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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庆荣华 第一百一十章、覃姑姑
冬日的白昼较短,晚饭是申时三刻吃的,酉时天就黑了,因而,晚饭后这小半个时辰无需再去工坊,绝大部分人洗洗涮涮便上了炕,也有少数人会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毕竟白日里坐着的时间太长。
由于大部分是年轻女孩子,大家很容易就找到话题,尤其是今日又多了六个新人,更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来自何处,家里有多少人,擅长绣什么,多大了等。
毫无疑问,曾荣成了话题中心,一来是她年龄最小;二来是她摆在箱子上的笔墨纸砚和几本书,出来做绣娘的大多家里穷,念过书会识字的少之又少,是故对读书人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因而对曾荣缘何进宫尤为好奇;三来是曾荣的名气大。宫里的绣娘不清楚,可架不住红菱几个会问啊,她们早就对曾荣的传闻耳熟能详了,这会见到真人了,又正好闲着没事,还不可着劲地追问。
曾荣挑一些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也含混带过去,随后巧妙地把话题拐到这些前辈们身上,她想知道这些人里有几个念过书会认字的,正常情形下一个月能拿多少工钱,生病了如何处置,是否须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等。
这些问题正好也是她们几个新人想了解的,曾荣一带出话头,红菱和绿荷几个又叽叽喳喳地追问上了。
一晚上的闲聊,曾荣了解到的有用消息不多,知她们绣作坊原本有三十六人,两个月前有三个年岁大的出宫了,两个二十五岁,另一个二十六,有两个感染风寒的被送出宫了,还有一个做错事领罚后也被撵出宫了,至于做错什么事她们不肯说。总之,因着这六个空缺,才有了曾荣六个的进宫。
整个绣作部有两位掌事姑姑,柳姑姑较年轻,负责日常事务,还有一位姓秦的,略年长些,对人也更为严厉,只是她平素不太管事。
至于工钱,大致在三两银子上下浮动,比一般的宫女略强些,也比一般的绣坊略高些,曾荣记得自己刚到绣坊第一个月也就拿了二两银子。
后来是因为她自己会设计花样,于韵青单给了她一份设计费这才拿到的高薪。
尽管如此,也没有几个人是自愿进宫的,可也没办法,宫里隔个三两年就有一批人出宫,总得补充新人,大部分新人就是从各大绣坊选,绣坊也没办法,谁敢和宫里对着干?
绣娘们就更没办法了,她们不敢得罪绣坊,更不敢得罪天家。
好在绣坊比较仁义,一般情形下会许诺绣娘些好处,比如说曾荣,最后一幅绣品于韵青给到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
当然,曾荣这幅绣品能卖高价还有另一个原因,于韵青想卖个好给她,她还指着她带挈一下阿梅呢。
至于那位刘公公,据说是尚工局一位太监头领,管着整个尚工局的买办,职权比柳姑姑和秦姑姑大多了,肥水也多。
后四个字是曾荣自己的猜测,自然不会问出来。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倒是很想知晓,这刘公公究竟是不是太后身边的人,还有,他平时是否经常来绣作坊等,可因着大家是第一次见面,她也不好问出来。
这天晚上,人多嘴杂的,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直到院子里有人敲梆子,大家才一个个吹灯往被窝里钻。
曾荣才也知道,宫里有规矩,亥时一到,一律不许点灯不许喧哗,有嬷嬷轮流查夜。
翌日一早,曾荣是被别人起床的动静吵醒的,一番更衣洗漱后,她随着众人一起到了工坊。
这一次,曾荣见到了秦姑姑,看着约摸四十来岁,圆脸,微胖,可能是常年的不苟言笑,整张脸看起来颇具威严,威严中又带了几分冷情与寡淡,一看就不好接近。
曾荣几个进去时,她正站在一幅绣品前轻声训人,好像是嫌这幅绣品不够喜庆,颜色也不够鲜亮,不适合用作周岁宴什么的。
旁边的柳姑姑一声不敢吭,那位绣娘更是,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上去。
见屋子里突然来了几张生面孔,那位秦姑姑倒是闭嘴了,扫了曾荣几个一眼,目光落在曾荣身上,明显带了几分不悦,“这也是这次新来的?”
“回姑姑,是,这位绣娘名叫曾荣,她就是那个绣牡丹荷包拿了第一的,绣兰花丝帕也拿了第二。”柳姑姑记住了曾荣,忙解释道。
“哦。”秦姑姑的眉眼动了动,上前几步走到曾荣面,“几岁了?”
