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走到她案旁边坐下,那回旋舞正舞到激烈处,嘈嘈切切的琵琶和铃钹声大作,忽而少女软软的倒在了他身上,“申时轶,我好疼。”
申时轶脸色大变,先看向对面的豫平郡王,申牧正也向这边看过来,度不出神情是意外还是关切,只觉他一双向来平静的眼也燃烧起来,他心思如电转,再看楚国夫人,她娇媚的凤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冰冷和得意。
申时轶扶着虞盛光起身,将她揽在自己胸前,“郡主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宫。”
“坐下!”楚国夫人厉声道,她的猎豹站起来,向着申时轶,“今日是予设宴,不完结谁也别想走,陛下那里自有我去说!崇元不舒服,”她唤来自己的侍女,“扶郡主去堂下歇息。”
一些宾客还没有发觉上面的纷争,离得近的几人却发觉了,慢慢的,乐声止住,大家齐齐往上面看过来,有人的酒杯倒了,他忙将它扶住,掩住将将要出的酒嗝。
申时轶狞笑,抽出长剑,一手执剑,一手揽着盛光,少女的意识已经接近昏迷,乌纱璞头掉落了,倾泻出一头的乌发,更衬的脸上惨白如雪,软软得偎在申时轶的怀里。
“谁敢拦孤?——嗯?”申时轶将长剑指向殿内欲要向前的侍卫们一圈,走到大堂中间,睥睨着他们,双目灼灼整个人像劈云而出的烈日,夹带着冷淡血腥的戾气,欲要杀戮的狂暴威势压制住了在场的侍卫。
“反了!”楚国夫人坐起身,猎豹一声咆哮,冲将出去。
申时轶将虞盛光往肩上一扛,以手护住她腰,少女的头软软垂下,青丝晃荡到眼前,他冷哼一声,透过如瀑一样的青丝,仍然迅速得将利剑稳稳插、进了猎豹的眼睛。
“阿泰!”楚国夫人站起身,快步过来,衣袖拂倒了案上的酒壶。
申时轶将剑抽、出,他的脸上有豹子的血,此刻便如修罗一般,抱紧虞盛光,飞奔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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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无休无止的轮回噩梦,有人拼命得唤她,把她倒过来,还在不停得奔跑,她吐了,全吐在那人的身上,鼻子里被呕吐的秽物堵住,她感到那人将她抱回到怀里,用手指将她嘴里的脏东西掏出来,捏着她的鼻子让她擤鼻涕。
虞盛光这一生再没有这般难受过,她虚弱的睁开眼,恍惚看见一张焦急的刚毅的脸,一脸的血迹,仿佛修罗一般。
好吓人。她重新将眼闭上,我是不是还在虞家湾出事那晚的梦里?盛光将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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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轶抱着虞盛光跑进未央宫的时候,霍昭正在让叶柳儿给她梳理晚髻。柳儿重新回来后,谦恭了不少,女皇很满意。
“陛下,陛下!”
铜镜前的两人侧首一看,宫人们簇拥着申时轶奔跑过来,那向来神骏无匹的申二郎一身的脏污,又是血、又是像人呕吐的秽物,霍昭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女孩,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郡主中了毒!”申时轶跪到在地。
霍昭的脸沉下来,命左右,“快传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聚集到内殿给虞盛光诊治。申时轶坐在门槛上,双手抱头,浓眉拧着,他不应该出去的,或者,他根本就不应该让她去楚国夫人家。
明黄色的披帛漫到眼前。
“你说你的身手值得朕将信任托付于你。”女皇的声音比平素重。
申时轶跪下来,“臣,无能。”
女皇没有再说话,那披帛像流水一样,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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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霍昭来到内殿,责问一众太医。
“回圣人话,”首领太医上前道,“幸好西平郡王及时将郡主带回来,又给她催了吐,已然稳定。只是——”
“只是什么?”霍昭阴郁着脸,催促他,“你快说!不要磨磨蹭蹭!”
“是。”那太医道,“只是从郡主中毒到现在已有一段时间,微臣等怕有余毒未了,会给郡主玉体造成侵害,为保险起见,最好圣人能够请弥安大师来亲自为郡主疗毒,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女皇有些烦躁,“那还等什么,传朕的话,让国禅师即刻进宫,为郡主治疗!”
