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他接着托起她的颈子,没有容她再逃离开,吻上了她的嘴唇。
霎时之间,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这个吻像花朵上的露水,它晃啊晃,它颤啊颤,透明的,晶莹的,饱满的,它以为它是谁。最终敌不过地心的重量,掉下来,跌一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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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虞盛光从噩梦中醒来,蓦的从榻上坐起身。
梳妆案台上,那朵云粉还在,静静得躺在广口浅底的水碟子里,她回来以后竟没有把它扔掉,而是放水里养起来了,现在在漆黑的夜里,那一点点淡淡的粉白色,鲜活无比。
“你睡不着么?”姜影儿的声音问。
女皇的吩咐,她二人暂时同住在一间,这寝殿阔大,二人的床榻遥遥相对,深夜里发声,竟有一点回音。
虞盛光响起刚才的梦境,竟然有一种荒诞的悬疑之感——或许夜里人总是有些混沌的,怀疑它有没有真实得发生过。
她担心自己刚才说了梦话,平静了一下,方道,“没有,我做了个梦。”许是梦境的原因,声音尚有些软弱。
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月光穿过云层,透射到这一间殿内。
两个少女,皆拥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长发流淌,遥遥相对。
“虞姑娘,你的名字是叫做盛光么?这名字很美,是谁给你起的?”姜影儿问。
虞盛光道,“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她是谁?”
虞盛光自己心里头也茫然了。自小,母亲这个词对她就是一个遥远的定义,她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冯氏,而楚国夫人和女皇又认为她像某一个未知的女子。令到她不由去想,会不会,她并不是母亲的女儿?满腹疑窦,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沉默让姜影儿以为对方是不满自己的逾越。她准备躺回去,却听到虞盛光问,“你…是姜家的后代,是吗?”
“是。”
“姜家除了你,还有谁活下来?”
“大都死了。”姜影儿平静得答,“男人们都砍了头,女人们当时有一些自杀了,还有一些,这些年陆陆续续得也死去不少。”
虞盛光又沉默了,想到姜无涯,一瞬间,觉得好像亏欠了对方许多,她在掖庭里奋力挣扎的同时,自己却是在享受着师傅的关爱和照拂。
“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姜影儿道,“但是陛下那里,我是不会让着你的——我,才是陛下最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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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推开移门,告诉豫平郡王,“王爷,虞姑娘来了。”
申牧抬起头,看见纸门上映着一个亭亭的影,“进来吧。”他道。
虞盛光进门,见豫平郡王穿一身天青色燕居常服,腰间缀着一枚玉佩,起身下榻相迎,她微微福身。申牧问她,“陛下对你怎么样?”
“极好。”盛光答,抬起眼看向他,“王爷,为甚么?”
“好便最好,问那么多原因做甚?”申牧笑着道。
“我总要知道一个原因。”盛光却是执拗的。“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陛下会因为我和师傅的关系对我好?那为何还要让我隐瞒?”
对待女孩,豫平郡王是极耐性的,“陛下心思缜密,疑心极重,非极熟悉她的人不能参透她的心思。”
“那么说,您也十分了解她了?”
“不,”申牧慢慢道,“是刘永。刘永愿意带你进宫,我便知道你危险不大了。刘永陪伴女皇四十载,有多少她的故人都倒下了,他却能做不倒翁,凭的就是揣摩上意,更是小心谨慎。可以说,当今世上最了解陛下的便是他,她有什么事他不知道?如果楚国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与那未知女子的相似,刘永必定早也发现了,而你的岁朝、书法,还有出自虞家湾等等所有的点,无巧不成书啊小阿圆,我猜他必也早参出了你与姜无涯的干系。
至于我,并不知道你像着什么人,但既然刘永认可了你,就可以放手一搏,让你去。为什么让你隐瞒,却是因为陛下的多疑,原想让你慢慢儿让她自己发现,或是最安全的,却还是没有料到陛下会这样心急。”
他眉眼含笑,说的清清楚楚,虞盛光却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我进宫并没有危险,您为什么要娶我?”
王之将倾 第38章 羞辱
少女还是天真的,申牧微微笑了,转过去看案子上其他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她,虞盛光也没有办法再问出来。她低下头,感到有点茫然。似乎是稀里糊涂的,就闯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里,变化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凭自己那点子掌控能力,根本无法支撑。
而他之前是警示过她的。
正有些发呆,豫平郡王从后面将她搂住,带着有些哄慰的语气,“在想什么?”
