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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鱼是鲤鱼,黑白鱼代表着阴阳,即为阴阳调和,对应男女,就是夫妇和谐。
店伙计在给大伙讲解:“年年有鱼,就是年年有余,年年有余财,夫妇和美,这不是好兆头么?”
围观的人们听了讲解,多不以为然:说是这么说,但图样是图样,实物有没有那么漂亮,得亲眼看看再说。
于是,伙计们向大伙展示铜镜实物,要看的人,必须排队,马庆也排了队。
四种铜镜,排起四个队伍,马庆听得前面柜台处传出的惊叹声,心中愈发疑惑:这铜镜不过纹路有些新意,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等他来到柜台前,却见伙计笑眯眯的递来一枚“年年有余”镜,他拿在手中仔细一看,愣住了。
这是一枚尺寸寻常的铜镜,镜面光亮,背面是花纹,纹路内凹但很细、很浅,为阴纹,然后填上颜料。
正如白布上展示的图样那般,镜背的花纹,确实是一对黑白鲤鱼,以及荷花图样,无论是鱼还是荷花,纹路清晰,十分细致。
仔细一看,图案不是画上去的,更像是嵌进去的。
马庆仔细摸了摸,越摸心就跳得越快。
他当然知道制镜工艺,今日奉了东主之命过来‘查探敌情’,看看这‘杜娘镜店’出的‘平镜’,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镜面边缘为灰黑色,其余部分如寻常铜镜一般,为灰白色,已经上了镜药‘开光’。
寻常铜镜后背的花纹,一般是阳纹(凸起),有时是阴纹(内凹),一般是范铸时就有的,或者是刻出凹槽(凹线),然后填颜料,得出图案。
因为阳纹图案看起来清晰、养眼,且制范方便、所以铜镜花纹多为阳纹,现在,“杜娘镜店”推出的新镜,用的浅阴纹,勉强能说“平”。
看样子,是浇铸出‘素镜’,然后在平滑的镜背刻出浅浅的纹路,然后再填涂料,凸显纹路为图案,但如此一来,成本必然大幅增加。
马庆开口问价:“请问,这‘年年有余’镜,多少钱一枚?”
负责介绍的伙计笑眯眯的说:“一千文一枚。”
一枚素镜都要卖一千五六百文,结果这有花纹的镜子只卖一千文,马庆惊叹一声:“什么?”
手一下没拿稳,那铜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马庆吓得面如白纸:他一个月工钱也就七八百文,这下完了!
后面排队看镜的人,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大伙只道如今这年轻人失手打坏店家的铜镜,怕是要赔钱了。
“客人莫要惊慌,本店新镜可不怕摔。”伙计说完,弯腰去捡那完好的铜镜,向马庆和旁人展示过后,把手掌一翻,让铜镜再次跌落。
“啪”的一声,铜镜落地,是镜背先着地。
大伙定睛一看,发现铜镜居然没有摔烂,伙计又让铜镜落地三次,铜镜依旧没摔烂,这下,人们惊呼起来:
“摔不烂的铜镜!”
伙计们高声吆喝起来:“对,本店新品,就是不容易摔烂的铜镜!”
“四种图案镜子,都是一千文一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许多人都看见铜镜摔不烂,而这种镜子居然只买一千文,于是人群渐渐沸腾起来。
“给我看看!”
“我要一枚!”
“我要进货,能不能便宜些!”
喧闹声中,马庆失魂落魄的挤出人群,来到街道上,回头看看热闹的店面,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毫无疑问,什么“年年有余”、“岁岁平安”、“吉祥如意”、“前程似锦”,不过是取个好寓意,镜子能否卖得出去,一看口碑,二看售价。
口碑好,意味着铜镜的光亮耐久,买回去可以放心用,不怕用了一段时间,镜面发蒙,擦拭后也不明亮。
买得起镜子的人家,最在乎这点。
那些小富之家,勉强用得起镜子,对镜子的光亮有要求的同时,也希望售价低些。
至于那些家境不怎么样,却因为娶亲、嫁女需要置办聘礼、彩礼的家庭,更看重价格的高低与否。
两家店的铜镜,若口碑差不多,必然选价格低的那家。
但是,鄱阳城里的几家镜店,相同(相仿)尺寸的铜镜,价格差别不大,各自都有自己稳定的回头客,以及回头客介绍来的新顾客。
各家镜店制镜的工艺都一样,无非是镜料配比、泥范配料有些许不同,但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所以铜镜售价都差不多。
现在,杜娘镜店推出新品“平镜”,且不说人们对于“镜背花纹是平纹”接不接受,就说这售价,其他镜店根本就竞争不过。
一千文一枚的平纹铜镜,还不怕摔,而唐家镜店同尺寸、怕摔的素镜,都要卖一千五百文。
杜娘镜店的“平镜”,靠着“便宜、耐摔”,就可以把别家镜店的客人都抢过来。
也许富贵人家看不上平纹铜镜,可对于那些囊中羞涩、却不得不买铜镜的人家而言,耐摔、便宜、有花纹的铜镜,不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么?
