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我都勤奋到这地步了,大小事务亲自处理,数十年如一日,你说有小人蒙蔽我,好,那人是谁?他是怎么蒙蔽我的,你说!
其四,宫里大兴土木,亦或是修缮佛寺,全都是花钱雇佣百姓来干活,并没有征发他们,也没有拖欠工钱。
你说要精简官署、包括屯、传、邸、治,好,那些该裁撤?
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你要分别举出具体事实,详细启奏给我听,别泛泛而谈。
如何让国家富裕、军队强大,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减除劳役,这些措施,你应该具体地列出。
如果不具体地一一列出,那你说这么难听的话,用意何在?
你是不是为了博个犯颜直谏的好名声,就这么诋毁朝廷,若果真如此,有你这样当臣子的么?
黄姈看到的内容,是天子对贺琛所陈四事的驳斥,当然,这些内容是李笠汇总后记下的,行文如同对话。
“这件事闹得很大,传得也很快。”李笠缓缓说着,“皇帝的驳斥,让贺琛无言以对,只能谢罪,不敢再说什么。”
“所以,这一谏、一驳的内容,才会传得特别快,因为皇帝要以此向世人表白心迹,让官吏、百姓们都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让别人都看看,朝廷各项举措,是如何的有必要。”说到这里,李笠反问:“那么,你怎么看?”
黄姈看着手中的纸卷,想说什么,但要说的太多,反倒不知如何开口,良久,叹道:“皇帝在装睡,谁也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个比喻不错,李笠很认同:“对呀,皇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可能不知道问题有很多,也很严重,却不打算,也没有能力解决。”
“只能掩耳盗铃,答非所问,贺常侍说的是官吏铺张浪费、生活奢靡,皇帝答的是自己有多辛苦,多不容易。”
“贺常侍说地方官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这指的不是一个人、某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现实,一个事实。”
“那就是吏治腐败,只能靠皇帝来想办法解决,必须整顿监察制度,必须任用良吏,结果皇帝反倒要他把贪官污吏的名字报出来,把罪证拿出来。”
“贺常侍能么?敢么?宗室子弟在京城横行无忌,都没人敢管,那么在地方任上作威作福的地方官,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面对的,是已经腐烂的官僚集团,这样的群体,连皇帝都不好管,贺常侍还能如何,只能无言以对,然后告罪。”
“皇帝,难道不知地方官做的好事?难道不知道吏治腐败?但用这种办法来堵贺常侍的嘴,呵呵。”
李笠笑起来:“就像你说的,一个装睡的人,别人再怎么叫,也不可能把他叫醒。”
“然而,只是在榻上装睡还好,若是一个车夫装睡,而马车行驶在悬崖峭壁边上,你看着装睡的车夫,难道不会觉得后背发凉么?”
这话说得有道理,黄姈默默点头,李笠继续说:
“皇帝极力维持局面,粉饰太平,但是,寻常百姓水深火热,权贵们贪得无厌,只想要更多,至于那些兄友弟恭的宗室们...”
“宗室之间如同仇寇,老皇帝在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家和’,等老皇帝崩,宗王内战迟早爆发,而天子年迈,又能有几年可活?”
“宗王内战,会惨成什么样子,只要想想晋时八王之乱,就明白了。”
“所以,乱世很快就会到来,这不是我做梦,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像太阳迟早会落山那样,而现在,已是黄昏。”
李笠看着黄姈,严肃的说:“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但是,乱世之中,若不能自保,就只有死路一条,史书上记载的乱世情形,若变成现实,你觉得好玩么?”