“回姑姑,十二岁。”
“念过书?”
“回姑姑,读过几本。”
“都读了些什么?”
“回姑姑,不多,也就几本蒙学和诗词选集。”
“既如此,我考考你,我姓qin,非秦朝的秦,也非瑶琴的琴,那应该是哪个字?”
曾荣愣了一下,主要是她先入为主,以为对方就是秦朝的秦,猛然一下让她去找出第三个qin字作为姓氏来说确实有点难度,因为她身边压根就没有人姓这么偏门的姓。
好在曾荣上一世是跟在徐靖身边做了十年伴读的,很快想起一个典故来,“回姑姑,知道,是上西下早,相传始祖是伯益,曾协助大禹治水。”
这位覃姑姑见曾荣不但说出这个姓氏的正确写法,且还知晓她的始祖是谁,脸上的神情略和缓了些,这个女孩子没有撒谎,确实是念过书的,难怪能想出什么“芳兰竟体”和“富贵满堂”来,难得的是和她自己的花样还契合。
想到这,她又记起另一个人来,那人绣的东西也是带了一两句诗词的,且也是一个拿了第一另一个拿了第二,于是,她又问:“谁是于梅?”
阿梅一听忙站出来,“回姑姑,我是。”
“你也曾念过书?”
阿梅可没有曾荣的底气,往前一站,先就心虚了,“回姑姑,念,念过一点。”
“易安居士曾言,世人作梅词,下笔便俗,这话我不敢妄议,只是我见多了世人绣的梅花,大同者多,新意者少,你年纪轻轻,能有此功力不简单。对了,易安居士还有一首咏梅词,就是她评完前人的咏梅词后试作的那首,你觉得如何?”
这话把阿梅问住了。





庆荣华 第一百一十一章、悲凉
阿梅是背了不少咏梅的诗词,可她只背诗词,压根就没去记作者是谁,再者易安居士这名字她似乎从未听闻过,这要答错了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她只能觑向曾荣,期待曾荣能给点提示。
可曾荣当着覃姑姑的面哪敢作弊?
说来也怪阿梅,她给阿梅画的梅花上引用了一句李清照的“此花不与群花比”,哪知阿梅事后一点功课不做,偏偏今儿又撞上这位难得一现的覃姑姑,更没想到她一来就直接考校上了。
可话又说回来,即便阿梅会背那首词,词中的深意只怕她也领悟不了,最后的结果仍是如此,因为覃姑姑并没要求她背诵,只是考校她对这首词的感悟。
阿梅见曾荣帮不了她,只得吭哧吭哧道:“回姑姑,您,您,您说的那首我没记住。”
阿梅本想撒个谎,说那首词尚可或者是尚佳,可转而一想,万一对方较真,让她指出哪句尚佳来,到时只怕更不好收场了。
“没记住啊。”覃姑姑略有点失望,没道理会引用李清照的词却对她做的另一首红梅词一无所知。
难不成是别人临时教会她的?
于是,她看向了其他几个人。
见那几人均摇头,她这才看向曾荣,曾荣犹豫一下,回道:“回姑姑,晚辈不觉得这首词俗套,只是太过悲凉些,可能跟她的人生际遇有关吧。”
“悲凉?连你也觉得悲凉,可见真是悲凉了。这世上的人啊,走到最后,有几个不悲凉的?”覃姑姑的话越说越轻,看向曾荣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怜意。
曾荣读懂了对方的怜意,也读懂了她的悲凉,以对方目今的年龄和身份,只怕要老死宫中了,一辈子没儿没女,连个至亲之人也没有,甚至于连个能真正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不悲凉?
