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书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简子
“巫士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请问家宰,世子中咒之前身边可有一位嘴角长痣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
我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包括台阶底下那些佩剑的武士全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老家宰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我身前,头低得几乎碰到了地,舌头更像是被打了结,含含糊糊听不清他在念叨着什么。
“家宰为何如此惊慌?快请起!”我伸手把老家宰扶了起来,劝慰道,“家宰有话不妨与子黯直言,如此子黯才可解咒救人啊!”
老家宰受了惊吓,哆哆嗦嗦说了几句,可我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旁边一个戴黑冠的武士看了家宰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垂首道:“世子的正妻,前些日子刚离世的潭姬嘴角便有一颗黑痣。”
“原来是这样……”我叹了一声气,假意又道,“不知道这潭姬是因何亡故?若是与世子相亲,舍不得走倒是好办,若是对世子有什么怨言,可就麻烦了。”
“巫士救命啊!”老家宰闻言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家宰这是?”
“请巫士随鄙人来。”老家宰颤颤巍巍地领我来到一处小院,“不瞒巫士,世子妇死时确有些怨念……”老家宰看着空荡荡的院落把潭姬从入府到自尽身亡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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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探虎穴(三)
原来,这潭姬因生性腼腆,胆小又不善言辞,与智颜虽已成婚,但因着二人年纪的问题,一直分院独居。起初,智颜还会找她一同聊天戏耍,但自打郑女兰姬带着一群小舞伎住进了智府,智颜就再没进过潭姬的院子。据家宰说,潭姬是出嫁前早有情郎,如今见世子年幼不识男女之情便出府私会情人。二人在智府外分别时又恰好被兰姬瞧见,兰姬将此事告诉了智颜,智颜年少鲁莽,当即扬言要把失贞的潭姬送回魏家,潭姬羞愤之下便拔剑自尽了。
潭姬失贞是事实,但私会情郎却是大大的冤枉。我送她回府时,且不说没有遇见兰姬,即便后来遇见她,也是在我回赵府的路上,她根本不可能看见我送潭姬回府。
“家宰,你是说,是郑女兰姬瞧见了有男人送世子妇回府?”
“正是,鄙还听说当时那男人衣衫不整,与世子妇在院墙外纠缠不清。”
衣衫不整?
原来如此……看来,盗跖此番入府劫人是兰姬一手所为,只是她没料到,衣衫不整的盗跖会在半路上把人丢给我。
“巫士,你说世子妇的死魂为什么缠着世子不放啊?”老家宰见我久久不语,战战兢兢道。
“死魂怨念愈深,其咒愈是难解,照世子中咒的情形看,此事恐另有隐情啊!”我摇头叹息道。
老家宰听完一拊掌,激动道:“老朽早就看出来了,那郑女面相妖异,透着一股子邪气,让她住进府里总是要生祸端的。”
“如今这兰姬可还住在府上?”我问。
“早走了!世子妇一出事,她立马就攀上了齐国左相家的陈世子,现下恐怕人都已经不在新绛了。只可怜了我们世子……”老家宰说起兰姬满脸愤愤之色。
“她既是此事的祸端,走了倒也好。子黯定当竭力为世子解咒。只是,解咒之前要劳烦家宰替我向智家宗主讨个赦令,今后几日,子黯若是对世子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还要请宗主宽恕。”
“巫士既有此顾虑,鄙现在就去禀告家主。”老家宰弯腰一礼与我辞别,小跑着出了院门。
夜色中,失去了女主人的小院显得格外安静,原本服侍潭姬的婢子都已经被撤走了,这里只留下几间黑漆漆的屋子。我拾阶而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用燧石点亮了门口的十五连盏树形灯。火光中,一间华美喜庆的婚房渐渐地显露在我面前。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红漆雕花的床榻,不甚宽,但胜在雕工精细。床榻的头尾各有两条横木,上面挂了一排缠着红丝线的花椒串。椒者寓意多子多孙,山野间,男人遇见心爱的女人便送一把花椒,告诉她我想与你合欢,生一堆的孩子。我撩起一串花椒闻了闻,原来潭姬这样的贵女也识得庶民男女之间示爱的小物,只是不知智颜当日见了这些花椒串,有没有读懂他害羞腼腆的新妇心中藏着的那份期许和柔情。
