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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派三叔
得到了那根软肋,这个卑鄙者里的祖师爷也会变成特别安全的邻居。
看着半截李的表情,解九很想特别欠揍地跳起来说:“我就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样。”但是,他的性格还是让他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好,但是你也别进去。”解九道。
半截李显然冷静了下来,坐了回去,忽然人就变了一个状态,变得特别安静,似乎焦虑一下子都没了。
这才是半截李最可怕的样子,解九知道这人已经失控了,他通过这种状态来隔绝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以免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解九也懒得管他,却也不敢坐他边上了,他知道这人也许忽然爆发就会一刀捅过来。他走到天井的正中,开始看天井中那些奇怪的植物,一边悄悄地看了看怀表,他也实在不想再熬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过了多久,解九在天井中间都快把那些植物瞪死了。忽然,就远远地听到后房里传来了一声啼哭。
解九立即抬头,转头看向半截李,就看到这残疾人像一只兔子,飞一样地出去了。“哐当”一声,一个人影迅速消失,被人影撞开的门还在那儿晃来晃去。
他心想:糟了!也立即冲过去,跑了两步到了后房,就看到产房的门已经开了,稳婆抱着孩子刚刚出来,一看到几乎贴在门口狂喘气的半截李,吓得手一哆嗦,孩子竟然一下脱手摔了下去。
解九“啧”了一声,心想:完了,这一摔,先不说孩子有没有事情,这稳婆全家,加上自己、老八,恐怕都有不小的麻烦。自己距离太远,身手也不济,竟然眼睁睁晚了一步。
几乎就在孩子着地的刹那,忽然就看到从一边的廊柱后面,猛蹿出一团黑影,,一下就咬住了包着孩子的被裹子,顺势一放,被裹子就放到了地上。
黑影敏捷地从一边跳到了院子里,停了下来,竟然是一只黑sè的大狗。
半截李冲进来,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明白过来,事情就已经全部发生了。一下子场面上只剩下被惊吓的稳婆、瞪大眼睛的半截李和僵直的解九,还有一条大黑狗。
稳婆最先反应了过来,立即把孩子抱了起来,满脸堆笑地对半截李道:“福大命大,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半截李看了看狗,又看了看稳婆,脸sè一下子几乎涨成猪肝sè了。如果不是稳婆抱着孩子,他肯定上去就扭断她的脖子。
解九立即上来站到稳婆和半截李中间,对半截李道:“快问问,是男是女?”
“你问!”半截李说道。刚说完,就听到里面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你是孩子的爹,你让小九问,你是想气死我吗?”
半截李看了看房里,房门半掩,里面的帷帐左三层右三层的,他也看不清楚什么,就问道:“没事吧,没伤着吧?”
“我是生孩子,又不是和你一样去闹事。”里面微弱的女声道,“看看,我们的孩子,像谁?”
半截李很矮,这时候稳婆才把孩子放下来。孩子还在哭泣,但显然有些先天不足,已经哭累了,在一边抽啼,眼睛还没有打开。半截李仔细地看了看,忽然就流眼泪了,叫道:“像大哥,像大哥,是个儿子,是个儿子。”
“像什么大哥,这是你的儿子,像大哥不就是像你吗?”里面的女声咳嗽了几声,“我真的要气死了,孩子抱进来,你好好陪小九喝喝酒,今晚不用你,有稳婆就行了。”
“哎!”半截李抹了抹眼泪,就转头对解九道:“喝酒去!走。”
解九拉住了半截李,几乎想抽他:“你爱的女人生孩子,给你生一儿子,她让你喝酒你就喝酒去?”
“我嫂子让我死我就去死。”
“你脑子有病是吧!”解九这么稳重谨慎的人,也脱口而出了一句脏话。幸好半截李现在也不正常,没听出来。解九道:“这是反话,这个时候,女人最希望你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共享幸福喜悦。不准喝酒,你等在这儿,随时进去。”
“对,对!”半截李道,“解九,你果然是好兄弟,提醒得对!”说着他提起嗓子,“我不喝酒,我在这里照顾孩子他娘。”
里面没有回音了,半截李转头又看了看解九,解九道:“肯定在笑呢,默许呢。”
半截李也笑。解九道:“那我就等着喝满月酒了,先告辞了,我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也不方便。”
“行,不送,把狗带走,是你的狗吧?”半截李道。
解九看了看黑狗,心想:狗这种东西出现,这家伙肯定在四周啊,点头就对狗道:“找你们家五爷去,去!”
