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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和尚,莫怪我。”
“要怪便怪你自己,一念仁慈,救下邪魔……”





贫僧 21.第21章 舍身渡
沈独觉得自己本应该嘲笑这僧人嘴上说着清心寡欲, 身体却诚实地依从欲望,可这一时只觉得喉咙干涩嘶哑,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先用了手。
又用了口。
整个过程中,虽看不见僧人的表情, 可料想那眼神已能杀人。
十年来, 他连自渎都少, 更莫说是为旁人了。
生涩不已,不得其法。
可怜僧人自入天机禅院以来,负满门之众望, 苦修禅法二十余年,练有不坏之身, 根基深厚, 定力也惊人。
他本没将沈独当一回事。
纵使有药力催发, 他也有自信能金刚不动。要紧的是内里那一股yīn寒之气, 会坏他根基, 这才是他所重视的。
可他并未料到此刻, 沈独敢如此放肆。
不能阻。
无法阻。
他竟然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 感受着, 任由这邪魔外道, 胡作非为!
在沈独自己感觉来, 这不过是令他难堪到了极点的不得其法;在僧人感觉来,却成了恶劣的摆布和勾引。
越是天生的笨拙和生涩, 越能激出人心底的凌虐之意。
这话沈独曾听过。
可这时候的他还半点意识不到。也许身处于他这般万人之上的位置, 也绝不可能有意识到的一天。
冬日冰冷的空气缠绕着他。
内里六合神诀的yīn邪之力驱使着他。
天底下人人畏惧的妖魔道道主, 何曾有过这般纡尊降贵的时候?
头顶上,便是僧人注视的目光。
这种无言的凝视,让沈独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庭广众之下的狼狈,仿佛成了个不知羞的娼妇。
过度的屈辱,甚至让他双眸都覆上了一层水光。
可僧人却不是。
忘忧水显然没能让他忘却自己的身份和佛门的清规戒律。纵使衣衫不整,他也忍耐了下来。
一张lún廓清隽的面容上,是还未被拉扯进泥淖的清醒。
沈独忽然就有些羡慕他:“世人多苦于七情六欲,沉沦于极乐之间,你却偏要抗拒这极乐,甘受隐忍克制之苦。若我是你,若我是你……”
若他是他,又能如何呢?
他修的便是六合神诀,从来在这七情六欲尘世之中,未有一日得过解脱,本也不是那有什么慧根的有缘人……
若他是他,也不过早死在十年前罢了。
沙哑的声音里,忽然就有那隐约的几分哽咽,可这时候的沈独,偏偏还笑了出来,低叹道:“天下有你这样的和尚,也是真好……”
僧人额头上都是淋漓的汗。
他月白的僧袍袖摆上还留着几许鲜血的痕迹,衣衽则已经为汗水浸湿了一片,显然是身处于年痛苦至极的煎熬中。
堕落与清醒,全在那危险的一念之间。
如果。
沈独是说如果。
如果他此刻有别的选择,或能进入天机禅院,便是让他冒着殒身毙命的危险,去上了那厉害至极的慧僧善哉,也不愿将眼前这僧人拉下沉沦。
可毕竟,没有如果。
僧人直视着他的目光,未有半分的遮掩,清澈透亮,又如刀剑一般锋锐。里面五分的忍,三分的欲。
还有两分……
依旧是那冰冷的杀机。
于是沈独觉得chún边的弧度有些僵硬,他还是觉得僧人这眼神看了有些让他糟心,便干脆重新低垂了眼眸,任由他如何看自己,他也不再回视一眼。
只是沉下。
也沉沦。
忘忧水的好处,直到此刻,才终于完全地显露了出来。
他开始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也开始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就连此刻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都忘记。
没有了羞耻,也没有了矜持。
“嗯……唔……”
得趣后不过七八下,沈独便受不住了。
可僧人没有。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看他一双眼清明犹存地望着自己,这一瞬间,脑海内思绪纷繁,竟至于心神大乱。
六合神诀yīn邪之气,未如他所想一般得到任何纾解。
仍旧穿行在他身体之内,且如毒蛇一般,趁他心乱气岔之时,猛地钻入丹田之中!
“噗!”
毫无防备的沈独,就这么一口血喷了出来,与那僧人先前所吐之鲜血混杂在了一起,洒满了衣襟。
“你修的是传说中,那金刚不坏身?”
