“我救的那个鞑人是被人买凶刺杀的,刺杀他的是西山三鬼!也就是说江湖上有人想杀鞑人!”

    “是啊,我刚才也跟文师叔提到这个,暂时我们还猜不出背后的人是何意图!”陈流凝神道。

    文师叔也道:“可能是想扰乱视线,也可能是想嫁祸给我们朝廷!这个时刻如果有鞑人贵族在江南被杀极可能会引起两国嫌隙!”

    听闻此言,赵重幻黛眉微蹙,她沉吟了下:“对了,师叔可知那信里写了什么”

    “信里所提之事江大人也没有把握,但是信中涉及的人却可能引起两国动荡!”文师叔凝重道。

    “什么人这么重要”赵重幻惊讶道。

    “据说那是能够劝服薛禅汗忽必烈修诸内政,暂缓攻宋的重要人物!”文师叔轻轻在屋内踱步道,“忽必烈极为看重此人,他的失踪早在蒙古朝廷内一片哗然!也许这次你救的鞑人便是来临安打听此人消息的!”

    “那封信里既然提到此人,可有说此人现在何处”赵重幻敏锐地体味到其中厉害关系。

    “没有,只说此人被一群人救走了,至于去了何处书信者也不清楚!”陈流道。

    “这人为何如此好心会提醒江大人”赵重幻疑惑,“或者写信者如何知道这些细节”

    文师叔与陈流皆摇摇头。

    “这就是我们觉得奇怪之处,此信告知这人被囚,又被救,或者他就是想借助江大人的力量找出这个人来!”陈流沉吟道。

    “所以江大人请文师叔回来处理此事吗”赵重幻问道。

    “是的,江大人会安排一个刑部郎官的职位给我!虽然我对朝廷内外的境况很失望,可是江大人确是忧国忧民的忠良之臣,能为他出一份力也算尽我一份家国之心了!”文师叔娓娓道。

    赵重幻笑:“那就太好了,我跟二师兄会尽力配合你!”

    陈流一睨她:“你不是最近只对剖尸拆骨感兴致吗怎么也对活人的事有兴趣了”

    赵重幻耸耸肩,清绝的眉眼在灯下似描上一层金晕:“我不但对活人感兴趣,我还对犀存对你的心思感兴趣!”

    陈流一怔,而正立在门外守卫的犀存也听到此言,不由顿时仰天长叹,想死的心都生出来了。

    然后屋内传出文师叔爽朗的笑言:“你们还是这般爱闹!”

    ------

    翌日便是三月三,真武会的日子。

    临安城的六厢五十二坊十八个城门都似乎比平日要起得更早些,烟柳轻雾中宿鸟殷勤,商贩也殷勤。今日是个响晴的日子,极是适合西湖边曲水流觞,吟咏踏青。城内外的




第十四录:定风波
    一掀开那青布,焦三尸体青黑恐怖的样子让周围站立的人群都霎时蹙眉回避。因为天气暖和,尸体已经膨胀起来,脸部开始变形,异样的味道也滋生出来。可大堂之上,大家只好摒住,不敢掩住口鼻。

    王县令看着赵重幻手中拿着一罐不明液体便问道:“你拿了什么干什么用的”

    “回禀大人,这是一罐加了茜草的陈醋,我就是来证明焦三不是被打杀而死的!”赵重幻缓缓道,她回头示意隗槐拿些棉布过来。

    隗槐赶紧将之前赵重幻吩咐他拎着的一只包袱打开,里面拿出两块棉布递过去。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赵重幻的动作,方县尉虽气鼓鼓地坐在一侧,但是也还是很有修养地未曾打断。周阿平二人死死地瞪着赵重幻,但看对方如此从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免开始担心是否自己检验上出了差错,若是如此方县尉还不骂煞他们,这般一想两双眼不由更似淬了毒针般想要刺穿赵重幻的血肉。

    杜飞神色沉凝安定,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赵重幻的动作,惟藏于宽袖之下的手握成拳,爆出青筋。

    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赵重幻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自己证明的过程——

