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云诗诗诗
金总:嘻嘻,能不顺利吗?
费德曼那头也在嘻嘻。
就像他所预想的那样,天下投行一般黑,华尔街投行不会做小涨幅的生意,他们一定会放出消息,打压银价。白银州的银矿主和西海岸的走私商无形中形成了激烈的竞争,两边都认为纽约有傻子,此地人傻钱多速来。而这场竞争,当然也是走私商们获胜,他们有更低的价格,更充沛的来源。
甚至有些人还没等货船靠岸就预先签订了交割的协议。
被预先拍下的走私白银抵达洛杉矶,开始提纯冶炼。纸终于包不住火了,冶炼工人发现有些白银是锌锭。
当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走私商在清点仓库,每个港口都在检查自己的白银,一箱一箱地开箱查验,他们越点冷汗越多,有些人当场昏了过去——没有一箱是真货,整个仓库,全是假的!
他们被人骗了,用白银的价格买下了整整47吨的锌锭!
金总:现在的感想就是很爽,很爽,非常爽。
杜老板:俺也一样。
那是3月20日的下午,金求岳入市的第二个交割日。
怎么办?第二天就要交割!怎么办?拿不出东西就要赔钱。
为了避免交割赔付,走私商开始吃进跌至60美分的廉价白银,企图将事情蒙混过去。洛杉矶港口一片混乱,不断有人发现白银被锌锭冒充,47吨的白银缺额让纽约银价飙升到90美分。即便如此,走私商仍在含泪吃进,因为拿不出货物,就要赔付双倍的价钱!
——天晓得从哪里找47吨白银来!
华尔街做梦也想不到银价原来是这么抬起来的!
费德曼在调查局的审讯室里得知了这一切,那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到窒息。
金求岳知道他很窒息。是的,每个商人心中都怀着一个黄金铸就的英雄,不过钥匙十块钱配三把,您配吗?
配几把?
报纸上,四家被封查的事务所赫然在目——它们是安达信、高盛、摩根士丹利、以及普华永道。
金求岳知道,它们有些日后仍然会继续投行,有些则转向会计事务所。但无论哪一个都会是日后响当当的名字。他相信这四家巨头的能力,也相信他们的野心和眼光,尽管他们现在还是新手村的小号。
金总:屠小号的心情就是很爽、很爽,非常爽。
他给每家都投了一百万,知道他们在大萧条之后不会放过中国人的这一百万,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会精心计算,以为无论如何银价都不会大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金求岳想告诉他们,我就是天。
就在华尔街欢欣鼓舞的时刻,洛杉矶警方也接到了走私商的报案,他们实在是撑不住了。但这个消息谁敢放出来?放出来就是让白银期货市场彻底崩溃,从90美分跌回60,甚至50,谁能承受,谁敢承受?
哭瞎的走私商不敢说,获利的白银州不愿说,焦头烂额的联邦政府不能说。
而金总非常镇定,没急着跑路,按照约定,他去拜访了一个人。
对方正在阳台上喝酒,看到求岳,他醉醺醺地笑了:“boy,干得漂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求岳笑了:“大名鼎鼎的李弗摩尔,哪有那么容易藏起来?”
——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后来参观过你的故居吧。
在澳洲读书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是李弗摩尔的忠实粉丝。大部分同学对这些投资大鳄的鸡汤兴趣缺缺,金总却跟听评书一样,特别喜欢。
在金总看来,小说哪有这些传奇好听?
到达美国的当日,他叫露生在房间里睡觉,订完百老汇的票子,他驱车前往传闻中的李弗摩尔旧居。
只是碰运气,还真让他给碰着了。
金总笑道:“如果找不到你,我可能还要多花一点钱,幸而找到了你,让我提前搞定了骗人的房子。”
他向李弗摩尔提出了一个阴阳合同,希望能以15万暂时买下他的房子,明面上以200万成交。同时,他要李弗摩尔给他一点资料。
只有这位身经百战的股票大鳄能提供所有西海岸贸易商的资料。
代价是四个月后,金求岳要给他两千万美金。
李弗摩尔望着他,心情很复杂,当时这个中国人来找他,他觉得这是个疯子,坦白说,他根本没指望这人能给他两千万,15万美金已经足够他再战股市。
但金求岳告诉他:“你玩得太小了,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操盘。”
现在两千万美金就在他面前。
他真的创造了期货交易的奇迹。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找到你,也不要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求岳戴上帽子,准备离开:“倒是我想问李先生你一个问题,你明知道我会砸穿美国的白银盘,为什么还要帮着我呢?”
