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另外,曾荣还发现一个特点,这间屋子比一般的住家屋子要亮堂不少,细看才知道,原来这屋子的南北两面墙都有窗户,临窗的墙根下均摆满了绣架,偶尔也有一两个拿着绣绷子的人坐在旁边。
于掌柜进去后,先拍了拍手掌,“大家先停下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人。”
很快,陆续有人从东西两边的屋子走了出来,曾荣透过门上挂着的纱帘,发现里面的屋子也是摆满了绣架,也就是说,这三间屋子里都是绣娘的工坊,只不过从旁边屋子里出来的绣娘相对来说年龄要比堂屋里的稍稍大上个两三岁或四五岁。
令曾荣比较费解的是,这些绣娘见到她尽管不算热情,甚至还略带了点冷淡,但却并无敌意,更多的是漠视。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原来,这里的绣娘都是按照她们每月完成的绣活件数计算工钱,如此一来,她们的精力大多放在了赶工上,哪有什么时间去勾心斗角去琢磨别的?
当然了,这也是得益于锦绣坊背靠皇商这棵大树,所以才有做不完的活。
这不,见识过曾荣绣丝帕的手艺,于掌柜给曾荣分派了一百条丝帕的任务,条件是这一百条丝帕的花样不能有重样的,但允许有细微的差别,比如说绣兰花,可以绣一株或两株,或者每株上的花色不一样,总之,不能有完全的雷同。
还有一点,这些花样必须由她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说完,于掌柜命人去取了七八条丝帕来,这是放在前面大厅展柜的丝帕,上面绣的清一色是梅花,但梅花的花样都略有不同,有的是颜色,有的是枝条,有的是花朵,有的是落英,等等,看得出来,这些丝帕的花样和绣技都不俗,哪个也不比她弱。
但也有一点,这些丝帕上没有题诗。
事实上,曾荣那首题诗也的确是受益于昨晚那本《太白诗选》,可巧看到那首诗,又可巧记住了它,更可巧的是,今日绣的偏偏又是兰花,因此,她大着胆子绣了上去,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别出心裁和独树一帜。
原本依曾荣的意思是想把这一百条丝帕带回家去做,毕竟初来乍到,她很是担心曾华不能适应,可话到嘴边,有侍女过来传话,说是开饭了。
这时,屋子里的绣娘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三三两两往后罩房那边走去,于掌柜命曾荣跟上,一边走一边告诉她锦绣坊的一些规矩。
首先是上工时间,夏天是辰正,冬天是巳初,下工时间是夏日是酉初,冬日是申正或申末,绣坊管早晚两顿饭。
当然,这是绣坊规定的上工时间,若有人愿意赶工,早来晚走,绣坊不反对,左右工钱是计件算。
其次是保密守则,所做绣品不能带出锦绣坊,也不能和外人交谈绣品花样、针法、流派、数量等。
曾荣一听这话,歇了向于掌柜求情的心思,也庆幸自己方才没有把话说出来,否则,只怕好容易留下的这点好感又得降为零了。
这顿饭是在后罩房的堂屋吃的,堂屋里摆了两排小矮几,每张矮几前有四个坐垫,也就是说,四个人一桌,桌上摆了两道菜,一荤一素,荤菜是肉末豆腐,素菜是清炒南瓜片,主食是米饭,管够。
这个条件比起曾荣在乡下老家来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因而,曾荣很是知足,唯一担心的就是曾华,也不知她这一天在家都做了什么,吃没吃饭,有没有想家,有没有落泪。
饭后,约摸有一炷香的自由活动时间,据于掌柜说,是为了避免积食。
说完,于掌柜带着曾荣去了大厅,让她利用这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观摩一下别人的绣法,看看能否从中获益。
