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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衡州,位于岭表(岭南)北部,是往来江州、岭表的门户,位置十分重要。
一旦岭表的地方大员要割据,首要之务就得控制衡州,把“大门”关上,而朝廷要平叛,也得先拿下这个门户。
不过李笠关心的是“得罪了天子”,打听起来。
税吏回答:“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先前陛下忽然病重,不省人事,太子及以下在京的宗室子弟全都入宫侍疾。”
“而这位韦使君,为东宫领直,是太子的心腹,入宫时,许多人都在传陛下大行,他便问宫人为何不为丧礼做准备。”
“结果,陛下醒了,听人说起这件事,气得哟...便把韦使君赶出京城,到衡州做刺史,我听人说,韦使君离京时,太子还亲自相送。”
李笠听到这里,意识到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暗斗好像很激烈,太子的班底,好像盼着皇帝快点完蛋,但是老皇帝命硬,偏不死。
“陛下有惊无险,大概是感念佛祖保佑,三月初,大赦天下,到同泰寺出家。”税吏感慨着。
“不过,我又听说,大臣们花了许多钱,把陛下赎回来,这是不久之前的事。”
“而且还要改元了,公文已经送抵郡廨,据说新年号是中大同,所以,今年不是大同十二年,而是中大同元年。”
李笠听了觉得奇怪,如今是四月,改元不是一月时改么?
而且老皇帝又出家了?
不过想想,大概是重病之下捡了一条命回来,感激佛祖保佑,必然要去佛寺还愿,毕竟老皇帝信佛。
生病期间,得知太子的人盼着自己死,想来太子内心也是这么想的,老皇帝大概心中难受,因此愤而出家,倒也情有可原。
反正之前就出过家,然后大臣们花钱赎回来,再来一次,熟门熟路。
顺便敲打一下太子,也是理所当然。
李笠感慨着,忽然灵光一现:老皇帝八十多岁了,在后世也是高龄老人,之前突然犯病,甚至不省人事,莫不是油尽灯枯?
虽然挺过来了,下一次呢?
万一是回光返照,那么...
老皇帝若走了,局面可就维持不下去了。
弊病丛生的梁国,随时可能因为某个原因,轰然垮塌,已经不是保住某个人,或者杀掉某个人,可以救过来的。
李笠决定加大‘备战力度’,对那做“中介”的税吏说:“我想多买些马,只要过得去即可,价钱好说,劳烦老兄多介绍介绍,我定有重谢。”





乱世栋梁 第八十二章 亲朋
寻阳南郊,某别院,主人王琳在此宴请自己的一众好友,酒菜管够,宾主把酒言欢,场面好不热闹。
李笠、梁森以及彭均亦在座,待遇与其他宾客别无二致,甚至座位离主座都很远,乍一看去,仿佛戏台上的配角,位置在边边角角。
主座,王琳与几位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男子谈笑风生,两边,宾客们又各自聊天,李笠、梁森和彭均,此时就和旁人边喝边聊。
跟着妹夫来蹭吃蹭喝的黄?,见状觉得颇为奇怪。
他来时,听妹夫李笠说,说与这位湘东王府侍从“王郎”颇有交情,怎么现在看来,好像交情一般?不然怎么坐在这种位置?
再看看左右,今日来此做客的人,过半都是眼神犀利、举止粗鄙的青壮,观其做派,当是江湖好汉。
口音繁杂,动不动就骂天骂地,吃酒划拳,叫嚣不断。
自诩见多识广的黄?,只觉此刻身处贼窝,而坐在上首的那位“王郎”,就是群贼的大当家,根本就没有什么王府侍从的做派。
见着大鲶彭的心腹潘宝,和旁边宾客交谈时讲的是荆州话,黄?惊讶,趁对方有空,便问:“潘老弟,这几位是荆州的?”
潘宝放下酒杯,回答:“嗯,我也是刚认识,他们是江陵人,平日里跑船,往来大江东西。”
“跑船?我说,看这几位身上多有伤疤,莫非兼做那营生的?”
