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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云诗诗诗
家里是有人盼着你的呀。
一老一少,都觉心酸,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进屋坐下,金忠明方想起来问:“安儿呢?”
“刚回来换了个衣服,跟着戴处长的车子去财政部了,说是去见见孔部长。”
金忠明点点头:“这才像个大人的样子,我吩咐过厨房了,等他晚上回来,给你们治一桌好菜,算是接风。”忽然瞅见露生的颈子上包了个纱布,拉过来细看:“这怎么回事?”
“不碍事的,路上磕着了一下。”露生笑着掩过去,取了个丝绒盒子,奉与金忠明:“英国买的水晶眼镜,太爷看看,说和英国女王是一样的款式呢。”
老太爷心中美滋滋,嘴上说:“妇人戴的,我老头子怎么戴?”手上立刻拆开,叫丫鬟拿了镜子来照着戴上,看了一回:“是清楚些,金脚也舒服,难为你孝心。”
露生笑道:“女王是女王,又不是寻常妇人,到底是九五之尊——哪是我孝敬的?是哥哥记挂太爷,回来谁的礼都没带,连冯六爷都没有,给您的独一份儿呢。”
金忠明头也不抬:“那你的呢?”
露生心说原本买了,可惜行李都丢在伦敦了,抿嘴儿一笑:“我什么身份,哪配和哥哥一同孝敬?”
金忠明眯眼,从镜子里盯露生:“你个小狐狸精,过去最会献好儿,我不让你进门的时候,你就知道弄个湖笔端砚来送礼,今日从国外回来,反而没有东西——你打量我老糊涂吗?必定是行李丢了!”
露生没词儿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太爷。”
“笑,还笑!看看你脖子弄的还成个人样?护着我不叫我看……”金忠明瞪眼:“说!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出事还瞒着大人,我看你们是挨打挨得轻!”
露生见搪塞不过,又见金忠明发火,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把伦敦遇刺、戴笠相救,一五一十都说了,把老太爷听得胆战心惊,不住口地问:“那查出来是谁没有?”
露生摇摇头:“我们在外头这么惹事,是谁都不奇怪。太爷别担心了,回到家来,就都是自己人了。”
金忠明叹道:“话是这样说,叫大人怎么能不心疼?天天念经,就是怕你们有个磕着碰着!”拿了露生的手细看,又难受:“大夏天的,仔细留个疤。”
露生原本想说“不碍事”,头一回叫金忠明这么关照,心里忽然有些爱娇,伏在太爷膝上道:“太爷过去打我,可比这个狠。”
金忠明老脸一红:“打你是气你不听话,你在这儿跟我计较呢?”
露生伏着吃吃笑道:“我是教太爷别多心,那样都留不得疤,如今也没什么。”
“那怎能一样呀?大人打你那是天公地义,不听话,都得打,就是安儿我也不是没打过他。”金忠明摩着露生的头发:“只是为国为家,那又另当别论——有这一遭儿也就够了,下回可别这么出头了!”
露生都点头应了,金忠明又道:“就不要回榕庄街那里了,那边人不会伺候,房屋也不宽敞。”叫了齐松义来:“着人收拾两间屋子,让孩子好生养伤,跟厨房说晚上不用油腻的,另做滋补的东西上来。”
齐松义轻轻瞥了露生一眼。
露生就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地还有点扬眉吐气,这次可不低眉顺眼,傲娇地也回瞥一眼。等齐松义走了,忽然想起一事,取美人拳给金忠明捶肩:“还有个事情要问太爷,太爷在南京这几个月,商会的人可来打听过消息,江浙这边行情怎样?”
金忠明捏着眼镜:“安儿让你问的?”
露生脸就红了:“他没功夫问这个,我逾越问一句罢了。”
“有这个理事的才干,是个优点,比弄那些不着调的东西要强。你能帮衬他,也是好的。”金忠明笑笑:“刚走的时候,荣老爷和冯六爷都来过,问了问。”
“太爷怎么说?”
