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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派三叔
他这么一吓,哭声就更多了。大雪中,这一行人真的就像荒野幽魂一样。
白姨听着,心中也难过起来。她在角落里缩着身子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吓的。
她知道这车里各人有各人的苦楚,但是她到这个地步,真还是她自找的。走第一步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可这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就似乎像着了魔一样。其实有几次,真的有好人家喜欢上了她,不嫌弃她的出身,要赎她出来,她还挑别人,挑三拣四,做梦要找个状元赎身,飞上枝头变凤凰。
自己欠白眼狼那么多钱,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早就料到了。不知道到了南洋,还有什么样的苦在等着她,也许真的应该中途死了,一了百了。
这一次是真的绝望了,和以往的那些困境不同。在那些困境里,她会急会慌会骂娘,是因为她知道还有转机。但这一次,她从外冷到了心里,除了后悔,就是死心了。
白姨正绝望着,忽然听到前头的越南人起了几声呼啸。所有人都警觉起来,就听到老启骂道:“怎么回事?还没出省呢,就给我起事儿。”
老启骂完就掏了枪。他本来心里就不爽,现在倒要看看是谁在触他的霉头。老启刚跳下牛车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在前面火把的光圈下,走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手里提了一把刀。
老启看着那个人熟悉的样子,头皮就麻了起来,心说糟糕了,怎么是这个瘟神?刚想说话,边上的胡拔就自作主张地对那些越南人喊道:“宰了这要饭的!”
老启脑子嗡的一声,心说完了。
白姨听着车前面的动静,枪声、刀声瞬间响成一片,吓得她捂住了耳朵。可不过半炷香的工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只剩下车里屏住呼吸的所有女人的心跳声和雪落地的声音。
接着,她听到了人在雪地中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她看到老六举着火把走到了车边,一刀砍断了车上的锁,探头进来。
冷风吹进车里,所有人的身上都瞬间起了一层jī皮疙瘩。老六把火把伸到车里照了照,就看到了白姨,全是雪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呢?”
白姨点了点头。老六提刀入鞘,把满是wū泥的漆黑的手伸了过去:“回家。”
白姨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被牵出了车子,一下地她才发现,自己的鞋完全不能在雪地里走,一碰雪就湿了。
她正想咬牙走几步,忽然发现自己身子一轻,就已经到了老六的背上。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老六的脊背透出滚烫的温度。他一步一步地在雪中前进,背上的女人忽然紧紧地搂住了他,把头贴在了他的后颈上。老六没有犹豫,没有停步,他还是继续走着,每一步都像磐石一样。
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老九门 短篇集1之雨中
解九在雨里走着,任由大雨飘泼而下,身上的大衣吃水,越来越重,他浑然不觉。
这么多年了,他谨小慎微的活着。脚下的每一步落下,连扬起的灰尘他都要算到飘飞的方向。但是现在,他只想在雨里冲一下自己滚烫的太阳xué。
他想起了齐老八当年给张大佛爷算的那一卦,想到了自己刚刚就这么轻易的把张启山这个似乎qiáng大的像山一样的男人,一个人丢在身后的那幢房子里,独自面对那么决然的命运。
他一边发抖一边走着,不知道是因为对于未来太恐惧,还是因为寒冷。
但是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看着大雨中的长沙老城,看着那些熟悉的石板路和屋檐下避雨的人,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
那一天他在长沙城里走了十个时辰,走到雨小了雨又大了,走到天黑了又亮了。他路过所有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门口,猜测里面正发生的事情。
里面传来各种声音,也许是雨声给他的错觉,也许真的是听到了,解九明白,里面的人浑然不知:那即将到来的风bào和结局,和他们平日里思索的,是那么的不同。
最后,他在黑背老六的面前停了下来。
六爷坐在屋檐下的墙根,身后是栖身的客栈,能听到堂内打麻将的声音。白姑虽然不是一个特别jīng明的女人,但是总比黑背老六要懂得,钱这个东西是怎么个用法。黑背老六身上的衣服是干净的。头发胡子修剪过,虽然不是很得章法,但是总是个正常的人了。
只是他还是坐在墙根,听自己的女人在里面打上几圈麻将,也许他最初的享受带给他的印象太深。或者是他的生活太单纯了,单纯的完全没有必要改变。
几年了,六爷是在几年前把这个女人背回到长沙城的?
