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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当然了,个中缘由曾荣是不清楚的。
不过她见丁婆婆重新换了件灰色绸子衣服,下身系了条黑绸长裙,头上的银簪也换成了金簪,后下来的唐婆婆也是一身绸子衣裙,且两人下车后,赶车的小厮又从车里搬出了几个礼盒,见此,曾荣忙笑着迎了上去。
“丁婆婆,唐婆婆,有劳两位了,大中午的劳烦你们跑一趟,小女子愧不敢当,还请两位回去替我好生向老夫人道声谢。”
“这孩子,可真是会说话,难怪我们老夫人疼你。”丁婆婆一边说一边扫了下曾荣后面站的这一堆人。
不用问,这个年岁最大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肯定是曾荣的阿婆,丁婆婆对她没多大兴趣,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了这位三十岁出头的妇人身上。
这妇人容长脸,可能是刚坐完月子,肤色还算白净,也有几分红润,连带着眉眼也有几分水秀,头发只盘了个简单的圆髻,上面插了根已然变黑的银簪,身上穿的衣服是纯棉布的,有个四五成新,没有打补丁。
从这位妇人身上,丁婆婆又把目光落在了曾富祥身上,从年龄和五官上她判断出这是曾荣的大哥,这人个子不高,很瘦,脸也黑,五官倒不难看,可人一看就拘谨,没见过什么世面,穿了件靛蓝色的粗麻布上衣,上面还打了好几个大补丁,下身的裤子卷起了半截,光着脚丫,脚上还带着点脏泥。
见丁婆婆把目光落在他的脚丫上,曾富祥紧张地蹭了蹭地,想把脚上的泥土蹭掉,原本紧挨着曾荣的身子瞬间挪出了一步,“那个,那个,你们是京城来的贵人吧?”
丁婆婆笑了笑,并没有半点鄙视的意思,“这位后生是阿荣的大哥吧,我们是京城来的,不过不是贵人,阿荣才是我们小公子的贵人呢。”
王氏原本见对方的打扮有了敬畏之心,可一听对方开口居然是安州这边的口音,忙挤了上前,“两位妹子老家是安州哪里的?说起来还真是缘分哪,我孙女救了你孙子的命,你们要带我孙女进京,以后我孙女跟着你们也能过上好日子,就是有一点,我这大儿子家全指着我这孙女,这不,大儿媳刚又生了个儿子,这个家呀,里里外外真是离不开我这个孙女,我跟你们讲。。。”
“阿婆,我们先让两位婆婆进屋吧,别在外边站着。”曾荣一看自家阿婆越说越不堪,忙拦住了她。
再则,马车进村也惊动了不少人跟来看热闹,曾荣不想站在外头被人说闲话。
丁婆婆和唐婆婆见曾荣打断了王氏的话,这才一边跟着曾荣进屋一边向王氏解释,她们两个并不是徐家的主子,曾荣救的是她们的主子,并不是她们的孙子。
曾荣这边的人见对方一个做下人的都穿这么体面,又是绸子衣服又是金簪什么的,露出的手腕上也套着一对金镯子,不由得纷纷对曾荣投向羡慕的一瞥。
换句话说,曾荣去了京城这什么徐家,肯定用不了多久也能穿上绸子衣服戴上金簪的。
这不比卖给勾栏酒肆的强多了?
这不比卖给安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强多了?
于是,田水兰又热切地问起了丁婆婆和唐婆婆一个月有多少月钱,曾荣和曾华去了之后这月钱又该如何算?