王之将倾 第50章 木头
虞盛光睁开眼,看见一张仿佛是仙人的脸,墨染一样的头发垂在他莲青色的长袍上。她眼里露出怀疑的神情,干涩的声音问,“申时轶呢?”
那人拿手指在唇间嘘了一下,这是个极女性化的动作,但他做出来却丝毫不令人觉到女气,“郡主,现在先不要说话。”
她觉得嘴里木木的,整个人像是被封闭到了一层说不清的隔膜里,动动手指摸了摸身下的床单,感受到的不是绸缎的丝滑,而是整个手掌都很木然,“我是怎么了?”
那人没再说话,用手合上她的眼睛,“再睡一会儿吧,你醒的早了。”
弥安走出侧殿的寝阁,向女皇行礼,“陛下。”
“朕的郡主怎么样了?”
“郡主中的是天竺国的曼陀罗醉天使,这种毒侵入的是人的机表和内体,令人全身麻痹,重则死亡,轻则完全失去神智。郡主送治的及时,生命已无忧,只是,会遗有痹症。”
“什么意思?”
“食不香,嗅无觉,肌表触感退化,”弥安向女皇一躬,“臣下现在亦是无能为力。”
女皇闭了闭眼睛,“那么她的头脑呢?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会。”弥安道,“臣会教给女医针灸按摩之法,可以帮助郡主逐渐恢复感官知觉,但要多久,臣也不能准确预计。”
女皇抬了抬手,“尔下去吧。”
弥安道,“陛下今日亦辛劳,让臣留下吧。”
霍昭没有拒绝,叶柳儿进殿告诉她,“陛下,楚国夫人到了。”霍昭对弥安道,“你去后面等朕。”
“是。”弥安退下,长长的素青色的袍裾擦过叶柳儿身侧,她不禁一个冷冷的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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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轶走出皇宫,夜空已缀满了闪亮的星星。他心里仿佛烧足了一盆火,焦灼的意思隐隐要化透皮肉,喷薄到最表面的皮肤上。
他离开宴席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可是想到豫平郡王在那里,他以为……他终于还是以为错了。
翻身上马,一个人从墙根处走出来,是他的好友齐生,“二郎,豫平郡王的人刚才找过我,让你今晚不要去找他,他明日自会找你。”
申时轶冷笑,他的长剑背在身后,手提起马缰绳。
齐生知道他的脾气,上前抓住马缰,黑马不悦轻咴,“二郎,听他的!皇帝陛下有可能盯着你们。”
“我今日务必要见他。”申时轶道,“你去,让他想办法。”
他转过马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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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两掌,楚国夫人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嘴角渗出血来,刘永递上手巾,女皇擦了擦自己的手。
“阿姊!”霍穆穆回过来,脸上没了浓妆,终于显出这个年纪的老态。
“你真让我失望。”女皇的声音如低沉的钟,冷厉非常。
“你以为你杀了她,你是我的妹妹,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嗯?是谁让你这么想?”
“是!”霍穆穆嘶哑着道,“我就是要看看,陛下,您的妹妹,比不比得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
“啪!”女皇再一掌,而后锁住了她的下巴,她手劲大,霍穆穆被捏得牙齿格格作响。“你疯了?如果真的疯了,告诉朕,朕会给你一个合适的处置!”
合适的处置!
霍穆穆回过脸,永远的属于未央宫夜晚的橙黄色的灯烛下,女皇面如金纸,一双凤目斜斜上挑,仿佛佛堂里的一尊像,至是慈悲,至是无情。
“我怎么会疯…这么多年,阿姊你放过了谁。留着我,给我尊宠,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几分用吧……”她眼里含着泪光,身子摇摇欲坠。
“你明白就好。”女皇的声音很沉,“你做了这样的事,还能站在这里,不过就是因为你是朕的妹妹。”她抬起手,刘永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腕。
“永远不要挑战朕,穆穆。没有人可以。”她向一旁侍立的姜影儿道,“降楚国夫人为涪陵郡夫人,即刻启程,赶赴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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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牧来到与申时轶约定的茶室,申时轶已经到了,坐在榻上,双手扶案,挺直的脊背如一杆标枪。
外面的人将移门关上,小小的斗室内,只余下他二人。
“她是怎么中毒的?”申时轶直接问。
申牧没有隐瞒,“你出去的时候,有仆人换了她碗里的饼。”
申时轶站起身,“好。”他走到移门处还是停下来,“你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如果我没有冲出去,或者我也像你一样,屈从于楚国夫人的意志,怎么办?”
