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虞盛光不耐烦见他,淡淡道,“不用,我的侍女就可以。”
暴雨挺起胸膛,睥睨着霍煌。
霍煌笑了,看一眼树上,“哎呀,这不是我要送给郡主的猫儿么。”陡然提气,只在树干上一蹬,轻飘飘飞身到树上,捉住那猫儿,再轻飘飘落地,过程不过一息的功夫,那小猫在他手里老实得缩着,不再叫了。
霍煌捉着那猫儿,低哑的声音道,“听闻陛下赐给郡主一只波斯猫,我在晋中闲来也养过三两只,一只猫儿太孤单了,不如把这只也送给你,好叫给扎姬夫人做个伴儿。”
女官和侍女们互相看了各自一眼,寿宁伯此举,追求崇元郡主的用意很明显,不知道郡主会怎么回答?
就听虞盛光冷冷道,“爵爷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并不需要。”说罢转身,其他女官和侍女们也默默向霍煌行了礼,急忙跟上。
霍煌站在原地,那小猫在他手心里喵呜一声,他用手随意得将猫儿绕过手掌,小猫顺着他胳膊爬到肩上,盛光小郡主太骄傲了,霍煌冷嘿了一声,看向自己肩上的小猫,“她看不上你,怎么办,嗯?”心里涌现出嗜血的冲动,这骄傲冷淡的小女孩,若是将她压到身下,会是个什么滋味?
王之将倾 第57章 国威
虞盛光在未央宫又见到霍煌。他站在女皇身边,姿态恭敬而又从容,叶柳儿拿一个金球逗地毯上的小猫,小猫扭成一团儿,身子又肥又短,简直像一块奶油糕儿,霍煌看见她进来,直起身,女皇也看见了,笑着招手道,“阿圆哪,你过来,阿舜带来的这只猫很好。”
阿舜,这大概是霍煌的小字,女皇对他已经熟稔到可以以小字呼之的程度了吗?
虞盛光走上前去,小猫大约是听懂了女皇在夸她,坐直了身子望着盛光,脖子下追着一颗小金铃铛。叶柳儿道,“这只猫聪明,方才床幔上的一个小金铃儿掉了找不见,就是这小东西给寻到的。”
霍昭向她道,“你宫里的扎姬一个太孤单了,两只猫儿一起长大倒是最好,这猫亲人,阿圆给起个名儿吧。”小猫果然蹭到盛光的脚边上,一脸渴望的抬头看着她。
霍煌站在女皇身后,脸上的表情是阴沉、笃定和讥诮,那是意欲要征服的目光——申时轶也会流露出这种想要征服的、强压过来的神情,那会让她心房战栗,而在霍煌眼睛里,那浓郁的嗜血和黑暗只让盛光感到厌恶和冰凉的恶心。
霍昭正在等着她。
“德宝,就叫她德宝吧。”她淡淡得道,坐到女皇的身边。
“德宝夫人,”叶柳儿将小猫抱起,笑嘻嘻得举到盛光胸前。
霍煌——弥安,虞盛光没有接过猫,唤著绯过来抱它,略微沉思得看向叶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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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是个绝好的艳阳天。
这一年的元旦(春节),大晋的女皇霍昭将年号改为证圣,证圣元年正月十五,高句丽、吐蕃、大理国、大食国、东瀛和高昌国六国来到大晋的陪都洛阳,向大晋的皇帝朝拜称臣。
巳时正,昭阳宫的正门正阳门大开,身穿锁子甲、头戴金色头盔、手执利戈的左右卫兵士,神情严肃,雄姿矫健,骑马列队而出。
八支纵队、约三百人的方阵队伍步调整齐一致,马蹄似乎都踏在一个点上,马背上的男儿们坐姿笔挺,手中的利刃根根直立,形成一片银枪之林。黑压压的骑兵阵很快在宫门外对面集结列好,阳光照耀在男儿们古铜色闪着点点汗水的脸上,他们金色的盔甲和锃亮的利戈尖端上,偶尔闪耀出刺眼的光芒。
这是大晋的雄兵!无声、寂静、纪律是他们的生命!