李弗摩尔晃了晃酒杯,带着一点恨意,这个曾经风光无限又落魄至极的股票传奇回答了一句话:
“我死以后,哪管他巨浪滔天!”
3月29日,金求岳在期货市场脱手清盘。
来时两手空空,去时,他带走了一个亿。
那一头,费德曼和另外三位经纪人在调查局哭成了狗:“你们疯了吗?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是中国人来找我们投资的,就是那个helon king。就算有假货也不是我们在操纵交易,这难道不是中国人的骗局?你们是怎么查的?”
调查专员头上全是青筋——要是能抓住中国人,还用得着抓你吗?
总他妈要有一个背锅的啊!
要怪就怪胡佛先生这个人政治素养太好,胡佛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这件事要按流程走,先封查那个涉案的事务所,然后按联邦法律抓人。中国政府现在对我们的意见很大,当事人又是满清皇室,如果贸然抓人,会给他们的外交部口实,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胡佛心里还有一句话:我才不信中国人有这个金融头脑,这准保是华尔街那帮臭泥鳅在顶风作案。
于是,按照银行的交易账户,他们突袭了纽约的卢文雷事务所——当然,只逮住了一脸懵逼的卢老胖。谁让卢先生当初财迷心窍,非要把投资账户据为己有呢?这还是他拿枪逼着金总同意的,真是秀得头皮发麻。
调查员们顺藤摸瓜,头皮更麻,这尼玛居然是案中案——中国人操纵卢文雷进行集资,所得的四百万美金已经被席卷一空,去哪里了还用问吗?去了白银期货市场!
必须要提到,就在这一个月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笔又一笔上千万的资金汇往中国,还傻了吧唧地以为那是复辟的政治资金!
当时的胡佛先生是这么说的:“中国可能要有一场大暴动了。”
金总:说得挺对,就是主语没说对,中国换成美国就对了。
那一刻如梦方醒,胡佛呆坐在办公桌前,难以相信这个诈骗案居然无法起诉,所有关联的账户都是美国人的名字:负责投资的西部建筑公司,早在一周前就因为极好的业绩表现被密西西比一家啥也不知道的公司收购(就很躺枪),接着查下去,建筑公司的资金来源来自一个下属风投部门,持股已经变卖,负法律责任的大股东也是个美国佬,再查下去——
卢文雷:是的,正是本人。
胡佛硬着头皮,向白宫报告了这个消息,罗斯福不动声色地听完,看看胡佛:“亲爱的,现在是诈骗的问题吗?要是我没猜错,连他的身份都是假的,中国人在报复我们的白银法案,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是的,噩梦才刚开始。
这场横跨太平洋,历时五个月的天秀巨骗,彻底打崩了美国的白银市场。西海岸的白银贸易降到了冰点,所有港口风声鹤唳,无人敢用亚洲来的走私白银。而好不容易交上货的走私商们发现自己接了个惊天巨盘,那位豪押白银的大佬已经擦屁股走人——这盘没人接了!
银价在90美分懵逼了一天,然后大珠小珠落玉盘。
两天时间,银价暴跌回50美分。
很多人跳楼了。
伤心吗?伤心。
难过吗?难过。
可是中国比你们伤心难过一万倍。在你们贸易白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是中国人的血和肉?
还是那句话——金钱是这世上最纯洁也最高贵的东西,它能购买国王的金冠、也能委身穷人的衣袋,它永不向任何强权低头,也决不蔑视任何弱者。谁能理解它、谁就支配它,谁能尊重它、它就跟随谁,它金色的光芒里映照出一切人心的善与恶,正义与邪佞都在金钱面前无所遁形,纯真的人知道它纯真、污秽的人指责它污秽。
当你向它屈膝献媚的时候,它会是你喉头沉重的枷锁,但若你能无惧于它的锋芒,它也会是你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刃。
这个世界永远有正义存在,你做过什么,就要承受什么。
焦头烂烂额的调查局专员冲入中国贵族位于长岛的豪宅——已然人去楼空,戴笠一早派出专机,将八千万美金和爱新觉罗黛山先生一起麻溜儿地带回了中国!