斗室里一阵长长的沉默,微弱的烛火在台子上跳动。许久,申牧方淡淡地道,“你不会的。”
申时轶冷笑,手扶到门上。
“二郎,”申牧唤住他,“楚国夫人冒险试探女皇,以陛下的性格,这一回不会宽恕她,她很有可能会被驱逐出京城一段时间。”霍昭或许会对自己宠爱的人给予十分的尊荣,但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涉她的思路和布局。扶植虞盛光,是她晚年重要的一步步棋。
他接着说道,依旧是心平气和,“如果我想着与你虚与委蛇,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阿圆是女皇现下要扶植的人,楚国夫人因为往事丧失理智,是阿圆取代她的一个很好的机会,霍家的势力会损伤,而我们,必须联手!”
申时轶没说话。他想到之前有人告诉他的,豫平郡王申牧是申氏皇族的异类,一面做着背叛皇族的事,一面却在尽自己的力量挽救一些申氏子弟的性命。
“他太聪明了,”那人说,“这样的人能见未来,却无力改变,所以选择屈从。这种人可以利用,并不是太过可怕。当你足够强,他会倒向你。”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申时轶怀疑,豫平郡王真的仅仅是聪明而不可怕的人吗?
为什么他从心底对这个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申牧转过来,看向他,“二郎,你怎么说?”
申时轶环顾这间斗室,这间茶室开在西市坊闹市诸多商铺中间,普普通通的一间,很不起眼,不料却是豫平郡王的一个据点。“堂叔的这间茶室应当是经营了二十余年的老铺了吧?”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过话题,然后道,“你知不知道,虽然我已拼尽全力最快时间得赶到皇宫,但盛光的余毒仍然不能完全清除干净,她或许一辈子都再没有了感觉。”申时轶道,盯着他的眼睛,“这样也无所谓,是吗?”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移门推开,再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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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了自己宫殿的床榻上。
扎姬夫人蹲在床尾,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确认她醒了,喵呜一声滚过来,爱娇得在她身侧磨蹭。虞盛光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顺滑的感觉觉不到了,她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手,记起自己昏迷时也有醒来,那个为自己治疗的青衣男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侍女们发现她醒了,小步跑过来,夭桃离得最近,扶她坐起身,含泪道,“郡主,您终于醒了。”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未时,您睡了整整一夜和上午。”夭桃道,拿锦垫靠到她背后。
色戒、春衫等人也围拢过来。
虞盛光问,“我的手怎么了?”不,不止是手,她皱眉,还有嘴里,麻麻木木的,用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居然只是有一点点痛而已。“我怎么了?”
“郡主,”色戒勉强道,“您中了毒,余毒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暂时…会是这样。圣上已命弥安大师每日为您针灸理疗,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虞盛光闭了闭眼,夭桃端来了燕窝粥,“郡主,喝一点垫垫肚子吧。”
她接过碗,舀一口到嘴里,香味没有了,甜丝丝的味道也没有了,她猛得打翻了碗,那碗骨碌碌得滚到床榻下,扎姬夫人急忙跳开,略带了惊吓的小表情狐疑地看着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盛光自己。
侍女们都跪下了,殿内一片静默。
秋阳大嬷嬷走进来,正看见这景象,虞盛光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不能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她将地上的碗拾了起来,“郡主不喜欢这燕窝粥,换别的再做了端过来。”她吩咐道,夭桃赶紧站起身,接过碗走出去。
色戒挪来一个锦凳,秋阳大嬷嬷坐在那上面。
“陛下为了你,把楚国夫人降为了郡夫人,命令她连夜赶去新的封地,在涪陵,离洛阳有几千里地。”
虞盛光没说话。
秋阳大嬷嬷又道,“郡主,您一向是懂事的,知道要怎么做,现在不是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是,”好半晌,虞盛光方缓缓道,“劳烦嬷嬷给我更衣,我要去未央宫谢母亲陛下。”
秋阳的眼笑起来,“不用。陛下已经着人来通知了老奴,再一个时辰,她会来看您。您可以哭,可以向她老人家撒个娇儿,但是千万不要埋怨,更不要主动提楚国夫人,明白了吗,殿下?”