“这位小婶子,阿荣和阿华不是卖身给我们徐家做下人,阿荣姑娘是想托我们主子在京城找个活干,不卖身。”唐婆婆帮着解释了一句,绝口没提她们的月钱有多少。
说话间大家站到了曾荣家大门前,刚进村时丁婆婆就发现这边的房子基本没有院子,房子是一栋挨着一栋,可能是为了省钱,很多家都是共用一面墙,非但如此,前后排挨得很近,门口连辆马车都过不去,所以他们只能在路口下车。
曾荣家的房子倒不小,可除了地基部分是用碎砖或石头堆砌的,其余部分都是土砖,也就是用黄土夯成的砖,这种砖不用花钱买,一般是自己卖点苦力就能做的。
因而,这个家的窘困是显而易见的。
这不,进门后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堂屋靠东边墙有一张方桌,原木颜色,屋子中间横七竖八地摆了几条长凳,同样也是原木颜色,北面墙倒是也有一张供桌,只是上面除了一个香炉和一座粗糙的观音坐像外别无他物,而南边墙根下则摆了好几样农具。
“两位婆婆请坐,不好意思,我家没有茶,只能请你们喝点白水。”曾荣请两位婆婆坐下,正要去倒水时,丁婆婆拉住了她,摇摇头。
曾荣也清楚即便她倒水了这两人也不会喝,便没再跟她们客套,转而向她们两个介绍下在场人的身份。
丁婆婆一看这阵势便猜到曾荣的用意,不由得再次对这个孩子暗自赞叹了起来,同时也诧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周全的处事方式。
为此,她对曾荣进京后的生活有点期待起来。





庆荣华 第三十八章、契约
丁婆婆在曾荣的介绍下再次过了一眼曾家的男人们,发现全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头发又枯又黄,比稻草强不了多少,胡乱用一块蓝色的旧麻布包着;肤色又黑又糙,一看就是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身材也是又瘦又小的,且腰身都不是很直;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脚上穿的是草鞋,或者根本没有鞋。
此外,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上均挂着一种谦卑的讨好和热络,尤其是那对婆媳,更是拉着唐嫂子不撒手,不是打听徐家究竟送了多少银两给曾荣和曾华,就是打听老夫人给曾荣找了什么事情做,一年大概能挣多少钱,这笔钱以后曾荣怎么捎回来,等等。
当然,族长除外。
见此,丁婆婆还能不清楚这些人心里想什么?
“各位都是阿荣的亲人吧?我呢,先说一下我们主家的身份,我们主家也是安州府人氏,姓徐,乃当今内阁大学士,这次回乡探亲路过青山庙,我们小公子不慎被毒蛇咬了,幸好碰上府上二位小姑娘在山上采药,我们小公子才得以脱险。故而,今日我们老夫人特地打发我们两个登门,一来是感谢府上两位小姑娘对我们小公子的相救之情;二来也是我们老夫人相上了两位小姑娘的聪明和善良,不忍心让她们两个一辈子就窝在这小山村里,所以想带她们去京城见见世面,以后若是有了更好的前程,于你们大家也是有益的,不知各位是怎么想的?”
话虽问的是众人,但丁婆婆看向的却是曾呈春,因为她清楚,曾呈春若是同意了,这事基本就定了。
“这,这自然是好事,只是,只是我家的情形,我们。。。”曾呈春结结巴巴的,因为敬畏,也因为贪婪。
他敬畏的倒并不是什么内阁大学士,因为他压根就不清楚这是多大的官,他敬畏的是丁婆婆身上这种压人的富贵,一个做下人的,居然比他见过的最有钱的主子还体面,他能不敬畏吗?
可敬畏归敬畏,他的骨子里还是带了点底层人的小贪婪和小世故以及小奸诈,说白了,就是想多要点好处费可又怕自己把握不好这个度把事情搞砸了,因而才会结结巴巴的。
毕竟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哪有眼前的利益实在,可以看得到摸得着。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已经把二十两银子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再。。。”曾荣看不过眼了。
最主要的是,她清楚一点,这个时候丁婆婆上门给的东西只能便宜了田水兰,而田水兰是曾荣最恨之人,说实在的,若不是怕她从中作梗,她连那五两银子都不想给她。
“阿荣,你退下。”丁婆婆把曾荣拉到了身边,随后看了眼门口的那两个小厮,两个小厮把手里的几个礼盒放到了桌面上。
丁婆婆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这几个礼盒,一盒是各色点心,一盒是各色干果,一盒是两匹棉布,一匹浅蓝一匹靛蓝,一盒是两匹绸子,一匹大红一匹粉红,一盒是一只婴儿的银项圈,最后一盒里是四个五两的银锭。
看到这些东西,众人的眼睛再次放光了,就像是久饿之人突然看到了食物,尤其是田水兰和王氏,恨不得趴到这些东西上。
“听闻府上有位小公子刚满月,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一点小心意。”丁婆婆笑了笑,干脆把装着银项圈的盒子田水兰面前,随后又指着这两匹红绸子对曾富祥说道:“这是给大公子的,听闻你要成亲,留着给新娘子做件嫁衣吧。”
曾荣怕丁婆婆把这二十两银子都交给田水兰,忙拽了下她手,谁知丁婆婆向她摇摇头,一旁的唐婆婆也向她使了个眼色,曾荣只得闭嘴了。
“这二十两银子是我们老夫人格外开恩,命小的送来安顿府上的,加上方才阿荣拿出来的那二十两谢银,足够你们去买几亩地好生过日子,同意呢,我们就在族长的见证下签一个契约,不同意呢,这二十两银子我们带走,阿荣阿华我们也留下。”丁婆婆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这纸她没有递曾荣,而是递给了族长,族长接过去先扫了一眼,这才念了起来,“立出舍书。安州府安水县青湖镇曾家村人亲父曾呈春,因家贫,无以为生,特将长女曾荣,年十二岁,幼女曾华,年六岁,自愿投拜京城内阁大学士徐扶善府上五年,两边情愿,任凭教训,倘若山水不测,各从天命。今特付身家银二十两。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什么意思?”曾呈春没大听懂,只知对方给二十银子,貌似是卖给徐家为奴五年,可曾荣明明说的是去京城找活干啊。
不单曾呈春,在座的其他几人也有些糊涂,就连曾荣也颇为不解,她明明说的是不卖身,怎么出来一个契约且言明五年?
