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么看着她了,印象中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女孩子漂亮很多,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美仿佛也越长越大,越长越让人惊心动魄。 “真是大了。”他喃喃道。 顾千秋没听清他的话,“嗯?” 他收回视线,“没什么,刚好有空,回来看看你,别教爸妈知道,我一会儿就走。” 顾千钧向来不太会表达情绪,顾家人都是如此,但顾千秋却听出了他深藏不露的关怀。 心中猝不及防地一暖。 爸妈都来不及见,怎么会是刚好有空。 哥哥是特地回来看她的。 “看着我干什么?”顾千钧道,“有时间盯着我发呆,不如去看看桌子上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顾千秋转头,果然见茶几上摆了个用蓝丝带缠着的盒子。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小心翼翼的,生怕呼吸打在上面,落了尘埃。 是一枚戒指,钻石明亮,光可鉴人。 她愣住,怎么也没想到是戒指,“为什么送我戒指?”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顾千钧淡淡道,“想着你大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管你看上什么样的男人,但我顾千钧的妹妹,总不能被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男人骗去。” 说到这里,他一贯冷漠的眼底透出些许温和,“把它戴上,记着,这就是哥哥给你的标准。让你未来的丈夫拿更名贵的戒指来换它,你才可以把它摘下来,否则,谁也不要想把你娶走。” 顾千秋闻言心中动容,“哥……” 他揉揉她的头发,“这就感动了?你看,我就说你好骗。” 顾千秋鼻子一酸,“谁好骗了?我才没有。” 顾千钧失笑,捏着她的鼻尖,“你平时就用‘我才没有’这种有失水准的话来搪塞客户吗?” 顾千秋不理会他,盯着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想把我嫁给有钱的老男人吧。” 顾千钧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但思及父母那边的这些年好像确实没少动这种念头,无奈道:“有钱的不一定是老男人,郁城多得是青年才俊。再说,买个戒指能花多少钱?我又没指望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就算是个街边捡破烂的,只要有毅力、有非娶你不可的决心,总能赚出一枚戒指钱,如果他有这个心却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他没本事,你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顾千钧顿了顿,最后道:“这东西是男人给你的承诺,他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你必须要看得清。” 顾千秋点头,“好。” 不过顾千钧知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用,他这个妹妹,心早就定了。 “今天邵玉城送你什么了?”顾千钧挑眉,“拿出来我比较比较。” 二人从小比到大,他肯定是不能在这种事上输给邵玉城。 顾千秋目光闪烁,“他……” 顾千钧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有鬼,脸sè一沉,“他不会忘了吧?” “应该不是……吧。”顾千秋在他犀利的视线中实在是编不下去谎,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敢骗的人就是她哥,“这才凌晨,不是还有一整天么,我还没见到他呢。” “没见到他?”顾千钧皱眉,“那你刚才跟谁出去了?” “同学。” 顾千秋逐一回答着他的盘问,过了半天顾千钧才将信将疑,道:“也罢,邵玉城这混小子虽然糊涂,但好歹这么多年也没忘记过你生日。明天他送了你什么,记得给我拍张照片瞧瞧。” “知道啦。”顾千秋赔笑。 顾千钧气得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呀。” 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下次回来应该就是过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妈最近更年期,脾气不好,不是原则性问题你就多容忍她点,但是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她要是给你气受,你就去找邵玉城帮忙,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顾千秋乖巧温顺地点头,“嗯。” 顾千钧披上外套,匆匆离开。 客厅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空旷得仿佛她的心。 顾千秋渐渐收起笑容,把戒指从手上褪下来,装回盒子里,带着满身疲倦上楼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邵玉城的电话,他在那边兴冲冲地说:“顾千秋,今天爷高兴,晚上攒个局,你也过来。” 顾千秋撑着额头,模模糊糊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邵玉城道:“我和楚楚在一起了。” “……” 邵玉城说完这话,那边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他“喂”了好几声,不悦道:“你又睡着了?” 那边才回了一个字:“没。” 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挂了,晚上我开车过去接你。” “等等。”她的声音如同一条线,被人渐渐拉长,绷紧,“你没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邵玉城想了一圈,才道:“你说具体细节吗?” 