“当然了,跑船能得几个钱哟。”潘宝笑眯眯的说着,声音很低:“这一大帮子人,数十张嘴,跑船赚的钱哪里够花。”
果然如此,黄?点点头,举杯和潘宝对饮。
江湖好汉,快意恩仇,不事生产,又要逍遥快活,手上当然会沾血,黄家本身就不黑不白,可以说和这帮人是同类,黄?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觉得奇怪,见那王郎居然认识如此之多的江湖好汉,而这些江湖好汉一个个对其敬重不已,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
观其做派,如自己兄长一般,喜欢结交友人,只是兄长的人脉多在鄱阳、豫章二郡,而这位王郎,仿佛长江各处都有朋友。
今日王郎请客缘由,黄?听李笠说过,是因为喜得贵子,故而请朋友们小聚。
这小聚场面可不小,院子里坐满宾客,而来的人,好像是按着先后,依次就座。
所谓“先后”,不是先来后到,而是以认识王琳的先后排序,所以,宾客们以此排座次,不分身份高低。
当然,王琳不只是坐在上首,时不时拎着酒壶,往来各处,和宾客们把酒言欢,转到李笠、彭均这边,王琳还向众人介绍: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鄱阳李三郎,为少府寺监作,采珠彭蠡湖,却不扰民,又有作场做鱼钩,养许多乌鳢,可不得了啊!”
众人听得介绍,得知眼前这位肤色黝黑的高个,就是硬抗两次冤案的‘铁骨李三郎’,也是专门养乌鳢的奇人、大名鼎鼎的“鄱阳乌李”。
而当中许多人贩卖的鱼钩,就是这位作场制作的,赶紧来敬酒。
李笠独自应对,一杯杯的喝,喝得满面红光,王琳又介绍另一位“鄱阳英才”,而这位英才的名气,如今响亮得很。
“这位,是鼎鼎有名的鄱阳大鲶彭食肆东主,彭郎!”
“大鲶彭”的名声如今响得很,红鲊、鱼松的名气已经传开,往来江、湖的商贾多少都听说过。
加上王琳和李笠、彭均合伙做买卖,王琳从李笠这里拿鱼钩,从彭均这里拿红鲊、鱼松,再分销给江湖朋友,所以,今日在场的好汉们,有很多人实际上是‘大鲶彭’的分销商。
见着大名鼎鼎的‘大鲶彭’在此,上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王琳见众人情绪高涨,便提议拼酒:
“承蒙诸位厚爱,来为王某犬子庆生,王某今日摆下酒坛阵,请诸位闯一闯!”
“王某坐镇中军,又有牙门将守着各处牙门,诸位要破阵,却得先破诸位牙门将。”王琳说到这里,拍拍李笠和彭均肩膀。
“我与李郎、彭郎搭伙做买卖,如今这两位东主在此,为我把守牙门之二,诸位可不要客气呀!”
话音刚落,在一旁的黄?只觉现场气氛一变,一番布置后,诸位好汉呼喊起来,拎着酒壶、酒坛,然后‘进攻’。
划拳定胜负,输的就得喝。
赢了的过关,输了的,莫要再想,一会重新来过。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李笠和彭均这两位“牙门将”,当然,两位也有手下,可以代为效劳。
黄?看着围上来的黑压压一群人,只觉后背发凉,他现在才明白,妹夫事前说的“战场”是怎么回事。
已经去扣过喉咙、吐干净的梁森,笑眯眯的拍着黄?肩膀:“黄郎,一会,看你表现了。”
“什、什么?”黄?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之前他夸过自己“酒量了得”,如今看着一个个明显很能喝又很会划拳的好汉围在左右,不由得艰难咽下口水。
他猜拳的技术一般,应付一般人可以,然而应付这帮好汉...
另一边,已经准备就绪的潘宝,挽起袖子,扯着黄?,走向“战场”:“诸位,我与这位黄三郎先出战,他别号‘三斛不倒’,大伙可得仔细些...”