“我哪能说你们去美国了,只说你要筹备演出,安儿陪你去采办东西了。”
这话答得很妙,如果说是别的事,冯耿光他们未必就会意,法币紧要关头,说个闲事,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必有大事要办,只是不便说罢了。露生心中暗赞太爷这岁数果然不白来,只是拿自己做幌子,未免又有些难为情,想起求岳还真带着自己瞎玩了几天,不免把脸又红了。
金忠明看他两颊生春,着实好看,只是有点儿腻歪,老浑劲又上来了:“男人家不要娇滴滴的……坐好了!”
露生赶紧坐好了。
“虽是如此,等事情明了,你和安儿还是要去一趟上海,给六爷他们说明白了。按理说你身份不该去,难得六爷看重你。”金忠明把眼镜收回盒子里,“这半年来银根吃紧,钱都扣在中央银行,工商都艰难,隐隐地也争执了几次,要不是这几位贤兄弟撑着,孔祥熙哪能稳住局面。”
话说得很容易,但露生知道,这半年来是有多难捱。眼看国内银根越来越紧,央行却始终拿不出一个说法,法币陷入停滞的状态——要进,外汇不足,退又无路可退,筹集的银洋积压在央行里,四面怨声载道。
央行只能说“再等等、再等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浙商团是真的够义气,会长失踪半年,大叔大爷们硬是咬着牙一句话没有。
等晚里求岳到家,金忠明也说这事,回到房里,露生叹了一句:“也只有你,换了旁人,只怕早闹起来了。”
金总洗脚:“我这么厉害吗?”
也可能是他们眼瞎啊。
露生就不乐意了:“你可别小瞧荣老爷和六爷,那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他们难道是随随便便就信人?自然是因为你一片热忱,又有才干,英雄豪杰不过如此,众人自然唯你马首是瞻。”
金总舔着嘴笑。
“笑什么?”
“我发现你吹我牛逼的样子,特别迷人。”
露生打他一下:“贼耳朵,只配挨骂。今日见孔部长,是怎么样?”
“你亲我一下我就说——哎!别揪耳朵!掉了!”
露生笑道:“再吊胃口?”
“不是吊你胃口。”求岳由他揪着:“去,把你那笔墨纸砚铺开,帮我写封信,我说你写。”
必须要说,见到孔部长的时候,金总蛮吃惊的。
下午孔部长没去机场接驾,金总就想打个突然袭击,看看孔胖子有没有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跟着戴笠的车去了中山东路的铁汤池,孔公馆仆人说,老爷半个月都没回家,再问是不是在上海,仆人道:“没有去的,吃住都在办公室。”
金总一脸震惊地溜去财政部,财政部熙熙攘攘,楼下都是排队签字办事的人,孔祥熙在楼上折腾文件。四月底的南京气温大|跃|进,办公室里风扇都扭开了,孔部长把外套脱了,衬衫也解开,肥胖的脸上全是油汗,滴着汗、埋着头,口里抱怨秘书:“不是都说过了么?你先让银行把花押弄好,然后财政部这边给文签——哎,只知道化妆、喝咖啡,办事一点不稳重,你不要办了,你给寿民打电话,我自己来跟他说!”
楼下又有人喊:“孔部长,陈司长电话!”
孔祥熙头也不抬:“电话接来办公室!”
楼下嗷嗷叫:“您电话挂着呢!”
孔部长揩汗,抓毛巾、毛巾不知去向:“马上,马上!”一面叫女秘书:“重新弄好,叫寿民晚上来南京,我就在办公室等他。”
说完,他抬头来找毛巾,一抬头正看见求岳站在门口。孔祥熙惊喜得连笔也丢了:“明——卿!我可担心死你了!”
求岳在门口笑,被他汗烘烘的胖胳膊抱了个满怀。
两人分宾主坐了,秘书端了冰橘子水来。孔祥熙把衣服重新穿上,弯腰洗脸,在脸盆里道:“我听说你在伦敦出岔子,几个晚上没睡好,听雨农说你平安返来,这才能安下心来做事。不是我不去接你,实在是央行这几天太忙了——白老板呢?”