一千文,耐摔,意味着平日里舍不得买铜镜的人家,也会起了买镜的心思,所以,杜娘镜店的生意,必然要火红许多。
杜娘镜店有了这种平镜,可以年年有余,别家镜店怕是入不敷出,往后可怎么办?
马庆如是想,身边不时有人经过,一个个兴高采烈,议论纷纷:“杜娘镜店有不怕摔的铜镜!一千文一枚!”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杜娘镜店,却见店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而他的后背则越来越凉。
东主的店,怕是撑不了多久,若是办不下去了关门,那么,我怎么办?
看来,要换个新东主,找别的活干了...





乱世栋梁 第十五章 匪夷所思
私第,唐家镜店东主唐东正在研究几枚铜镜,这几枚铜镜是伙计刚从“杜娘镜店”买回来的,每枚售价都是一千文。
唐东用尺子和秤,量过铜镜的尺寸、称过重量,和自家镜差不多,但“杜娘镜”的镜面灰白,边缘和镜背为灰黑,为双色。
所以,关键就在这上面。
唐东祖辈都是制镜工匠,所以对于制镜工艺门清,常见铜镜多为灰白色,是因为在镜料里用了锡,大概在二成左右。
若镜体偏暗、黑,说明用了铅,镜料里加铅会让镜体软而韧。
铜锡镜硬而脆,物料成本高,因为锡贵;铜铅镜软而韧,物料成本低,因为铅便宜。
但世间铜镜绝大部分都是铜锡镜,因为镜面硬,偏灰白,研磨后光亮能保持很久,映照效果好,又不容易磨花(刮花)。
铜铅镜因为软,所以镜面容易发灰、受损,一般的擦拭容易留下细微刮痕,加上颜色偏暗,所以映照效果略差,镜面光亮无法持久(相对铜锡镜)。
现在,唐东判断镜店推出的“平镜”,似乎是铜锡加铜铅的双材质镜:镜面为铜锡材质,镜体为铜铅材质。
于是,既可以拥有铜锡镜的镜面映照效果和光亮持久,也能拥有铜铅镜的耐摔特性。
这样的镜子,虽然镜背花纹不算复杂,却只卖一千文,比常见的素镜便宜至少四五百文,可想而知对于顾客来说,根本就不用做选择。
想到这里,唐东觉得头疼,杜娘镜店的平镜一出现,意味着他家和其他家的镜店,生意要一落千丈了。
“啪”的一声,唐东将一枚‘岁岁平安’镜砸在地上,铜镜完好无缺,他拿起来再砸,依旧没事。
端茶进来的婢女,见郎主如此折腾铜镜,以为郎主在发泄心中怒火,吓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将茶放在案上,然后站在一旁。
唐东砸铜镜砸到第五次,“啪”的一声响起后,伴随着“咔嚓”声起,他拿起铜镜一看,发现镜面出现一道裂纹。
镜面被裂纹‘割’为两半,依旧呈圆形,却没有分成两瓣,镜背依旧是完好的。
唐东拿来锤子,不停地锤打这个镜面开裂的铜镜,锤了不知多久,终于把镜面敲下来。
果不其然,这镜子分两部分:灰白色的镜面,灰黑色的镜体。
而且,镜体如同一个铛,镜面如同装在铛里的冰,仿佛是镶嵌进去的。
但镜面和镜背并不是用胶粘在一起。
满怀期待的唐东,对这个结果很失望,他还以为“杜娘镜”的秘密,就是用鱼鳔胶把两种材质镜体粘起来,达到两种优点的结合。
结果不是。
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如铛状的灰黑色镜体,内侧壁有四个凸起,与此同时,嵌在这个‘铛’里的镜面,边缘有四个对应的凹陷。
所以,镶嵌入镜体的镜面,是被这四个凸起“卡”住,不需要用胶来粘。
这样的制作工艺,让人匪夷所思,意味着他根本就无法模仿,即便自己弄出“胶粘镜”,成本也不可能这么低。
首先要分别作出铜锡镜面、铜铅镜体,相互间能够紧密镶嵌,然后还得熬胶,然后把镜面嵌入镜体、粘在一起,这个过程只要有差错,就会出现废品。
既然不是“胶粘镜”,那么这种镜子是怎么做出来的?成本为何这么低?