狗往外跑,他也跟着出去,一路到了旁边的一个院子。狗进去,他也跟了进去,一下子就看到齐老八和吴老狗都蹲在一丛guàn木后面呢。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你们太不仗义了,让我一个人陪那死瘸子,自己在这里躲着。”“能者多劳,能者多劳。”齐铁嘴道,“我们要陪早被捅死了,你是我们这里定力最好、最滴水不漏的,辛苦您了。”
“别给我戴高帽子。”
“真不是高帽子。”老五道,“本来老八打算让我去陪的,后来铜钱算一卦,血光之灾啊!你的我们算过,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这事情过了没?”解九问道。
齐铁嘴道:“三爷作孽太多,又娶家嫂,暗破人伦,这胎孩子很危险,不过这第一关是真过了。我就算过,老九你命太方正,而且以智压天,只能克得住一时。老五命格为破,所以你压,你压不住,我就用老五的破命赌一把,还真给我赌成功了。”
“啊你之前不是这么和我说的。”狗五道,“你不是说老九反应太慢,要我做后手吗?”“因为拿你去破别人家的命有风险,自然没敢告诉你。”齐铁嘴道,“说了你也许不敢,事情又会有变化。”
“什么风险?”
“也许你会全身爆裂而亡之类的。”齐铁嘴道。
“你妈,你下次能早点说吗?”狗五拍了齐铁嘴一脑壳,又摸了摸边上的黑狗。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以后咱们替三爷多积点功德吧,我也是看在咱们干姐的份上。”“你也认三爷的嫂子当干姐了?”
“当然要认,认了干姐,干姐会罩着我们,这样三爷才不至于天天往咱们家门口摆死尸啊!”
三个人摸出大宅,都擦了擦汗,对视一眼:“走,咱们找个地方下地去压压惊。”于是上马往城郊而去。





老九门 之命运
每个人心中,也许都会有这样一个,自己希望她活着,并且活得好的人。
内堂,二月红把螃蟹做成三样小菜,供在了丫头的案前,把老香点上。
身后的桌子上放着报纸,都整齐地叠了起来,只有其中几张,散落在桌子的其他地方。
一周内,长沙城里出了四件灭门惨案,当时受到佛爷收买药材的四家药商,一共一百二十口人全部人首分离。南河滩上,大雨之夜,丫头的弥留之际,二月红带着丫头想吃最后一碗汤面。摊贩看着疯子一样的二月红,纷纷驱赶,半年之后,同样是大雨之夜,南河滩的摊贩被一路杀绝,血水冲入河中,把河堤全部染红。
他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也无力去追究什么了。
“你不会因此而高兴的。”二月红看着丫头的灵牌,“他还是没有变。”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看外面那一截院门的门槛,仿佛又看到了门槛后的人影。
“不过,这螃蟹不错,总算你没有白疼他。”
“你又犯什么错了?”丫头看到跪在前堂门槛外的陈皮阿四一脸淤泥,不禁忍俊不禁。
“我抓螃蟹去了。”陈皮阿四道,“师父让我练功,我觉着无聊,想着师娘喜欢吃螃蟹,又看到河边好多螃蟹泡泡,手痒抓了一篓子回来,不想给师父发现了。”
“哦,你还有这等好心?”丫头就笑道。
“是啊,所以师娘看在螃蟹的分上,不如和师父说几句,让我少跪一个时辰吧。”
“那可不行,每次我都替你求情,你真犯错的时候,我劝该不灵了。”
“哼,我说师父古板,不想师娘也这么小气,亏我白捉了那些大黄蟹子。以后师娘想吃让师父买去,徒弟我可不孝敬了。”
“哎,一码归一码,你不练功就得受罚,不过孝敬师娘我螃蟹嘛,师娘另外再赏。”说着丫头从背后拿出一碗蟹黄面来,递给陈皮阿四,“跪着吃,吃完膝盖就不疼了。”
陈皮阿四看着面也笑:“师娘,你是不是只会做面啊?为何就着蟹黄都还是吃面,未免太惨了一点。”
丫头就道:“你还想跪着吃四菜一汤不成,你要嫌弃面吃腻了,那我以后也不给你做面了。”
陈皮阿四立即一口吃下去半碗,艰苦地咽下就道:“不是,师娘做的面,徒弟是怎么吃都吃不腻的,就算没有蟹黄,光面条就是徒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丫头就摇头:“你啊,多练练功夫,少练练你这嘴,以后也能少跪点儿。”
陈皮阿四吃着面就笑,他心里已经忘记了,这些螃蟹是他差点溺死那蟹农之后抢来的,他心里也有些慌,他告诉自己,如果需要,他杀死面前的这个女人,一点都不会犹豫。
然而,看着丫头进门的身影,他内心深处也明白,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个,自己希望她活着,并且活得好的人。