。。。。。。
夏至,天气炎热,湓城外某庄园,李笠看着眼前大片鱼塘,只觉神清气爽,旁边树上知了不停地叫,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
一旁,武祥向他介绍这处租来庄园的情况。
此处,其实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平日里很少来住,不过占地颇大,有山(假山)有水,所谓的“水”,指的是风景湖。
“据说,这里本来是要弄成蓬莱仙境,山水缥缈,不过主人家暂居京城,湓城里的大宅都很少住,这里就更别说了。”
“因为别院开支不小,所以这别院的管事,把水池改做鱼塘,养鱼挣钱,不过湓城在大江边上,养鱼收入比不上捕鱼,所以只是勉强维持。”
“我跟他们的管事定了契约,租这里三个月,那管事千叮咛万交代,说莫要乱建乱挖,不然,押金可是要全扣的。”
李笠笑道:“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就是借这大片水池一用。”
看看眼前一汪汪碧绿,李笠交代:“我在这里待到入秋,珠署有王乐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其他事情,你和灰鸭、贾郎商量着办。”
“我家里,有你嫂子管着,没事的。”
“有空,请张郎给你们讲《春秋》,多学一些知识,有好处的。”
武祥点头应承,虽然李笠没说租这么大一片鱼塘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有重要用处,所以李笠待在湓城的这段时间,他得扛起“副手”的职责。
不一会,武祥离去,李笠再次看着大片鱼塘。
老皇帝身体好像不行了,而每年冬天,都是老人发病的高发期,李笠担心老皇帝过不了今年冬天,所以决定‘再来一次’,靠孵化鱼苗赚大钱。
这里水塘的有效养殖面积,大概一顷有余,也就是一千余亩,只要规划、安排得当,用来孵化鱼苗是很给力的。
夏天,是长江鱼苗渔汛,寻阳和湓城,是江捕鱼苗的‘产地’,如今是鱼苗‘上市’的季节,李笠要抓紧时间,大赚一笔。
所以,他要用这租来的场地,孵化鲩鱼苗,趁着渔汛,正大光明做起鱼苗生意。
扣去成本,这一千余亩鱼塘,通过至少两轮的鱼苗孵化、销售,获利至少能有三四万贯。
鱼汛结束,就是秋天,正好可以用这笔钱大量购入粮食、布帛等物资,以防万一。
也许老皇帝还能活几年,但是李笠不敢掉以轻心,能多赚钱,就要抓紧时间赚钱。
便宜妻兄黄?,如今和彭均一起在寻阳吃喝玩乐,与新结识的朋友们‘畅谈人生’,而李笠就守在这里,带着可靠帮手孵化鱼苗,顺便练箭。
转到隔壁院子,仆人已经将箭靶、弓箭备好。
因为没有妻妾相伴,所以李笠决定练箭打发时间,依旧是十步靶,依旧是三斗弓力的新手练习弓。
现在还剩两个多月,以七十天计,每天高强度练习,届时我的右射技艺,会有提升吧?
李笠如是想,右手握弓,左手取箭,弯弓搭箭之后,瞄准近在咫尺的箭靶,撒放弓弦。
步射不需要练左右开弓,因为只需要转身,就能拥有三百六十度的‘射界’,但骑射不行。
所以,得练右射。




乱世栋梁 第八十三章 亲朋(续)
秋风起,鄱阳,黄府,黄?和阿耶黄大车讲述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经历,说到妹夫李笠的本事,滔滔不绝。
“原来那王郎的姊妹,是湘东王的宠妾,人脉广,结识不少江湖好汉,到哪都有朋友。”
“前段时间,恰逢渔汛,寻阳、湓城江捕鱼苗热销,我跟着李郎来回跑,忙了月余,购入鱼苗数千斤,贩到鄱阳、豫章,嚯,净赚数千贯。”
“又和大鲶彭一起,与各地商贾讨价还价,谈妥的买卖,如今交了货,哎哟,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杜姨的镜子,我也联系好了买家,好几个有名的东主,已经下了订单,我看,杜姨的镜店要忙到明年了。”
“我在寻阳、湓城这几个月,喝的酒比过去喝过的酒加起来都多,哎哟....”
黄大车见儿子左一个“妹夫”,右一个“李郎”,说得兴高采烈,问:“那你除了喝酒、应酬,都没干正事?”
“有,有,孩儿又不是只会喝酒。”黄?挠挠头,看看左右,确定房间里再无他人,压低声音说:“我觉着,这时局怕是不妙。”
“然后呢?”黄大车拿起茶杯喝茶。
“然后?浑水摸鱼啊!”黄?兴奋地说着,“我是看出来了,李郎早就在为浑水摸鱼做准备,只要一乱起来,嘿嘿。”
“乱起来?那又如何?造反么?”黄大车问,放下茶杯,看着儿子。
黄?不以为然:“造反?那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傻子才造反,得别人出头,再浑水摸鱼,投靠哪家大王,做个元从勋臣,那富贵就稳了。”
“那你觉得你妹夫是傻子,还是?”