桌上留下一张硕大的字条,潇洒纵横,乃仿林则徐笔意,上书:
——贵国为一己之私利,苛行白银法案攫中国之民脂民膏,小小惩戒,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尔蛮夷之国,法条甚疏,尚有万种方法可令你美利坚金市惊涛骇浪,我圣人有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如再一意孤行,今日千万美金只是大礼之始。孰轻孰重,尔自权衡,勿谓言之不预也!
罗斯福简直要气笑了。
“这些中国人,还有一点罗宾汉的浪漫主义。”
就在他对窗托起烟斗的时刻,伦敦红砖碧瓦的肯辛顿宫前,马车轻快。两名车夫偷看车厢里酣然沉睡的两个贵公子,他们谈论着:“哪个是中国的王子?”
“矮个子的那个。”
“喔!王子殿下,这就是大不列颠的肯辛顿宫,您要醒一醒,拍张照片吗?”
玲珑月 131|港湾
按照露生的预想,飞机这种东西比轮船厉害多了, 坐上了飞机就等于坐上了孙行者的筋斗云, 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之前第一次坐飞机, 还吐了, 超可怜的。
所以飞机在布里斯特降落的时候, 黛玉兽失望且懵逼, 旅馆里睡了一觉出来, 见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一看就是洋人地界,更兼茫茫的大西洋波浪一片,委委屈屈地问求岳:“哥哥,这又是哪里?”
“英国。刚才你在飞机上睡着了,肖组长跟我说了一下飞行路线, 我看你吐得太惨, 就没叫你起来。”
“……怎么转了一圈, 又回英国?”
求岳笑了:“做梦呢小朋友, 现在就给你整横渡太平洋啊?咱们在太平洋又没有军事基地。”
要坐飞机直接回国是不可能的, 只能再等八十年这样子。想从西海岸跑路,怕不是还在空中就被老美击落哦。
所以只能按原路返回, 先在英国落地休整, 然后再转机回内蒙古, 中间要转好几趟飞机。孔祥熙还叫特务处带话过来:“如果方便的话,劳烦明卿再兑换一些英镑,内蒙古有新购的大飞机, 可载1吨左右的钞票。”
金总笑骂:“孔祥熙这个狗东西,自己屁事不敢承担,使唤起老子来倒是一点不心疼——一吨钞票?怕不是要换断了手!”
露生倒不在意这些,为国家做事,万死且不辞,累又何妨?只是心里毛毛地觉得有点不自在,迟疑片刻,扶着还晕的头道:“那谁来接我们?来的人都去哪儿了?”
之前来的是特务处的特工,姓肖,随行还带了一个女特务,专门照顾白小爷。
求岳道:“他俩去疏通关系了,我们现在不方便换签证,只能继续用之前的假身份。你别担心,现在谁能想到我们来英国了?肖组长把飞机先开走,内蒙古那边再派机过来,陆小姐替我们安排住处,也负责保护我们。”
露生心中更忐忑了。
只有金总心大神经粗,也不换钞票、也不去交易所,带着露生只管游玩。两个骗子终于爽了!赌赌小钱,看看歌剧、欣赏一下英国老城风光——用金总的话说:“我的任务就是骗钱,现在钱已经骗到了,剩下的就是老孔的任务,急着回去干什么?回去了还要被顶在风口浪尖。”
虽然英国没什么好吃的,耍还是有的耍。
在布城休息了两天,他叫了酒店的领班,让他安排车子去伦敦。看露生总是忧心忡忡,求岳笑道:“干什么?在美国都没愁着一张脸,跑出来了倒嘟着嘴儿,跟哥哥玩得不开心?”
露生一肚子的话。看求岳野鸟出笼的样子,又是大胜归来,因此不愿扫了他的兴致。那个陆小姐他也见着了,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弱女子也未必中用,而且只头天见过,末后两天就不见人了。
此时见问,叹口气道:“我说真的,哥哥,陆小姐哪儿去了?你问问她飞机什么时候来,咱们办完了事情,早些回去是正经,总在外面,太爷也担心,我也害怕。”
“怕什么?”