如今,红艳艳的花椒串已经干瘪发黑,那个想要等待夫君成人,与他多子多孙的少女也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暗夜里哭泣的女孩,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成了各方争斗的牺牲品。而我呢?在这场乱局里我又知道多少……这样想着,心里不觉着害怕,倒生出了一丝悲凉。在秦国是这样,在晋国也是这样,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到头来却是最糊涂的那一个。
我在潭姬床榻旁的长案前坐了下来,心头像是堵了一团乱麻,想把它理清,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样一坐便坐了一个多时辰,心底的疑问毫无头绪,眼皮却越来越重。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跪得发麻的小腿站了起来,而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烛光忽的一闪,后脑勺吹来一阵阴风。
我心下一寒,猛地转过身来,只见背后的菱格木窗被人抬起了一条细缝。
“谁在那里!”我大喝一声,几步冲到窗前。
吧嗒一声,有东西从细缝里投了进来。我猛地推窗一看,只见夜色之中有人影一闪而过。掉在地上的是一块竹片,上面赫然写着“药人”二字。我来不及细想,拔腿就冲了出去。
今夜无星无月,借着屋子里的灯火,隐约见有一条纤细的人影立在不远处。那人见我冲了出来便飞快地朝东面掠去。这夜行人对智府似乎颇为熟悉,七拐八拐就带着我极巧妙地避开了夜巡的卫队,但不管我跑得慢还是快,他与我之间总是隔了三四丈的距离。
这人是要引我去见药人吗?他是敌是友?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冒冒然跟着一个陌生人在智府乱闯,但我对药人的好奇心却怂恿着我一路紧跟。
最后,在穿过一片灌木丛后,前方的人影突然消失了。在我眼前伫立着一座极怪异的建筑,它四面环水建在一片池水之上,前后左右只一条架在水上的木桥与府中道路连接。世人皆知,房屋立足水中,只为临水观景,亲近自然。可这台榭之外却被人修了四面高大的围墙,且墙高一丈围得铁桶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莫非这就是智瑶关押药人的所在?
我停下脚步,夜风中,细长狭窄的木桥如一道漆黑的虹凌越于虚空之上,在虹的尽头是我企图探知的秘密,可一旦踏上这虹桥,行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我犹豫,害怕,却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我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桥来到一扇巨大的院门前,院门上没有锁,只轻轻一推,大门便开了。夜风呼呼地吹着,院门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摸出燧石点了一小束木枝大步踏进了小院。
高墙之内只有一间屋子,屋子两边的窗户上被人横三道竖三道钉了六条木板,而正中央的门环上还挂了一把半尺多长的青铜锁。
这里绝不是住处,这是一处囚牢!药人一定就在这里!
我心念一动,飞奔上了台阶。
这时,身后的院门却砰地一声合上了!兰姬嘴角勾笑的脸消失在我面前,藏在院门后面的两具尸体也瞬间摔倒在地!
我心下大惧,急忙冲到门边,伸手去扒木门,但院门已纹丝不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是智府的守卫来了吗?我一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笼中鸟,瓮中鳖,这下可惨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门外的打斗声突然停了。我把耳朵贴到门上,门哗地一下被拉开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惊呼一声斜斜地倒了出去。
院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黑纱斗笠,手持利剑的黑衣男子。他一手扶起我,转身便走。我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没有回答我,我伸手去掀他面上的黑纱,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红云儿,我知道是你。”我轻唤一声,来人终于松手,任我掀开了他覆面的黑纱。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看着我的眼睛,脸上隐有恼怒之色。
“你不喜熏香,但你身上有青草的味道,我的鼻子灵得很。”
“你也有一种味道……”无恤把头凑到我的颈边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鼻息拂过我的耳际,我连忙往后仰了仰,小声道:“是芳芷。”
“不,是闯祸的味道!”他面色一沉双手一举就把我扛到了肩上,“你这人真是片刻都不让人省心。我真该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省得我提心吊胆,睡不了一个好觉!”