“阿耶,妹夫哪里是傻子,比谁都精,不动声色的就结交了湘东王的小舅子,又和鄱阳王的儿子关系不错,还得鄱阳世子注意,我看...”
黄?给阿耶斟茶:“我看,妹夫这是多方下注,将来会如何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吃亏。”
儿子能想通这点,算是没白跟着李笠,黄大车又问:“那你呢,你要做什么?就这么成日里跟着喝酒?”
“阿耶说的,孩儿如何不知该怎么做?他下注,我们也下注呗,他招募人手,我也带着人,给他凑个数,只是怕娘舍不得....”
“你娘有三个儿子,你是老幺,家业,又能分多少?”黄大车缓缓说着,“李笠明说了不会碰赌档的生意,黄家现在就只能是你,给你四妹做依靠。”
“你跟着李笠去博一把,搏中了,发迹了,那就是你的家业,你娘自然会高兴,若是倒霉,半路出了意外,愿赌服输。”
黄?不甘于平淡,有机会当然要往上爬,之前没门路,只能盯着家业,想着将来能分一杯羹,所以看庶出弟弟不顺眼。
结果庶出弟弟居然是女的。
黄?震惊之余,觉得阿耶是不是老糊涂了,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不送去伺候权贵,反倒给李笠占了。
奈何木已成舟,眼下,就只能指望搭上妹夫这条船,有个好前程。
现在看来,妹夫很有想法,也很有本事,说不得将来浑水摸鱼摸到大鱼,富贵可期,这期间他鞍前马后帮忙,好处当然少不了。
只是男人有权有势后必然妻妾成群,届时妹妹得靠娘家人撑腰,如此重任,也就他这个继承黄家主要家业无望,又有些本事的兄长来承担了。
“你的本事?你有何本事,是人家用得上的?”黄大车反问,提醒儿子:“你若是没本事,就只能靠着妹妹的脸面,在李家蹭饭吃,人家发迹了,你也就是个帮闲。”
“你妹妹嫁过去,都快一年了,肚子没动静,当然,这不急,不过你自己可得有数,要让人家重用你,你就得有本事。”
“你若成了李笠的左臂右膀,你妹妹也就有了依靠,将来李笠纳妾成群,你妹妹也不怕了。”
“四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以前的事,记恨你们,你要抓紧时间,赶紧表现表现,大鲶彭那边也多走动走动,毕竟,他也是你妹夫。”
“唉哟,大鲶彭都是听李笠的。”黄?嘟囔着,黄大车反驳:“但他内人,也是你妹妹呀。”
“知道了....”黄?说完,看着阿耶,挤出笑脸:“阿耶,我这阵子开销大,往后,还有许多花钱的地方,是不是可以...”
“你不是跟着你两个妹夫赚了许多钱,还跟家里要?”黄大车一下就绝了儿子的念想,“没钱,你要钱,自己跟着两个妹夫赚去!”
见儿子嘟嘟囔囔,黄大车绝不松口,如今他有了两个不错的女婿,或许黄家的将来,都看这两个女婿了。
不,全看李笠。
但女婿总没有儿子亲,将来供奉香火的也是儿子而不是女婿,所以黄大车让老三跟着李笠磨炼磨炼,或许将来能混出个模样来。
为了让儿子成器,黄大车当然不会吝啬,但并不是闷头花钱:“若只是要钱,家里是不给的,不过,要人的话,可以,只管挑,所需开支,家里承担。”
“带着这些人,跟着你妹夫,拼一拼吧。”
。。。。。。
当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下来时,外出许久的张轱辘等人,从魏国阙南地区平安归来,给定居鄱阳的同伴们,带回阙南亲人们的书信。
其中也包括李义孙给李笠的一封回信,这是两人第一次书信往来。
午后,李笠坐在屋檐下,感受着若有若无的阳光,看着义兄的回信。
距离二人分别,已经过了三年有余,李义孙一切安好,得知李笠回到家乡后过得越来越好,李义孙在信中颇为感慨。
随后,大概说起魏国(西魏)的形势。
自三年多以前,洛阳那场大战后,官军伤亡惨重,朝廷重建六军,兵源严重不足,于是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
立新军制,名为府兵制。
张轱辘也和李笠说起自己回到阙南后,听来的种种消息,譬如这府兵相关消息。
府兵平日耕作,闲时操练,战时出征,是为兵农合一,魏国(西魏)朝廷以此军制,将各地豪强大户的部曲、乡兵编为军队。
李笠看着信回味着听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大名鼎鼎的府兵制出现了,这些关陇豪右群体,发展到以后,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关陇集团。
而就是这个群体,孕育了隋唐。
毫无疑问,魏国(西魏)正在蜕变,那么,梁国呢?
