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今夜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舞碧歌
顾夜白性子一向淡然,心中有所触动,仍是一派安静,只道谢谢教授。
夏教授拍拍他肩,让他离开,同时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忧患,在这个学生的画里,他看到了惊人的天赋,但同时,这少年画里浓重灰暗的用色和另辟蹊径的表现方式让他不由想起北欧美术大师欧克。这位画家童年充满黑暗经历,所以他画里的构图多是荒诞不羁的色调,阴暗浓厚。这个顾夜白,这样的一身才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千万别走了歪路才好。
娇小的身影站在行政楼大门内侧,侧着头,眸光柔柔驻在落地玻璃上,兀自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顾夜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及至走到这女人跟前,她还在云游天外。
他突地拉过她的手,快速往前走去。
她猝不及防,只觉自己的手被扣在温热有力的大掌中,待要用力挣脱,对方眉眼一挑,修长的指节倏地收紧,力道之大,她身子瞬间便落入他怀中。
她又羞又急,正要出声,他已一脚踢开身旁空教室的门,把她往里一带,身子往门上一靠,逼视着她。
路从今夜白 第六话 他要她做的事情
顾夜白一顿,这是他交给夏教授的画,仿毕加索早年同名作品,当中加了自己的技法和创意。
“什么意思。”他声音阴郁。
“是,你的猜测都对。我曾想过,当面请求你也许会答应,所以我来了,但事实是,在你出来之前,我突然决定放弃,不骗你,我是真决定放弃了。”
“这毕竟对你造成困扰,我们也不认识,你没有理由更没有义务帮我。你一定在想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害臊的人吧。”她垂着细细的头颅,“我本来打算放弃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上的画……这么好看的画,我不希望就这样被雨水毁了。”
“你懂画?”
她摇摇头,神色有丝黯然,“我俗人一个,但好东西,总是雅俗共赏的。”
“雅俗共赏?”他唇角忽而扬起丝冷笑,“你甚至清楚知道那是高更的作品《拿烟斗的男孩》。”
“那不是毕加索吗?”话音一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噤声。
顾夜白颔首,淡淡说道:“不错,连出处都很清楚。”
被摆了一道!她低了头,好半会才说道:“那幅画,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经也临摹过。那么明媚的颜色,花冠上的花还在开着,画中男孩年岁也正好,可他还是那么寂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和快乐,他的哀恸和悲欢又有谁去想过,无人问津,再美丽也不过是刹那芳华,还没开尽就已凋谢。”
闻言,顾夜白宛如墨濯的眸一瞬有些失神。
她没有看到,只是对他鞠了一躬。
“之前对你造成的困扰,对不住,顾夜白,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衣衫半湿,包裹着纤瘦的曲线,眼看她就要消失在眼前,顾夜白突然道:“非我不可?”
她一愣,随即折了回来,满脸都是惊喜,“你改变主意了?”
顾夜白好一会,方才开口:“不管怎样,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电影下周周末方才公映,离现在还有两个星期,你帮我做个事,我如你所愿。”
“真的?”她欢呼出声,小狗似的扑上来,“行,十件都行。”
顾夜白看着挂在自己臂上的双手,平生第一次有了悔意。
*
北二栋。
寝室里,林子晏听罢事情经过,大笑,道:“那小女生叫什么名字?”
顾夜白正埋头为作品润色,随手在一旁的画布上写了个名字。
“路悠言?”林子晏挤眉弄眼,“喜言是非的言?”
“你脑里就只有这些龌龊的形容?”顾夜白手上动作一缓,脑里突然浮起别前那张浮着笑靥的小脸。
“顾夜白,也许我不招你待见,但好歹咱们也要相处一段时间,总不好老是‘喂’啊‘哎’啊‘同学’啊这么叫吧。我知道你叫顾夜白,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呢。我叫路悠言,路遙知马力的路,悠悠寸草心的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言。”
“不是言不由衷,言过饰非的言?”他轻晒。
她小脸顿时拉下去。
“明天五点半北二栋见。”
“什么,五点?”她明显有些发懵,好一会,方才小声嘀咕:“这大清早的你不是要我陪你晨练吧,再说,去你宿舍做什么,你不会是坏人吧?”