一枚新式“杜娘镜”卖一千文,若按正常的制镜工艺来制作,成本都收不回,卖一枚亏一枚,买得越多,亏得越多。
这种镜子,果然如店家所说,只是耐摔,而不是摔不烂,但足以应对日常使用中,一两次的不小心失手跌落。
对于富贵人家而言,新式杜娘镜造型简单、图案简单,价格低廉,不值得买,因为买了会显得自己很‘俗’。
无论是正室,外室还是侍妾,用这种铜镜,只会显得自己“廉价”、失宠。
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来相对便宜,二来耐摔,加上杜娘镜店的口碑,想来镜子买回去后,也能如寻常铜镜那般,光亮持久。
想着想着,唐东痛苦的双手挠头,杜娘镜店来这么一手,他的店和其他镜店的生意必然被抢走,恐怕连老顾客都不一定能留住。
因为各家店的主要客源,其实都是小富之家,大富之家只会买那些装饰奢华、价格不菲的铜镜,一般家庭又买不起铜镜。
高不成低不就,现在,“中”被杜娘镜店抢走了,“低”也开始到杜娘镜店买镜子,他们该怎么办?
想了想,唐东忽然有了主意,喊来伙计,吩咐:“你们马上...马上去街上,散布一种说法。”
“东主,散布什么说法?”
“就说...”唐东让婢女出去,房里只剩他和伙计二人,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就说,杜娘镜店的新镜,许多人买回去,是放在棺椁里...”
“是给死者陪葬用的,所以才这么便宜!”
伙计有些回不过神:“啊?东主,这...”
“这什么?快去!”唐东低吼起来,“你们机灵点,莫要被人盯上,那杜氏可是‘铁骰黄’的外室,莫要被人抓了现行!”
“东主,这..”伙计有些为难,见唐东要发火,赶紧说:“东主有所不知,方才我们听到消息,说杜娘镜店还卖一种很便宜的镜子,是...”
“是专门用来陪葬的。”
“什么?”唐东听到这消息,呆住了,随后跌坐榻上,面色惨白。
对方连这点也想到了,那就意味着,自己再无挽回的办法,他的镜店,迟早要因为生意冷清而关门。
想到这里,唐东只觉得悲从心中来,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靠着祖传的手艺制镜、售镜过日子,以后可怎么办?
这时,又有伙计跑来,向东主禀报:“东主,杜娘镜店的刘掌柜登门拜访。”
“是么?他来干什么?”唐东喃喃着,脸上满是萧瑟:“他,是想来盘下我的店吧,呵呵...”
那伙计没想到东主竟然是如此表情,挠挠头说:“呃...东主,刘掌柜说,说他是来找东主谈合作...”
“合作?”唐东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快,快把人请进来!”
然后让人收拾收拾房间,把几枚铜镜和破了的破镜收起来,不一会,杜娘镜店的刘掌柜被人领进院子,唐东赶紧出了房间,迎上去。
两人寒暄了一番,唐东请刘掌柜入内就座,上好茶,刘掌柜说起来意:“唐东主可知,鄙店已经开始售卖新式铜镜?”
唐东本来想说“不知”,不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便点点头:“刚知道,贵店的镜子如此耐摔,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那么,唐东主,有没有想过合作?”刘掌柜直接点明来意,唐东心中一动,顾不得装城府,也直接问:
“不知,唐某要如何与贵东主合作?”