    她打开黄釉蝠纹罐的盖布,顿时一股浓烈的陈醋味道传遍四周,每个人都忍不住嗅了嗅鼻子,神情也越发好奇了。

    王县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动作,神色严肃,隐隐也似有几许新奇的期待。

    赵重幻将棉布一端放在罐子沾湿,然后开始用湿透的散发着浓烈醋味的棉布轻轻擦拭死者的脸部。一点一点,仔细认真,那神态好似描笔绣花般一丝不苟。

    很快,旁观者的表情开始有了奇异的变化,起初还是不置信的怀疑与莫名其妙,慢慢那面部表情似提线艺人牵动的木偶般开始一点点上提眉角、张大口鼻,最后直接瞳孔大睁,神情凝固成惊讶万分——

    那尸体头脸上青紫乌赤的伤处在赵重幻的手底竟然一寸寸地显出了皮肤灰白的颜色,青紫颜色慢慢斑驳,褪去,直到原先的一脸伤痕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由发出轻呼,连王县令都情不自禁起身走到赵重幻身边,俯身细看了一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清秀的脸庞也全是诧异,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那厢方县尉也忍不住冲将过来,仔细一看,顿时抬头盯着周阿平一瞪眼,喝道:“周阿平,你验的什么东西怎么说全是打杀伤痕”

    周阿平与孙集也惊呆了,他二人仍旧死命瞪着赵重幻的手,适才他们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小子的手看,没见使任何阴谋诡计,怎地会变这样他们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没甚稀奇的!”赵重幻将死者伤痕全部去除,语气平板板道,“只要用皂矾、五倍子、苏木等各类染色调剂就可以在人皮肤上做出以假乱真的伤处痕迹来!”

    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由都面面相觑。隗槐更是两眼发光地盯着赵重幻,再次一脸敬仰崇拜之色。

    杜飞与刘氏见此情形早就面色煞白,而杜鹏却依旧面无表情,似活在另一个世界般无知无觉。

    “这怎么可能”方县尉犹自不信,刚想伸手亲自去拿棉布擦一擦,但又忍受不来对尸体的厌恶,便又收回手,“周阿平、孙集,你们再验一验,再验不出死因你二人就可以从钱塘县署滚出去了!”

    周阿平与孙集吓得直接跪地,二人都仇恨地瞪着赵重幻。

    赵重幻不看他二人,直接道:“不用他二人再验了,我昨夜已经验过,焦三不是被人杀死的,或者说不是被人用暴力杀死的!”

    “那他怎么死的”王县令着急地问道。

    “隗槐,将那个包着药草的短褂给我!”赵重幻扬脸道。

    “哦哦!”隗槐赶紧掏出一个衣服团递过去。

    赵重幻接过衣物,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纸包,拆开纸包后一股淡淡草药香传出来。

    “这是治疗什么病的药”王县令盯着那一把干巴巴的草药问。

    “缠喉风!是在焦三的船上找到的!”赵重幻道。

    “缠喉风是一种喉部发炎的病症,多是因为患者嗜好重油重腻的食物和酒类、海货等造成脏腑积热,邪毒内侵,风痰上涌,症状多为咽喉红肿疼痛,或肿疼连及胸前,项强而喉颈如蛇缠绕之状,严重者会导致呼吸急迫,若不及时切开气管畅通气息,患者会直接因窒息而死。”

    王县令顿时明白缘由:“你说此人是死于缠喉风不是被人打杀而死”

    “大家也看到这焦三的草药,也就是说焦三自己也知道此病凶险,常常在船上备好药物。此人无家无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故他对口腹之欲实难以抵抗,常常是好酒好肉吃喝不断!大家是不是要问此病怎会要人性命但凡读过一点全唐诗的人都知道,当年的孟襄阳就是因管不住口腹之欲,导致自己痈疽发作,不日而亡。”赵重幻娓娓道。

    大家都面面相视,眼中的惊奇跟梅雨天的西湖水般,涨到淹过苏白二堤。

    “那就是说这个案子里根本没有杀人凶犯”王县令也是讶异到眉尖都翘了起来。

    “有没有杀人犯这一点疑犯杜鹏的大哥杜飞最清楚吧”赵重幻星灿的眸子落在不远处脸色早就掩藏不住的杜飞身上。

    杜飞突然“啪”地跪伏在地,一脸惊慌失措,全身颤如筛糠。

    “到底怎么回事”王县令见杜飞如此,神情瞬时严厉,一拂袖直接走回他的公案之后,抬手一拍卧龙惊堂木,喝道,“杜飞,你报的打杀案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快从实招来!”