他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对方是顾千秋,也不扭捏了,“昨天晚上我带楚楚出去吃了顿烛光晚餐,说了两句好话,她就答应了。” 他不晓得顾千秋在想什么,只听到她静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嗓音淡静无物,波澜不兴:“你昨晚和她在一起吃饭?” 邵玉城愣了愣,她没头没脑的询问让他不耐烦了,“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听不懂?” “听懂了。”这次顾千秋回答得很快,她边说还边笑了下,“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邵玉城笑她,“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而后又道:“晚上过来,我几点去接你?” 顾千秋略作迟疑,婉拒,“今晚我有事,可能……” “什么事不能往后放放?”他不乐意了,“比我重要?” 顾千秋又安静了几秒,比上次还长,“知道了,五点半我下班,你去公司接我吧。” 邵玉城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她已经工作了。 他最近对她的关注确实是少。 心中生出些许感慨,他应下,“好,五点半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挂了电话,顾千秋还保持着曲腿坐在床上的姿势。 手里的手机滑落在柔软的被褥里,她圈着膝盖,把头深埋进去。 窗外有隐约的光亮从厚重的窗帘里透进来,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当想见她心底深处的寂寥和悲怆。 浓墨重彩的,像是打翻了tiáosè盘,整个屋子里都蔓延着这种死寂的绝望。 而她,坐在绝望的中心,久久不曾抬头。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顾千钧,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她也是这样悲伤且绝望地抱着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雨夜的墓地里。 直到,有人抱起她,一步步带她回了家。 …… 邵玉城记得,昨晚的表白其实并不顺利,因为叶楚提出了他每一任女朋友都会提出的那个问题:你和顾千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最亲密的关系,不是爱情。 这些年他回答这个问题都回答烦了,因此再有人问起来,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可以说出这句话,也再也没有考虑过这句话的真伪。 叶楚凄惶一笑,“我觉得她很在乎你,别问我为什么,只是女人的直觉。” 邵玉城却不觉奇怪,说:“当然,爷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当年如果没有我,她早就被她爷爷打死了。”
段子矜江临 邵顾番外011 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 那一幕,对比过于qiáng烈,过于刺眼,顾千秋只看了不到一秒就收回视线。 同样都是发火,可对他的心上人,就是连发火时,怒意都仿佛渗出温柔。 解决完眼前的事,邵玉城再想起顾千秋的时候,席上已经没有那道红艳的身影了。 稍微消下去的不悦又在瞬间重新聚回心底,他寒眸一凛,湛湛散着凉薄的气息,“她呢?” 大家都不敢回答,唯有叶楚轻声道:“你是问顾二小姐吗?她已经走了。” “走了?”邵玉城不可思议,怔了两秒,气得冷笑出来,一把摔了手里的碘酒瓶,“谁准她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大家都奇怪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玫玫终于看不下去了,yīn阳怪气地开口:“城哥,二小姐走的时候跟你说了。” 只不过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你的楚楚,旁人说什么你又怎么能听得见? 她的语气里的讥诮过于明显了。 邵玉城的眸子陡然幽暗下来。 凌厉的眼风横扫过去,大有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但玫玫的不高兴也不是这一时半会了,从昨天听阿左说城哥到最后都没来餐厅,她就一直气着城哥。 这时也顾不得他生不生气了,还击道:“城哥,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今天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地道。你不听我的,可以问问阿左怎么想。” 邵玉城一愣,顺势看过去。 阿左居然真的皱着眉摇头,似乎对他很是无奈。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意思?”邵玉城面沉如水,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成心给我找不痛快?” “我们怎么敢。”玫玫嗤笑,“今天本来就是二小姐做主角的日子,城哥你带着你的新女朋友喧宾夺主也就罢了,还让二小姐鞍前马后地伺候你喝酒?”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城哥,你自己说这合适吗?” 阿左静了片刻,亦是沉沉道:“城哥,无论怎么说,今天是你欠她一杯酒。” 叶楚没看到邵玉城听到这些话的反应,因为她自己也愣住了。 什么叫……带着新女朋友喧宾夺主? 她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邵玉城这些朋友,比起她,好像更喜欢顾千秋。 她确实是和他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而顾千秋又从小就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是他社交圈的一部分。 