“我……”
“我什么我?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陪你进去瞧瞧?你当智府的侍卫都是死人?”无恤冷冷地说完,不顾我的反抗带着我飞快地离开了那座奇怪的水上小院。我倒趴在他肩上看着树木、屋宇在眼前飞逝而过,寒冷的夜风冻得耳朵生痛,但与他相触的地方,却有炙热的气息穿透夹衣驱散周身的寒意。
“你快进去吧,我得走了。”无恤将我放在房门外,隔着薄薄的木门已经能听到四儿均匀的呼吸声。
“无恤,刚刚与你过招的可是郑女兰姬?”我扯住了他的衣摆。
“那人蒙着面,但身型确比普通男子要轻巧些。阿拾,这里是智府不是赵府,对你来说处处都是杀机。今夜我若没来,你当如何?”无恤话语之间怒气未消,我诺诺地替自己辩解了几句,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无恤看着我长叹一声:“你要做的事情我拦不住你,但你至少要把自己的安危看得重一些。太史这次心里在想什么,我也能猜到几分。其实你若要走,我绝不会强留你,可你愿意留下来,我就不能让你有危险。解咒之事你一定早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件事务必要做得‘漂亮’些。有些人,堵不住,防不住,倒不如直面相击让他们忌惮你。智瑶这厮即便再嚣张,也还不敢撕破脸皮和所有人为敌。除了药人,你还有我,你得给我时间,你得活着看我如何击败智瑶。”
“无恤……”我摸索着,在黑暗中寻到了那双给予我无数次温暖的大手。
“哎——真想现在就把你带走。”无恤捏着我的手,将我轻轻地拉进怀里。这一次,我没有再拒绝这让人迷恋的温度和味道。
“谁在那里!”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几个手执火把的卫兵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慌忙从无恤怀中挣了出来:“怎么办?你快走!”
“这帮蠢货来得可真是时候!”无恤无奈一笑,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印下一吻,“我的麻烦精,别闯祸,解了咒,早点回来。”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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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神子解咒(一)
卫兵带着火把赶到时,我已经在四儿身边躺下。
兰姬与我的生死赌局显然已经开始,可药人之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这女人与齐国陈氏又有什么关系?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日,智府的家宰天没亮就顶着两个黑乎乎的眼圈敲开了我的房门。
“巫士,昨夜睡得可好?”家宰迈进屋来,将一众仆从留在屋外。
“挺好的,只是家宰形容憔悴,衣裳未换,可是一夜未睡?”我就着四儿递过来的帕子洗了把脸。
老家宰欠身一礼:“让巫士见笑了。昨夜府里进了盗贼,闹了一整夜,幸好隔得远没吵到巫士。”家宰说完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枚墨玉牌,呈到我面前,“这是我家家主随身的玉牌,且代由巫士保管。家主说了,解咒期间,恕巫士一切不敬之罪,即便是世子都要听从巫士的安排。另外,解咒之后,家主还会另奉百金酬谢。”
“请家宰替子黯谢过宗主!”我从家宰手中接过智瑶的墨玉牌挂在腰间,心中一时懊丧不已,昨夜鲁莽打草惊蛇,如今即便有了这玉牌也不能再进那间古怪的院子了。
“家宰,东西都备好了。”有寺人站在门外喊了一句。
“巫士请随鄙人来吧!”老家宰带着我和四儿出了门,一路进了智颜的屋子。
这会儿智颜还未起身,四面垂帘外跪了两排绿衣女婢,手里端着各色洗漱的器皿。老家宰领着我走到近前,两个婢子立马起身卷起了垂帘。
“世子,该起了。”老家宰跪坐在智颜身侧,小声唤道。
智颜一动不动沉沉地睡着,老家宰紧接着又唤了几声,他依旧没有动静。
“让我来试试吧!”我上前一步微笑着提袖在智颜脸上轻轻抚过。他鼻头抖了抖,猛打了一声喷嚏醒了过来。
“世子醒了?”老家宰此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太史前日说巫士是神子入世,鄙还将信将疑,如今是真信了。”
“他是谁?”智颜扶着额头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问道。
“这位是太史府的巫士,家主特地请来为世子解咒的。”家宰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殷勤地向智颜引荐我。
“巫士子黯见过世子!”我跪坐下来,颔首一礼。
“太史都解不了的咒,他一个巫士如何能解?”智颜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复又闭上眼睛胡乱挥了挥手,“家宰,给他五金,打发人回去吧!”