虞盛光僵了一下,身子不自觉间抵触。
申牧笑了,“才几日没抱你,就又不习惯了吗?”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低低得笑着。
“王爷…”
“叫我阿牧,或是二郎。”申牧道,虞盛光身子一个激灵,想到另一个二郎。
“小阿圆昨日的花为什么不送给我?”豫平郡王今天的声音低稠,这是在与她调、情吗?盛光很不能适应,即使这近一个月来已经接受了对方将要是自己的夫君这样的事实,可是让她与真的与他亲密相处,心里头还是有障碍的。
“您别这样,”她尽力挺直脊背,想脱离他。对方却不容,继续淡淡得问,“是谁都不想给吗?”
谁?哪个谁?
少女的脸儿白了白,惊疑之中被调转了身子,他将她抱起坐在案子上。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脸还是那样平静,像是没有一丝风的静的可怕的海,眼角处有一些细纹,让他显出与申时轶完全不一样的成熟男子的魅力。
“阿圆是心悦西平郡王吗?”豫平郡王像是在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一根手指划过她的脸,挑起她的下巴。
虞盛光的脸彻底白了,然后变成匀净的水粉色,那双眼睛里的光啊,害怕、羞恼、不解、惊疑,她竭尽全力得想拿出点气势来,可是他掐住她的下巴,俯身哄着道,“乖,张嘴。”
少女哪里肯,挣扎着想要下来,下巴那里的手指却收紧了,这一下有点痛,她哼了一声,对方强制得抬起她的脸庞,吻了下来。
虞盛光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种说不出的愤懑与禁忌荒唐的感觉,令人泛恶,气压直堵到喉头。她想躲,可是他掐着她的下巴,根本动弹不得,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申牧制住了,锁起来扣到背后,小小的胸脯被迫着挺起。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口吻相接,几乎就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然后他松开她的唇,手却摸向那小小的胸部。
“不要!”女孩惊叫,脸孔变得雪白,像被抽干了血,申牧骤然松开了她,淡淡道,“离申时轶远一点,你还应付不了男人。”
虞盛光身子晃了晃,坐在案子上,像是被猛然间打了一鞭子,巨大的羞耻涌上心头,她推开他,颤抖得系好自己的大氅,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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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马车上,少女坐在里面,心里有些凉。这一刻,虞盛光觉得自己是轻贱的,她变得不像是她了,有眼泪想涌到眼眶里,她忙抬起头,瞪着车顶的承尘,直到它们又酸又胀,泪意消退。
起码我如愿到了宫廷,她这样想着,不管师傅与女皇、还有那未名的女子之间有什么样的曾经往事,现下女皇对自己的态度是正面的,这已然是天赐之机,多大的幸运!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去怨天尤人呢?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祖母,至于其他的,都并不重要。
回到她与姜影儿居住的重华殿,这里是内廷女官们居住的地方,影儿为尊,住在正殿东室,虞盛光与她一道。
姜影儿并不在,她的两个侍女玄朱、凝碧正在收拾房间,凝碧在廊下用小泥炉炖着汤水,有红枣和当归的味道。看见她,站起来行礼,“虞姑娘回来了。”
虞盛光问,“影儿姊姊呢?去当值了?”
“是,”凝碧答道,“掌文今晚不回来,让姑娘自歇下,不用等她。”
她走进屋,玄朱正在晒书签。虞盛光一看,大都是五云签,还有鱼子签、流霞签,满满得摆了一整个无束腰裹腿卡子花的大案,原本案上摆着的花瓶、插屏都移到了别的地方。玄朱比凝碧冷淡许多,见到她,微微福了福身是个意思,仍弯下腰做自己的活计。
盛光见外间都占满了,便回到内室,拿一本书在椅上看着。
一会儿,有人来访。
虞盛光本没有听,但她们提到了她。
“……陛下离不开影儿姊姊,她都要时常的值夜,这位虞姑娘到底是怎么安排,难道绯儿姊姊也不知道么?”
宋绯儿的声音道,“陛下只让我将她安置好,其他的一概没说。”
便有一人不服,“她究竟是谁,凭的是什么这样特殊,一来就要压了我等一头,我们便还算了,我却不信,连影儿姊姊都不如她么?”
