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咳咳。”徐昭佩干咳起来,摆摆手:“你...看着办吧。”
“是。”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徐昭佩返回王府,徐君蒨转到书房,看着李笠的信,感慨不已。
这小子,真是不一样啊...
徐君蒨当然消息灵通,所以,知道鄱阳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
新平白瓷、乐安‘水铜矿’,设了官窑、官冶之后,必然聚集人气和财富,那么,南、北鄱水汇集的鄱阳,也会渐渐繁荣起来。
各地商贾闻风而动,聚集鄱阳,鄱阳这小地方,日后恐怕会跻身江州一流重地,与寻阳、湓城、南昌齐名。
于是,李笠这小子,就会愈发如鱼得水。
徐君蒨愈发觉得李笠其人不同凡响,据说白瓷一事,就参与其中,看来,白瓷工艺的出现,和李笠脱不了干系。
而李笠和好友彭均,合伙办了个鱼鲊作场,制作风味独特的红鲊,然后,分别用陶罐、瓷罐盛装,对外销售。
不知李笠用了何种法子,居然让鄱阳内史范胥也上了‘套’,将白瓷罐装的红鲊,作为礼物送人,其中就包括湘东王和宣城王。
宣城王是谁?当今皇太子的嫡长子,可以说是多年以后的大梁天子。
范胥曾任宣城王侍读,和宣城王关系不错,送几罐白瓷罐装的红鲊,再正常不过。
徐君蒨也收到李笠送的红鲊,对这小子的经营能力愈发佩服。
回想当初,他想要李笠入湘东王府陪伴世子,确实没错,世子能有这样的人陪伴,一定会开心许多。
奈何李笠时运不佳,而现在,徐君蒨想旧事重提,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李笠如今已经是三蠹之一、少府丞徐驎的手下。
想到这里,徐君蒨觉得有些遗憾:你才十六岁,为何就不愿意多等几年,却要去巴结佞臣?
为何就这么急呢?
乱世栋梁 第四十三章 为何?(续)
湘东王府,王氏看着儿子萧方诸用餐,小家伙以红鲊送饭,吃得很香。
见着儿子吃饭吃得香,王氏很欣慰,儿子向来挑食,喜欢吃的就拼命吃,不喜欢吃的就一点也不碰,让她头疼不已。
一旁,陪着说话的王琳,见外甥吃得香,也很高兴,向姊姊介绍起来:“这个红鲊,是我鄱阳朋友做的,确实不错。”
王氏听过弟弟提起鄱阳的朋友,便问:“鄱阳的朋友?是那位李三郎么?”
“是,其实这是李三郎和朋友一起开的作场所制,当然,东主是他的朋友,姓彭,就是大鲶彭的东主。”
“大鲶彭!是那个有好吃三文鱼、五文鱼的大鲶彭么?”萧方诸闻言插话,王琳点点头,王氏赶紧制止:“食而不语。”
萧方诸赶紧收声,继续吃红鲊,王氏听了弟弟的话,很好奇:“那位李三郎,好像很有本事?”
“是的,他家境不好,却很有本事,如今办了作场做鱼钩卖,又买帆船捕鱼,很能干。”
“那,徐参军有没有再提,让他到王府陪伴世子?”
王琳摇摇头:“他已经在少府寺任职了。”
“这样啊...”王氏不再问,毕竟这也只是随口问问,她知道弟弟和鄱阳的李三郎有交往,所以才顺便打听一下。
王琳看着外甥,问姊姊:“不过,这红鲊确实不错,姊姊喜欢吃么?”
“还是可以的,很开胃,当然,比不上山珍海味。”
王琳赞同:“确实,就是家常菜的水准,不过正是因为开胃,且风味独特,所以,范鄱阳才会把红鲊当做礼物,送给大王。”
王氏知道这件事,鄱阳内史范胥,曾任湘东王府谘议参军,和湘东王关系不错,于是不久前,送了几罐鄱阳出产的红鲊。
儿子很喜欢吃,不过王琳近日又送来几罐。
“我还听说,范鄱阳又送了些红鲊去建康,送给宣城王。”王琳说完,帮姊姊斟茶,坐回去,继续说:
“看来,这红鲊会很受欢迎,若姊姊想吃,我这里往后都会有。”
“都有?莫非是李三郎送来的。”
“正是。”王琳说完,看着外甥:“明日,阿舅再带几罐来,好不好?”