王之将倾 第51章 影儿
金丝楠木的平顶翘角马车,翘起的四角上悬挂着金质的垂铃,宽大带着香风的车厢和拉车的两乘骏马,怎么看怎么都是京城里最上等人家的豪奢做派。但为什么跟随的从员们一个个却是沉默的发蔫,哪里有上京一等豪奴的风采,后面还跟着一队着甲士兵,倒像是押送着这一队车马。
一早起来,天还没亮,驿站的驿倌就迎来了这样的一支车马队伍,老驿倌今年已是五十六了,却也见过世面,想二十年前,有多少王公贵族、世家大臣,被发配边疆的时候路过他们这间驿站,曾经的辉煌得意,到这一步,癫狂的有之、不服大骂的有之、平静麻木的有之、期待侥幸得到宽恕翻身的有之,甚至一个前皇爷家的王子,刚到这里马车还没有停稳,就被随后赶来的皇宫侍卫用白绫当场绞杀在驿站门口,那可是文宗皇帝的血脉…还是他帮着收的尸,摸着王子被勒断的头颈骨,彼时还是小年轻刚上岗的老驿倌,当时手都在发抖。
不过近些年这样的事却渐渐得少了,小驿倌也变成了老驿倌,不再动辄为这样的事情惊心,迎来送往的那么多人,一茬一茬的,还是他这个小人物,在这盛世的岁月里享太平。
激烈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虽说已淡定了的,老驿倌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难道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又要上演?却见灰蓝色迷蒙的晨雾里,一人骑马疾行而至,他嘘了口气,还好只有一人。
那人到了,翻身下马,只见他高高劲瘦的身材,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有一道疤从他的左眼角一直下划到嘴角,可怖的同时却给这人添加了奇异的魅力,老驿倌不由的心里还是一抖,以他四十年察人的眼光,此人像一把嗜血的古剑,饮人血多矣。
“夫人在哪儿?”这人将马缰绳丢给老驿倌,直接问队伍里的一个侍从,声音喑沉嘶哑。
那侍从却好像不识得他,“你是……”谁字还没有问出,另一个年长的、穿着体面的老者见到了他,神情激动起来,“啊,啊!公子,您来了!”向他一揖到底,展开手臂,“快,快!快随我来!”
这队伍正是奉旨连夜出城、赶赴涪陵封地的楚国夫人、不,现下是涪陵郡夫人一行,而疾驰而来的青年,却是那日霍笙嘴里谈及的寿宁伯霍煌。
霍煌登上马车,看见霍穆穆干坐在隐囊上,长发披散下来,她的身边,是那头已经被申时轶刺死了的猎豹阿泰。
霍煌向她行礼,唤,“姑祖母。”
霍穆穆冷冷得看他一眼,“终于轮到你出头了是吗,呵,霍既定可真没出息,这下你父亲死也能瞑目了。”
霍煌道,“我父亲只比二叔三叔早死了两年而已。”
霍穆穆沉默了,然后道,“是啊,三个兄弟,对不起我母女三人,一个也没放过。你父亲却是那罪魁啊,哈哈哈,姊姊将你母亲活活饿死的时候,那时候我可真痛快!”她先是笑,接着咳嗽起来。女皇陛下胸怀四海宽容至极?可笑啊可笑,她是她此生见过最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谁能比她更情绪化、更不讲道理?她的手发颤,回过眼神正看向霍煌,“你见过陛下了没有?”