似乎有人拦住她,不让她再说,内外两室之间是用玫瑰圆光罩相隔,虞盛光透过透雕的玫瑰向外看,只见三四个宫装的丽人站在厅堂中央,那玄朱却是个妙人,还低着头检查书签。盛光将书放下,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各位姊姊。”她遥遥向她们先行了平辈礼,然后慢慢走过去。
见她出来了,几个少女不再说话,但是看她的眼神却并不客气。她们都是文殊阁的女官,大都出身世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经选擢入宫,大晋朝现下是女主为帝,她们并不是嫔妃,而是以文武之才侍奉帝王,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女。连楚国夫人的孙女儿、临江王林王妃的侄女林颐都没能入选,若没有真本领,光凭着女皇的宠爱,绝不能令她们服气。
虞盛光道,“姊姊们若是来找影儿姊姊,她并不在,若是来找我,请到里面坐来。”
宋绯儿想说话,刚才最后一个说话的少女上前一步,她眉眼明快,直背蜂腰,可见是一个爽利的性子,毫不客气地道,“这是影儿姊姊的屋子,我们来自是找她的,你不过是暂时住在这里,摆什么主人架子?”
宋绯儿拦住她,“阿阮……”
这少女名叫阮秀,出身将门,却读的好书,写的好字,又通武艺,可谓文武双全。
虞盛光笑了,“这位女官人,我好心好意请你来坐,既不是来找我,客客气气说便算了,何故这般犀利?我都并不识得你!”
阮秀见她这样,也即冷笑,“请我们来坐?谁给你端茶倒水?你不会连影儿姊姊的婢女都要占着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宝穗的声音,“虞姑娘在吗?…凝碧姊姊好。”边说边笑着进来了,后面跟着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皆是梳双丫髻,穿青衫红裙,一个温柔恬淡,一个神色清冷,却不是色戒和小空是谁。
宝穗向几个少女行了礼,笑嘻嘻道,“各位女大人好!虞姑娘,方才豫平郡王爷遣人将这二位姊姊送来,刘爷爷让我把人领到您这里。”
色戒和小空步伐一致,走到虞盛光身前,行了礼,色戒温温柔柔得站到她的身后,小空则是目空一切,眼神斜着房梁的方向斜着下巴站到虞盛光身前,八字步迈开。
阮秀与另一个少女互相看了一眼,她柳眉倒竖,几乎就要被小空那鸟呼呼的样子激怒了,宝穗滴溜溜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宋绯儿却看向那新进来的双胞胎姊妹,生的明眸皓齿,容色极佳——只论容貌的话,这样的女子在宫中也属上乘,遑论这二人一动一静,一文一武,显是有十分人才——这样的人,豫平郡王竟将她们给虞盛光做婢女用。她不由又仔细看向小空身后的少女。
虞盛光想想就明白了。刚才去驿馆,大抵豫平郡王就是想让她带回色戒和小空,但二人刚才那个样子,却把这茬给忘了。对待豫平郡王,她总是有摸不透猜不着力不从心的感觉,他方才那样羞辱她,却又马上把侍女给送来,这就是不负气、成熟稳妥的大人的节奏吗?
“小空,退后。”她轻轻道,然后面向几个少女,“几位姊姊,盛光来到昭阳宫,与各位一样是为了侍奉陛下,并没有任何特殊。”
阮秀哼了一声。“我们都是经过再三的擢选,你呢?就凭着是什么人的未婚妻吗?豫平郡王有多了不起吗?”
小空耐不住,哈了一声。
阮秀怒,“你哈什么?”
小空淡淡道,“你哼什么,我就哈什么。”见她气急,想要动手的样子,笑着道,“你想跟我打,劝你别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阮秀听她这样刺激,如何还忍得,箭步上前,要拿她腰颈紧要处。她出身武将之家,很有几分功夫,也是凭着武艺弥补了文才的不足,才被选为女官,素日很以自己的身手为傲。却不料这一步上前,还没拿到对方,只觉其身移影动,手一虚没有抓住对方的腰间,反而身子一腾,被她拿住了腰带,提将起来。
“轰”的一声,阮秀但觉臀部一阵剧痛,被重重扔了出去,恰跌坐到玄朱正在晒花签的大画案上。各色的花签如花瓣雪片,散落一地,那画案也破裂了。
门口传来姜影儿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王之将倾 第39章 想通
玄朱脸煞白,怒了,“花签都脏污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小空,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是姜影儿的侍女,素来在宫里颇受尊重,何曾见过这样放肆的人。
小空道,“弄脏了你的花签纸,不好意思。不过看见别人打架吵架,你本就该把那些东西先收起来,而不是还铺满了一桌子在旁边忙活着——哼,装给谁看?”