“哈哈哈哈,唐东主果然是个聪明人。”刘掌柜笑起来,喝了一杯茶,开诚布公:“我家东主说了,大伙都是熟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世代都靠着制镜、售镜过日子,不容易。”
“如今,鄙店推出新品,想来会让唐东主困扰,生意做不下去,一大家子人没了生计,急切间怕是难以为续。”
“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家东主觉得没必要把人逼到绝路,所以....”
唐东赶紧问:“所以呢?”
“所以,我家东主想和唐东主合作,不知,唐东主有没有兴趣,在鄙店购买新式铜镜的镜胚,回来再做加工、修饰,放在店里卖,也是有赚头的...”
“当然,具体价钱好说,若唐东主决定长期合作的话,价钱当然就会更优惠了...”




乱世栋梁 第十六章 可惜
私第,黄大车坐在榻上,倚着凭几,看着手中账簿,外室杜氏在一旁讲解。
李笠履行了和黄大车的约定,给杜氏出主意赚钱,出的主意确实不错,那就是直接改良制镜工艺。
经过改良的制镜工艺,做出前所未有的铜镜,耐摔且制作成本明显降低,于是利润显著增加。
“一枚新镜,售价一千文,还能赚至少两百文..如今店里仅是自销,能做到每月销售铜镜三百枚,那就是盈利六万钱,往后还会更多...”
“李笠,确实是做到授人以渔。”
黄大车沉吟着,他不是很懂制镜,便问杜氏:“这工艺改了哪里?”
“不用制范,而且...”杜氏说着说着,笑起来:“那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新工艺,据说要借助水力,要用什么冲压...”
黄大车听不懂:“葱鸭?什么鸭?”
杜氏笑着摇摇头:“是一种工艺,妾一开始也不太明白。”
她用李笠送来的模型,向黄大车讲解何为“冲压”。
两个面饼,一白一灰,灰面饼放在圆形的凹范里,再把略小的圆形白面饼放在灰面饼上,接着,借助‘水力冲锤’用力锤压下去。
于是,白面饼被压进灰面饼中,而灰面饼底部,也因为范的缘故,被压出凸起(钮)、花纹。
然后,凹范的上、下、左、右有推杆,向前用力推,将灰面饼的侧壁向内顶,顶出四个凸起,卡住白面饼。
如此一来,白面饼就牢牢镶嵌在灰面饼上,经过磨削,变成光滑的饼面(镜面)。
从正面看,饼面(镜面)的边缘是灰色,然后包裹着一个白色的圆。
杜氏讲解着:“白面是铜锡,锡大概是二成,灰面是铜铅,铅大概是二成,冲压依靠水力,制镜不需要模范,节省许多成本。”
“当然,铜锡或者铜铅没那么软,所以冲压的时候,得把两块面团烧得发红、变软,如此一来,才...”
黄大车大概知道铜镜铸造时的讲究,觉得很奇怪:“不可能吧?两种镜料压在一起,变冷的时候,难道不会开裂或者出现缝隙么?”
“你之前不是说过,镜料若没调好,熔化后注入陶范,冷下来的时候镜子会开裂或者有裂纹、小孔。”
“一种镜料都这么麻烦,两种镜料烧红了压在一起,冷下来之后,不就更麻烦?”