霍煌道,“天明即去。”
“天已经亮了,去吧。”霍穆穆干干得道,“我这一去,要看时节何时能回来。阿甲!”她唤。
刚才那老者上车而来。
“把名单给公子。”
“是。”阿甲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泥封好的信笺,双手交到霍煌的手里。
“帮我好好在京里经营着,你若是真行,我却也有容人的胸怀的。”
霍煌看了那信笺一眼,将它收入怀中,喑沉的声音道,“姑祖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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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桃将一支芍药剪去茎叶,插到虞盛光的鬓边,“郡主您看,这花儿在温室里栽植的真好,跟春天里的一个样,还有香味呢。”她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连忙将嘴闭上,欠了欠身。
虞盛光看着铜镜,从表面上看,她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们不必这样,”她说道,“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病人,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是。”夭桃福身,上前为她簪好这一朵含露的绿芍。
春衫走了进来,“等一下弥安大师会来为您针灸理疗。”
“好,”虞盛光站起身,长长的裙裾在金砖地面上流动。
“有什么事吗?”春衫的神情有一点怪。
“是,”她走近道,“弥安大师…陛下极为宠爱他,他本也是一位世家公子,因通晓佛性自幼被送往白马寺为僧,才二十岁的年纪,陛下已将他封为正一品的国禅师。陛下视他为禁脔,不容他与别的女子接近,曾经姜掌文都因为无意中犯了忌讳被陛下惩处,差点伤了性命。”
虞盛光微思,“也即是说,他来为我理疗,未免会让陛下内心里不爽快。”
“正是这个意思。”虽说理疗的事是女皇应允的,但难保这件事就会让她心里头扎了根刺,况依着女皇的脾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多了,虞盛光道,“去请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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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回到未央宫,脸色有些阴沉,后面执扇持伞的侍女们亦是无言,小心翼翼得侍驾至殿前。
更衣后,霍昭看见书案上一卷莲花纹的《心经》,问,“国禅师刚才来过了?”
“是,”叶柳儿款步上前,“大师方才给郡主针灸理疗后,过来给陛下进献了这一部佛经,是他本人用金池墨书写的,加了护持,能助陛下安眠。”最近女皇陛下的心绪不好,夜晚常常失眠,她不知道为什么,冷嘿了一声。
“郡主怎么样了?”
叶柳儿道,“大师并没有说。”
霍昭没有再说话。
姜影儿进来了,“刚才九爷来说,今日弥安大师给郡主针灸的时候,他也带着宫里最好的两个理疗医女去学着了,郡主请大师教导女医们,想来几日便可以学会。”
柳叶儿听她这般讲,不由转脸看了看她。
未料女皇听了这话,竟而动怒,恰一个小宫女奉茶上来,她没有接,却将茶盅拂开,那茶水浇了小宫女满手,她并不敢言声,急忙端好退到一边。
“这是什么意思?!”女皇峨眉轻立,脸凝下来,“让弥安去给她理疗,做什么又要让阿九去,又要拖拽着医女?朕是不放心医女手生,耽搁了她的治疗,所以才让弥安亲自执针,一个两个的,接帮拉伙,把朕当成了什么!”顺手把案子上的佛经扫落到地上,鼻子里重重一哼。
所有人把腰弯的更低,低垂着头。
女皇发火,言语里涉及了弥安、崇元郡主和刘永三个人,都是她现下最为宠爱之人,谁感言声。那叶柳儿盯着金砖地上雕刻的莲花花纹,按照吩咐的,一个字也没有。
姜影儿却直起身,上前扶住女皇道,“陛下,您近来本就肝火旺,做什么又要生气。”回头吩咐宫女,“给陛下煮一碗糖水,要荸荠、绿豆和甘蔗,快点儿送来。”
霍昭仍面色不郁,却没有拒绝她搀扶过来的手,“你又要为谁个说话?”
姜影儿笑道,“微臣还真要为郡主说一说。”
她扶女皇到窗下的椅上坐下。“那弥安大师是青年男子,又是陛下的爱宠,青年男女独处一室,怎么着却也不大像,所以才请来九爷,当一个见证,郡主这是玲珑心肠,陛下当高兴才是。难道她不识人情的您才喜欢?”
“更有,弥安大师事务繁忙,郡主的症状却不是一天两天得好的,须赶紧让女医们学会,这又有什么错呢?陛下疼爱郡主,郡主却能不恃宠而骄,难道依仗着您的宠爱天天让大师过去吗,那也太轻狂了。”
说罢跪到地上,抬首道,“微臣说的哪里不对,陛下您多宽恕些个。”一双眼睛盈盈的煞是聪慧,态度又那般温婉,让人不能不爱。
女皇的脸色渐渐和缓,“罢了,我身边幸而还有你。”抚了抚她的肩膀,“起来吧,你有什么错。”
那姜影儿谢了恩,站起身。
叶柳儿在一旁不解暗自度她,不知道她这一番到底什么意思。
宫人们传道,“崇元郡主求见陛下。”
“让她进来!”女皇的声音已恢复平静。
叶柳儿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再落后了,忙迎到中门,扶住虞盛光的胳膊,面含微笑着道,“陛下正念着郡主的身子呢,您就来了。奴婢扶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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