“你们在做什么?”姜影儿走进屋内。但见一片狼藉,大画桌裂了,花签纸洒了一地。众人见她进来,宋绯儿和另一个少女刚把阮秀扶起来,玄朱也走过来,那小空走回到虞盛光身后,一下子就分出两个阵营。
阮秀忍耻道,“影儿姊姊,是我不好,弄乱了你的屋子。”
姜影儿看向虞盛光。对方没有说话,平和的站在原地,眼睛清亮,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随在她的身后,神态自然。
她问宋绯儿,“这是怎么回事?”
宋绯儿道,“也是阿阮太冲,但——虞姑娘的婢女确实刁蛮。”她们都是宫里的女官,是天之骄女,今日竟然被一个侍女打了——同为文殊阁的女官,宋绯儿虽性情平和,但这时候自然向着阮秀,问虞盛光,“虞姑娘,我说的公允不公允?”
盛光道,“是阮女官先要打的小空。小空的力气大,以后我会教她小心些。”
玄朱忍不住抢白,“那我们那些花签就白脏污了?”
“住嘴!”姜影儿斥她。玄朱委屈得收住声。
盛光态度诚恳,“这些花签纸是过年赠礼所用的吧?影儿姊姊如果不嫌弃,盛光也懂如何制签,一起做的话,几天就可得了。”
姜影儿道,“可以。”话锋一转,“不过你的侍女以下犯上,宫里不比外面,最是讲究规矩,却是要罚。”
虞盛光轻轻皱眉,“影儿姊姊若是想公事公办,也非不可。不过一来今日打架的是二人,又是阮秀姑娘挑衅在先,要罚不能只罚小空一人;二则姊姊是文殊阁的掌文女官,难道也司着惩处宫人的职责吗?”
众人不料她竟如此较真,阮秀臊红了满脸,此时此刻,她倒是最不希望把这事儿公开出去的,姜影儿问,“你说阮秀先要打你的婢女,有什么证据吗?”
虞盛光看向宋绯儿几人。她几个却都不做声,那阮秀屁股痛的紧,只红着脸咬牙撑着,小空却笑了,向前一步道,“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文殊阁的女官们,”向虞盛光道,“小姐,奴婢愿意领罚。”
盛光柔和着道,“无论怎样,她伤了,你却好好儿的,又砸了花桌子,罚也罚得。”小空应是。虞盛光便对着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宝穗道,“宝穗小公公,烦劳你领着她去尚官局领罚。”又问姜影儿她们,“女官人们还要派人去盯看着吗?”
她几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姜影儿道,“好,就这样吧。宝穗,如果高尚宫有什么事要来询问,直接让她找我。”
“是。”宝穗小机灵鬼儿,哪一头都不得罪,皆唯唯应下,虞盛光对她几人道,“阮女官不如先回去疗伤,色戒,你帮着玄朱把屋子收拾一下。”说着微微颔首,“失陪。”
“不过是仗着陛下宠爱她。”一人道。
“不要再说了。”姜影儿淡淡道,说这些没有用的有什么用呢?今日明显是对方之势压过了她们。她对阮秀道,“阿秀赶紧回去吧,请太医来看看,不要伤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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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被打了十板子,送回来。虞盛光与色戒主仆二人安顿她、要汤药,宝穗和另个小太监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玄朱在旁冷眼看着,没有再多言。
晚上,姜影儿去未央宫当值,色戒来到卧室。
“小空脾气躁,给姑娘添麻烦了。”她坐在床榻下首对虞盛光道。
盛光问,“她伤怎么样?”
色戒摇头,“不妨事,也没打得重。”
虞盛光看着色戒,心里头却想到了豫平郡王。白天的那个吻,现在想起来仍有些不适,让人感到恶心,但是他却是与她定了亲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君。至于申时轶——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要知道羞耻和道德,所以无论从哪种角度,自己都不应该再放纵对他的莫名其妙的吸引。
既然将道理想通了,虞盛光决定接受现实,好在豫平郡王大典后即要回临江,不会再有亲密的举动,而申时轶——有小空在自己身边,他也难再来纠缠。
既然他们可以成熟睿智,淡定从容,那么她也可以的。而且她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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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下罢了朝,回到未央宫,见虞盛光听召候在殿内,笑着道,“哦呵小阿圆,你来了啊!”