他记不清楚了,但是他记得进城的那一串血脚印,延绵到看不到的路的尽头,单薄的鞋子让这个男人的脚板冻裂了无数的口子,在雪地里留下了这些痕迹。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叫他疯子六,就算是不知道他出身的人,说起他的时候,也只敢代称六爷。偶有人戏谑几句,总有女人总会用手指戳他脑袋大骂:“什么疯子六,疯子六做的事情你做的到吗?”
白姑后来的日子过的不错,因为谁都知道,拿了六爷的东西,结果会是怎么样。长沙城在那几年没有传奇,唯有黑背老六的这件事,传过长长的一阵子。
然而,要结束了。
解九叹了口气。
他心里清楚,佛爷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是想让他提意见,佛爷是什么样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佛爷不可能看不懂。
佛爷是想让他做些什么,如今,也只有他可以做些什么了。
要冷静下来。
解九继续往前走去,他不再缓缓的步行,开始快步走向自己的巷子,他的脑子被雨水浇的冰凉,然而还不够,他要前所未有的那种冷静。




老九门 短篇集2之对手
针孔里有一些红肿,是消毒的不彻底?解九看着自己的手臂,叹了口气。
如果洋大夫来了,肯定不会让他自己做这种事情的。然而自己做,的确不得不承认,再严谨的人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还是无法做到最好。
解九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说是书房,这个房间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面前只有黄花梨书桌和四周空空的书架。书桌上,只有白sè的托盘和一只注射器。
没有书,从9岁开始,解九已经习惯了,所有能记住的东西,都用自己的脑子记住。他不信任任何的媒介,不该别人知道的东西,连写都不要写下来。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是长沙城所有的道路,所有的城门,桥梁,小巷。
首先是地形。
他心里说道,他得知道,他所导演的这出大戏,舞台是什么样子的。
长沙城所有的全貌,开始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延伸,镇静剂让他无比的专注,所有的细节并不是一个一个闪现,而是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好像他同时走在长沙城的十几个地方。
这是他平时做不到的,这是药物的作用,无法持续太长的时间。
然后是,第一场戏的主角:黑背老六。
这个名字,在那叠信封的最顶上。
也就是说,三天内,佛爷就会对他下手。
他看信的时候,把信重新排列,把黑背老六放在最上面,这是为佛爷考虑,黑背老六的死,是最不易察觉的,却又是最有份量的,黑背老六如果逃脱了,也不会去报信。最重要的是,黑背老六本来就疏离于他们,佛爷第一个下手,稍微容易一些。
但是如今,他反而面临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难题,不能让黑背老六离开长沙,因为如果佛爷出师不利,后续的变化无法估计,所以又必须让六爷活下来。
他做不了这个事情,解九很明白,自己不能出现在这个剧本里一分一毫,他面对的对手,远不是江湖上的那些狗头师爷。
他需要佛爷的一个对手,一个不想让佛爷成功的人。
有没有这样得人选?
没有,解九皱紧了眉头,一丝焦虑突破药性涌了上来,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三天,留给这个人一天半时间,不,两天时间。那么,自己还有一天时间,为佛爷创造一个对手。
时间,是这一次最大得敌人。
解九看着桌子,想着这个人选,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他想不出来,即使有些人合适,他也没有把握。
他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不可抑制的焦虑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明白自己在思考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仅仅在于事情的不可确定性,而是他并没有在佛爷身边专营,他在算计一些他完全不了解的人。
满眼的画面,他发现完全无法将自己安静下来,他的心跳并不快,但是似乎有一只巨手死死的按压在他的xiōng口,让他无法呼吸。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拉开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一只注射器。他吸了口气,把针头在就酒jīng里消毒,再次chā入了自己的血管。
慢慢的,他又安静了下来,他想把注射器放下,却发现注射器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去捡,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老九门 之棋局
吴三省看着面前的棋局,上半身纹丝不动,但是双脚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位置。
吴二白在对面看着他,看到他对自己淡定地一笑,心中不免好笑。
内心这么焦虑,还要保持上半身到脸纹丝不动,没有破绽,老三的城府确实修炼得不错。可是这内心的急火,他这种性格,确是再掩饰也掩饰不住的。
“你也别多想了,快下吧。”吴二白对吴三省说道,“七步之内将不死你,就算你赢。”
“别,这样赢了也不光彩,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而且,我未必就一定会输呢。”吴三省说道:“老子设的套,你还没发现呢?”