陈皮阿四在人生中,曾经有一个机会拥有变成黑背老六,甚至是半截李的命运,然而,他最终没有那么幸运。这个他希望她能活着的女人,几年后就去世了。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这样的人,再也没有再次出现。




老九门 之狗五(2)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狗五和霍仙姑的牵扯和前尘。
“不来一口?”霍仙姑看着狗五,拨弄着手里的一盒洋烟。
“不来,干得慌。”狗五用菜刀刮着手里的鲫鱼,把鲫鱼里面发腥的黑膜挖出来,甩到一边的瓷缸里面再去挖鱼的鳞片,动作很熟练。
霍仙姑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地抽了一口。
“女人家抽大烟,你不怕嫁不出去。”狗五笑道。
“不是还有你吗?”霍仙姑淡淡道。
狗五的手停了停,然后继续滑动鲫鱼的鳞片:“我也不喜欢抽烟的。”
霍仙姑把烟吐向他那个方向,然后把烟按灭在一边的花盆里,理了理头发:“怎么,你现在想提了裤子不认人?”
狗五的刀又停了停,定了定神就道:“你要脸不要脸,你睡在榻上,我睡在门槛上,一根头发我都没沾着,什么叫提了裤子不认人?”
“那谁知道你晚上有没有摸上来,我喝了那么多,你几进宫的时间都有啊。”
“你能不能别一幅老鸨的样子。”狗五把鱼洗干净,塞入火腿,就放到锅里去炸,瞬间香味喷了出来,“我告诉你,刁蛮的姑娘我见得多了,老子最不怕就是你们这一口。”霍仙姑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后,大黑背躺在案板上,口吐涎沫,她摸了摸狗抽筋的背部,道:“行啊,那你可以等着,看看你吃不吃我这一口。”
狗五把水倒入锅内,盖上盖子,就用围裙擦了擦手,回头看着她道:“不送了,我等下要给它guàn汤,很恶心,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这鱼汤不是做给我喝的啊?”霍仙姑问道。
“这死狗肯定又在解九家里乱吃东西了,解九家厨子最近回老家了,解九口味清淡,不吃外面的菜,自己煮面吃,吃得又少,全给这东西吃了,我得让它吐出来,否则扛不过两天了。”
“你的狗怎么会到解九家里去?”
“借给他闻土,他好像在著书,什么《解草堂散记》。”狗五做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动作,“秀才就是有出息啊,我大字不识,只能干点粗活。”
霍仙姑闻了闻汤的香味,“解九的面狗吃了都会死,你的手艺却不错,粗活也是活,你不用妄自菲薄。”
“一般就算再难吃的面,也不会让狗这样,狗还****呢,解九的手艺总比屎好。但每次去解九家,我的狗吃了东西总有点问题。我觉得,解九的面里,肯定放了某种东西。”狗五说道,“希望我不要猜对吧,那东西虽然能缓解他的头疼,但是对人非常不好。”
霍仙姑想了想,她立即就明白了:“聪明人,头肯定是经常疼,吃点药也是正常的。”
给狗****之前,霍仙姑终于走了,狗五松了口气,把她按灭在花盆里的香烟捡了起来,用火钳夹起一块火炭点上,狠狠吸了两口,心说:“原来那天晚上她没睡啊,幸亏自己只是过去过了过眼瘾,要真干了点什么,自己这辈子就交待了。”
他擦了擦冷汗,拍了拍那只大黑狗,大黑狗一下从案板上跳下来,一点事也没有。
狗五抱着它的脖子亲了几口:“唐僧,还好我事先有准备,给你训练了装死,否则我非被她缠死不可。”
狗舔了他几口,就看了冒热气的鱼汤几眼,狗五就摇头:“没门儿。”
他推门看霍仙姑已经走了,自己端起鱼汤放到大碗里,点上点葱花,盖上保温的蒲团,提起篮子就往茶楼走去。那里,有一个更泼辣的呆丫头在等他。
黑狗跟着走了几步,发现这汤确实没希望了,只得悻悻回头,在院子的角落里蹲了下来。蹲下来几分钟,它忽然听到了树上有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刚才离开的姑娘坐在树上,呆呆地看着狗五离开的方向,脸上全是泪花。




老九门 之黑背老六(1)
他们以为他是疯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干些什么——黑背老六
“那个疯子还在外边吗?”一个面容衰老,但是穿着艳红sè衣服的女人,倚在茶楼二楼的美人靠上,问上来给茶壶添水的小厮。茶壶的口子上,有几个小小的缺口,上面的花瓷图也烧得不清晰,呈现一种低劣的蓝sè,一看就是廉价的茶具。