小家伙点点头:“好!”
王氏看着王琳,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一家人都在努力,她和妹妹一起侍奉大王,是为了家里,兄弟为湘东王府效命,也是为了家里。
王琳在外结交许多江湖朋友,由此招来不少非议,王氏知道弟弟不容易,一是性格使然,二也是为了家里。
王家原本不过是会稽兵家,地位低下,家境拮据。
还好,她长得如花似玉,得大王看中,才让王家有了转机,脱了兵籍。
父亲得任湘东王国常侍,兄弟们也有了入仕的机会,但这样的地位,很容易丢掉。
所以为了多一份保障,王氏同样貌美如花的妹妹,也成了大王的女人。
王家的一切,全都建立在大王对她姊妹的宠爱上,那么为了自己、为了家里,她和妹妹要努力,兄弟们也在努力。
这样的努力,需要花钱,花很多钱。
她和妹妹在王府,需要经常花钱施恩,不求一呼百应,只求侍女、僮仆们不要帮倒忙,甚至成为王妃的耳目,通风报信。
兄弟们在外,也要结交人脉,免不了各种应酬,免不了吃喝玩乐,这也要花钱。
豢养部曲、家仆,同样要花钱。
弟弟那么多江湖朋友,迎来送往的,免不了开销,也要花钱。
然而,王家虽然也经营一些产业,但收入相比支出,并不宽裕,姊妹俩从王府获得的‘月钱’,以及大王的赏赐,没有太多盈余。
所以,弟弟王琳到处结交朋友,既是为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是为了多找些挣钱的门路。
那个鄱阳的李笠,好像很会赚钱,如今送来红鲊,恐怕是要...一起赚钱的意思?
具体是不是,王氏有些好奇,不过不打算问,她和妹妹为了应付咄咄逼人的王妃,已经无暇多想。
萧方诸吃完饭,转到外面玩耍,王氏见弟弟不说话也不告退,干坐着把玩一个茶杯,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白色的瓷茶杯。
这茶杯,可是弟弟带来,她这里没有。
王氏想了想,心中一动,说要去花园散心,让弟弟陪着。
姊弟俩走着走着,左右渐渐无人,王琳低声说:
“姊姊,如今有件事,可以帮家里大忙。”
“家里?”王氏注意到这个词,心中一动,却依旧面色如常,继续向前走。
。。。。。。
“红鲊可能有毒?李郎,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郎莫慌,这只是有可能而已,其中缘由,且听小弟慢慢道来...”
酒肆某雅间,李笠正在和‘合作伙伴’王琳解释,解释他和彭均新推出的‘红鲊’,为何会“可能有毒,能毒死人。”
事关重大,王琳关心,李笠当然要解释,而且要交底,不能敷衍,要把新产品红鲊以及鱼松的情况说一下。
李笠为对方斟酒,然后说:“确实,这红鲊的做法,和鱼鲊不同...”
当然不同,原料是鱼块,而且是煎过的鱼块,然后,取适当红豆腐乳,一起装在蒸汽蒸过的瓷罐里封好,就成了红鲊。
关键就在于红豆腐乳,是红豆腐乳赋予红鲊鲜、香、咸的风味。
寻常的鱼鲊,是将洗净的鱼块和酒曲、碎米封入坛中发酵一段时间,所以是发酵制品,味酸。
红鲊,可以看作是熟鱼块加豆腐乳这种蘸料而成的食物,不需要发酵,制作简单,又利用瓷罐封装这种类似罐头的存储方式,获得较长保质期。
鱼松,则是用大铁锅不停翻炒鱼肉,炒得蓬松、干燥,同样放入蒸汽蒸过的瓷罐内封装,制作成原始版的鱼松罐头出售。
所以,活鱼经过这样的加工,附加值增加,可以长途运输,扩大了销售市场和销售量,比单纯的贩卖活鱼、制作鱼鲊好得多。
红鲊、鱼松,都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新产品,所以只要把名气打出来,控制好质量,就能做到财源广进。
李笠尽量用简单的词汇,把这两样产品的制作过程简单讲解给王琳听,不过没提及“炒”,而且豆腐乳的制作方法没有细说。
他自制过豆腐乳,所以知道方法,却也知道风险:豆腐乳制作不当会有毒,吃了之后,会出人命的。
去年秋天,本来这个‘大项目’该正式开业,就是因为某批次的豆腐乳出了问题,试毒的狗中毒身亡,所以整个项目紧急暂停。
李笠和彭均花了半年时间,不断整改,才重新确保豆腐乳的酿制没有大问题,才敢大规模制作红鲊,对外销售。
搭配上白瓷罐为噱头,营销效果很好。
李笠说完,再次强调:“王郎放心,我们举债办这个作场,当然不会草菅人命,既然敢拿出来卖,必然是每批制品都抽检过的。”
“你真是吓我一跳啊。”
王琳长吁一口气:“我姊姊、妹妹,还有外甥,就喜欢吃这红鲊,如今天天都要吃一些,所以,才会问是否绝对没问题。”
李笠回答:“原来如此,王郎只管放心,红鲊和鱼松,绝对不会有问题!”