艰涩嘶哑的声音里,藏着几分颤抖,更有一种万万没有料到的苦意。沈独chún畔沾满了鲜血,竟然没忍住笑了出声来,重新望向僧人的眼神里,是无可奈何的悲哀。
“所以你才能冷眼旁观,看我自轻自贱,无动于衷……”
僧人一低眉,垂了眸。
合十的双掌因依旧承受着药力与情动的煎熬而用力,所以手指骨节有些泛白,可却偏维持了这般的姿态,一动不动。
他只是无声地低叹,翕动嘴chún,沉默地吟诵着清心的佛咒。
那一串十八颗的紫檀佛珠被他合在掌中,散发出的香息与僧人身上白旃檀的香息混杂在一起,本就极为相近,于是让人分辨不明。
沈独气得发抖。
他牙关紧咬,只感觉到那一股yīn邪之气在进入他丹田之后,便越见肆虐,渐渐开始同化他原本苦心修炼来的劲力。
身体各处经脉更是一片绞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
坐着的姿势没变,两股却因为此刻钻心的疼痛夹得更紧,感觉也越清晰,心里便越发痛恨。
一番算计!
还事先喂人、喂己,喝下了忘忧水,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问你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你不肯;行道扶花草,偏怜蝼蚁命;我当你是真无情,可为何又在我画上添那蝴蝶?”
心上像是被人划了一刀,汨汨流出血来。
忘忧水的药力开始减退,却还没完全消退,可沈独的双眼却已在六合神诀反噬造成的剧痛之下,回归了清醒。
“我杀人如麻,都不曾动要除你之心,你却先对我动了杀机……”
旁人活着,有千百种理由。
可他沈独活着,只不过是因为怕死。
眼底忽然便滚了一颗泪下来。
他凑上去,想要亲吻这僧人无情又悲悯的嘴chún,可眼见着要碰到了,才想起他方才以口为其抚慰,竟不愿玷辱了他。
于是退了,双chún落在他合十的右手手背上,轻啄了一下。
僧人的手指,轻轻一颤。
沈独却抬了眼眸来,望着他,近乎乞求一般地开口,声音沙哑:“和尚,我不想死。佛祖能渡天下苦难众生,你为何不肯渡我?”
佛祖能渡天下苦难众生,你为何——
不肯渡我?
所有的尊严都抛却了。
此刻的沈独,卑微得与任何一名乞求上苍与佛祖垂怜解救的苦厄众生一般,仿佛跪伏在他脚下,让一身骄傲匍匐。
声音几乎破碎,沙哑得模糊。
僧人觉得自己是听不清的,也是不该听清的,可偏偏每一个字,甚而他面上任何一种细微的神态,都在五感中明晰。
所有高筑的防线,都在这一刻决堤崩毁。
慈悲的眼底,清明的冷光,终于寂灭……
这一刻,他便是沈独的人间净土,天上佛国。




贫僧 22.第22章 梅落春近
热cháo滚烫。
都guàn注进了他的身体。
在意识彻底消无之前, 僧人那在yīn影里晦暗的眼神,沈独依旧没有看清楚。对他而言,这和尚不会说话,像是一本无字天书。
看不透。
读不懂。
五脏六腑的绞痛, 在他昏迷沉睡的时候, 竟渐渐减弱, 像是为什么力量所驱赶,所中和,所击溃……
冲脉中一股暖意涌流。
很快他所有破损的经脉都被这一股暖流所滋润, 就连长久以来徘徊在他体内的那一股yīn邪之气,也被冲淡了许多。
整个人都好似沐浴在佛光里。
平和, 中正。
护着他心脉的, 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一种至阳至刚之气, 却半点不bào戾, 反而带着几分稳重的温和。
这一觉, 没有噩梦。
沈独梦见自己走进了一片世外桃源, 没有什么虫声和鸟语, 清幽寂静, 但栽种的不是桃花, 而是一树树寒梅。
残雪方消, 梅瓣渐落。
暖洋洋的日光照落下来,每一片雪, 每一瓣梅, 在湛蓝的天幕下, 都好似在发光。
他脚步轻轻地从梅林的这头,走到那头,带起的微风,卷起沿路那些坠落的梅瓣,又任由它们随着风悄然溜走。
前面最大的一株梅花树下,似乎站着人。
一身白,与这梅雪一般。
梦里面他停下了脚步,似乎喊了一声。
于是那人转过了身来。
沈独也不知为什么,竟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张脸转过来必定是模糊的,可当对方转过来的时候,他才看清那熟悉的眉眼……
“和尚……”
模模糊糊间,他开口喊了一声。
一下就醒了过来。
澄澈的天光,从半开的窗外面照了进来,驱散了他眼底的晦暗,映得那一双眼如净水琉璃一般剔透。
还是竹舍。
只不过应该刚焚过香。
纵使有清风吹散,屋子里依旧弥漫着比往日浓烈一些的白旃檀香息,只轻轻一嗅,便使人心神安定。
一应摆设如旧。
窗外便是碧翠的竹林,那摇曳而挺拔的影子,能透过那半开的窗户看个大略。
沈独微微蹙眉,眨了眨眼,才适应了这过于明亮的光线。翻身坐起时,竟觉身轻如燕,不仅体内所有暗伤尽去,就连破损的经脉都已经完全愈合!