“你怎么用两个卒和一个相设套,你这个套未免窟窿也太大了。”吴二白看了看自己吃掉的一打棋子。这是田黄的象棋,老爹做寿的时候,九爷爷送的。据说是苏州的大师傅雕的,上面的字也是名家写的,相当珍贵。如今不到三年,就磨得有些包浆了。
“输了不准砸棋盘啊。”他看到包浆就有些紧张起来,这东西要是被老三砸坏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老爹非放狗咬他们不可。
说起那些狗也真是,在老爹手里一个个都是宝贝,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放在眼里,是觉得我们三个辈分在它们下面吗?
不好,走神了。
吴二白吸了口气,老三还是在他的面前正坐着,纹丝不动地看着棋盘,眉头都快打结了,没有发现他神游天外。
他不爱和老三下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老三倔qiáng而且顽固,看到自己快输,往往一步棋要想十几分钟,非得把棋局拖到吃饭的时间。然后说一声:“哎呀,没时间,这盘算打和啊打和,吃完饭开盘新的再来过。”
不过在这个家里,能和自己下一盘棋的,也就老三了。老大虽然下得也不错,但是喜欢防守,而且稍有下风就会立即认输,下得没什么乐趣。
“要不,算和棋?”吴二白说道。他实在耗不起时间了,下午还约了老大去店里盘货。
“不行!”吴三省道,“这种局势下,要是算和棋,还是你让的我,于我还是一个败字。”
“那你能下得略微快些吗?”吴二白说道,“下一步棋能烧开一壶水了。”
吴三省白了吴二白一眼,“急什么急,老子想后招给你设套呢!”说着抬手准备推棋,“这一步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吴二白看着吴三省一愣。这盘棋所有的走法,他都已经了然于xiōng,推测出吴三省所有的走法,都会在七步之内被自己将死。所以他的注意力不在棋盘上,只是机械地盯着面前的弟弟。在吴三省抬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吴三省的脸sè,隐约露出了一丝其他表情。
在那种淡定之间,这表情几乎无法分辨,得意?紧张?还是沮丧?无法分辨,但是这一次极其轻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让吴二白捕捉到了。
有诈,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吴三省想要推棋的手。
吴三省受惊,“干吗?”
吴二白低头看向棋盘,缓缓的看过所有的棋子。果然,他发现,其中一个棋的位置,被移动过了。
“我让你你不服气,作弊赢了,你就觉得能接受了?”吴二白问道,“你的逻辑我真是搞不懂。”
“作弊?我没作弊啊。”吴三省装作非常无辜的样子,“谁作弊了,老子想到妙招不容易,你可别赖皮扣我个帽子。”
吴二白放下他的手,把手指移到那颗棋子上面,缓缓移回刚才的位置,“老三,你要不要我把这盘棋全部反推回去看看?看看这颗棋怎么才能到这个位置上来?”