盛光忙行礼,“陛下圣恭安。”
霍昭道,“起来吧。”走到屏风内更衣,一会儿换上燕居的宽松长裙出来,盛光见她,丹凤眼、琼鼻红唇,额头和两腮都微微突出,下巴方圆,虽上了年纪皮肤略有松弛,但仍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一名神采奕奕的美人。
“看什么呢?”
盛光微笑着说,“臣女在想,陛下年轻时候,必然风姿过人。”
霍昭笑了,真喜欢少女这样缓缓儿说话,声音悦耳,灵慧动人的样子,那般柔和而尊贵,是大家子风范。
“听说你们昨日在重华殿打架了?”霍昭让阿圆到隐囊上坐好,自己坐在螭纹透雕铺锦垫大榻上,叶柳儿跪在榻下三云上给她轻轻捶腿。
虞盛光道,“也没有什么,我的侍女许是不懂得宫中的规矩,臣女已经让她去尚官局那里领罚。”
霍昭问,“是豫平给你的侍女?他调理出来的人会不懂规矩?”笑了,撇开这话题,问她,“你在宫里住的习惯吧?有人刁难你就跟我说。”
叶柳儿一边捶腿,一边拿眼斜着看虞盛光怎么回答。
虞盛光起身道,“都很好。只是臣女仰慕陛下,这才央着郡王爷来到宫里。如今臣女也来了,见到文殊阁的姊姊们都敬慕得紧,臣女想能进到文殊阁,与姊姊们一道侍奉陛下娘娘,方不枉了这一生,有幸陪伴千古唯一的女帝。”说罢跪下身,大拜到地板上。
女皇笑了,“小阿圆啊,你这小嘴儿倒甜的紧。”让她起身,看着少女微微泛红的脸,显然她说的是实情,这女孩子是真心想进宫做女官,陪侍在自己左右,语气更柔和了几分,“你却不用着急,对你,朕另有安排。”
虞盛光疑惑,微微侧头,霍昭让叶柳儿退下,招手唤阿圆,“你过来,写几个字给朕看看,我要看看,你师傅把你教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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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轶回到值房,准备更衣,他的副将进了来,掩上门,“郡王爷,霍笙的右卫军这几日有几个人鬼鬼祟祟,行迹可疑。”
“哦?”申时轶问,“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有跟踪常世子等人的,也有的去武侯铺子、牧畜司那里打听消息。”那副将将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详细说来,然后问,“他是管宫禁各门,却为什么要插手京城内的事情?”
申时轶道,“霍笙做事不择手段,为伤敌一千,常常宁愿自损八百。大典将至,难保他会想出什么歪主意。你还是要盯紧点,时时向我汇报。”
那人应是,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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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宁王府,在父亲的院子前看见了豫平郡王的侍从,不禁攒起浓眉。一个侍卫告诉他道,“豫平郡王来拜会王爷。”他嗯了一声,走进房内。
申牧与宁王申重正在大榻上说话,申重对临江王府的兄弟俩素无好感,但又不敢很得罪他,更有那申牧与人说话,最擅长春风和睦,因此二人倒也坐了小半个时辰。申重一时觉得与申牧交谈轻松愉快,一时却又为自己的软弱心烦,下人一声,“郡王爷来了。”他方定下心,找到了主心骨儿。
申时轶先向父亲行礼,然后向豫平郡王,“堂叔。”
申牧看过来,两个人的眼睛对上,申牧淡淡的,“二郎果然是好人才,”对申重道,“堂兄生的一个好儿子!”
申重觉得对方是话里有话,却听不明白什么,干干得道,“总归我们都是太宗爷爷的后代,正统的申家人。”
“呵呵,”豫平郡王笑了,“谁说不是呢。”站起身,那朱色小科官袍上几乎没有褶皱,仿佛衣衫到他这里都要像水一样贴服了。他向申时轶看过来,“二郎,能不能陪我走一走?”
申时轶微微一笑,对比丰神儒雅的豫平郡王,他的英武神骏,带着少年人不可一世的冲嚣劲儿,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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