“行,我放心,不过,这红鲊和鱼松,真不能出问题。”王琳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问:“李郎可知鄱阳内史范府君的来历?”
李笠不清楚具体情况,摇摇头,王琳透露一个消息:“范府君生性节俭,当年曾任湘东王府谘议参军,和大王关系不错,所以之前送了几罐红鲊。”
“范府君后来,任宣城王侍读,颇受宣城王敬重,所以,之前也送了几罐红鲊到建康。”
“这红鲊的名气,可是传得很快,如今建康那边,多有商贾打听这红鲊在哪里可以买到,想来再过不久,彭郎的食肆门槛,就要被人踏破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李笠只期盼能给红鲊在寻阳和湓城找到销路,没想到,父母官的一次送礼,居然把红鲊的名气在建康打响了。
李笠又问:“请问,宣城王是?”
“当今皇太子的嫡长子,也许多年之后就是天子。”
“啊?”李笠觉得惊奇,他没想到这么便宜的红鲊,父母官居然会拿来送给皇太孙,万一某罐红鲊有毒,那可就...
万一把老皇帝或者皇太子毒死了...
李笠想到这里,赶紧喝杯酒压压惊。
王琳继续说:“建康,多有权贵、世家高门,富贵人家云集,若红鲊真的受欢迎,当然,富贵人家不可能常吃,但家眷必然免不了吃些,万一出了事,可不好。”
李笠几乎要拍着胸膛保证:“王郎放心,这红鲊和鱼松的质量,我和彭郎一定会注意的!”
王琳笑道:“所以呀,若红鲊、鱼松供不应求,我那些朋友们想要进货,恐怕...”
“王郎莫要担心,王郎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想要多少货,我们一定优先供应!”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李笠找到王琳谈合作,当然有把握:他判断王琳必然缺钱。
这位如此豪爽,喜欢结交江湖朋友,那就免不了迎来送往、江湖救急,开销必然不小。
王家的富贵都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王氏姊妹在王府里,必然要花钱收买人心、到处打点,也得花钱。
也许王氏姊妹能够自给自足,却没有太多有盈余,应付兄弟们的开支。
王家兄弟自己要打点关系,结交人脉,总是要花钱,没人嫌钱多,那么,合伙做买卖,正大光明赚大钱,这样的吸引力,王琳是无法抗拒的。
所以李笠才找上门来,一如他所想,王琳无法拒绝。
如今事情已定,李笠要赶回鄱阳,不能逗留太久,王琳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弄清楚一件事。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想不通,因为以李笠的品性,不该做出这种事。
“李郎,有件事,我本不该问,但是,不问一下,实在难以释怀。”
“王郎请说。”
王琳看着李笠的眼睛,问:“李郎,为何给那少府丞徐驎做事?以李郎的才能,如今想要得贵人相助,恐怕不难吧?”
“即便时运不济,但李郎有的是时间,为何...”
一个任命,让李笠的身份起了变化,王琳知道后,实在想不通,要问清楚。
李笠见这位人精还是问了,他当然不能回避,但只能含糊回答:
“我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给徐驎做事又如何?”