而今,曾荣正在步着她的老路,到了年岁,无非也就是两条路,一条是等二十五岁出宫,这个年龄正常嫁人不太可能,除非是做小或做继室,可偏偏又自恃念了几本书有点所谓的才气,这种人比普通人更难安分,自然也更难收获幸福;还有一条路就是升为掌事姑姑,继续留在宫里,等年老不堪时再出宫等死。
也是悲凉。
曾荣没再接对方的话,她方才的表现已经够突兀了,怕是会打破大家之前固有的相处模式和平衡,很难说不会招来别人的嫉恨。
覃姑姑也无意再和曾荣说什么,扭头交代了柳春苗一声,悠悠地出去了。
这边柳春苗先是命两个宫女给曾荣六个发料,随后给大家派活,曾荣领到的是十双鞋面,说是相中了她绣的牡丹,这些鞋子均是给不同的主子们穿的,所以这些鞋面的牡丹必须也有不同的花色和样子,倒是无需绣字。
阿梅也不错,她领到的是荷包,花色随意,但务必要喜庆些,说是什么周岁宴上要用来赏人的。
联想起方才覃姑姑对那位绣娘的轻斥,曾荣拼出一个消息,这么着急把她们六个人弄进宫,多半是为这周岁宴,而不是太后的六十大寿。
周岁宴,曾荣默算了一下,忽地想起一个人,可不就是当今皇后生的皇十子朱慎么,上一世皇帝驾崩时他尚未弱冠,所以才败给了皇贵妃的儿子朱悟。
原来是他啊,虽说他只是皇帝的第十个儿子,可他却是中宫所出,难怪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只怕她领的这十双鞋面也是这位皇后的面大,否则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金线和银线,这一双鞋子下来够普通一家子过一年的了。
弄明白这个问题后,曾荣开始琢磨花样,既然是皇后的鞋子,肯定是要尽可能地奢华。
谁知曾荣正苦思冥想时,阿梅几个却因为争绣架的位置闹了起来。
一共六张绣架,正好铺成一排,从西墙到东墙,正好六张绣架加六个矮几,矮几是用来描花样的。
阿梅自然想和曾荣在一起,只是她方才守着曾荣,动作慢了一步,另外四个人先把位置占了,只剩下两边靠墙的角落位置,如此一来,两人就得分开,且离得真不近,想要说点什么还得从这头窜到那头。
阿梅不干,和她们几个商量,被绿荷怼回来了,说是一共就这么点大地方,挨着不挨着又能如何?
曾荣听到动静,忙过去拉住了阿梅。
这种地方是不能发生争执的,不管对错,抓住了肯定是各打五十大板的。
再则,谁都清楚角落里光线要暗些,绣花又是一件很费眼睛的活,谁不清楚光线越亮越好?
“放心,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过去帮你,白天不行还有晚上呢,你别慌。”曾荣劝住了阿梅。
这时她总算明白于韵青为何要把她一起弄进宫了,多半是她太清楚自家这个侄女的脾气品性了。
说实在的,阿梅真不适合进宫,太过掐尖要强了,偏偏自己还没什么大本事。
安抚住阿梅,曾荣让她坐在了红菱身边,美英和秀珍两个曾荣还不太了解,不过这个红菱可比绿荷心思要正多了,且为人也爽朗,阿梅和她在一起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别扭来。
“阿荣,我,梅花。。。”阿梅拉住了要回自己位置的曾荣。
她会绣梅花,也学会画梅花,可不能所有的荷包都用梅花图案吧?谁能总画出新意来?
再则,“梅”和“没”一个音,周岁宴的荷包都用梅花图案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她能脱了干系吗?
所以阿梅心里又没底了,想要曾荣给她一点建议,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想把话说太明显了,怕别人嘲笑她,更怕露了陷。
“我知道,先挑自己最擅长的。”曾荣把话接过来了。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曾荣拿着鞋面研究了好一会,这才开始拿起画笔描画,先是在鞋面正前方画了一朵牡丹,随后沿着这朵牡丹往两边延伸,两边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牡丹。
因着鞋面的颜色是大红色,所以这些牡丹只能用金线搭配着粉线或绿线来绣,忙完花样的设定和配色,也就到了早饭时间,曾荣和阿梅总算有了交流的时间。




庆荣华 第一百一十二章、有底
从工坊出来,曾荣叮嘱了阿梅几句,无非就是告诫她凡事不要出头,凡事不要争吵,凡事不要太计较,宫里不比绣坊,没有谁会偏听偏疼她,甚至于连最基本的公正、公平都很难做到。