至于徐老夫人提到的拜师以及不懂就向别人求教的法子显然是不适宜的,毕竟每个人来这的目的就是挣钱,工价按绣品的件数算,谁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当然了,也有特例,这特例就是顶级的绣娘,她们的工钱不是计件算,而是根据她们作品的估价算,这样的人只怕一年也难得绣出一两样东西来,而她们绣出来的东西不是高价被宫里收购就是作为镇店之宝挂在店里待价而沽。
比如说这会,店里挂着的这件镇店之宝就是一幅山水画的屏风,若不是离得近伸手可以感知到这绣品的凹凸感,还真以为这就是一幅山水画。
除了这幅山水画,其他几件屏风也很雅致,有踏雪寻梅图,有月下赏菊,有雨后荷塘,有风吹竹林,等等,看得出来,画这花样的人肯定有一手好丹青,否则,出不来这效果。
当然了,绣娘的水准也不是一般的高,强强结合才能相得益彰。
还别说,这一圈走下来,曾荣总算看出自己的差距了,单纯的拼绣技,她肯定比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唯一能拿出手的,恐怕也就是她的这一手丹青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曾荣回到了后院,于掌柜给她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绣丝帕不用绣架,只需一个绣绷子。
她旁边是一位叫红姑的从姑苏来的女子,看样子是未婚,她在绣一幅百鸟朝凤图,大红的缎子做底,用了不少金银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幅成亲时用的被面。
见对方没有和她搭讪的意思,曾荣也没有多问,她找了张空着的案几,趴在案几上画起了丝帕上的花样,画着画着,曾荣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有几双眼睛偷偷地注视她,只是当曾荣看过去时,这几人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曾荣有心想问问其中缘由,可一来她怕耽误人家的时间,二来她第一天上工,即便有什么隐情,这些人也不会告诉她的。
想通了这个问题后,她拿起绣绷子,也一心绣起了丝帕。
庆荣华 第五十三章、主管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曾荣手里的这条丝帕尚未绣好,下工的时间便到了。
此时天色尚早,起身离开的人不多,也就那么五六个,且大多是二十岁以上的已婚女子。
曾荣因着放心不下曾华,同时也惦记着去一趟徐府,所以见有人起身,她也站起来,正犹疑该把手里的绣绷子放到何处时,于掌柜带着一个身穿绿衫的女子进来了。
据于掌柜介绍,这名女子叫阿梅,目前也是专职绣丝帕荷包的,和阿荣一个组,以后就是阿荣这一组的组长。
大概是见曾荣有点蒙,于掌柜又补充道:“这里的绣娘一共分了五个组,每个组都有组长,你们饰物组的人最少,加上你才四个,明日让阿梅带你认识认识另外两人。”
这样一解释,曾荣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叫阿梅的人以后就是她的主管,忙躬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阿梅还了她一礼,“你是叫阿荣吧,阿荣妹妹,这是你绣的丝帕?”
曾荣见对方看向她手里的绣绷子,便干脆递了过去,对方接过来细细看了一番,又翻过来再看了看背面的针脚,“果然好雅致,也真是巧了,我们正说缺一个绣兰花绣的好呢。对了,我叫阿梅,喜欢绣梅花,我们还有一个叫阿桃的,她喜欢绣莲花荷花,还有一个阿樱的,她喜欢绣牡丹和樱花桃花。”
“啊?这么巧?那我是不是该改名叫阿兰?”曾荣半开玩笑问道。
她才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多半是进店后新取的名字,为的是好记住每个人的长项。
“没想到阿荣妹妹还是个趣人。”阿梅吃吃一笑,上前把绣绷子放到了曾荣手里,“这是你自己画的花样?”
“是。”说完,曾荣想起了方才于掌柜给她看的那几条绣着梅花图案的丝帕,“敢问阿梅姐姐,方才那些梅花图案的丝帕都是你绣的?”