修为功力,更是大涨了一截!
原本被那慧僧善哉一指点中,好不容易恢复的七成功力便已废了三成,现如今全部回来了不说,比起全盛时期还有jīng进!
只屏住呼吸,暗运内劲,简单一感受,他便大吃了一惊。
要知道,他纵横妖魔道已有十年之久,被列为当世第一流的高手,也已经有十年。但凡修炼之事,总是初学时进境极快,越往后越难。
所以最近几年,他修为几乎没怎么动。
这便是因为他武学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要想再进一步,必要等六合神诀修至大成之境。
如今六合神诀距离大成,明显还差那么一线,可他的修为,竟然大涨了这许多……
脑子里的思绪,一下有些混乱。
沈独低头一打量,便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内衫,原本沾染了血wū的衣袍已经被人洗净晾干,叠放在了柜角。
于是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幕一幕,终于被他想了起来。
吐血的和尚。
剥落的僧袍。
还有最后……
想到某个细节时,他只觉得空气都燥热了起来,竟坐不住,双脚落了地,一下便下了罗汉床,站到了床边上。
两条腿竟有些发软。
这一下,险些没有站住。
身后某一处难以为人道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但那曾被巨物折腾过的感觉,依旧残留。
沈独的脸sè,顿时变得有些“jīng彩”起来。
六合神诀很邪,也很qiáng。
他因修炼出了岔子,所以才会有反噬。修为越qiáng,反噬越qiáng;可相应的,只要能安全度过反噬,那修为也会上个台阶。
如今修为大涨一截,应该有这个缘故。
但更多的……
“不坏身?”
当时他询问那和尚的言语,骤然又在脑海中回荡,让他起了一串实在不应该有的联想,对自己修为的变化也有了几分猜测。
窗外的日光有些清冷。
沈独走到窗边一看,才发现此刻不是下午,也不是中午,而是清晨。风里还带着点冷意,有竹叶飘零而下,坠落至檐下。
那僧人便坐在檐下台阶上,背对着竹舍,面向远处的不空山。
心跳忽地漏掉了一拍。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了僧人,心里面种种的思绪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怔然的同时,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狼狈。
一时不敢出声。
僧人背对着他,他也看不到僧人是何种神情,更无法揣测他是何种心绪。只记得他在他乞求之后,放下了所有。
饶过了他,也饶过了自己。
搭在窗沿上的手指,随着他心思念想的起伏,轻轻颤了一下,接着眸光闪烁,便慢慢地勾chún笑了起来。
俗语言,给点阳光便灿烂。
说的大约便是沈独了。
也懒得披那外袍,他仗着自己如今功力全复且有涨,干脆就着那中衣,赤着脚,推门走了出去。
门开时有轻微的声响。
那僧人明显听见了,可没回头。
沈独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奇怪的不满来,可前后算算人家好歹救了他一命,真的“渡”他过了这一遭劫难,便只好将这不满压了下去。
吊儿郎当走到和尚身边,他“喂”了一声。
“秃驴,谢了啊。”
僧人终于转过了头来,看了他一眼。
请冷冷的目光,淡静平和,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沈独感觉着,这目光有些奇怪,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哪里,他又实在说不上来。
人坐在台阶上,那姿势少见地多了几分随性,月白的僧袍衣袂和下摆便都软软地落在他身旁。
台阶再干净,也有些灰尘。
沈独走过去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
这时只坐了下来,就在他身边,俯身伸手将他那垂落的一片袖袍捡起,吹去了那沾着的一点浅淡灰尘,然后将之放在了自己掌心。
他垂眸看着,chún边笑意加深:“一个人坐这里,在想什么?”
僧人是个哑巴。
他当然不会回答。
所以意料之中的,沈独看见僧人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向那一座巍峨的山峦,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将他那袖子捂了,然后一挑jīng致的眉梢,又“喂”了一声。
僧人再次回首。
于是沈独那笑容中便沾染上了几分自得的恶意,也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逗弄,竟然歪头看他,道:“我猜,你是在想我。”
若此刻有旁人听了,或恐要为他此刻的厚脸皮大笑三声。
可偏偏坐在这里的是僧人。
他定定注视了沈独片刻,末了只浅浅地勾开了chún角,是抹极淡,却也极好看的笑。
沈独心一下酥了半截。
先是没忍住骂了一声“贼秃驴以sè惑人”,后头又没忍住,一脚抬起踹了他一下,只是那白皙的脚掌却没带几分力道。
“怎么,你敢说不是?”
或许,还真是不敢吧。
僧人眉眼低垂,面容比起昨日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添上了一种隐隐的苍白,还有几分不易为人察觉的寂落。
他微微一摇头,依旧不答话。
沈独却没看明白:“摇头,是说不敢,还是不是?”