“他在家,陪我爷爷说话。”
“应该的、应该的,我意思也是你们在家养养伤,预备明天会了公权,一起去看你呢。”孔部长是几天没洗头了,头上没几根的头发油得就要变成钢丝,摸索了香皂,索性连头一起洗,“明卿,你不怪我吧?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时刻有记者盯着,突然地一起去机场,免不了又要捕风捉影。”
“我比较喜欢你这老实干活儿的样子。”
孔祥熙在脸盆里笑。
“搞快点,给我听听喜报。”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说正事的,原来是来邀功的。”
“我八千万扔水里也得听个响吧?”金总喝橘子水,“互相表扬一下,缓解我遇刺的受伤心灵。”
孔祥熙从瓷盆里抬起脸,孔部长吟诗:“乌云压城,薄田偏是旱接涝;柳暗花明,霹雳雷霆化甘霖。”
金总给他逗乐了。
就在他们离开美国的这十几天里,太平洋两岸都是喧哗不休。某种程度上说是非常喜剧的场面——金总在美国的两线砸盘,可以说是比想象当中还要成功,仅四月上半月,流失的白银就比一月降低了70%!
什么,你问还有人走私吗?
那肯定是有的,毕竟要恰饭嘛。
只不过中国假货这个名头的震慑力实在太大,导致各个走私通路上出现了非常喜感的局面——以前是象征性地验一下就完,现在不行了啊!现在得一块一块查,查完了还得锯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夹心的,真的痛苦。你说你这边查吧,各种金属声嘎吱嘎吱,还带火星,本来是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他妈可好了,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海关:hello?are you ok?
走私商:i`m fine thank you……
不行了,这生意做不下去了,银子哪里没有啊?墨西哥有,长崎也有,再不济苏联也有啊。全世界就特么中国人心最脏,不跟你玩儿了还不行吗?
杜老板:嘿兄弟别急啊,假银锭没有了,我们还有假银洋呢!
走私商:i`m fine fuck you.
这是多么尴尬的局面,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美国政府头一次在贸易战上感觉如此骑虎难下。
——提高关税吗?
不好意思我们生产力还没到出口美国那一步。
——联合制裁吗?
走私白银买到假货这种理由也太羞耻了吧!
美国方面想怎么办?能怎么办?只能气急败坏地发照会,要求引渡这个爱新觉罗黛山。中国政府可就不乐意了:哎朋友请你看看清,不是所有黑头发黄脸蛋儿的都是中国人。在美国行骗的姓什么?爱新觉罗!干的是什么勾当?复辟!这是我们国民政府的敌人,反动势力!我们打还来不及呢你冲我们这儿要什么人啊?
想要人请您往东边儿看,看见没有?右上角那块儿,不属于中国了,那叫满洲国,大清的遗老遗少都搁那儿呆着呢。当初日本人侵占东三省,你们美国朋友不是亲自来中国主持公道了吗?把东三省主持给日本人了——那还说个屁啊,要人跟大日本帝国要去,满洲国,跟咱们没关系!
孔祥熙道:“扯归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没有政府支持,哪来的这么整齐划一的行动,又从哪调来这么多锌锭?但是他没有证据,我们也就不认。”
就这么扯皮了好些天。
直到英国爆出刺杀事件。
戴笠情急所迫,开着飞机就奔伦敦,叫国内照会英国外交部,请求临时停降,又急电驻英大使馆接洽调停。其实照会都是先上车后补票,只稳住了英国没有出动空军击落飞机。但是行踪已然暴露了。
所以骂战里又出现了很喜感的局面——
美国:不承认?还不承认?你再说不是你们官方派去的人?那么多英国警察都看见了!要不是你们派去的你那么着急叫飞机去接?一连四通照会电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国皇帝微服私行。
中国:能怎么样?你特么有证据?你拍照片了还是现场逮住人了?我告诉你那飞机上就是我们中国宝贵的艺术家,专门去英国学习的,我乐意派大飞机过去接,我派整个空军师过去你又能放什么屁?
英国:能不能停一下,我就问一件事,你们为啥要在我伦敦大街上搞事?
大英帝国委屈惹!
金总汗颜:“这不太好吧。”
孔部长扭戒指:“反正还是挺痛快的……”
金总笑翻了。
孔祥熙也笑了:“你别忙着笑,就这个行刺的事情,我和南茜昨晚一直在讨论,子文也来家里说这个事情,你觉得是谁所为?”