并且,她还漂亮、家世好、情商高,事事都能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些人会更喜欢顾千秋,理所当然。 换了她如果不是邵玉城的女朋友,她也会偏爱那个女人。 谁让她错过了邵玉城前半生的岁月,而那些岁月,顾千秋每分每秒都在。 叶楚忍着心痛,慌忙起身,低声道:“对不起各位,今天是我来错了,你们不要吵架……” 她的样貌就天真无害,说话的声音稍微低一些,整个人都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邵玉城向来是好脸面的人,哪能见人这样欺负自己女朋友? 他眉眼冷冽,展臂紧紧搂过她,以不容置喙地口吻对玫玫和阿左道:“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算我他妈白认识你们这么多年!” 他扬手指着大门,怒喝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从今天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还有谁对楚楚有意见,一起滚!别等我动手!” “城哥?”阿左瞪大了眼睛,手里握着酒杯却忘了喝,“你认真的?” 玫玫也不知所措起来。 气氛顿时僵住,邵玉城周身的气场将偌大的包厢都带入了彻骨的严寒地带。 见还要再发难,叶楚扯住他的衣襟,眼眶红红的,摇头不止,“玉城哥哥,别,你别为了我和他们……” 阿左也起身,迎着邵玉城冷厉的视线,郑重地问:“城哥,你今天已经伤了二小姐的心,当真还要为了她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吗?” 不知是话里的什么东西刺了邵玉城的心一下。 很细很尖锐,无法忽视。 他咬牙忍着,面上仍旧八风不动的冷峻肃杀,“你们要是拿我当兄弟,会对楚楚这么不客气?” “我们对她?”玫玫瞳孔一缩,越来越恼火,最后荒唐地嗤笑出声,“我们是bī她给我们倒酒了还是说话让她难堪了?我们怎么她了?城哥,你质问我们之前倒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对二小姐都做了什么!” 是了,他们没对楚楚做的那些,邵玉城却都对顾千秋做了。 他bī她给他倒酒,又说了狠话让她难堪。 顾千秋何许人也?别人抽了她一嘴巴她都能笑眯眯地应付过去。 要对他多失望,才会在这里多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维系着最后的骄傲,生生闭了下眼,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为什么一句一句全是顾千秋? “城哥,昨天夜里我们陪二小姐等你等到今天凌晨。”阿左突然道。 他边说,边拉开包厢的门,“我以为你是忙得忘了,可笑我还帮你劝二小姐说,等你看到短信就会过来找她,现在看来,是我说错话了。” 玫玫也拎起包,“城哥,你交女朋友这事无可厚非,你和二小姐没有缘分,谁都没qiáng求过。但是这么多年二小姐对你怎么样,你比我们清楚。” 她最后转过头,望进邵玉城眼底。 看到那些逐渐坍塌失控的冷漠壁垒,她知道,他可能想起了什么。 但她还是想把话说完:“今天是二小姐24岁生日,从前都是城哥你提醒我们千万别忘了,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你自己都能忘了。”她淡淡看了叶楚一眼,轻笑,“不过也罢,你总算是送了二小姐一份够她铭记终生的生日礼物了。” 说完,阿左和玫玫一同离去。 叶楚只感觉到揽着自己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微微震动了下,他不得不单手撑住桌面,稳住自己。 这样的他,让叶楚忽然心慌起来,寒意顺着脊背爬上了后颈。 须臾之后,头顶传来他低沉yīn鸷的嗓音:“你动过我的手机?” 叶楚抬头,只能看到男人绷紧的下颌。 但她离他这么近,足以听清他质问的语句里字字含着穿透人心的力道。 叶楚是被他甩开的,她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看着他面无表情到极致的脸。 她苦笑,却点头承认了,“昨晚你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去卫生间,我刚好看到顾千秋发给你的短信。我只是打开看了一下就退出了,我没有删除。本想着你回来告诉你,结果却忘记了……”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落下一缕光线被卷入他晦暗的眸,眸光亮起来的刹那明锐到恐怖。 “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他这样问她。 邵玉城记得,昨天就是在他去过一次卫生间之后,她才问他,和顾千秋是什么关系。 怕是看到了那条短信,开始不安了吧。 周围还有没散去的一群狐朋狗友,但是他最在意的几个已经从这里离开了,邵玉城烦躁bào戾地一踹桌角,桌上的东西晃晃悠悠全都洒在了地上。 他冷眼望着他们,“还想看热闹?” 那些人顿时作鸟兽散。 人都走光了,邵玉城才在叶楚对面坐了下来。 他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yīn沉沉地盯着她,盯着她啜咽的样子。 等她哭够了,他才道:“我再问你一遍,叶楚,你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叶楚突然崩溃到哭出来,“邵玉城,你看不出来顾千秋喜欢你吗?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把我拉到你们之间,你的朋友、兄弟统统都觉得她好,我到底算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每一任女朋友,每一任!都是因为顾千秋跟你分手的!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吗?昨天晚上如果我让你看到这条短信,你是不是打算立马抛下我就走?你还会等我给你答复吗?” 邵玉城被她一番话说得愕然。 短时间内,他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感到愕然。 