“这还用我说么?”露生真不知道他这哥哥是什么脑子,一会儿中用得很,一会儿又傻,“你骗了美国人这么多钱,他们恨你入骨,巴不得给你凌迟了才好——就不怕美国人追杀你?再说国内一堆的事情,你就是功成名就也不在这一时招摇,玩也要分时候。”
黛玉兽气鼓鼓的真他妈可爱。
求岳笑道:“要是我告诉你,是我叫姓陆的先走了——”
“——你把陆小姐支走了?!”
“是啊,本来她要陪着我们俩,我叫她先去比利时等着。”求岳拍屁股:“她给我留了一把枪。”
露生真急了。
求岳捏他的脸:“小朋友着急啦?好好好不要闹,别闹别闹,出来,咱们散散步。”
露生急得要哭:“你还散步呢?”
“来不来?不来我不说。”
黛玉兽感觉有点被捉弄,眼泪也没了:“不去。”
“真不去?”
“……去。”
耍黛玉兽是真的好玩。
生拉硬拽,到底把露生拉到街上了。他们下榻在塞文河边的酒店,走出来就能看到很好的风景,远远地还能望见那座著名的悬桥。
“美国人不会走漏风声的。”求岳道,“相反地,即便知道我们在英国,罗斯福也不会说出来。”
露生好奇地转过脸来。
求岳轻轻攥了他的手:“你想想,在美国人眼里,我们是什么人?骗子。哪有骗子只骗一家的?我们流窜到英国,继续顶着王子的称号,在别人看来,理所应当地,我们是想继续骗钱。”
露生想说“那不就更危险了”,话到口边,忽然领悟:“你说美国人还想把英国也拉下水?”
“聪明。”
纵观世界史,可能没有哪个国家能比美利坚更不要脸,在坑队友和拉人下水的方面上,美国敢说二那就没人敢说一,从二战到海湾战争,哪回不把大英帝国坑得想哭?
亏得金总之前刻苦学习了一下30年代的世界经济,搞明白了美国的白银法案是从何而来。说到底英国也有点锅,大萧条的时候,英国佬率先退出了金本位,提高关税、管制资本。
“这些个复杂原理咱们就不说了,总之你知道一件事就好,就是美国人被英国坑了一回,各国怨气都很大,现在英国自己爽,老美恨不得他吃瘪一回。”求岳道:“据我估计,罗斯福同志现在可能在家做祈祷,祈祷我能坑一亿英镑,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死个英国佬垫背,美国在殖民地还能继续争取话语权。”
日不落帝国的基本盘还是在的。
露生的心放下来了:“那你还要骗英国吗?”
“骗?我要是骗了,那就是激怒欧美各国,疯子才骗呢。”求岳踢踢路边的草芽:“做事要有目标性,英国佬又没干啥,欺负人家干嘛。”
“……那也该早回去了。国内还等着我们,你这么一玩,岂不是让他们悬心。”
“钱都回去了,悬个屁的心,什么事都让我干了,谁给我开财政部长的工资?”
露生就有点想笑:“那你要浪荡几天?浪荡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不愿意出来玩呀。”
“不是不愿意,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理由多得很,你要听真心话还是场面话?”
露生看他贼笑,就知道他又要弄鬼,抿嘴儿笑道:“那你说场面话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什么叫大道理?我很实际的好吧。小朋友,知不知道英国最厉害的是什么?”
“洋枪大炮?”英国鬼子挺厉害的,八国联军里就是他们打头。
求岳摇头。
“那是……学问知识?”剑桥牛津都在英吉利。
求岳仍是摇头。
这可奇了,黛玉兽琢磨又琢磨,忽然想起一事,新仇旧恨登时涌上心来,咬着牙低声道道:“我知道了,他们卖大烟。”
你特么还记得自己吸过毒啊!
“得了吧你这都哪儿跟哪儿?”金总爆笑,“哥哥告诉你吧,英国最厉害的就是纺织工业。”
黛玉兽诧异:“英国人也会织布?”