他目光往她身上一撩,说:“你说,你会期待和一个32a,25,34的小矮子做些什么?”
她喷的一声,半天没回过气来。
*
天色尚未破晓,只在东方透了丝鱼肚白。
北二栋宿舍楼前,一道身影挺拔伫立。白色衬衣,藕色休闲长裤,男子俊美得叫人惊艳的面容,使得林**上整幅景致也生动起来,只是那重瞳隐约折射出的冷凝鸷狠,让他看去透着几分阴郁。
他眼底下微微发青,那是昨夜纵酒的缘故。
昨天,是那个人的忌辰。
每年的这几天,如果没有酒精的安抚,他必定无法入睡,只能睁眼到天明。酒下空腹,胃也闹腾得厉害。
“顾夜白。”
突然,一道欢呼声过后,前方身影渐渐清晰。在气喘吁吁的女孩儿到达跟前,顾夜白已将眼镜戴上,眼所中有利芒也瞬息敛去,方才种种,宛如风过无痕。
“我没有迟到吧?”悠言抚着胸口说道。
顾夜白看了眼腕表,分针正好指着半点,他没有说话,径自前行。
悠言本以为他会带她上寝室,见状笑道:“我打听过,你住九楼,可这公寓没有电梯,幸好不用爬上去。”
“顾夜白,咱们现在要上哪去?”她笑嘻嘻问道。
“爬山。”顾夜白赏她一句。
悠言:“……”
路从今夜白 第五话 到处都是秘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被他禁锢在怀中,艰难地抬起毛茸茸的脑袋,颤声问道。
“这句话该我来问不是吗?”他语气危险。
“你……”她突然恍到丝什么,“你知道了?怎么、怎么可能?”
“我说过,如果你要继续游戏,我也不会罢休。”顾夜白嘲弄地勾起唇角,两通匿名电话,外加今天的“巧遇”,够了。
她神色复杂,惶然,慌乱,苍白从她眸里一闪而过。
向来平静无波的心绪,竟微微一拧。这古怪的情绪让顾夜白微微一讶,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一分。
她低声吟痛,“不是你想的那样……”
“的确是。”他眼底抹过一丝嘲意,“我也从没有想过这所一向以治学风气严谨著称的高校居然会有女生这么做,把时间花费在这胡搞蛮缠上很好玩是吗?”
他的讽刺让她耳根都红了,半晌方才讪讪重复道:“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顾夜白反唇以讥。
她没吱声,企图先把自己可怜的手从他的大掌里抢救出来,可惜二人力道就好似蚂蚁至于大象,她悻悻作罢,嘀咕了句什么。
看她这幅模样,顾夜白一怔,一时竟发作不出来,但手下力道,惯性似的又加大了一分。
她疼得冒汗,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可不可以请你先放开我?”
“你说,”顾夜白口气轻柔,目光却冷,“先回答问题,才有资格讨价还价。”
“要说也只能说谎,我不希望对你说谎。”她眼睛湿漉如小狗,“再说……”
几分钟前,他也跟夏教授跟说过同样的话,顾夜白微怔,不觉将她的下颌勾起,他不爱同女生接触,此时也许是因为她的这份倔强……他不知道。
她冒冒失失的突然抬头,脸颊不经意擦过他的唇。
他唇上的冰冷和她肌肤上的暖意截然相反,奇妙的触感使两人俱是一愣。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她也急忙退了数步,脚下一个踉跄,却是碰到了后头一张桌子,轰隆一声,一室的回音。
顾夜白不觉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笨拙的人?