    一声断喝让杜飞彻底瘫软在地,嘴唇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

    “回大人,此事还是我来说吧——”赵重幻见他如此神态,情知此人已经崩溃,“话



第十五录:并刀破
    “于是他就物色了个患有缠喉风的焦三,且还无家无口,即便是病死也无人在意!果然,这个焦三又一次缠喉风发作,却还是克制不住吃了杜飞送来的中和楼的酒菜,当夜就风痰上涌将自己给活活憋死了!”

    “杜飞发现焦三死后,为防止其尸体**,特意将他装在了一个放满盐的大木箱里。隔日他就找到机会,将焦三搬回了自己家。然后谎称出门收蜡,却在傍晚伪装成焦三回到了家。”

    赵重幻将之前包草药的短褂展示了一下,又指了指尸体的衣着,“大家看看焦三现在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苍灰褙子常服,可是他却是行船的脚夫,怎么会穿如此不方便的衣服呢这样的短褂才是他的日常衣物!------”

    杜飞神色空白地静静听着赵重幻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脑中却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这个小差役的声音真好听,可惜字字句句都似破橙并刀一般将他层层尽刮,彻头彻尾,不留一丝余地。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如何在昨日到今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苦心经营了数月的计谋给一举击破的,可是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趁杜鹏进门之际将其击晕,后来应该还给他灌了一些迷药,让他神智混乱,如此就可以利用刘氏将打杀的事情灌输到他脑中。只需说是焦三要侮辱刘氏,欲行不轨,被他发现,一时失手将对方打杀。所谓长嫂如母,虽收到嫂子的爱慕书信令他无措,但杜鹏对刘氏还是充满了孺慕之情,肯定是不能忍受有外人来欺辱她的!“

    ”杜鹏本一个文弱书生,迷迷糊糊间见到焦三头脸乌青的尸体,自然吓得魂不附体。对刘氏的话也尽信无疑。然后杜飞假装一早到家,发现如此惨祸,表现出一副顿胸顿足的样子,后又佯装大义灭亲,要将兄弟送去自首。当然到时再请彭大状写个自卫打杀人的状子,怎么也不会伤了杜鹏性命,只是断送杜鹏的前程而已。”

    方县尉缓缓道:“这些都是你的一家之言,你有什么证据“

    赵重幻回头望了眼方县尉,神色浅淡道:“是的,这是我的推测,却也是动机!杜飞昨日一早押着杜鹏遇到我跟隗槐,他当时穿的常服下摆都是香灰,如果他是从艮山门进的城,他的衣服上何来香灰惟一可能就是为了方便早些回家抓打杀现场,他躲在了钱塘门外的某家庙观周围,那里最近几日因为香会关城门的时间都放宽了!”

    “还有他的手上,到昨日早上都还有一些染色的污迹在指尖未曾清洗干净!至于那幅书画,杜家客堂里一个福字,方大人应该也见过。可是大家有想过一个如此素雅整齐、充满书香门第气质的屋子,为何会突兀地挂了一个红彤彤的福字那必然是原先有另一幅字画在!“

    “最后一个证据就是杜家杂物间有个木箱子,昨日早晨我见到有一些白颗粒散在地上。后来再去,却已经清扫掉。如此要紧的时期,杜飞对兄弟那般关心,却还有闲心去清扫杂物间,这得有多爱好清洁!而且,关键一点,那箱子下的灰尘里我依旧还是尝到了一些咸味。“

    大家听此言都不住点头,隗槐更是张大嘴巴惊得呆住。

    昨日,他与赵重幻一起去管的这桩闲事,可是他却什么端倪都没瞧出来,尽急着感动于杜飞对其娘子及杜鹏的一番情意了,怎知真相却是如此这般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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