“没呢,白姨,还在门口蹲着呢!”小厮道。虽然言语厅恭敬的,但从表情上,女人还是看出了小厮的轻蔑之sè。
她在已习惯了这种表里不一,谁叫她是窑子里的女人呢,她本就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长沙这种大城里,永远成不了花魁,她又不愿意回小城伺候那些土汉子。虽然自己并不漂亮,她同样有着那种养一个白脸书生,日后金榜题名八抬大轿来为她赎身,一朝野jī变凤凰的梦。
可惜,这年头,白脸书生混得比野jī还惨,一点出路也没有,有出息的都当兵打仗去了,风雨飘摇,养一个兵爷浪费钱不说,还动不动就死在前线,到时不仅没有八抬大轿来,还得帮死人送棺材入殓。
“你说,这疯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就他那样子,疯疯癫癫的,每次倒有都有钱付账。”白姨边上的一个胖女人说道。她是白姨的姐妹,早几年生了一场病,吃中药吃得身子胖成葫芦一样.现在只能在楼卖卖丑,赚几个赔笑钱。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所以总腻在一起。
“他啊,这种疯子,不是偷就是抢呗,你看这大烟抽的,做什么肯定都不行。在床上没几下就喘上,孬货。”白姨说道,“不过这人真的是个傻子,我要多少钱他就给多少,当初我为了那几个大洋,就当捏着鼻子给狗上了,没想到他竟然缠上我了,说要攒钱给我从良。我就顺水推舟,先让他帮我把欠白眼狼的钱还了,他还一点我就再借一点.他永远都还不完,永远得给我搞钱。”
“他这都发现不了?”胖女人说道。“这也太笨了吧。”
“男人这种东西,要笨起来真的是没边儿的。活该他落在老娘手里。”白姨喝了口茶。
“那他替你还了钱,你晚上还陪他?”胖女人有点腻歪地说道。
“我呸,他想得美!你不知道,这家伙又臭又脏,***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伺候的。”白姨说道,“老娘再不济,也不能找个疯子。我想过了,反正这种人活不了多长时间,或偷或抢,迟早给人打死。他能活多久,老娘就先享受多久.老天保佑他死晚点儿,招子亮点别被人打断腿。”
“说得也是。”胖女人道,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对了,说到白眼狼,最近他为什么没来找你麻烦,上次他打得你多惨啊!”
“我也不知道,这畜生也是仇家多,也许是躲仇家去了。”白姨道,“这丫头养的王八蛋,早些年老娘还陪过他几次,如今翻脸就不认人了,欠他几个钱就真动手。所以,男人就他妈没好东西。”
说完白姨就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胖女人嫉妒地赔笑着。一边的小厮听着,厌恶地偷偷呸了一口,就下楼去了。
他跑下楼去。看到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一样的人还坐在茶馆的门口.抱着一把破刀晒着太阳。掌柜的给小厮打了个眼sè,小厮打上了一壶酒,一块烟土和一碟花生米,来到了蓬头垢面的人面前,把东西一一放下。
疯子一样的人拿出大烟枪,小厮给他塞入烟土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对小厮点了点头。小厮恭敬道:“黑背六爷,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黑背老六喝了一口酒,从身上掏出一块大洋来,小厮立即摇头:“不敢不敢。”
黑背老六抓过小厮的手,把大洋塞了进去,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拿去,六爷我只欠人命,不欠人钱。”
小厮只好接过大洋,黑背老六转身,又饱饱地吸了口大烟,看到了街角远处几个白眼狼一样的人,他们正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黑背老六随眼看去,那些人立马全部闪回了墙后。
黑背老六摸了摸刀,闭上了眼睛。晌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即使衣服破烂都使他不再觉得冷了。他再一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眩晕的感觉走遍全身,他觉得这一刻无比满足。




老九门 之黑背老六(2)
痴心人很多,又有几个能真正把每一步都走得坚如磐石?