“会?何止是会?工业革命就是英国领的头,我们现在用的织布机、纺纱机,最早都是英国改良的。可以这么说,要不是英国人最先推广机械纺织,现在全世界都还得脚踩手插呢。”
“可现在棉布市场上,没听见英国货有名头。”
“是啊,这两年英国不行了,美国工业势头强,英国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分分钟挤下去了。所以我之前说罗斯福不会走漏风声,就是知道英美两国心里有疙瘩。”求岳见路上横着一只柯基,萌哒哒地抬腿儿撒尿,小心地把露生拉过去。
露生笑道:“英国大街,狗屎真多。”
“噫,仙女不要说屎。”
露生更笑了,拿手杖逗逗小狗:“还接着说你的场面话来。”
微微的春风吹过,这时节的春风也恰是柔和,正是莎翁所吟咏的“proud-pied april”,万物披锦着绣的季节。求岳面向着露生,两人一前一后地相衔而行。
“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英国纺织虽然不行了,但传统和技术还留着,虽然在批量生产上可能没有美国能打,但尖端面料上,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毛纺这一块,八十年后,英国人都还是很厉害。”
“……毛纺,羊毛纺织?”
“对。咱们从纺织这块起家,就不能只吃棉纺一碗饭。现在国内的毛纺领域基本都还是空白,而这一块儿其实利润很大。”求岳蹲下身来,拍拍路过的狗头,也不知道这柯基到底是流浪犬还是闲着好奇,一直跟着他们。“张嘉璈你记得吗?他妹妹就是徐志摩的前妻,女强人,在上海搞了一个服装公司。我之前去找六爷的时候见过她一面,她问我有没有兴趣提供毛呢原料。”
张幼仪说,现今上海的贵太太圈子里,毛呢时装非常抢手,而且很热门,好品质的毛呢大衣甚至能与皮草一较高下,更不要提男士西装的主面料就是毛呢。只可惜料子都要从国外进口。
如果国内有高素质的生产商,那不仅能垄断国内的西装产业,原料还能倾销日本和东南亚。
这是实话,日本丁点儿地方才能养几头羊。
“咱们中国不缺羊,以前没有人试过生产毛呢吗?”
“有过,天津以前就搞过毛纺,但是受限于技术和资金,都没弄成规模。”
露生甜甜地笑了:“我懂了,你想再做一次玄奘,西来取经。”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求岳指一指布利斯特萧条的街市,“当初洋务运动,英国正当强势,那时候要请个技术专家来,求爷爷告奶奶,人家还不一定给好脸。不过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英国现在受金融冲击,大量的工人失业下岗,只要重金聘请,没有请不动的菩萨。”
当初安龙也是这样借着三友的东风,借来了整套的技术班子——金总深谙趁火打劫的真谛,劫钱是下流,劫人才才是上上之选!
“所以你才要去伦敦。”
“现在是时间紧,国内还有事情要办,所以顺路去伦敦看看。等咱们国内的事情办完了,法币稳定下来,咱们就周游列国——比利时、意大利,到处都是人才,都能招揽到国内的话,说不定能把中国打造成未来的纺织帝国。”
露生不料求岳是运筹帷幄如此,一面跟美国人打着金融战,另一面还能分过心来规划将来的生产。这时候也明白了,求岳支开特务处,是怕孔祥熙知道他访问英国工厂。因此只拿玩耍当借口,韬光养晦地干点儿私活。
想到此节,心中雀跃,又觉钦佩——当真误会了他!想他过去那些朋友是多么不识人呀,放着这样的英主奇才不追随,倒给架空了,叫他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哥哥……你可真厉害。”
求岳也笑着回望他:“喜欢吗?”
露生和小狗一头。
“场面话就喜欢,真心话还听不听?”
露生忽然脸上一红,抱了狗道:“那个就不听了。”
“真心话居然不听?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总是那个腻歪意思就对了,你这个人嘴里没些正经,我不听。”
“哎,干嘛呢,那是人家的狗——听一下嘛。”
露生笑得撇过脸去:“不听不听!”
“听嘛。”
两个不害臊的东西在英国大街上拉拉扯扯,真是不成体统,还好英国人民有见识,毫不惊慌,毕竟英国基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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