金总想了想:“感觉像是日本人,东北口音,可能是满洲那边的,就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孔祥熙点点头:“起初我们也是这么想,但是转念一想,我觉得有可能是罗斯福。”
“……嗯?”
老罗不像是这么心黑手辣的人啊。
孔祥熙笑笑:“你想过没有,不管是伪满洲国,还是美国特工,只要特务出手,你生还的余地并不大。别说是满洲美国了,就是我们自己动手,谁会用手|枪行刺?”
金总有点儿毛骨悚然:“那还用啥?”
“既然知道你们的住处,安炸|弹就可以,再不济还有燃烧|瓶和手|榴|弹——可是都没有,他们选了最没有效率的方法。”
金总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你们国民党对暗杀是真的很在行啊。
可是转念一想,他突然领悟了孔祥熙的意思:“你是说……他在逼戴笠出来救我?”
“不愧是明卿,敏慧!”孔祥熙抚掌:“罗斯福根本没有要你死的意思,你死了,死无对证,而钱已经回到了中国国内,只要中国政府抵死不认,美国也没有办法,但你活着就不一样了,雨农是必然冒死相救的,他带着飞机特务都现身了,我们不也就无从抵赖?”
定定地,他看住求岳:“他要你一条命有何用?他要的是你盗走的八千万美金!”
求岳怔了半天。
罗斯福是个老鸟,会玩政治,自己还是嫩啊。
孔祥熙极有深意地看他:“你不要告诉我,你去这一趟是抱了死志的。”
金总心说死志倒没有,但干这么虎的事情,总是要做好一切最烂的打算。
“我们不会让你去死——”孔祥熙没容他说话:“八千万,没有了可以再想办法,但你金明卿的命,说什么都要保住。”
金总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我真的对他改观了。”求岳跟露生说:“我不管了,也许以后历史上他会犯很多错,但至少现在,他对得起我,对得起大家。”
露生也听怔了。
他们一齐看求岳带回来的文书,是这两天漏下没看的《纽约时报》,和中国外交部的照会底稿。
纽约时报评论文:《中国人在毁坏真正的公平》
“中国的行为尤其让人感到惊讶。尽管我们反复声明,每一个国家的立场都是保护自己的国民利益不受损害,保障他们比许多年前更能感到幸福与欢乐,因此所实施的每一个法案都是基于这个美好的愿景而确立的。但中国仍选择了破坏规则的做法——既践踏美国的法律,也破坏世界友好贸易的信心。
简单地说,中国选择这一做法,并非缺世界各国乏公平的对待,而是对重建自身抱有不切实际的野心。
对于这一行径,以及在三月金融事件中走向末路而绝望的无辜公民,仅用‘遗憾’一字,是不足以表达震惊和愤怒的。”
中国的照会底稿则是这样的:
“我们要质问美国方面,有什么权利在一个公众的、具有影响力的、自诩为公正的媒体上歪曲其他国家的立场,并将个人的投机行为归结为政府授意。这是对中华民国极大的侮辱。
世界贸易是一个公平的市场,而不是无理取闹的地方。采取负责任的态度、恪守交易的基本原则,是每一个国家、团体、乃至商人个体应当明白的最通俗的道理,也是起码的要求。
因个人或一两个小集团的投资失利,就妄图将两国关系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这是极不理智的做法,损害了两国邦交,也损害两国在世界贸易市场上的形象。
在美国政府对自身的金融事件有明确的态度之前,我们不希望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也不会再对此事作任何回应。”
怼得漂亮,干净利落的太极!
露生神往地看那一纸龙飞凤舞的草稿:“这是谁拟的?”