但看黑背老六。
长沙胡儿岭,去往云南方向的山路上,一行三十几个人正押着一辆牛车走。火把星星点点,不明不暗。
天上下着大雪,长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整条路都被齐靴的雪覆盖了,天上的雪好像抖棉花一样飘下来。按这样的下法,明天雪肯定就到膝盖了。
牛车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很多女人,押车的三十几个人都是农民打扮,但是能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带着家伙,不是刀就是枪。领头的是老启,这是长沙人贩子里比较得力的几个走客之一。他一个人坐在牛车的车架上,一边看着后面的女人,一边琢磨事情。
他的老表胡拔刚刚跟他进这一行,走在他边上,第一次走这样的车,很是好奇,一路不停地问。老启也想教他一些东西,因为他总感觉形势不对——这国家要变天还是怎么的?打仗他经历得多了,但是这情况还真是不太对。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做太多事情,找个婆娘天天待在被窝里是最安全的。
所以老启想让他老表多学一点,之后能替他走客,毕竟是自己人,好控制而且好说话。不过,这一行最近也不是很好做了。想到这里他就生气,以前走一批,卖了四五个女人就能好吃好喝大半年。现在女人都他妈学聪明了,太漂亮的他们也不敢卖了,万一被哪个大帅看中了,得宠了,他们这些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他们这一车,都是欠了利滚利的笨女人,都是老太婆了。要不是现在有洋人的线,这些婆娘还真不知道谁要了。
“这些个女人值多少钱?”胡拔边走边问,“都又老又丑,泻火的时候还行,真要出来接客,干巴巴的,谁他妈会选这种货。就算是穷乡僻壤,现在也见不得这种货sè啊。”
“谁说要去当jī啊,你见过把jī卖去当jī的吗?jī这种东西,第一次最贵,后来卖一次赔一次,谁做这种赔本买卖。有钱都去乡下收小姑娘了,兵荒马乱,也不见得贵多少。”老启抽了几口烟,他发黄的牙齿也没剩下几颗了。他抠了抠牙缝,想不出今儿晚上吃的是什么,不由得抽了牛一鞭子。
“那我们送她们去哪儿啊?”胡拔问。
“去南洋当猪仔,就是做苦工去。别看她们伺候男人不行了,做活儿还能顶三十多年呢。”
“这些女人以前赚钱,分开腿就行了,这要做苦力行不行啊?”
“到了那里,不行也得行。”老启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痰。边上几个跟车的都看着他,以为他要发话。这边跟车的人都是越南来的,一趟车也不少押钱,就是语言不太通,有点难使唤。他摆手让他们继续走。
前面的山路愈加崎岖,一路到了海边,那边有小船直接把人拉到海上的大船上,就算完事。从这里到海边,怎么都还得走十多天,想起来他就觉得腻烦。
他又抽了几口,把烟拍了,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胡拔还没娶媳妇,就道:“对了,你要不先挑一个泻泻火?虽然老了点,不过要挑还是能挑出几个的。天也黑了,看不清楚。”
“老板不会说?”胡拔来了劲道。
“你别弄死她们就行了。别像以前那个二傻一样,把货给掐死了,那老板当然不能放过他。这些人给男人玩惯了,糙得很,你不用点劲儿,她们还觉得不得劲呢。”说完老启就笑,胡拔看了看后面一车的女人,也笑了起来。
白姨在车里,把所有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叹了口气,这样的wū言秽语她听了很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她没有想到,在楼里听着她能无所谓,但在这牛车上被这些人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有几个女的听着就哭了起来,老启拍了拍车壁,大声骂道:“哭什么哭,早干吗去了?别他妈把鬼给我招来。你们给我听着,走到这一步,你们谁都怨不了,就怨你们命不好。我说个理给你们听:上了鬼佬的船,不想受苦的,从海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好过在南洋做奴,那比猪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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