黄姈摇头,李笠的一番分析下来,她意识到时局不妙,必须早做打算。
那么,李笠制作环锁铠、销售环锁铠的意图,就很明确了:自保。
她读过书,当然知道乱世之中,寻常百姓有多惨,那么,结寨自保,就是活下来的选择之一。
只有钱粮充足,才能聚集青壮,才能结寨自保。
只有给青壮装备铠甲,才能抵御一拨又一拨的流寇、溃兵,以及趁火打劫的豪强武装。
既然说到秘密,李笠便向黄姈摊家底,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的大概实力:
“我,可以拉出一千步兵,这些人现在名义上是护院、护塘,借着清剿水寇练兵,都杀过人,见过血,有实战经验,至少达到合格战兵的标准。”
“他们全都会射箭,可以是步弓手。”
“他们还会用刀盾,结阵冲锋,可为刀盾兵。”
“他们以鱼叉、竹篙练长兵,结阵御敌,可为长矛兵。”
“我有十艘双桅帆船,可做战船,护渔的水手一千,可接舷肉搏,投掷鱼叉、射箭的准头都不错,也有实战经验,如同水军,平日里捕鱼,必要时可以打仗。”
“这两千人,及其家属,都可以安置在作场周边,你是知道的,作场如今就像一个寨子,规模不小。”
“有了这两千人,我就是地头蛇,哪家豪强都不怕,毕竟,郡兵数量也就两三千而已。”
“必要时,我可以凭这两千人为核心,扩充队伍,以我现在的人脉和名声,半月之内招兵,至少可在鄱阳郡地界招三千青壮,注意,是身体健康的青壮。”
“这样的队伍,有两千见过血的兵做骨干,有充足的武备,不敢说攻城略地,但至少能保卫乡里。”
“我已囤了粮食十余万斛,以每人每月消耗粮食二斛计,能在不外购粮食的情况下,让这五千人,连同家属,吃上大半年。”
“若有敌人走水路来犯,我可以召集彭蠡湖畔各地的渔民助战,凑出数百艘船、上万人的船队,形如水军,哪怕这水军只能防不能攻。”
“渔民当然不能和战兵比,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可以花钱涨士气,这些钱、帛,我也备下了。”
这就是李笠花了三年时间攒下的家底,即便立刻天下大乱,他也能有保命的本钱。
黄姈是今天才知道确切情况,但之前已经通过看账本,发现李笠的家底不一般。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开支极大,李笠赚得多,花得也多,黄姈看账本上的入账、出账,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李笠的志向只是做个富家翁,那么现在,李笠就能买下良田若干、别院数座,有护院数百,侍妾数十。
李笠可以过上奢靡的生活,却没有,赚来的钱,要么囤积物资、粮食,要么买马,要么养护院、护渔、护塘。
开销极大,外人很难注意到,白石村李三郎居然有如此实力。
“妾明白了,作场,会好好经营下去。”黄姈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为李笠如此相信自己,觉得欢欣鼓舞。
“妾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说不定我脑子抽风,哪天果真造反呢?”
李笠问道,黄姈看着李笠,抿嘴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郎这么会赚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李笠也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他既然娶了黄姈,就决定相信对方,把产业交给对方管理,自己好腾出精力,做别的事情。
风险当然有,若黄姈把秘密透露给黄大车,然后黄家父子将秘密拿来邀功,向官府告密..
李笠可不怕,认为这种概率较低,自己也有手段应对,所以,愿意放手让黄姈来管产业。
有内当家操持家务,他才可以集中精力,做各项准备工作。
原始积累,是最辛苦、最耗时的事情,三年时间,他终于完成了积累,有了本钱。
如今是大同十二年,李笠认为,留给自己做准备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乱世栋梁 第八十章 阳春二三月
上午,多云有风,河边权做骑术训练场的空地里,十余人正在练习骑马,李笠亦在其中,驾驭着坐骑,跨越一个个障碍栏杆。
骑术,分不同水平,李笠觉得就像开车一样,得多练,才能变成老手。