依旧是歌舞升平,权贵们醉生梦死,建康城里,士大夫依旧以骑马为耻,而兵户,依旧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
李笠仔细看过信,将其放到火盆里烧掉,转到隔壁靶场。
跑马场上,十余骑正在疾驰,骑手弯弓搭箭,左射,右射。
李笠骑上马,渐渐跑起来,弯弓搭箭,对准跑道旁的箭靶。
踩绳索射箭、骑独轮车射箭,一步步‘进阶’,李笠花了许多时间,终于夯实基础,能够开始骑马射箭了。
左射,撒放弓弦,箭矢射中左边十步外箭靶。
李笠换右手握弓,左手搭箭,右射,箭矢擦过右边十步外的箭靶。




乱世栋梁 第八十四章 梦
魏国(东魏)武定五年,元月初一,晋阳,渤海王府。
连日以来,渤海王高欢卧病在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此时醒来,看着上方帷幕,却想着昨晚做过的梦。
那年,他喜欢的韩娘子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当然不是他,他只是怀朔镇一个破落军户,家境拮据,穿一身破旧戎服,在城头站岗放哨,没有前途。
所以,当他东拼西凑,凑了些许钱财,向韩家提亲时,结果可想而知。
那日,韩娘子出嫁,他依旧穿着一身破旧戎服,站在城头,看着迎亲队伍将韩娘子接走,穿过城门,走向远方。
那一刻,他觉得心好痛。
又是一日,城下经过十余骑,当中一人勒住马,抬头看着他。
那是个年轻貌美的娘子,两眼盯着他,如同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光芒。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大王醒了?”
耳边传来说话声,高欢转头一看,和王妃娄昭君四目相对。
好像回到了那一天,怀朔城头上的他,和城下骑着马的她,四目相对的时候。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老了,都老了。
“是啊,醒了,做了个梦。”
高欢要坐起来,娄昭君赶紧上前搀扶,侍女们随即服侍,为大王更衣。
“大王梦到谁了?”娄昭君问,高欢笑起来:“我又梦到了当年,在城头站岗,你从城下经过,抬头看着我。”
娄昭君也笑起来,见高欢一脸病容,心中忧虑,却没说出来。
去年十月,高欢亲自帅军讨伐西贼,大军围攻玉璧城,攻了五十日,伤亡惨重,却始终攻不下这座小城。
出师不利,高欢郁郁寡欢,回师路上病倒了。
医官仔细看过,向娄昭君交底:渤海王病入膏肓,又有心病,恐怕时日无多。
想到这里,娄昭君心中难受,见高欢今日忽然精神起来,她更加心惊:莫不是回光返照?
高欢起身,在房内慢慢走动,舒展四肢,问:“大郎呢?”
“在邺城,今日是元日,他要盯着文武百官,稍后,会赶回来。”
“是么,那就好。”
高欢走出房外,如今虽然是晴天,但风大,娄昭君赶紧拿来披风给他披上。
高欢是魏国的实际掌权人,霸府在晋阳,但傀儡皇帝在邺城,所以,高欢让长子高澄坐镇邺城,监视皇帝和朝臣,处理政务,自己在晋阳,掌握重兵。
去年年底,西征不利、抱病而归的高欢,回到晋阳养病,急召高澄来晋阳,托付后事。
因为元日很重要,所以高澄返回邺城,现在,高欢自觉时日无多,还有一些话,要亲自嘱咐儿子,却只能等儿子赶来才能说。
不过,有些事和娄昭君说也是一样的。
“我死后,侯跛子必反,该如何应对,之前我已嘱咐大郎,你莫要担心。”
娄昭君闻言点头,扶着高欢站在屋檐下。
天色渐渐变暗,高欢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天,却见日蚀如弯钩,娄昭君见了,心中震惊:这天象,莫非是...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高欢,高欢依旧抬头看天,忽然笑起来:
“日蚀,是为我而出现的么?那死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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