杜氏点点头,拿出一卷纸,要将上面所写工艺要点说给黄大车听,黄大车见这卷纸很厚,赶紧摆摆手:
“好好好,不用说了,你知道即可。”
黄大车不打算刨根问底,既然杜氏知道了工艺,那他就放心了。
李笠这个人,确实有本事,一如帮助大鲶彭那样,授人以渔,帮他外室找到了一条财路。
一样是靠着物美价廉这个法宝,让杜娘镜店的新式镜子供不应求,为了防止别家恶意诋毁,还特地推出低价的“陪葬专用镜”。
不仅避免了新式镜子被人恶意中伤,还打开了“丧葬”的财路,这段时间以来,鄱阳城内外办丧事的人家,都来杜娘镜店买这种特殊的铜镜。
李笠的作场,还给镜店代工,确保镜胚供应。
所以,镜店的收入翻了数倍,让黄大车看了账簿,都觉得难以置信。
而且,李笠还建议镜店和大鲶彭食肆那样,不吃独食,如同大鲶彭食肆对外供应鱼糜那般,杜娘镜店向其他镜店提供新式镜子的镜胚,一起发财。
黄大车觉得这种办法不错,毕竟吃独食容易招来嫉恨,他在世时,还能震慑宵小,可等他走了,杜氏娘俩就没了靠山。
黄大车知道,自己的嫡妻和儿子们都不会管着这娘俩的死活,所以,杜氏若能稳稳靠着镜店赚钱,往后就有依靠了。
现在,李笠给镜店定下的策略就是“价格下探”,走平民路线,薄利多销的同时,不至于让人认为是暴富,尽可能低调赚钱。
黄大车放下账簿,叹道:“李笠确实厉害,你的镜店有了这个法宝,后半辈子不用愁了,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莫要说这般话,你还会好好的。”杜氏说着说着,有些伤感,黄大车不以为意:“无所谓,我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受过许多罪,做过许多孽,就算有报应,报应就报应,我不怕,本来一条贱命,能活到今天,子女满堂,还有你陪在身边,值了。”
黄大车的外室虽然不止一个,但杜氏在他心中的地位完全不一样,不是亲人,是恩人。
许多年前,黄大车只是鄱阳城里一个乞丐,某年的除夕夜,他饥寒交迫,就要死在街头时,是一个女孩给了他一碗热腾腾的饭,还有一件旧絮衣。
许多年过去,他算是有模有样了,一直好好收着那件絮衣,依旧记得那碗饭,依旧记得她:姓杜的小娘子,家里是制镜的。
后来,得知对方成了寡妇,被婆家赶走,娘家兄弟对她又不好,便找到她。
于是她成了他的外室。
“那个李笠,到底有什么经历?这么有本事?”杜氏问,黄大车却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透露一件事:“我前几日听郡廨里的朋友说,说李笠全家的吏籍,已经销了。”
杜氏惊叹:“销了?这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销吏籍,还不用躲到别处去,而是留在鄱阳。”黄大车喃喃着,开始思考。
一般而言,州郡县吏家,需得对应公廨长官做主,得朝廷允许,才能让吏家销籍。
或者,有宗王等权贵帮忙,让吏家销籍,否则,就只能偷偷摸摸来,收买官吏,偷改户籍。
黄大车在郡廨有人脉,若要操作,也可以帮李笠把吏籍销了,不过人不能留在鄱阳,得全家搬到别出去,以民籍在当地落户。
因为黄大车是要贿赂公廨里的官吏,偷偷改户籍,见不得光,而现在,李笠却是正大光明的销吏籍,成了编户良民。
按照他郡廨友人透露的消息,这件事,源自建康那边,而不是江州州廨,所以,这意味着李笠有贵人相助。
可能是建康的某位贵人,亦或贵人在建康有人脉。
如此推断下来,黄大车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李笠,李笠能帮杜氏出了个好主意,确确实实能赚许多钱,说明...
说明李笠确实有本事,而且本事还不小,履行当初的约定不过是小事,这位不但会赚钱,还有依靠。
杜氏见黄大车想着事情,便说自己的看法:“李笠在白石村办作场,镜胚,就是在那作场做的。”
“妾觉得,那李三郎能帮大鲶彭出主意赚钱,那么,他自己要赚钱,即便只是卖鱼钩,想来能赚不少钱,否则他为何要做?”
“以铜镜为例,妾认为,他肯定有办法降低成本,所以即便是卖鱼钩,也会有赚头,而且赚头不小,至少不会比制镜少。”
黄大车沉吟起来:“你是说....”
杜氏:“妾觉得李笠真有本事,不如....”
“不,他终究是得罪了鄱阳王府,迟早要倒霉的。”黄大车一手摆弄着茶杯,有些遗憾的感慨:“可惜,还不到十六岁,就有如此本事...”
杜氏问:“可是,他有办法销吏籍...或许,真就不怕鄱阳王府的人为难?”
黄大车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李笠迟早要完,所以,真的很可惜。
正说话间,有仆人来报,说大宅那边,大郎君请他赶紧回去,似乎有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黄大车喃喃着,和杜氏说了一会儿话,赶紧回去。




乱世栋梁 第十七章 来人
房间里,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正向黄大车哭诉自己的经历,旁边案上,放着一领环锁铠,其上有些许血迹。
“世叔!家父死不瞑目,侄儿侥幸逃生,如今走投无路,只求世叔庇护!”
“你们那里到底怎么了?怎么..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世叔,这都是、这都是环锁铠惹出来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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