会开车,能开车和能把车开好,是不同的概念,同理,会骑马,能骑马和能把马骑好,也是不同的概念。
李笠能骑马,但也仅限于骑马代步走土路,如果走的是地形略微复杂的旷野,要应对各种不大不小的地形障碍,驾驭马匹会吃力。
此即缺乏“骑马越野”的能力,若要举杯骑马冲锋杀敌的能力,还得练刀、槊、骑射,这又得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
有没有这时间和精力另说,但骑术是基础,即便他没想过做什么“一骑破军”的无双战将,但骑术精湛的话,突围成功的几率都大一些。
前方是一道半人高的栏杆,李笠稳住气息,驾驭胯下坐骑迎上去,结果坐骑胆怯,临了临了,忽然一拐,从旁边掠过。
李笠无奈,轻轻揉着马鬃,示意马儿莫要害怕,缓缓走了一会,挑战另一道低了一半的栏杆。
然而坐骑似乎状态不佳,被先前那道栏杆挫了锐气,如今面对简单许多的矮栏杆,也没有勇气跨越,依旧是忽然一拐弯,从旁边跑过。
本来高涨的训练热情,瞬间就被这驽马给浇灭了,不过李笠没有拿马出气,又捋捋马鬃,让其缓缓走动。
他好不容易凑了些马,基本上是凑数的马,这些马并不是战马,最多是堪用的代步马,力量、耐力和胆子都不行,代步可以,打仗免谈。
江南没有产马地,很难在市集上买到像样的良马,既然李笠是拿驽马凑数练骑术,马匹表现差,那是没办法的事。
李笠下了马,转到场边杨树下,闲得无聊的张铤,此时正在树下旁观。
张铤见李笠有些郁闷,抬头看着树上盛开的杨花,想了想,给李笠讲故事。
如今是二月,杨树上绽放花朵,张铤提到一首应景的诗。
这首诗以杨花为题,音韵缠绵: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张铤念完,李笠仔细琢磨,很快便‘悟’出这首诗的言外之意,然后想到黄姈清早起床走路时双腿无力的模样,只觉回味无穷。
就文字而言,这首诗是女子睹物(杨树所开花朵)思人,但其后还有深意,张铤道出诗的由来:
诗作者是魏国胡太后,因为自己伴侣南逃梁国后,思念不已,应时而做。
大概二十多年前,魏国皇帝崩,新君年幼,其母胡氏为太后,和宗室联合执政。
胡太后先是和样貌英俊的宗王元怿私通,将自己和朝廷大权都托付给对方;后来元怿为政敌所害,胡太后便看中了猛将杨大眼的儿子杨白华。
杨白华样貌英俊,骁勇善战,阳刚之气满满,迫于太后淫威,与之私通。
古有皇帝强占人妇,‘今’有太后强占人夫,杨白华成了太后面首,但是权利斗争日益激烈,杨白华不想变成元怿第二,迫不得已,带着家人南逃梁国。
情郎离去,胡太后伤心不已,怅然所失,魂不守舍。
日夜思念之下,恰逢阳春二三月杨柳花开,胡太后看着杨花(别称杨白花),又想起了飘落南家(南梁)的杨花(杨白华),于是做了这首诗。
诗传出宫外,为人所知,又有书商将其收录于诗集中,抄写成书,四处销售,所以这首诗才会流传到南方。
其中故事,也渐渐流传开来。
李笠听完张铤的介绍,觉得这首诗不错,一语双关,虽然“骨头”很艳,但“毛皮”很雅,能登大雅之堂。
至于故事男主角杨白华来到梁国后境遇如何,张铤给出了“后续报道”:杨白华来到梁国后,改名杨华,在朝为官。
如今还在世,只是二十多年过去,昔日的英俊男子,如今已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
其人武艺了得,曾在御前演武,使出绝招“惊军骑”,让天子赞叹不已。
这“惊军骑”是什么技艺,张铤说不清楚,毕竟这故事他也是听来的,期间传了不知多少道,也许多有讹传。
惊军骑,可以认为是“惊军、骑”,也可以认为是“惊、军骑”。
前者是“一骑惊军”的勇武,后者则是出神入化的骑术。
李笠思来想去,参考“技惊四座”这个成语,认为仅就字面意思而言,应该说的是骑术。
军骑即战马,考虑到御前演武的条件限制,李笠认为“惊军骑”不是一挑多的骑战技艺,而是高超的骑术。
也就是所谓的“人马合一”,骑手和坐骑配合无间,可以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穿越各种高难度障碍。
一如后世马术比赛那样,只有这位杨帅哥能够完美驾驭坐骑,完成其他赛马不敢跨越的障碍项目,技惊四座,夸作“惊军骑”。
若以开车技术形容,这位就是山路赛道漂移之王。
休息完毕,李笠开始新一轮的骑术练习,依旧骑上那匹马,向场内障碍发起挑战。
边上,来和妹妹‘叙旧’的黄三郎黄?,此时正和妹妹黄姈在边上聊天,见李笠练骑马,而胯下坐骑看上去似乎胆子小,便问妹妹:
“四妹,妹夫怎么不弄几匹像样的马来?”