她看去大是羞愤,半晌才迟疑地道:“我今天之前,其实已经决定放弃了。”
“哦,原来是这样。”顾夜白一声嗤笑,也不多话。
她似乎有些心虚,低头说道:“真的。”
“有人既已准备作罢,却偏偏不凑巧地出现在距外语系十多分钟路程的美术系里。我是下课就立刻出来,但直到我走,都没看到进来躲雨的人有你,也就是说你是这之前就在,我不得不猜测某人是跷课过来,这都决定放弃了,还来美术系冒泡,也是让人费解,嗯?”
她顿时杏眸圆睁。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语系的?又怎么知道我……我跷课?你就不许我早上没课啊。”
“你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肩前的衣服是湿的,也就是说,你一定是从北面逆风之处过来的。”
“学校北边就只有北苑公寓和外语系教学楼,公寓是单身公寓,入住的女生少之又少。今天是星期一,全校所有专业早上的课都是满的。”
她一惊,脱口而出,“原来有这么多考究。”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刚才的推测都对了?”顾夜白勾唇,眼中却没有笑意。
气氛莫名紧窒起来,她只觉得心律都加快了,这个人太聪明了。
“想想你们辅导员把你请到办公室聊天的情景,也是有趣。”他再补一刀。
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
顾夜白却突然厌恶起这场纠缠来,游戏要对手聪明才好玩,这女生却是如此拙劣。
他眼神一漠,转身离开。
“等一下,你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惶恐。
“你方才不是已经清清楚楚说明无可奉告了吗。再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解释?”
顾夜白反问,然而,没走得几步,他被迫停下脚步——一他手臂被人从背后紧紧拉住。
触感软腻。
他眼角余光扫过那只瘦小的手,心下一沉,忽然反手一扯。
她吃痛,“呀”的一声叫出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把她挥开,脚步没停,出了教室。
“拿烟斗的男孩。”
背后她的声音,急促而响亮,立刻引来外面学生的侧目,把他们看成是争执的恋人。
高大冷漠的男生,小脸涨得通红的女生,仿佛一下让景致生动起来,在这阴雨天里平添上一丝温煦暖意。
路从今夜白 第七话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才是生活
腹诽归腹诽,她摸摸鼻子,还是认命地跟在对方背后,没一会,又一溜烟跑到顾夜白前面,“顾夜白,把这个解决了再走吧。”
顾夜白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着几只塑料袋子,袋子上方一缕一缕的冒着热气。
把其中两只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她自动自觉跑到花圃前面,屁股往椅子一粘,翻出个肉包子,有滋有味地啃起来。
顾夜白神色一僵,走到她面前,把东西递回给她。
“怎么不吃啊?味道很好的,谁让你约这么早,学校食堂餐厅都还没有开,我可是跑老远买的。”
说到后来,便是一副都怪你的表情。
“谢谢,但我没有吃早点的习惯。”顾夜白淡淡回绝,有礼而疏冷。
自从泠死了以后,他就再也不吃早餐。
记忆中,那张纯净的面孔,即使遭受再多屈辱和白眼,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眼里那份温暖笑意,都不曾褪色过。
泠,他的孪生哥哥。
这个少年,他也许从没有强势过,但他一直坚忍。
顾家,从来不只是普通大户之家,这旗下艺询社,产业涉猎之广,坐拥亿万资产。而他们却是……私生子。甚至,他们的父亲并不爱他们的母亲。包养一个女人,不过是有钱人闲暇时的调剂,玩完随手丢弃,没有谁会谴责,而他母亲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早有家室。在得知那个人的事后,她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带着两个儿子过日子。她很早便过世,操劳的,伤心的,她竟然相信过那个男人可笑的爱情。
可他和泠却比谁都更清楚,在这世上,不会有人肯施舍一份关爱给他们,要活下去,就必须坚强。
母亲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年幼,还没有谋生能力,每个月来自母亲哥哥所谓的生活费少得可怜,但他的画画天分却已渐渐显露出来,几乎把吃用的钱都挪到买画具上,泠便把自己那份微薄的生活费再分成两份,除了一顿正餐,哪吃过一份正式的早点或夜宵。