是没见过向来温声细语的叶楚这样声嘶力竭的大喊,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确实,这样回忆起来,他的每一任女朋友和他分手,多多少少都是顾千秋的原因。 可是顾千秋做了什么呢,她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心惊于叶楚的大智若愚,思索下去却又好几次止步于那句他碰都不敢碰、想都不敢想的——顾千秋,喜欢他。 叶楚看到眼前的男人明明上一秒还煞气凌人,下一秒却又苍白无力地笑出声来。 他的拳头收拢又松开,松开又收拢,反复几次之后,像是坠入尴尬境地手足无措地自我解嘲那般,重复道:“怎么会,怎么会。你不要瞎想,我和她只是朋友,她不会喜欢我的。” 叶楚的眼神渐渐凉下去,她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你最先跟我解释的却是这句?” 与其说是最先解释这句,不如说是……他只听到、只记得这一句。
段子矜江临 邵顾番外012 可以不是今天吗
* 邵玉城bī迫自己镇定下来,忽视心底那些山呼海啸来势汹汹的情绪,沉声道:“如果你告诉我,我会等到你的答复,然后和你解释清楚再离开。” 叶楚笑得更凄然了,“所以还是要离开?邵玉城,昨天只是她顾千秋生日的前一天,却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天的纪念日。你这样,把我置于何地?”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然后我和她各自不高兴一晚上?”叶楚已经完全不想听他的解释了,“我们才在一起一天,趁我还没有陷进去太深,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下去。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女人我能感觉得到她对你的用心。不信你去问玫玫、问阿左,或者去问她本人。” 邵玉城想也不想便道:“不用问。我说她不喜欢我,她就不会喜欢我。”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不是个女人。”他道。 叶楚震住,“你说什么?” 邵玉城岑薄的chún抿成一条线,半晌,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像是苦笑,“不,应该说她讨厌当个女人。” 他一字一字,缓慢地说着,不知是要说服叶楚,还是要说服自己,“她绝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屈从于他人的意志,恋爱对她来说是太影响她情绪的东西,这种东西她不需要。她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不会为任何人结婚生子,明白吗?” …… 顾千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刚一进门就被她父亲和顾夫人拦住。 父亲坐在沙发上,一如既往的威严,“千秋,昨晚你哥哥回来了?” 她想,他们这么问,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于是也不瞒着,点头道:“是。” 顾夫人立刻就急了,“他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顾千秋,你哥哥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人,你知道他现在有多忙吗?你是要死了还是怎么了,好意思舔着脸让他大老远专门跑回来看你?” 顾千秋没什么情绪地听着她颠倒是非,这种事情很常见。 其实顾夫人自己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他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他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bī他。 他的来去都是自己拿的主意,顾千秋能说什么呢。 但她毕竟是顾千钧的亲妈,这种时候总不能说是自己儿子不懂事,所以一股脑全都赖在了她头上。 顾千秋也不辩解,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眸道:“我知错了,顾夫人。” “哎,你说你,说不了两句就上火,当哥哥的回来看看妹妹怎么了?”顾千秋的父亲见顾夫人骂完了,才马后炮一般打起了圆场,皱着眉,端起一家之主的气势,道,“千秋,今年你24岁了。” “嗯。”准确地说,不是今年,是今天。 当然,他们也不会记得。 “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啊?”男人手里转着两个文玩核桃,“女大当嫁,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以后的事了。我听说你和邵家的小公子一直玩得不错,不打算发展一下吗?” 虽然今天到家之后父母说的这些话句句都在扎她的心,可是加在一起,也没有“邵家的小公子”这六个字扎得深。 顾千秋突然就累得不想开口,连应付都不想应付了。 她低着头,淡淡道:“不打算。” “人家看不上你吧?”顾夫人冷笑,斜眼睨着她,“邵家那是什么人?整个华中华北数得上名的大商场全都是他们家的产业,生意都快做上天了,能看得上你才怪。” 她yīn阳怪气地奚落完顾千秋,才长喘了口气,笑道:“行啦,你也别老在心里埋怨顾家对你不好,婚姻大事上我们还是想着你的,我和你爸昨天出去应酬,看那个汤家公子就不错,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最关键的是,现在政府有个新能源的项目招标,汤家负责做环评,你哥要是能中标,拿到政策扶植的项目,那未来肯定是顺风顺水的……” 她后来说了什么顾千秋都没仔细听。 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却在这个傍晚,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 顾千秋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笑笑,“知道了,我尽量。” 