黄姈摇摇头:“江州地界哪来那么多好马,就是南昌驴马市,也只能买到些凑数的代步马。”
“再说,马贩带到市集兜售的马,都是挑剩的,外地人去买,又如何能买到好一些的马。”
“那要看如何买,谁去买,嘿嘿。”黄?笑眯眯的说,看看左右,又说:“四妹,阿耶让我来,跟着李郎长见识,最近一直都是吃吃喝喝,没派上用场,不如...”
“你想给李郎出主意,到南昌驴马市买马?”黄姈看着对方,有些迟疑,“你如何说服他,让他相信你能居中牵线,买到好马?”
“这不是有妹妹帮忙说话么...嘿嘿...”黄?笑道,庶弟居然是妹妹,他惊讶之余,也只能接受现实,按着阿耶的交代,不会对外人提起。
黄姈看着笑眯眯的嫡兄,有些无奈,哪怕她还是黄四郎的时候,就知道三个嫡兄看不起自己,毕竟嫡庶有别。
将来阿耶走了,嫡母、嫡兄们就会把她娘俩当外人。
但终究是同父兄妹,黄姈不想阿耶难做,如今黄?无所事事,阿耶让其跟着李笠长见识,那么做妹妹的黄姈,也不好板着个脸。
这段时间,李笠去湖畔各村串门时,都会带着黄?,说是混个脸熟,但成日里吃吃喝喝也不是个事。
又因为赵孟娘的关系,不能老让黄?在李家晃悠,黄姈觉得李笠若安排些实事给黄?做,再好不过。
“既然你有门路,那好,我和他说。”黄姈说完,不忘叮嘱:“你莫要有小心思,李郎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乱世栋梁 第八十一章 所闻
南昌城,驴(骡)马市,市里到处都是人和马、骡和驴,自鄱阳而来的李笠,带着人来此买马,想要看看此次运气如何,能否买到堪用的骑乘马。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所以,还算驾轻就熟,不过此次不需要自己找市侩(买卖中介),因为同行的妻兄黄?,找了驴马市的熟人帮忙。
李笠让随行的韩熙和张轱辘,带着梁森等人,跟着‘熟人’去相马、长见识,自己则和妻兄聊天。
黄?曾经因为尾随赵孟娘意图不轨,被李笠抓个正着,捉弄了一番,算是有了过节。
如今,李笠成了黄?的便宜妹夫,算是‘化敌为友’,而黄?管不了家中产业,一直游手好闲,于是黄大车让老三跟着李笠长见识,黄?就成了李笠的跑腿。
李笠不想黄姈难做,于是带着便宜妻兄到处转悠,吃吃喝喝,做个‘酒保’。
“你该早些找我帮忙的,我在南昌有许多朋友,驴马市里也有不少,往日里我来买马,都找他物色好马。”
黄?如是说,李笠知道这是场面话,应付着:“这不以前手头紧,买不起好马,只能将就着买些便宜马,凑合着骑。”
“不要紧,此次买马,有我那朋友帮忙,定能满载而归!”
李笠看着那油嘴滑舌的‘朋友’,时不时与路边摊贩打招呼,那些摊贩一个个挤出笑脸,便问:“你这朋友,莫不是在公廨里做事,收税的?”
“哎哟,妹夫好眼光。”
“那一会可得请他喝酒,城中有何好去处?”
“有,有!”
“得像样些的酒肆,酒菜都得上档次,莫要让人以为,鄱阳黄三郎的妹夫寒酸呐。”
“好,包在我身上...”