吴三省看着吴二白的眼睛,骂了一声:“****的,要蒙你一次怎么就那么难?不下了不下了,下次再来过。”说着把棋一推,把棋子全部都弄乱了,“你收拾,我去睡觉看棋谱,我明天一定能赢你。”
“别啊,你和我说明白了,怎么我让你你就不服气,你自己作弊就觉得没事?”吴二白看着被打乱的棋盘,有些生气。这小子是在外面当大爷当惯了,在家里欠收拾了?难怪老爹让自己好好杀杀他。他把弄乱的棋用最快的速度摆了回去,推到吴三省面前。“你推是推不乱棋盘的,就算你打麻将,推乱了我也能给你摆回来。”
吴三省盯着吴二白,显然没想到老二竟然会纠缠不休。他瞪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在外面打架他的手可黑了,但是和老二打架,他虽然也不至于打不过,但总不能把老二打死。即便是打伤了,他老爹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老二这人太狡猾,只要得罪了他,就算同他和好了,逢年过节他肯定还得给你使绊子。
难道现在犯怂?他倒也不是不会,不过这段时间他确实在外面比较嚣张,这个心气有点转不过来。
他盯着吴二白,吴二白也盯着他。吴三省的凶横是这一代出了名的,都说狗五爷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是狗,老二是狐狸,老三是疯狗。疯狗是没有理智的,甚至是一些老前辈都有点忌惮这个什么规矩都不讲的败家子。可是吴二白的眼神里一点都没有任何的畏惧。
光pì股的时候老二是怎么看自己,现在老二还是那个鸟样。瞪了半天,吴三省终于妥协,他坐了下来,开始自己收拾棋盘说道:“得,我认输,我作弊可耻。改天请二哥吃饭赔罪。”
“我是想听你的逻辑。”吴二白说道,“为什么我让你你就不接受,你作弊就接受了?”
吴三省看了吴二白一眼,把吴二白吃掉的他的棋子拿过来一个一个摆整齐,而且是按照一定的顺序,他知道吴二白是那种所有事情都必须有次序的人。
“因为靠的是我自己作弊,不管我作弊,还是耍赖,还是摔棋盘。我只要能不输,我都会干,这些事情,全部都是我自己干的,我不需要仰仗其他人。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吴三省说道,“你知道老爹一直不喜欢我,从小我要做点什么事情,他肯定不喜欢。我们家现在窝窝囊囊的,你和大哥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我要干出点名声来,也只能靠自己。”
吴二白端起一边已经有点凉的茶,说道:“老爹是不想我们和这个家族事业有关系,难得不用子承父业,可以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很多事情,不是老爹说不想我们有关系,我们就可以没关系的。”吴三省说道。把最后一个棋放回原位,就发现自己一点气都没有了。
和自己人,果然生不起气来。
“好啦,你满意了,你不是还要和大哥去盘货吗?最近择一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再过几个月,你就要离家去学洋学了,老大也要去地方上工作了,我们可能得好几年见不到面,这家里,就剩我一个无业游民,得冷清了。老三我这段时间得多多请你们几顿。”吴三省端起棋盘,就往房间里走去。
吴二白看着他,忽然觉得老三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老三是个任意妄为的人,行为中只有情绪。但是现在看来,这种不可控却是来自于一个相当可控的内心。
如果说老大是表里如一的可控,他自己是内敛的可控,那老三,就是完全隐藏了自己内在逻辑的可控。老大一眼就能看透;自己看不透但是能被别人预判到内心的大概状况;而老三,他的外表和内心是两个世界。
老三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是他们三个中最坎坷的。
吴二白有些心疼了,他一口喝了茶,对吴三省的背影说道:“老三。”
吴三省回头:“干吗?”