“理论上应该是汪精卫,那个怂逼‘又病了’。”求岳笑道:“这是驻美大使拟的,顾维钧。”
前任外交部长也出来撑场面,就是之前在税改上帮忙说话的罗文干,罗部长。
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露生点头赞许:“好字,真有慷慨气魄。”
求岳当时看到这封照会,也是心神激荡,明明是性冷淡风格的官方文体,可是不知为什么,其中自然有一股昂扬豪气。
“坦白说,露生,我一直在给自己留后路,之前不让孔祥熙声张,也是想让南京政府自己扛事。我没指望他们能做到多完美的地步,只要不那么怂、不那么怂就可以。你知道我在英国其实很犹豫。”
露生没说话,拿一双清水眼睛,温柔地看他。
求岳有一点语无伦次:“但是这样就够了,真的,至少让我觉得不白费力气,有这样一个态度就够了,让我知道我们最起码都意识到自己是中国人,这个关头要站在一起。”
想起戴笠在飞机上说的话,“殷殷切切,翘首以盼”。
他攥紧了露生的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4月20日,《中央日报》、《南京日报》、《申报》并《大公报》联合发表了针对华尔街诈骗案的声明,这篇声明的初稿语言粗俗,但它直白得像一记炮弹,轰向大洋彼岸。
“我是金求岳,华尔街白银期货是我本人操盘,八千万美元,也在我手里。”
“投资是我私人行为,我按照合众国的法律进行投资,所得也是正当收益。”
“我不管美国要怎么给我的行为定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的目的,就是打垮美国的白银期货,原因是什么,我相信全世界人民都清楚。自古舔狗闻臭脚,你不来舔,没人踹你。”
“你们要钱,我可以还。条件也很简单,废止美国现行的白银法案,停止并主动打击对中国的白银走私。答应这个条件,八千万美元随后奉上,不然的话,我会继续在黄金、钢铁、煤炭、以及你们所有最重要的工业部门砸盘。”
“你可以全世界通缉我,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保证让美国金融界寝食难安。”
“我说得出,做得到。”
声明一出,举世哗然。
孔祥熙来电话道:“尽管写,中正说了,美国要人,除非打仗!”
——你们简直要变成金总不认识的人了!
可是这种崩人设,金总要说:我喜欢!
这篇暴躁又充满威胁性的声明让白宫懵了一整夜。几乎是爆发性地,全球的报纸都在第二天做了头条报道,难以置信中国人会有如此强硬的反击。长久沉默的中国外交部也终于发声了,兼任外交部长的汪兆铭抱病未出,前任外交部长罗文干和驻美大使顾维钧在两地主持了发言。尤其是顾大使在美国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中国驻美使馆当天门庭若市,全是挤着拍照和企图能堵到中国驻美大使的记者。
顾大使丝毫不怂,通电国内后,直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顾维钧道:“都说中国司法落后,我们在税法问题上却能够坦诚地面对自己的错误,不向纳税公民追缴因制度缺漏而流失的税款,望美国政府也能自善其身,既然高呼自己是法治国家、三权分立,那么今天应当愤怒的是自身法律体系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向中国政府施压咆哮!”
全场的水银灯硝烟弥漫,宛如战场。
“还有一点,我要强调。”顾维钧朗声道:“我请美国政府好好想想,酿成今天这场事件的根源是什么,在你们向东亚转嫁金融压力的时刻,亚洲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站起身来,几乎是睥睨四方:“这个世界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所以大使的意思是,这次诈骗案是中国政府的官方行为吗?”
“请不要曲解我的话,英国约束不了罗宾汉,中国也约束不了盗跖时迁。”顾维钧道:“有两句话,在座各位必定知晓,the law ought to prohibit only actions hurtful to society. what is not prohibited by the law should not be hindered; nor should anyone be compelled to that which the law does not require——如此以上!”
求岳在赌,中国也在赌,赌美国在大萧条之后没有心力再跨越整个太平洋去发动战争——赌它能够冷静下来,重新审视白银法案的竭泽而渔。
东亚市场不能只靠一次性地榨干中国来获取利益,这是示威,也是示好,它要美国人知道,中国有足够的金融人才,也有明确的金融战略,要谈,大门敞开,要打,我们奉陪到底。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这场闹剧能有一个认真起来的结局。
这个结果没有让他们等很久。
4月28日,白宫发声了。
这一天,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白宫发表了第七次“炉边谈话”。
他在谈话中说:“三年间,我国的目标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在此之前,个人的自我利益和集团的自私自利在公众思维中占有重要地位。而公众利益受到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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