“如何,能否入妹妹的眼?”阿梅说完也调皮地冲曾荣眨眨眼。
“姐姐可真折煞我了,姐姐的绣技比我强多了,小妹惭愧,以后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姐姐不吝赐教。”曾荣恭敬地行了个礼。
没办法,她想在这个绣坊立足,就得把姿态放低些。
再则,她本就一个新人,这个礼行的不冤。
“妹妹这话才是折煞姐姐呢,我听说妹妹的才学远胜于我,以后只怕还是我请教妹妹的时候多呢。”阿梅再次回了一个礼。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在这客套了,阿梅,以后阿荣就交给你了,你带她去找个柜子放东西,还有,缺什么你替她找常妈妈领了。”于掌柜说完挥了挥手。
曾荣跟着阿梅出去了,进了上房西边的屋子,屋子里东边靠墙有一排柜子,柜子上都有编号,阿梅给曾荣找了一个空柜子,让她把绣绷子、绣线、剪刀、笸箩等物放进去。
原本依阿梅的意思是要带她去领料,顺带再结识一下另外两人,可因着曾荣实在放不下曾华,再加上她还得去一趟徐府,因而,她拒绝了阿梅,推到了次日一早。
随后,曾荣也没多想,急匆匆地往家跑,刚到赵大生家住的巷口,一眼便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门口的墙根下巴巴地往外张望,她一现身,对方立刻站起来并向她飞奔而来。
“大姐。”二个字一喊出口,曾华的眼泪落了下来。
曾荣忙掏出了丝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想大姐了?大姐回来了,别怕,大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谁知曾荣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曾华反倒上前抱紧了她,哭得更伤心了。
“是不是想家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曾荣搬起了曾华的脸,问道。
曾华摇摇头,又点点头,曾荣见此没有逼迫她,而是轻轻地拍起了她的后背。
很快,曾华就收了眼泪,曾荣见天色不早了,也等不及进屋,便直接拉了曾华往徐府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她这一天都做了什么。
其实也还好,曾华毕竟不是真正的六岁蒙童,上一世的她活到十二岁,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会做,因而,曾荣一走,她先把屋子又重新打扫归整了一下,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又复习前一天晚上学过的生字,也写了两张大字。
“春杏没去找你玩?”曾荣问。
她知道春杏一个人在家带弟弟,应该也很愿意有个同龄的小伙伴。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因为曾华的灵魂是十二岁,不是六岁,未必能和春杏玩到一处去。
果然,曾荣一问,曾华噘起嘴,“来了,带着春根来的,弄坏了我的书,也吃了我们不少点心,我不喜欢他们,还有那个赵妈妈也是,问来问去的。”
其实,曾华倒不少不舍得这点点心,只是她委实不喜欢对方那自来熟的样子,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至于那个赵妈妈,曾华倒还不怵,大不了她就装六岁小孩,一问三不知,对方还能怀疑她什么?
“阿华,没办法,大姐要去挣钱,只能暂时委屈你了,等过段时日,我看看能不能跟掌柜的说说,带你去上工,这样我也安心些。”曾荣牵起了妹妹的手,说道。
“好啊,等我练好了绣丝帕,我也能跟着大姐去挣钱。”曾华听了灿然一笑,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曾荣笑了笑,没有反驳她。
其实,若有机会,她更愿意找个女子私塾送曾华去念几年书,可惜,目前为止,她尚未听闻有这种可以接收外来女子的私塾,一般的女子私塾都是这些世家大族自家办的,在自家府里,只收自家人,且还是近枝嫡系什么的。
徐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子私塾,只是里面进学的都是徐家的第三代孙女,曾荣实在没有这大脸面去张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徐府大门口,这一次,因着没有徐家人领着,门口的小厮也换了人,并不认识曾荣两个,所以没让她们进去,只打发了一个人去通报。
庆荣华 第五十四章、半口气
曾荣和曾华在门口等了约摸半炷香的工夫,只见徐靖领着两个丫鬟过来了,看见曾荣两个,眼睛一亮,嘴角一弯,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人也活泛起来,几步跑到她们面前。
曾荣太熟悉他这个神情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每次一笑,亮亮的,似星辰闪耀,也似百花盛开,此时的他定然是十分欢喜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对他的好总记在心里,总想着要回报,更别说是救命之恩了。
可惜的是,这么一个善良知恩感恩的谦谦君子最后却落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更可惜的是,这一世,尽管她又来到他身边了,却无法再拥有这张笑颜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曾荣又没有克制住自己,以致于当徐靖跑到她们面前,又发现了曾荣的异常,“阿荣姐姐,阿华妹妹,你们来了,我正和祖母说,要去看。。。”
后面的话徐靖没有说完,那种怪怪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叫曾荣的小姐姐为何屡次对着他伤心难过,这么说也不对,前两天刚进京时她还对着徐府大门伤心落泪呢,莫非曾家和我们徐家有什么瓜葛?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对啊,她第一次见到我时我并没有说我是谁啊,那会她就看着我哭了,也就是说,有可能之前她就认识我,可我半点也没有印象之前见过她啊?