“两位婆婆。。。”
曾荣一开口,丁婆婆冲她使了个眼色并打断了她,“阿荣,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是怕你爹娘日后找徐家和你姐妹的麻烦。”
这么一说,曾荣也就懂了,若没有这契约约束,只怕日后家里人会不停地找她要银子养家,而徐家之所以以五年为期,想必是因为五年后她该成亲嫁人,到时理应由夫家来护着她了。
“爹,你们也看到了,徐家一下拿出四十两银子,五年内我是不可能拿到工钱的,你们也别想打我的主意了,自己好好过日子吧,用这些银子买几亩地,大哥能吃苦,日子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多余的事情曾荣也不想管了,为这个家,她做得够多了,现在她只能是寄希望于大哥能娶个厉害些的嫂子把这个后娘给压制住。
“是啊,大春,四十两银子不少了,也是徐家厚道,放心,阿荣和阿华两个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你就别惦记别的了,把手印按上吧。”族长把这张契约递到了曾呈春面前。
曾呈春拿着这张纸,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庆荣华 第三十九章、敲定
曾呈春的心思是复杂的。
他当然想要这四十两银子,可曾荣和曾华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说不好听点,他这行径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且还是一次卖两个,卖得还不是一般的远,从此后,想见一面怕是难了。
因而,此时的曾呈春心里多少有着点对女儿的愧疚和不舍。
可相对于这点愧疚和不舍,他更想要的仍是那四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家里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解决了,不但能买两亩地,还能给老大娶亲供老二念书。
可为了不让女儿记恨他,同时也为了给主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直白,他想用这点可怜的父女之情来留住女儿对他以及对这个家的挂念。
可惜,田水兰没明白他的心思,见他拿着契约的手哆嗦起来,一会看看曾荣一会又看看曾华的,以为他要反悔或者说他想留下曾华什么的,忙推了他一下,急切地对丁婆婆说:“按,按,我们这就按,我当家的就是不舍得两个孩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说走就走,哪个当爹当娘的不难受?”
说完,她也挤出了几滴眼泪,上前想揽住曾华,曾华甩开了她,送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并怼了她一句:“娘,你卖我,卖我大姐时怎么不说这话?”
“这孩子,那会不也是没法子么?算了,你还小,跟你讲不清这些。记住了,去京城后要听大姐的话,不可任性,不可躲懒,有了银钱也别瞎花,给你二哥攒着,他要念书要科考还要娶亲,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田水兰已经盘算好了,不分家,他们手里有四十两银子,还有这银项圈和这绸子布都能拿去换点银子,刨去老大娶亲的费用,还能买个两三亩地,正常年景下,一家人吃喝应该是够了,若是赶上好年景,说不定还能有点富余。
退一步说,即便几年后家里日子仍是没有起色,可只要她当家的开口,就算曾荣不顾念她,还能不顾念阿富和阿贵两个?