“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与虎谋皮?火中取栗?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无愧于心即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琳不再追问,一语双关:“既如此,李郎保重。”
“王郎,保重。”
乱世栋梁 第四十四章 祸害
夏末的一个上午,鄱阳西郊,湖畔水榭,一群郊游的年轻人,正在议论时事。
所谓时事,既不是新平白瓷,也不是乐安铜矿,而是珍珠。
一名样貌英俊的年轻人,朗声说道:
“孟尝字伯周,会稽上虞人也。其先三世为郡吏,并伏节死难。尝少修操行,仕郡为户曹史。”
“州郡表其能,迁合浦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与交趾比境,常通商贩,贸籴粮食。”
“先时宰守并多贪秽,诡人采求,不知纪极,珠遂渐徙于交址郡界。”
“于是行旅不至,人物无资,贫者饿死于道。”
“尝到官,革易前敝,求民病利,曾未逾岁,去珠复还,百姓皆反其业,商货流通,称为神明。”
“此即为‘合浦珠还’的典故。”
年轻人说完,看向在座同伴:“那是汉时故事,未曾料,我竟然能亲眼看到,以珍珠之役祸害百姓之事。”
“合浦郡在岭表南海,结果在大江之滨、彭蠡湖畔,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
一人起身,向那年轻人说:“沈郎,我听说范府君曾经上表,极力反对少府寺在鄱阳郡设珠官,盘剥湖畔百姓,奈何..”
沈郎君点点头:“是,我也听说了,奈何,少府丞徐驎竟然巧言令色,说彭蠡湖河蚌众多,采集甚易,于是,唉...”
这位沈郎君仪表堂堂,说话气势与旁人截然不同,在场年轻人痛骂“珍珠之役祸害百姓”之余,心中都感慨:
‘果然是吴兴沈氏子弟,言谈举止,与众不同,又有才学,熟读典籍。’
别的不说,就说方才背诵《后汉书》一段内容,他们读书多年,都不一定知道汉时循吏孟尝事迹,这位沈郎君,谈着谈着,信手拈来。
黄大车幺子黄四郎,此刻也在座,想起自己听到的种种消息,愤慨不已:“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一小人为了讨好少府丞,才出此主意。”
沈郎君看着面若冠玉的黄四郎,饶有趣味的问:“我游学到此不久,不知黄郎可知此事详情?”
“略知一二。”
黄四郎说完,看着在座同学,说起自己知道的内幕。
年初,新平有人烧出白瓷,于是官府设官冶,而且朝廷派人来督办,来人是少府丞徐驎。
其人名声很差,据说是“三蠹”之一,到了鄱阳新平,却有苍蝇循着味道而来,却是昔日郡廨鱼梁吏,有‘铁骨李三郎’之称的李笠。
这个李笠,当年接连涉及两件大案,因为不屈刑罚,故而得名。
结果,此人想富贵想疯了,见京城来的大官到了鄱阳,便迫不及待讨好,而负责官窑事宜的刘德才,是其世叔,于是,得以巴结少府丞。
他没别的本事巴结,便不顾彭蠡百姓生死,说彭蠡湖大量出产河珠,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引起朝廷重视。
只要少府丞给他机会,他就能保证每年向少府寺缴纳河珠一万颗。
“此人面相忠厚,实则奸诈无比,自家也是以打渔为生,知道采珠不易,却不顾同村、同乡生死,为了自己的富贵,竟然....”
说到这里,黄四郎义愤填膺,最近一段时间,鄱阳地界关于河珠之役的消息有很多,无数人都在痛骂李笠这个祸害。
因为李笠如今是少府寺尚方署的珠官,负责彭蠡湖区的河珠采集事宜。
彭蠡湖里,确实有大量河蚌,也确实能采到河珠,但采集起来真不容易。
河蚌不比海蚌,产珠极其艰难,也许需要捕捞数百个河蚌,才能获得一枚河珠,那么,为了完成这每年一万颗河珠的劳役,沿湖百姓,要遭多大的罪?
采集河珠,虽然不及采集海珠那么凶险,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寒冬时节,下水捕捞河蚌的渔民,很容易受寒、生病。
别看一万颗河珠分摊到每个村子好像也没多少,这些要上缴的河珠,其实都有尺寸、品相要求,不是说数量够就行了。
那么,无数渔民辛辛苦苦采来的河珠,合格与否,实际上都在珠官一念之间,珠署的奸滑胥吏,必然会趁机敲诈勒索。
据说,李笠已经放出话来,沿湖村落如无法完成珠役,可以花钱免役,也就是付出代价,换得李笠用别的办法,凑够该村要缴纳的河珠数量。
代价可不低,譬如要各村出一定数量的青壮,供李笠驱使。
本来百姓的赋役就很沉重,现在沿湖地区又要加派珠役,这全赖李笠所赐,而且李笠还乘机盘剥,所以许多人都痛恨不已。
于是,有了“彭蠡一害、白石乌李”的说法。
白石,指的是李笠所在的白石村,乌李,指的是李笠其人皮肤黝黑,心更黑,故有此称。
大伙听黄四郎这么介绍,愈发觉得气愤,虽然各自家中并未受珠役影响,但年轻人气血方刚、忧国忧民,遇见不平之事,总是要议论一番。
“所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我听人说什么‘铁骨李三郎’,还真以为这人有骨气,不会做什么坏事,现在看来,唉...”