泠有时会打趣说,白,你的一张纸一支笔能抵多少个包子呀。
但他说是这样说,却支持他学画。他们从不争吵,唯独在学画这事上争执过数次,他一度要放弃,泠却无论如何也不允。
待得年岁渐长的时候,泠课余所有时间都用来打零工,支撑他学画的费用。
偶尔有丝剩余,泠会买点零食给他,他总倔着脸不肯吃。
两个人吃不饱,你自己吃。他这样跟泠说。
泠就会笑着说,一个人吃不滋味。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才是生活。现在,他终于有能力让两个人都过上优渥的生活。只是,那个可以同享的人却已经不在了。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再也回不来。
“顾夜白,一个人吃不滋味呀。”困惑于他脸上阴郁的神情,她起身走过来。
顾夜白猛然一震。
景物似乎便在瞬息变换。
眼前眉眼弯弯的女生仿佛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影像重合。
怔仲之间,嘴角突然微温,却是她掂着脚把包子送到他嘴边。
“你碰都碰了,我也不能再吃,如果你一定不领情,那就把它扔掉。”她看着他说得认真。
他似乎无法说不,再多就显得矫情了。
她笑笑,又埋头呼哧呼哧开吃。他把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立刻迸溅出来,味道委实不错。
“欸。”
她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又小小叫起来。
“嗯?”他微微皱眉。
“顾夜白,我突然想起来,你手上的包子……呃我刚才咬过。”她圆睁着眼睛,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他有洁癖,但翻了翻手上的食物,很奇怪,心里竟没丝毫厌恶的感觉。
耳畔突然传来她张牙舞爪的笑声,“逗你玩的,我没有碰过。”
她啃着食物,话说得含糊不清,却快乐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哦,敢情他也被她小摆了一道。他勾了勾唇,“路悠言。”
“什么?”
“头低一点。”
“做薯摸(做什么)?”她有些困惑。
“你头发上粘了块树屑,我给你拿下来。”
“谢……谢。”她的脸顿时红了,听话地低下头来。
很快,她大声叫,“顾夜白,你怎么打我?”
他收回手,“嗯,我也是逗你玩的。”
在这之前,他往她头顶赏了个爆栗。小响一把。
悠言抓狂,握拳要打回去,然而,比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她咽了口口水,继续默默啃包子。
路从今夜白 第八话 他要她做他的模特
荧山。
悠言没想到他要来的地方竟是这座坐落于学校后侧的小山。
“这里很适合先什么后什么啊。”她一路走,一路小声咕哝。
二人的距离足以让他听清她的话。
顾夜白五指微微屈起,好吧,原来打人也可以上瘾,他只想把她打得满头找包。
行至半山腰,东方破晓,夺目的霞光拂面而来。
悠言看得痴迷,好一会才想起某人可能已走远,一时有些焦急,目光四搜之下,却见顾夜白就驻步在不远的地方。阳光映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华贵得仿佛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祗。
不是没有见过高冷的男生。只是,眼前这个人,该怎么说,他身上疏冷并非刻意装扮,是从骨子里一点一点透将出来的,显得骄傲又寂寞。
悠言突然一惊,不过是才刚刚认识的人,她哪有什么理由去给他下定义。
她和他似乎是认识了,然而他的五官在她心中始终是模糊不清的,凌乱细碎的刘海和过厚的镜框将他和她隔断出距离。这个男生身上隐隐透着有一股子危险气息,明知道不能靠近可又无法排斥。
眼见顾夜白脚步移动,悠言拍拍胡思乱想的脑袋,连忙跟上。
到得山顶,只见绿油油的草丛中躺着全套画具,画板、支架、画纸、炭笔、颜料、调盘,甚至,还有小桶清水。
她这时有些明白,顾夜白要来这里做什么了。
“你这样随便乱扔,不怕东西被人偷去么?”她问道,这真是个奇怪的男生。
“偷就偷,偷了也不能换来多少价值。”
她谄媚道:“也对,它们只有在合适的人手中才能化腐朽为神奇,譬如你。”
马屁多拍总不会错。何况,这个人的画确实让人吃惊。只是,她偷瞟了他一眼,他为何一直寂寂无名?这样的画技,并不低于被誉为全校第一的魏子健。
魏子健……想起球场上那抹矫健的身影,她脸上热了热,伸手戳戳脸蛋。
“想起谁了?”