曾华见徐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半是疑惑也半是苦恼地盯着自家大姐,也猜到大姐准是又沉浸在上一世的回忆中了,忙推了她一下,“大姐,徐公子来接我们了。”
“啊?哦。”回过神来的曾荣略抬了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这才对徐靖说道:“有劳徐公子了。”
“阿荣姐姐客套了。”徐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又对门房的小厮说:“以后这两位姑娘上门不必通报,直接放行,不许为难她们。”
几名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垮着一张脸向曾荣抱拳,天地良心,他们可真没为难这对姐妹。
曾荣知道内由,因着素日有不少学子、门生、乡友、故交等人来拜会徐老爷子,可徐老爷子不可能每个人都见,因此,有人会偷偷塞点碎银求门房帮着通报一下,见不见单说,可若是连通报都不给通报,那就彻底没了希望。
因此,徐家大门的门房相对来说是一个肥差,徐靖想必也是清楚这些的,所以才特地交代门房一声。
可那几个门房也觉得冤,他们平时虽会收受点小贿赂,可那也得分人,曾荣方才提出的是要见徐老夫人,而徐老夫人刚从老家回来,保不齐这两人就是她老人家从乡下带来的的,这种人他们怎敢敲诈?
谁知曾荣正要替那几个门房说句话时,曾华先开口了,“徐公子,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
“那就好,我就是嘱咐他们一下。”徐靖走到曾华身边。
接下来,他问曾华这一天在家都做了什么,一个人在家害怕不害怕,有没有认识新的小伙伴等。
曾华简单回了两句,徐靖又开口问曾荣,这一天上工都做了什么,能否通过测试。
说话间,几个人过了二门,拐到游廊,徐靖开始向她们介绍徐家的宅子布局,说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建筑,一共有五进,除了正房,还有厢房、偏房、东西跨院以及后花园,徐老夫人住在第二进的正房,房子自是高大轩敞,雕梁画栋不说,四周的房檐上还坐着几只兽头。
曾华哪里见过这些?
故而当徐靖介绍这些兽头时,她也新奇地抬起头细细辨别起来,偶尔也低声问问这些兽头代表的是什么,有什么寓意,还有房檐下的石雕雕的又是什么等。
曾荣知道徐老夫人有一个习惯,晚膳后一般会歇个两炷香的工夫,然后会去后花园走两圈,说是消消食,有时是她自己带两个丫鬟,有时是和徐老爷子一起。
因此,曾荣担心再磨蹭下去,说不定该到徐老夫人的消食时间,她总不能跟着人家去后花园吧?
“好了,我们先去见老夫人吧。”曾荣扯了下曾华的手。
徐靖也清楚自家祖母这个习惯,忙把话题收住,领着她们两个进了老夫人的上房。
果然,曾荣几个进门时,徐老夫人刚替徐扶善换上一身家常便服,正坐在主位上等着曾荣呢。
“阿荣见过徐大人和徐老夫人。”曾荣拉着曾华一起上前行了个礼。
“你们两个来了,来,跟我说说,绣坊如何?能不能留下来,有没有什么难处?我正跟老爷子说呢,也不知你们两个在外面住不住得惯,不行还是搬到家里来住吧?”徐老夫人见到曾荣似乎很开心,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回老夫人,绣坊很好,于掌柜留下我了,把我分到了小件饰物组,先给我分配了一百条丝帕的任务,老夫人放心,我们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曾荣恭恭敬敬地回道。
透过余光,她发现徐扶善一直在打量她,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要知道,这位徐扶善可不比寻常人,他是朝中重臣,阅人无数,曾荣的这点老底可经不住他细敲。
说来也是她倒霉,今天怎么撞上他了?
这位徐大人平时忙得很,前两天的洗尘宴他都没有出现,哪知今天倒有闲工夫了。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地做下去,记住一点,在外头做事不比在家里,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你还小,慢慢磨吧。”徐老夫人见对方认可了曾荣的绣技,心下也松了半口气,至于那半口气就不好说了。
别的她不清楚,但锦绣坊和什么人打交道她还是知晓的,因此,她很是担心曾荣一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
还有一点,绣坊里的绣娘年岁都不小,哪个不比曾荣精明强干,真要算计曾荣点什么,只怕把她卖了她还得替别人数钱呢。
“多谢老夫人提点,曾荣会谨记在心的。”
说完,曾荣往后退了两步,正待告辞时,徐扶善开口留下她。
庆荣华 第五十五章、大逆不道
曾荣的事情,徐扶善听妻子说了,对曾荣姐妹能用草药救治徐靖这一点他倒不吃惊,乡下人家,多少懂一点自救的法子,他好奇的是,这个女孩子为何会主动提出要进京,她对徐家有什么企图?