又有一人感慨着,其他人深有同感,沈郎君见大伙愤愤不平的样子,叹道:“我虽为一介书生,奈何不了那小人,但也不会无动于衷。”
“诸位所言,沈某谨记于心,定当告知都下亲朋,想来,总有耿直之士,会与奸佞抗争。”
这话虽然是场面话,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十分舒坦,他们今日抱怨珠役祸害百姓,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发发牢骚而已,没想过要这位京城...
不,该说“都下”,没想让这位都下来的世家子弟,打抱不平。
毕竟,连鄱阳父母官都没法做到的事,让一个到鄱阳游学的读书人去做,也太勉为其难了。
议论让人愤愤不平之事,现场气氛有些压抑,谈笑风生的沈郎君,按着之前的约定,用洛生咏,为在座学子们咏诗。
让鄱阳的学子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洛阳雅言、士族用语。
洛生咏,又称“洛下书生咏”,指的是晋时洛阳书生吟诵诗书之音,自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以来,此即南渡士族所说口音,又称北语。
其实就是洛阳官话(雅言)。
只有那些卑微的吴地庶族,说的才是本地方言,也就是吴语。
所以,衣冠南渡之后,建康士人、官宦人家所说“官话”,其实就是洛阳话,即便是现在,建康城里的雅言已经有所变化,但以洛生咏来咏诗,也是很高雅的行为。
沈郎君所咏诗作,为晋时嵇康所作《赠秀才入军》,其作有十八首,沈郎君逐一吟咏。
他语音重浊,抑扬顿挫,让人听了只觉心情激动澎湃。
据说晋时,权臣桓温欲杀大臣谢安、王坦之,设下筵席、埋伏甲士,请包括二人赴宴。
王坦之知道宴无好宴,很害怕,谢安却面色如常。
席间,谢安面对桓温的咄咄逼人,毫无惧色,以洛生咏,吟咏嵇康所作《赠秀才入军》,以诗中“浩浩荡荡”,讽“浩浩荡荡”。
谢安临危不惧、一身凛然正气,使得桓温收起杀人的念头,酒宴结束,谢安、王坦之平安离开。
黄四郎知道这个故事,现在看着以洛生咏吟咏《赠秀才入军》的沈郎君,只觉相比沈郎君,那祸害一方的李笠显得面目可憎。
前不久,李笠已经把欠黄家的债,连本带利一起还清了,黄四郎觉得此人确实有本事。
但是,其人心术不正,皮黑心更黑,越有才,就越是个祸害,果然不能交往!
乱世栋梁 第四十五章 意欲何为?
鄱阳郡廨,厅事,内史范胥正在听吏员汇报事务,少府寺在鄱阳郡设珠署,督办采集珍珠事宜,他作为父母官,决不会坐视珠署盘剥百姓。
所以派人四处走访,看看如今珠役的情况如何,如果珠署横征暴敛,那么他是一定要再次上表、极力反对的。
而吏员这段时间以来的汇报,让范胥越听越觉得摸不着头脑。
珠署监作李笠是鄱阳人,原为郡廨鱼梁吏,家住鄱口北白石村,世代捕鱼为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当了监作,也不忘捕鱼。
珠署的吏员,全都是从郡、县公廨调拨过去的小吏,基本上都是鱼梁吏,李笠为此别出心裁,将郡县公廨的每月渔获定额或加派,全都包了。
也就是说,他要用鱼梁吏给珠署干活,那么鱼梁吏们本该承担的定额和加派,由他来负责解决。
既然李笠承担这一开支,郡县公廨也就不会多说什么,鱼梁吏任其调拨,于是李笠组织鱼梁吏们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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