因此,她才会叮嘱曾华一声,这话同时也是说给她男人听的,让他赶紧把手印按了,以后的好处肯定少不了,想要女儿,她再给生一个就是了。
“要不,阿荣,你一个人去,把阿华留下来?”曾呈春试探着问。
他也是刚反应过来,曾华是曾荣一手带大的,感情不比别人,有曾华在,曾荣肯定割舍不下这个家的。
再则,有曾华在,家务活正经能帮上不少,他也能腾出手来好好打理打理田里的活。
“不行,阿华必须跟我走,你们要不同意,这些东西就别想留下。”曾荣的语气里有着不可质疑的强势。
“是啊,我们老夫人对阿华也是心疼得紧,说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灵秀,窝在这乡下可惜了,正好去了城里和她姐姐还有一个伴,否则,我们老夫人还担心阿荣姑娘想家在京城待不住呢。”丁婆婆说完看了族长一眼。
族长接到示意,忙对曾呈春说道:“大春,为了孩子好,你还是按了这个手印吧,别人想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着呢。”
“可不是这话,阿华不去的话,就让我们阿月去吧,我们阿月正好和阿华年岁相当。”曾呈秋忙提了出来。
“还有我们家阿云呢,这位什么丁婆婆,你们主家还要不要人,我跟你们讲,我女儿也不错,和阿荣一般大,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做事。”曾呈夏也陪笑问道。
“不了,我们主家一来是为了报这份救命之恩,二来是看阿荣阿华两个孩子聪明和善,这话我一来就说过了,阿荣她爹娘若是同意呢,我们就带她们走,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勉强,我们主家不缺人。”丁婆婆的脸有点绷不住了,觉得这曾家三兄弟有点太不识相了。
唐婆婆见丁婆婆没有把话说清,强调了一句,“这二十两银子是按了手印后才能给你们留下。”
“大春,别想了,按吧,若不是这孩子命大,你们哪有今天的这福分,做人得知足。”三叔公帮着说了句话。
曾呈春见此,也没有好犹疑的了,伸出手在丁婆婆带来的印泥上按了一下,再郑重地按到了纸上。
丁婆婆把这张契约接了过来,放进自己怀里,这才对曾荣和曾华说:“我们老夫人定了明日辰时启程,马车会准时出现在这。”
“好。”曾荣点点头。
送走丁婆婆一行,再次回到屋子里,见桌子上只剩下一个装点心的礼盒,剩下的那几个不用问,准是被田水兰收了起来。
“趁着族长和阿婆还有三叔公在,娘,你把那两匹绸子拿出来给大哥,人家点明了给将来的大嫂留着做嫁衣的,你别偷着留下。”曾荣说道。
她要不开这口,田水兰肯定会把那两匹绸子拿去换成棉布或卖了把银子自己留下。
“是啊,大春,今天的事情我们都是见证,你这一碗水得端平了。”三叔公也敲打了下这个侄子。
田水兰见大家都盯着她,嘟囔了一句,回屋把那个盒子端了出来,曾荣把盒子直接送进曾富祥屋子,随后又去曾贵祥的屋子里找了几张裁好的纸,把桌上的点心分出几份来给大家带回去。
送他们离开后,曾荣请曾富祥和她去一趟书院,她必须把书院的东西搬回来。
在书院整理行李时,正好曾贵祥来了,曾荣把这两天的“奇遇”告诉了他,又叮嘱了他几句话,让他多惦记些大哥,别只顾着自己。
曾贵祥得知自己缺席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当即气得跳了起来,控诉曾荣心里没有他,也控诉他在这个家没地位。
事实上,他对曾荣的离家远行倒没多大不舍,相反,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他可不像家里那几个土包子,连内阁大学士是什么都不清楚,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四十两银子。
他可不一样,他看到的是自己即将到来的远大前程。




庆荣华 第四十章、离家
次日一早,曾呈春和曾富祥破例没有早早去下地干活,曾贵祥也没有去书院,他说想见见徐家的人。
此外,曾荣的两位叔叔婶婶还有几位堂姐妹也在辰时之前过来了,也说是要送送她,两位婶婶和几位堂姐妹没少拉着曾荣的手问她是如何救下徐靖,又是如何入了徐家老夫人的眼,以及徐家究竟是多大的官等。
说白了,她们都寄希望于曾荣进京后能拉扯拉扯大家,就算不能把她们带去京城,可将来往家里捎东西时别忘了给他们也带上一份,或者是将来有什么事情求到她头上时别开口拒绝。
令曾荣诧异的是,族长和三叔公也来了,他们倒没提什么要求,只叮嘱她到京城安顿下来后给家里捎个平安,年节时也给家里写封信什么的。
曾荣一一应着,没少陪着落泪,她和曾华两人的眼睛都有点哭肿了,尤其是曾华,她的眼泪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干,就连做的梦也是哭的。
丁婆婆上门接人时,曾荣一手牵着曾华,一手挎着个包袱,走到曾呈春面前,拉着曾华跪下去磕了个头。