僧人不答。
沈独最见不得他这要死不活、垂怜苍生的慈悲模样,心里面邪火起来,先前脸上那好人的表情便都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妖邪气四溢的一声冷笑。
“上都被老子上过了,装什么清高!”
“……”
僧人掀了眼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
沈独一下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起来,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底那一股奇怪的心虚,竟是“假戏真做”,一下岔了气。
脸红到脖子根,就连耳垂都红了些许。
僧人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表现出什么更让他难堪的来,只是低眉敛目,伸手拉了他右手过来,将自己被风吹得微凉的指尖,轻轻压在了他腕间。
山岚轻拂。
竹影摇摇,都落在他身,仿佛在那月白的僧袍上,画了稀疏的光影。
沈独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对方的指腹下鼓跳,生动而且鲜活。一如昨日,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体内……
莫名想笑。
大约是如今元气尽复,他心情好吧,竟然又故意开了口:“和尚,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是骗你的?”
压着他脉搏的手指顿了一顿。
可僧人没抬眼看他。
沈独注视着他的目光,却越发兴味起来,只在心里描摹他的lún廓,然后轻飘飘道:“我不是没想过杀你的,只是后来改了主意,又不想罢了。”
人在绝境,总能做出一些平常做不到的事情来。
超越极限。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超越自己的上限,也可能是突破自己的下限。
沈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哪一种,可他知道,僧人最终选择了渡他,这便算是已经达成了目的。
旁的,也就不重要了。
这天底下的东西,从来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得不到。
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半点的慌张,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僧人的神情,还凑近了他,懒洋洋地将下颌搁在了他稳阔的肩上。
一下笑得有些神经质。
“秃驴,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贫僧 23.第23章 顾昭的回信
也。
用得可谓极妙, 甚而可以说极微妙。
同一个字,可以是此,也可以是彼。到底会听出哪一个意思,其实全看听者是什么心思, 潜意识里又愿意怎么想。
沈独问完就没说话了。
僧人搭着他腕间脉搏的手指也没有移开。
只是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沈独那一双沾染了妖邪气的眼眸就在咫尺之间打量着, 能清楚地看见僧人的耳廓, 侧眸便是他长长的睫毛,慈悲的双目,高挺的鼻梁, 微抿的嘴chún。
完美得如同上天的造物。
所以在僧人眼神闪动的一瞬间,他便看了清楚。
那是一种极淡却又极深的眼神, 只转过头来, 默然地回视着他, 幽微的眸光中, 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审视。
似乎, 是在分辨沈独这话的真假。
又或者在考量, 他话里那一个“也”字, 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眼见着僧人不回答, 或者说, 是对方这审视的眼神, 让他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比上次他碾死蚂蚁后他眸底那眼神更甚。
更让他不舒服……
心里堵了一下, 沈独chún角一勾, 终是无所谓地将下颌收了回来, 嘲讽道:“啧,真是一点也不上当啊。罢了,不喜欢就不喜欢。老子有的是人喜欢!”
言罢已经直起了那没骨头似的身体,直接从僧人身边站了起来,嘴里却偏偏凉飕飕地意有所指:“反正,这世上多的是口是心非的人。”
口是心非,也不知指的是谁了。
他手挣脱了僧人的手。
僧人还是不说话,双目悠远而深静,又向着不空山的方向望去了。山巅上那天机禅院磅礴的影子,映入了他的眼底,也仿佛落进了他的心底。
沈独是不知道那禅院有什么好看的。
旁人看到这禅院或许会想起很多,可眼下的他看到这禅院,只能想起那个出手干净利落、狠得不像佛门中人的慧僧善哉。
一时恨了个咬牙切齿。
若不是前夜夜探千佛殿,不意撞见此人,还为对方重伤,只怕他六合神诀的反噬也不至于提前发作,还让他如此地没有招架之力。
咳。
虽然好歹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这梁子算是结得深了。
心里面念头一闪,他站在台阶上,站在僧人的身边,负手仰望山巅那禅院,只问了僧人一句:“和尚,我是个魔头,你该猜着了。如今禅院正在找我,你这般藏着我,不怕他日东窗事发,受人惩罚?”
这一次,和尚沉默许久,但却慢慢摇了摇头。
沈独发现,跟哑巴说话,的确很考验人的耐性。
而他恰好是耐性不好的。
平白无故你摇个头,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害怕,或者根本不在乎呢?迷,真的是迷。
他有心想要问个清楚,可待要再开口时,山上却传来了洪钟之声。
“当——”
层云荡开,鸟雀惊起。
沈独听见顿时一怔。
僧人却一下皱了眉,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目中透出几分凝重的思索之sè。片刻后,竟也没说跟沈独告别,便直接抬步向竹林外去。
看那方向,该是要上山。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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