“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白白地吃亏?”阿梅忿忿说道。
“你爹娘和你姑姑没教你一句话,爱贪小便宜的人早晚会吃大亏,你以为那两位掌事姑姑是吃素的?时间长了她们肯定明白,所以当下我们做好自己即可,用绣品说话。”
“没有,我姑姑只教我遇事多听你的。对了,说到绣品,我。。。”
“知道了,你先把自己擅长的绣好,过几日我会琢磨着给你画几张图,你先别声张。”曾荣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好事别声张啊?”红菱和绿荷两人携手小跑着追了过来。
“是关于绣品的,我们两个探讨一下周岁宴上用什么花色最喜庆。”曾荣大大方方地回道。
“是啊,我也发愁呢,我是绣香囊的。”绿荷说。
“香囊有什么好愁的,能难过我这个绣虎头鞋的?”红菱也嘟了嘟嘴。
“虎头鞋有什么难的,你又不是没绣过?”绿荷把话怼回去了。
“虎头跟虎头不一样,就好比我绣梅花阿荣绣牡丹,之前谁都绣过,可要绣出新意来就难了。”阿梅替红菱说了句话,倒不是她喜欢红菱,而是她讨厌绿荷,讨厌她的掐尖要强,讨厌她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
不过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两是从一个绣坊出来的,关系肯定比她近,哪用她来抱这个不平?真是白白费了曾荣方才教导她的这番心思。
“阿荣,我是不是又。。。”阿梅歉然地冲曾荣笑笑。
“没事的。”曾荣淡淡一笑。
一个人的性格短期内是很难改正过来的,吃一堑都未必能长一智,更别说阿梅还没真正吃这一堑。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绿荷松开了红菱,上前揽住了曾荣的肩。
“你都说了是哑谜,那你猜啊?”曾荣不动声色地挣开了绿荷,很不喜欢对方的亲近。
“我才懒得猜呢。对了,阿荣,方才覃姑姑说的易安居士是谁啊,是不是很厉害,那首词你背给我们听听可好?”绿荷再次把手挽上了曾荣的胳膊。
“易安居士就是李清照女士,她确实很厉害,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不过那首词。。。”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存心气我?还嫌我不够堵得慌?走,我肚子饿了,吃饭去。”阿梅一把把曾荣拉了过去,推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嘟囔,无非就是抱怨绿荷的厚脸皮和曾荣的不会拒绝。
饭后,曾荣和阿梅先一步回到工坊,见工坊里人不多,大部分人尚未回来,曾荣拉着阿梅在别人的绣架前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绣的东西也和她们类似,曾荣至少见到七八个人在绣鞋面,有的是芍药,有的是月季,有的是莲花或荷花,还有的是海棠花等。
见此,曾荣心里更有底了,她那十双鞋面多半是皇后的,也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用牡丹图案的东西,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她初来乍到的,柳春苗怎么敢把这活交给她?
她才不信自己的绣技比那些前辈们强,若说是看在“富贵满堂”那四个字的份上,可鞋面上也用不上吧?
好在曾荣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没有答案,很快就放下这件事,专注自己手上的活。
因着这花纹比较繁复,且又要用到大量的金银箔线,所以曾荣的进展比她们几个慢了些,一个下午,她才绣出了正中间的这朵牡丹。
原本绣品没完成,曾荣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半成品,谁知她正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些绣线时,绿荷拉着红菱过来了,两人盯着曾荣的绣品研究起来。
这朵牡丹不大,但胜在花瓣繁盛,层层叠叠,且每片花瓣均用金线处理,若不是颜色不对,几疑是一朵真花长在鞋面上。
“我的天啊,难怪柳姑姑会让你绣牡丹,这也太好看了。”红菱由衷地夸道。
“什么呀,我觉得你们绣的才好呢,都说熟能生巧,你们谁不比我绣过的东西多?”