“使不得啊!昨夜便是巫士念咒,世子才得安睡啊!”家宰俯身回道。
智颜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脸狐疑地打量了我半晌,问了一句:“你是男是女?”
我自入了太史府之后,史墨便叮嘱我,在外行走要做男儿打扮,加上这一年我的身量往上窜了许多,倒没有人再问我是男是女了。
“子黯若乃巫女,岂有资格替世子除咒?”我颔首恭声回道。
智颜看了我一眼,咳嗽了两声掀开被子走了出来,而后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更衣洗漱,轻蔑之意显而易见。
他这小儿不急,我自然也不急。但一旁的家宰却忍不住了,他起身附在智颜耳边说了几句话,智颜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夺过婢子手中的革带胡乱地往腰上一系,然后冲众人大声喊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家宰带着众人全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余我和智颜二人。
“你说你昨晚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智颜的眼睛瞪若铜铃,眼白上的血丝看着越发明显。
“子黯见一披头散发,嘴角带痣的女子俯在世子身上。世子难道不觉此刻右肩重过左肩?”我把视线移到智颜的右肩,假装那里压了一个女人的脑袋。
智颜的右肩猛地往下一沉,他惊叫着跳了起来,一边甩手一边原地转了好几圈:“她在哪?你快让她走!让她走!”他的脸惨白一片,两只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落出来。
“在帘子旁站着呢!”我伸手指着一方垂帘,不急不慢地回道,“世子若想将死魂赶走,怕是要受些罪了。”
“我都听你的,你现在就让她走!”智颜对着帘子大声咆哮道。
“诺!”
见智颜上了当,我便吩咐四儿送上了事先熬制好的汤药。“这汤药专解死魂之咒,若身上有死魂之气则全身红肿,瘙痒难抑。若是没有,喝完则一切如常。”我把药碗双手奉给智颜。
智颜接过药碗放到嘴边,嘴巴张了张又把药碗放在地上推给了四儿:“你先喝一口。”
四儿看了我一眼,我轻轻点了点头,她端起药碗喝了一小口。
一刻钟后,四儿面色如常,露在外面的双手、脖颈平滑光洁没有任何红肿的迹象。于是,我微笑着把药推到智颜面前:“世子这回可放心了?”
智颜看了一眼四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上下浮动的喉结心中暗笑,纵使你智颜再疑心也玩不过我的套中套,什么叫痛不欲生,马上就让你知道!
智颜一碗药汤下去,不到半刻钟,脸上手上起了无数的红疙瘩,就连嘴唇都肿得翻翘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巫士,这是怎么回事?”智颜手忙脚乱地扯开衣服,用手在胸前一通乱抓,转瞬又躺倒在地不顾仪态的在地上猛蹭自己的背,样子狼狈到极点。
我缓缓起身行了一礼:“这是死魂之气在世子体内挣扎顽抗的迹象,世子需忍上三天,等死魂力竭遁逃,世子的咒就算解了。”
智颜在地上翻滚嘶吼着,我带着四儿行了一礼便退了出来。
门口,老家宰正扒着窗户踮脚往里面瞧,见我出来了赶紧跑到我跟前:“巫士,世子这是?”
“三日后,毒咒可解,只是这三日要辛苦世子了。家宰,今晚入定时分,召府内所有中咒的仆役和婢子到我院中来吧,我来为他们除咒。”
“诺!谨遵巫士之命。”老家宰毕恭毕敬地回道。
“家宰这几日辛苦了,体虚之时邪气易入,家宰年岁已高还是多多休养为善,否则恐有灾祸。”
“可东面的那几间院子,巫士昨日还未看过。”老家宰一脸为难。
“无妨,我与小婢两人足已。人多,恐邪气逃匿难寻。”
“鄙拜谢巫士。”老家宰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我深深一拜。
我带着四儿走在智府东面的园圃内,想起刚刚智颜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
“阿拾,那药为什么我喝了没事,智世子却变成了那个鬼样子?”四儿见周遭没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都不知道那碗里是什么,怎么刚刚就喝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四儿。
“这不是你让我喝的嘛!”