“心里有一个想法,不管任何手段都想去实现的话,有的时候,还得学会仰仗他人,特别是自己人。如果你觉得靠自己最好,那你最好记得,实在不行,总有几个自己人可以找一找。”
“知道啦。”吴三省点上一支烟,笑了笑,背过身去。




老九门 引子
1903,日本人大谷光瑞,以宗教考察的名义进入中国腹地,进行地理勘探方面的情报工作,在途径中国长沙时,他所带领的探险队分支,在日本商人鸠山美志的带领下,在长沙城北一百六十公里的一座山镇里停留了将近三个月时间,离开的时候,考察队只剩下六个人,一周后,鸠山美志向日本日清贸易研究所转外务省提交了一份16页的报告,史称鸠山报告。在报告中提到了这个山镇底下埋藏的“东西”。
1949年8月4日,国民党长沙绥靖公署主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第一兵团司令陈明仁在长沙起义,湖南长沙和平解放。第二天第四野战军进入长沙,当天晚上,我作为中央特科长沙部门的负责人,紧急召见了一个老人,谈话了3个小时。
这个老人的名字叫做顾庆丰,从23岁起,就是长沙老火车站的看更,我向他问起了10多年前,在长沙火车站发生的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从老人的叙述中,我逐渐看到了当年那件传播甚广,神乎其神的诡异事件的开端。




老九门 第一章 鬼车
在老人的回忆中,那一天长沙刚刚入冬,已然是十分寒冷,日本人的铁蹄已经打到长沙附近,城里十分萧索,西南有亲戚的人都投奔亲戚去了,但运力有限,入冬之后往西南都是山体滑坡,很多人走了又被困了回来。
顾庆丰当时还是个中年人,负责在卖票室值班,那天晚上,那列黑sè的076开进站的时候,正好是他当值,那个时候,应该不可能会有火车靠站。他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的通知。
那个年代,很多军列因为战备的原因忽然抵达,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往往会有提前通知,而且,军列事宜一般由军队统管,此时整个月台上应该已经满是兵警戒,准备接货。
但他看到月台上一个人也没有,火车就这么开了进来。如果不是这个庞然大物不可避免地发出巨大的动静,他甚至都不会发现。
顾庆丰打起风灯,披上军大衣走上月台,昏暗的灯下,黑sè的火车犹如一条巨龙,横卧在月台一侧,身上满是干泥和锈斑,犹如挖掘出来的腐烂龙鳞。他捏了一把干泥,万分的疑惑。
“哪儿来的火车莫?”
他裹紧大衣走到离火车近一点的地方,惊讶的发现火车的所有车厢,包括车头,全是铁皮焊死的,丑陋的焊接缝隙粗大且满是气泡,说明焊接的时候对焊程度程求非常高,他用肘部铲掉覆盖在车皮上的泥巴,看到火车头上的涂装和076的字体,他意识到,这是一辆日本人的军列。
这种军列都是日本侵华期间在东北造的,一度开到西北,后来缴获了不少,现在都归国民政府管辖重新涂装,但是这一列,褪sè的日本军旗的图案还印在车头两边。车身各个部分都有大量的铁锈和干淤泥,简直像是像被埋在地里,最近才被刨出来的。
从东北方向开来的铁路早就被炸断了,现在联通长沙的,只有西南几条铁轨,都已经被军队征用了,但看车头的朝向,确实是从东北方向开来的,这坨铁嘎达怎么飞过被炸烂的铁路桥的?
“鬼儿子,车上是哪个****?”顾庆丰敲了敲车皮,对着四周喊道:“莫停在这儿撒,后面火车来喽,你pì敦要被咬喽。前面有个铁轨,再往前开点撒。”
火车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四周也不见有火车上下来的人,他走到火车头,攀爬了上去,惊讶的发行火车头的门也是焊死的,蒸汽烟囱四周还是滚烫的。这一块温度变化,起了露,车身很cháo湿,一抹一手的红锈水,像在渗血一样。
顾庆丰有点害怕起来,看更那么多年,少有这么奇怪的事,他也最近听西北的人说,火车站有半夜开进来一些没有人的车,一査这些车都是被日本人炸掉的车,但车上一个人也没有。都说是鬼车载着被炸死的人在开进yīn曹地府前把人先送回故乡。一到早上,车就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很多车都是被炸塌的山土埋在山坳里,难怪有这么多土。
他吼了几声想叫醒警卫,忽然,他听到火车头里,有扑腾的声音。火车头的窗子被泥巴糊住了,他用力抹开泥巴,抬起风灯。一下,他看到浑浊的窗玻璃里头,蒙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惨白的猪皮,绷紧了包在玻璃上,把里面都遮了起来。
猪皮上面,有一条细缝,大概有巴掌宽,顾庆丰努力想贴近细缝,想通过这条缝隙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风灯不停的打在玻璃上,撞下干土,铁锈和泥腥让他作呕,他发现那条缝隙,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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