曾荣这话倒也不是谦辞,她看过那几人绣的东西,确实不比她差,只是她使了个巧,把牡丹花瓣的边缘都用金线勾勒了一下,如此一来,不但立体感强了,且看起来更雍容更厚重也更奢华了。
也就是说,她是借了金箔线的光,且效果不错,只是她不能说破。
晚饭后,曾荣拉着阿梅在院子里溜达,一面是消食,一面是教她背李清照的那首词。
掌灯时分,两人回屋了,一番洗漱后,曾荣把灯点上,拿起书来读,刚翻两页,只见绿荷又拉着红菱蹭了过来。
“阿荣,我和红菱能不能也跟着你学学认字?”依旧是绿荷开口。
“认字好说,我可以每日教你们几个字,只是我这没有多余的纸笔给你们用,你们只能自己去想法子。”曾荣本想拒绝,只是在见到红菱也是一脸渴求时,她改口了。
果然,听了她这话,红菱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下头,“没关系,我们可以白日里拿树枝在地上写。”
“既这样,我今儿就教你们五个字,你们注意我写字时的顺序。”曾荣说完,找出砚台,从水杯里倒了点喝的水进去,磨了点墨,提笔写下“人、水、火、土、木”五个字。
旁边有人见曾荣教她们两个识字,有感兴趣的也凑了过来,一传五五传十的,很快曾荣身边就围了二十多个人,见此,曾荣把阿梅喊过来,让她拿着这五个字去旁边教大家如何念如何写。
阿梅本不想接这差事,可碍不过曾荣的眼神,猜她想必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得不甘不愿地接过曾荣递过来的这张纸,带着这些人去了南边的炕上。
趁着她们学字的工夫,曾荣自己一板一眼地照着字帖写了两页纸的小楷,随后又拿起一本王维的诗集读起来,他的诗情意交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徐靖特别推崇,没少用他的诗来作画。
她也想从中找点感觉。




庆荣华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单纯
曾荣花了两天时间才把这双鞋面绣出来,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针头、线头后才把它们交到柳姑姑手里。
柳春苗也拿着这双鞋面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还把鞋面放在自己手背上反复摩擦了几遍,这才微微点点头,问:“这种绣法是谁教你的?”
“回柳姑姑,绣坊里有人用这种绣法来绣嫁衣,我觉得很好看,便试了试。”曾荣回道。
其实,是上一世王楚楚的嫁衣上动用了大量金箔线来刺绣,远远看上去,金光闪闪的,既雍容又华贵,曾荣这才印象深刻的。
“不错,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柳春苗笑了,把这双鞋面连同收上来的其他收上来的几样比较大件的绣品一并放托盘里端了出去。
曾荣猜想她应该是拿给覃姑姑去定夺了,上次她们几个筛选考核时绣出来的东西也是被端出去后再端回来,也就是说,尽管那位覃姑姑不太管事,但绣作坊用谁不用谁还得她说了才算。
约摸一顿饭的工夫,柳春苗又把托盘端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托盘里装的不是绣品,而是一叠花样,曾荣这才知道,原来绣作坊也有专门的画师,只是彼时的她尚不知这位画师就是覃姑姑。
柳春苗带回来的花样有鞋面、花边、腰带、抹额、荷包、香囊等,给了阿梅、红菱几个,却独独没有曾荣的,曾荣正诧异时,柳春苗走到她身边,“覃司制说了,你别被这些花样束缚了,自己想绣什么就绣什么。”
“是。”曾荣躬身应道。
见对方说完站着没动,曾荣以为她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也没动地方,略等了一会,只见柳春苗幽幽地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曾荣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神,很快又被旁边的美英和秀珍两个吸引了。
美英手里拿的花样是花边的,确切地说,是衣服的领口和袖口用来滚边用的,图案是云卷纹,应该是某个妃子用的,因为之前曾荣见过别人绣的云龙纹,也是带金银线的,比这个尊贵霸气多了。
想到这,曾荣又走到阿梅身边,阿梅拿到的是一张麒麟送子的花样,这个花样可比梅花难绣多了,且描起来也难,阿梅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这花样哀嚎呢,见到曾荣,顿时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曾荣帮她描样和配色。
曾荣摇摇头,不是她不肯帮忙,而是描样对阿梅来说不是很难,是她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像是设计花样,需要更多的才学和天分,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因为描样是每个绣娘的基本功,阿梅必须学会,总不能每次有难绣的花样都让曾荣替她吧?传到柳姑姑和覃姑姑耳朵里,很难说不会连累到曾荣,甚至于连累到整个绣坊和于家白家。
“别怕,听我的,这没什么难的,你只需多点耐心。没听柳姑姑说是周岁宴上用的么,那肯定是皇子或公主用的,你若是不想连累于家就好好坐下来一笔一画地描,我能帮你一次,不能次次都帮你。”最后一句话曾荣是贴着阿梅的耳朵说的。
说是威胁也好,说是规劝也罢,曾荣绝不是危言耸听,皇后的儿子过周岁宴,出了茬子绝不是小小的阿梅能兜住的,所以她必须让阿梅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阿梅不傻,之前在绣坊就发现曾荣不管是才智还是心智都比她强,且曾荣为人随和,轻易不与人交恶,再则,不管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曾荣都对她有求必应,因而,她习惯了一遇到难题就向曾荣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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