“我的好四儿,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我捏着四儿的手,笑道,“我早就料到智颜此人会疑心我的死魂附体之说,所以就故意用毒葛给他下了毒。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去野地里采葛,总会碰上一种长的很像葛藤的东西,误采了它刚开始手上都会起红疹子,后来时间久了就没事了?”
“嗯,我那时候痒得把手皮都抓破了。”
“这毒对在野地里劳作过的庶民是没有用的,但对天天养尊处优,连野葛都没见过的智颜却是特别好用。哈哈,三天后,他身上怕是一寸好肉都没有了。”
“阿拾,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折腾这位智世子,可是为了给赵无恤解气?”四儿看着我,一脸贼笑。
“谁说的?我……我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好让智氏的人敬畏我。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看着吧,等我晚上给智府的仆役、婢子解了毒,用不了三天,新绛城的人都会知道我巫士子黯的神通。”
“哦——是嘛?”四儿挑眉挤眼,一副我不信你的样子。
这日黄昏时分,新绛城下了一阵小雨,前两天积的雪化了大半,只有院落的阴暗处还留了些灰褐色的残雪。我和四儿端坐在屋檐下,家宰命人在院子的四周支起了八盏立杆纱灯。一丈多高的黑漆立杆上,豆大的火苗隐在青碧色的薄纱之中,微弱的火光在寒风中颤抖着,变幻出一圈圈萤绿色的光晕。夜色愈来愈浓,寒气愈来愈重,待纱灯支好后,院中的枯草上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智府五十多个仆役、婢女在侍卫的带领下,你搀着我,我拉着你,陆陆续续进了小院。他们瑟瑟缩缩地站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脸色憔悴,神情恐惧,井水中致幻的毒药已经把他们折磨得虚弱不堪。
我看着他们的脸,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愧疚。
“巫士,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吗?”家宰凑到我身边弯腰恭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院子里一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些目光里有恐惧、有怀疑、有迷茫、有希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突然哭了出来:“阿姐,我怕……”她紧紧地抱住身边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婢子。那婢子一把捂住了女孩的嘴,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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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子解咒(二)
家宰示意侍卫抓人,我连忙抬手制止:“无妨,先把人按我之前说的排好吧!”
“诺!”
侍卫按我之前的吩咐让所有的人手拉手站成了九列,家宰又选了九名身材高壮的武士站在每列队伍的正中间。
“你们得病是因为沾了死魂之气,要想活命的,都把手给我捏紧喽!待会儿巫士施术的时候,谁都不许说话!”老家宰站在队列里冲仆众高声喊道,那苍老干哑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威严。
刹那间,院子里鸦雀无声。哭声、咳嗽声全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寒风凄厉的呜咽。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我,我扫视了一圈后,在身后的铜炉中撒下了一把降真香。这时,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烧红的木炭上瞬间就消失了。我一边吟唱着巫词,一边在众人之间游走。在经过九名武士身前时,我会特意停下来,念一段巫词然后用事先调配好的朱砂,在他们眉间划开一道赤色的“天眼”。
时间在飘飞的白雪和弥漫的青烟中缓缓流逝,待我走了一圈回到原点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九名武士血红色的“天眼”中,陡然生出了九簇幽蓝色的鬼火,那鬼火吞吐着蓝色的火焰,在人群中飘忽摇摆。
“啊——”惊呆的人们被一声尖叫声惊醒,他们松开紧握的手,四下逃散。那九名身材高壮的武士,有七个撒腿跑了,有两人拔出剑对着鬼火一阵乱砍。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我缓步走到了院子中央,那些鬼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倏地一下全围了上来。我垂目念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下身上的红色巫袍,几个转身就把剩下的几簇鬼火全都兜进了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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