他可不相信曾荣的挣钱养家一说,徐家一口气给了曾家四十两银子,这笔钱够买好几亩地了,况且一个女娃子,靠做绣活挣钱在哪里不能挣,有何必要抛家舍业千里迢迢的跑来京城?
一个连镇里都没出过的乡下女娃子,只怕连京城在哪里叫什么名称都不清楚,这主意能是她自己出的?
因此,他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出了主意。
可据他妻子说,曾荣是救治完徐靖之后紧跟着就提了要跟着徐家进京,那会压根没有外人在场。
可徐扶善却不这么认为,徐家名声在外,保不齐就是他妻子回乡祭祖的消息传了出去,因而,有心人盯上了他,想借机和他攀扯上关系也未为不可。
只是这个有心人究竟是那个族长还是那个去考秀才的书院先生就不得而知了。
但作为安州府人,徐扶善对曾家村还是略有耳闻的,知晓这个村子离青山庙比较近,历史上出过几位进士举子,文风比较盛。
可问题是整个安州府历来文风就盛,像曾家村这样的村子有不少,历史上曾经有过什么“一门三进士,隔河两宰相,五里三状元”的传说,跟他们相比,曾家村就有点不够看。
不说别人,现任户部侍郎欧阳若英就是安州府人,他那个村子离曾家村不算远,整个欧阳氏一族这些年出过的人才就远胜于曾氏一族。
对了,欧阳若英,好像那个救人的后生就是姓欧阳,保不齐就是欧阳若英的同族或同乡,难不成是那个小后生提点的她?
可这也太巧合了些吧?
能遇到他孙子不难,手里有草药也不难,难的是偏偏他孙子那会就被蛇咬了?
难不成那条蛇是故意放在那的?
可这也不对,对方怎么既知晓他孙子一定会出门呢?
若说对方是成年人或官场上的政敌他还信几分,可两个小姑娘,他摇了摇头。
不太相信。
因而,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曾荣姐妹为何不肯留在徐家。
既然是攀关系,留在徐家岂不更便利些?
“回徐大人,小的不想卖身为奴,只想凭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和妹妹。”曾荣回道。
“胡说,既然是想凭自己手艺,为何又非要进京?听闻你也是念过书的人,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这话的意思你该明白吧?可你带着你妹妹这么大老远跑来京城,你老家的父母兄弟能安心吗?”徐扶善轻斥道。
“回徐大人,小的并不曾真正进过学,只略识得几个字,您说的那句话小的听不懂,但父慈子孝的道理小的还是明白的,虽说为人子女者不论父母是非,可我那个母亲是后母,一而再地想要把我卖去勾栏酒肆,我父亲非但没有阻止还跟着一起游说我,游说不成又开始暗中勾结牙婆想把我直接送走,小的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会投湖自尽,可就算这样,我那个后母仍是不想放过我,小的也是没法,这才求了老夫人。”曾荣跪下去回道。
因着这几个月在家随意过了,她的话里出现了好几个“我”,一会“我”一会“小的”,倒是正应了她目前的身份,刚从乡下来,规矩还没大学全。
可曾荣却忘了一件事,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只识得几个字”,可她却不止一次带出几个雅词来,比如说“父慈子孝”、“走投无路”,还有“游说”以及“为人子女者不论父母是非”,这些词绝不是一个“只略识得几个字”的乡野村姑能说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进京吧?我听拙荆说,你绣技不错,既然如此,为何不留在家乡帮衬父母度日?我相信,凭你的聪明,你父母绝不可能再会卖你,只怕也不舍得卖你。”
“回大人,小的不甘,也不愿,凭什么她一而再地要卖我,我还得一而再地为她拼死拼活的?孔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已经还了这份养育之恩了。”曾荣说了实话,她不想违心地骗自己也骗他人,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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