黄?说着说着底气不足,李笠示意随从把一小袋珍珠交给对方:“这些珍珠,少说值钱十贯,你看着办,莫要有剩。”
请人吃酒,十贯钱绰绰有余,至于多出来的钱,就当是给黄?的‘辛苦费’,这点手段,李笠还是有的。
黄?闻言大喜,一口应承:“好!一会绝对不会掉了面子。”
妹夫出手阔绰,又极其会做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黄?只觉一个字“爽”。
虽然之前他看李笠极其不爽,可如今成了亲家,跟着李笠以珠署的名义到各处村落串门,吃喝了一段日子,发现这位果然有本事。
别的不说,应酬的本事不错,和谁都能自来熟,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游刃有余。
难怪阿耶说,黄家往后指不定就靠着李笠了,让他鞍前马后帮忙。
对于黄?而言,另一个新晋妹夫大鲶彭,脑子不好使,能有今天,也是多亏李笠出主意,所以,还是得跟着这个妹夫才有前途。
黄?让随从去安排请客事宜意,愈发热情的介绍起南昌风情来。
李笠当然了解南昌的一切情况,不过既然妻兄兴致高,他就这么一听,看着眼前热闹的驴马市,只叹偏见确实容易误事。
按照他的印象,江南因为多山、水,所以不像草原那样,有产马地,若要买马,会很困难。
但是,豫章郡治南昌就有规模不小的驴马市,在这里,有许多驴、马、骡出售,不过,没有什么高头大马。
即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战马的良马。
各马贩出售的马匹,多为身材不高的挽马、驮马,以及仅做代步的骑乘马,这些骑乘马,还真就只是代步而已,要上战场那纯粹是多想了。
李笠这一两年来,陆陆续续在南昌驴马市买了一些马,平日里代步,并且作为训练用马,给护院们练习骑术。
先解决有没有(马)的问题,以后,慢慢解决(马)好不好的问题,毕竟放低要求的话,在南昌驴马市,是可以买到很多马的。
因为这里对驴、马、骡有不小的需求。
豫章南昌,自古就是江州名城,也是要地,从江州去西面湘州的陆路要道——安成步道,从江州去南面岭表(岭南)的“岭表步道”,都经过南昌。
两条步道,往来商旅很多,都要翻山越岭,虽然有河流,却不好乘船。
譬如岭表步道,虽然路线和赣水多有重合,但从北往南走是逆流而上,商旅运送货物得靠马来拉车或者驮运。
即便自南向北走为顺流,但赣水中上游河段多浅滩、乱石,无论官民队伍,需要大量驮马、挽马运送货物。
所以,作为安成步道、岭表步道交汇点处的南昌,是大量商队的聚集处,有大量驴马出售。
不仅如此,豫章郡以东的鄱阳郡地界,也有一条重要的步道往东延伸,翻越崇山峻岭,抵达东扬州的会稽地界。
这条步道也有大量商队往返,对于驴、马、骡子的需求也很大。
所以,南昌驴(骡)马市其实肩负着为东、南、西三条步道提供驴、马的职责,开市时每日的交易规模都很大。
那么,江州地界要买驴马,得来南昌,而不是在大江边上的寻阳、湓城,因为那里是水运枢要,买船可以,买马就不合适了。
黄?介绍起来:“南昌的船也很多,我们来时经过的沙洲,你也看到了,有许多造船场,所以,买船也得来南昌。”
李笠听了后,想了想,问:“造船得有许多木料,南昌就在赣水边上,莫非上游有许多木料运来?”
“对,”黄?点点头,“赣水上游,豫章以南,是庐陵郡、临川郡、南康郡,有绵延群山,称为‘南川’。”
“南川地区森林茂密,有许多参天大树,所以有许多豪商贩卖木材,顺赣水而下运往南昌销售。”
李笠不由赞叹:“水陆交汇之处,南昌果然是宝地啊!”
黄?接着说:“南昌还有囤积大量粮食的豫章仓,每年都要调拨大量粮食,装船后运往建康,与此同时,还平准粮价。”
“所以,南昌的米价相对最稳、最低,若要大量买米,最好来南昌。”
“反正船走赣水是顺流而下,入了彭蠡湖,去白石,方便得很。”
两人正聊着,李笠见不远处有一群男子在和马贩交谈,又对马匹评头论足,似乎是在买马,不过隐约听到的说话声,是建康口音,便有些好奇。
黄?的朋友是公廨税吏,此时为李笠等人联系上了卖家,挑选好马(相对而言),他见李笠盯着那群人,自己也张望片刻,笑道:
“这是衡州刺史韦使君的子弟,带着部曲赶往衡州,路过南昌,顺便买马备用。”
李笠闻言追问:“韦使君?莫非出身京兆韦氏?”
“是的,韦使君...”那税吏说着说着,声音变小:“我听说,是因为得罪了天子,被打发到衡州吸瘴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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