曾呈春的眼圈也有点泛红,先是伸手摸了摸曾华的头,也拍了下曾荣的肩膀,说:“阿荣,照顾好阿华,别恨爹,爹之前也是不得已,不是真想卖你。”
“是啊,阿荣,阿华,我们是真不舍得你们离开,可我们也不能拦着你们去过好日子吧?你们到京城后,千万别忘了我们啊。”田水兰挤了过来,并把曾来祥推到曾荣面前,同时也挤出了几滴眼泪。
曾荣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虚与委蛇,没有接她的话,看了眼曾富祥和曾贵祥,拉着曾华出了曾家大门。
临上马车时,曾荣转身望了望身后的这些人和房子,这一次离家的感触比上一世大多了,毕竟年龄大了几岁,又是重活一世,很多记忆中模糊的东西这次又重新经历了一番,对亲情对故土的理解也更直观深刻了些,同时,对即将到来的未来也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而上一世她只是个六岁的蒙童,满心只想着逃脱被父母卖掉的命运,临上马车时只有逃离的欣喜和对未来那种懵懂的期盼。
马车出了村子后,曾荣才收拾起自己的心绪,一心一意照看起曾华来,因为她知道,曾华的内心肯定和她一样的惶恐和不安,只怕还多了几分不舍。
好在这一路一直有人相伴,有时是丁婆婆和唐婆婆,有时是紫艾和紫荆两位姐姐,这两位是徐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性子比较活泼,年龄在十五六岁,没少向曾荣和曾华两个说着这一路的见闻,也说徐家的人物关系,说徐家的规矩,说徐家的历史等。
偶尔老夫人也会把她们姐妹两个喊上她的马车,陪她说说村里的奇闻异事,说说书院的人和事,老夫人也问过曾家村的历史,问目前曾家有哪些在外做官或做师爷的人,问族长家有些什么人等。
闲聊之余,曾荣会做点针线活,那天从书院回家后,她又拉着大哥陪她去了一趟镇里把手头的荷包和草药都卖了,随后她买了两块布,这次进京,她和曾华不能再穿那些打补丁的旧衣服。
第一天进安州府里打尖时,老夫人看见她们身上的衣服便拧了拧眉头,当即就叫人去找两身衣裳给她们,只是她身边没有这么大的丫鬟,因而没有合适的现成衣服送她们。
好在曾荣有先见之明,忙说自己买了布,准备在马车上做,老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饶是如此,她也命人带她们去安州府里的衣料铺子给她们姐妹两个买了两身现成的衣服。
曾荣知道,老夫人是嫌她们丢人了,她倒没太往心里去,可曾华不自在了,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闷,曾荣没少开解她。
路途的乏闷和舟车劳顿对曾荣来说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她难堪的是面对徐靖,近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远了又有点舍不得。
还有一点,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重生的,眼界和心界,经历和阅历都比一般人丰富多了,而徐靖此时仍是一个真正的懵懂少年,因而,两人相处起来的感觉也有点怪怪的。
好在徐靖和她们相处的机会不多,住店打尖时徐靖一般都是紧跟徐老夫人,身边有四五个人伺候着,曾荣和曾华压根没有机会靠前,也只有老夫人兴致来了,喊她们去车上闲聊时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这种时候,徐靖似乎更愿意和曾华说话,他会拉着曾华问她每天都会做些什么,也问如何分辨覆盆子和蛇泡果,问蛇泡果是不是真的吃了会死人,也会问她山上的野鸡蛋和蘑菇多不多,如何辨别有毒的蘑菇,也问她是被什么蛇咬过,是谁救的她,碰上蛇的机会多不多,还会问她青山湖里的鱼多不多,野鸭子是哪里来的,有没有人抓等。
这些话题曾荣一般插不进去,这方面她确实不如曾华懂得多,而她也是才知道,原来上一世大姐真的被蛇咬过,好巧不巧的也是欧阳思救的她。
如此一来,她就更清楚大姐对欧阳思的这份心思了,只是这一世,两人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她委实没有希望能帮她圆这个梦。
非但如此,曾荣也隐隐有个感觉,这一世,她和徐靖估计也是有缘无分,首先,她不进徐府做丫鬟,她就没有接近徐靖的机会;其次,她不想再做妾,可两人的出身犹如云泥之别,她不可能有明媒正娶嫁过去的机会;第三,最重要的一点,这一世徐靖对她没有感激之情,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是曾华救的他,曾荣不过是打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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