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顾夫人已经很多年没见她这副明摆着就是敷衍了事的样子了,一时间怔在那,渐渐显出怒容,“你说她这是什么态度!小时候就那么傲气,看了就让人心烦,好不容易以为这两年长大了懂事了,又开始闹脾气了,她还真当她是顾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 顾千秋回到卧室,关上房门,还能听到楼下尖锐的斥责和抱怨。 她连走回床上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不想管,铃声响了一会儿断掉,紧接着又响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了好一阵子,她终于烦躁得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单手chā进头发里,用力抓着发根,抚平自己的情绪,“喂?” 那边,却是意想不到的人,“千秋啊……” 顾千秋怔住,轻轻“嗯”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拉远,看了下通话中的来电方,确认自己没听错,“找我有事?” 这个人,已经半年多没找过她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想着现在你应该下班了,给你打个电话。”那边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你吃饭了吗?我就在你家小区外面,要是没吃的话……我们……” 顾千秋抬眸望着窗外的暮sè,连夕阳都仿佛比平时黯淡。 她说:“等等,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顾千秋对着镜子,卸了jīng心化过的浓妆,换下了火红的风衣,把头发扎成马尾,穿着运动服就出了门。 路过客厅时佣人问她去哪里,她也只说去锻炼身体。 出了小区门外,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道本该早已陌生的身影。 那人朝她走来。 顾千秋于是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身材很好,五官生得美艳动人,虽然身上的气质感觉像个长辈,可她皮肤的状态却十分年轻,眼角的纹路更是浅到几近无痕。 如果不是顾千秋知道她的年纪,绝对看不出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顾千秋想,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连二十多年之后的今天,都少有男人能抵挡这种风韵犹存的诱惑,更不用说二十多年前了。 不过,都说红颜薄命,这个女人太漂亮的代价,可能就是命不好。 “你想吃点什么,今天妈妈请客。”她走上来,亲切地握住顾千秋的手,笑得和蔼。 顾千秋垂眸望着自己被她握住的手,眉心轻拢,却没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她问完,又恍然道,“是不是在减肥?也对,女人还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不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呢?我闺女长得这么漂亮,嫁妆肯定也要他个千八百万的!” 她说着说着,见顾千秋突然抬起眼帘看向自己,目光平静淡漠,有什么情绪,却让她戛然住了口。 半晌,她讷讷道:“哎,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她带着顾千秋随便在街边找了家规模不算大的火锅店,边吃边聊天。 顾千秋断了母乳开始就被送到了姑姑家,因为姑姑膝下没有孩子,顾老爷又极其传统,不想让家里的子嗣旁落,反正她是个私生女,她姑姑若能生,生出来的也是外姓的孩子,索性就扔给了姑姑。 后来姑姑病逝,姑父另娶,顾千秋才被接回顾家。 所以其实她的成长轨迹里,这位生母并没扮演多么重要的角sè。 她和她没什么话好说,至于为什么要同意她见面的请求…… 顾千秋潋滟的瞳光里倒映着寂寞的晚霞,映出来的内容,却比晚霞更寂寞。 ……无非,就是今天特殊,所以想找个人,随便什么人都好,一起度过。 就连她妈自己也没想到今天真能约到顾千秋,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天姿国sè的女儿过生日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大堆世家公子追着排着请她吃饭呢。 她边涮了肉夹到顾千秋碗里,边道:“千秋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顾千秋不想回答她这种无趣的寒暄,也没有动她夹来的肉,“一般。” “对了,你手头宽裕吗?”与她样貌相仿的女人坐在她对面,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着问,“能不能再给妈妈拿点钱?嗨呀,你不知道,钱真是王八蛋,根本就存不住,一眨眼的功夫就花没了。” “是输没了吧。”顾千秋望着她,眼神静如死水,没有波澜。 被她看穿,女人尴尬地笑笑,又问:“那你到底有没有呀?” 顾千秋反问:“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女人有些恼了,“千秋,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你现在架子大了,妈妈找你也不行了?” 顾千秋沉默了。 “妈妈好歹也十月怀胎生了你,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我说顾千秋,你不会真打算当个白眼狼吧?” 女人收敛起原先的虚情假意后,连声音都透出几分咄咄bī人的气势来。 顾千秋听得皱眉,过了很久,她才打断她道:“妈,可以不是今天吗……” 声音轻得几乎被煮沸的火锅汤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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