这人眼睛真毒!悠言忙欲盖弥彰:“你说什么……”
“哦,是我多事了。”
他声音透出丝冷硬。
悠言一时怔仲,不知如何应对。
“到那边坐下。”
“你这是要我做你的模特?”悠言有些惊奇,高兴地问。
“嗯。”
“我还是第一次做别人的模特,我这样子还可以么?”
她喜孜孜的语气让他淡淡的不悦一扫而去。不悦?为什么不悦?为她脸上的晕红,为她想起谁?顾夜白心里突然起了丝莫名的烦躁,好一会,才慢慢开口:“模特最重要的是五官和形体突出,不选好看,找个丑的也行。”
悠言怒,随手扼杀了一把生命,抓起一坨草朝他扔过去。
武器杀伤力弱,加之她力度不够,无果。
顾夜白眼皮也没抬一下,“知道什么叫死而不化吗?就你现在这副模样。”
悠言再次被打击,狠狠瞪过去。
“脸上有表情,总算进步了。”。
悠言闻言,决定不与贱人争高下。
半晌,不见他动笔,她微微疑惑,“顾夜白,是我这样还不行吗?”
顾夜白似乎等的就是她的自投罗网,“你终于聪明一回。”
悠言决定还是闭嘴。
“用你平日里认为最放松的姿势。”他命令道。
悠言被他磨得小心肝砰砰,负气说道:“最放松可是你说的。”
她说着身子往后一仰倚到石上。
“睡着就最轻松了啊,顾夜白先生,路悠言小姐她已经睡着了,请勿打扰。”
这次他没有打击她,空气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响,又很快隐去,他生气了?她心里不安,偷睁开一只眼睛,目光刷的和他相碰。
前方,他正静静看着她,眼神专注,眼中那如墨流淌的薄薄温润,仿佛一泓漩涡,瞬间将她吸进去。
他的手修长好看,指甲盖儿是清浅的玫瑰色泽,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炭笔被扣在其中,他正在纸上认真地勾勒着她的轮廓。悠言不觉咽了口唾沫,心跳微微急遽起来。
路从今夜白 第九话 烦躁
她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阳光和暖,慵懒的打在她脸上,她的意识慢慢地也有了丝模糊,朦朦胧胧之间,脸上微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划过,触感粗粝而冰凉。
她困惑地打开眼,顾夜白棱角如削的脸就在她咫尺之处,而在她脸上流连的却是他修长洁白的手。
四眸相接,她不由得慌张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依照顾夜白的逻辑,不会以为她要非礼他吧……就在她忙不迭要放开的时候,他却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呆呆看着他。
“头发把眼睛盖住了。”他波澜不惊,站了起来。
“哦。”她小声应了。
他已走远收拾画具去。
“画完了吗?我看看。”她也忙找话说,想将尴尬打破,想看画也是事实,她想看看他画笔下的自己。
“只画了一组,完了再看吧,你的上课时间到了。”他淡淡说道。
“好吧。”她心里一阵失望。
顾夜白看她一眼,“还是说,你想跷课?”
“当然不行!”她脱口而出。
“哦,你可不像这么爱上课的人。”
“可我这月都被记三次了——”有人再次自曝其短。
“果然如此。”顾夜白洗刷着画笔,一副了然神色。
悠言羞愤,继续谋杀地上小草,“就是说我接下来还要继续当你的模特,是吗?”
他“嗯”了声。
“你为什么选我?”她一直奇怪。
“想。”
悠言微赧,喜悦的感觉从心里一点一点透将开来。
“你也常常这样想画别人么?”她问。
“当然不。”
悠言正高兴,只听得他说道:“只是我素描课和色彩课刚好有几组作业要画,而你又刚好送上门。省了我找人还要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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