正阳门之上,一声清越而不失雄浑的长号响起,已经在门前列好、等待朝见的六国元首、使臣们抬起头,彼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尚未照到正中,但阳光灿烂,正阳门二层月台已是一片金黄的灿然。一个着明黄色大裘冕、头戴通天冠的身影已然立在正中,身后簇拥着盛装华服的大臣、王公们,礼部尚书音色浑厚,唱奏曰,“圣天皇帝陛下驾到!”
引导官示意,使臣们连忙行礼,礼毕起身,方才集结在正阳门外左右两侧的方阵士兵齐声唱喝,声音短促有力,将手中的利刃上下交错,刃锋斜斜指向上空,动作与声音一气呵成,在宽阔宏伟的广场上形成低沉的回响,一示敬意,一示国威。同时,礼炮奏响,鸣击上空,碧蓝的天空上,可见礼炮发出的阵阵青烟,一行大雁远远得飞过,那一等庄重与肃穆,直击人心。
礼炮声毕,方阵士兵收回利刃,仍以一手竖持,众人耳边还回响着方才的炮声,就听一个浑圆柔和、同时亦威严庄重的女声从城墙上传来,“友邦来朝,朕心悦甚。大晋,非大晋人所独有也,乃四方共有也!尔与我臣,大晋,便在尔国身后!欢迎你们!”
她短短几句话讲完,六国的来使们再齐齐下拜,众人齐声山呼万岁。城墙上,霍昭微微向后,伸手握住了以正一品公主服色穿戴的虞盛光的手,她的手温暖而些微湿润,显示出了女皇内心亦不免激动的心情,虞盛光微微向上看她,只见女皇饱满而圆润的额头与下颚,玉珠垂下来的眼睛里是炫目而耀眼的光芒。
这样的人……虞盛光不禁想到师傅,他是那样睿智而清高,同时不失体察人世凡人的温暖,女皇现在握着她的手,究竟是在握着她,还是通过她实际上是去想够摸师傅。而师傅,现在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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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贺兰山下,大晋与突厥临界的边城草原。
一个身穿青布布袍、须发斑白了而面容清隽的老者正站在帐篷外,看向中原的方向。
一个老仆人走到他身旁,“先生,您在看什么?”
老者正是一别而去、再未露面的姜无涯,曾经的太宗口中的“国士无双”,潜居在临江城虞家湾十余年、与虞盛光结下师徒之缘的姜乌,姜无涯。
“阿猪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那被唤作阿猪的老仆道,“正月十五上元节,霍昭在昭阳宫接受六国朝拜。”他虽只是个老仆人,生的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邋遢,语气对当今的圣上女皇陛下,全无半点敬意。
姜无涯笑了,指了指他,“你啊。”撩一撩袖子,“走,咱们去望望咱们的羊去。”
阿猪跟着他,一路走一路说,“先生,霍昭为什么要封阿圆小姐做郡主,他想要把她怎么样,您就不管她了吗?”
阿猪跟随姜无涯几十年,在虞家湾时与盛光最熟,他是个实心性子,当真担心阿圆。
姜无涯道,“道法使然,我不能拂之。”
阿猪在嘴里咕哝,“我们整日价这样东躲西藏,又是什么道?”
姜无涯不语。两人走上一处小山岗,风吹过他们的衣袍,阿猪问,“上一回在西下镇,我与追我们的人过了手,那人点子精、路子正,没有邪气,自称是西平郡王的人,如果真是申时轶——我们为什么不能干脆出现,帮他一帮?他虽是霍昭血脉,但毕竟也是太宗爷爷的嫡亲重孙。”
姜无涯看着远方,此时太阳还好,远没有到近西山的时候,淡淡得说,“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啊阿猪。”
那阿猪沉默了,过一会轻声说,“先生,我老了,身手大不如从前,怕就怕关键时候护不住您和老夫人。”
姜无涯闻言身子一动,转过来,看向老仆,执起他的手。
两个人之间不需要再说多余的话,一时姜无涯道,“我考虑着,找到一个妥善的地方,把老夫人主仆二人安顿下来,她跟着我们太过辛苦,也不安全。”
“好。”阿猪应道,忍不住还是又道,“阿圆小姐怎么会跟着申牧跑到洛阳去,她会不会知道了老夫人没有死,或者想去寻霍笙拿狗贼报仇——这都太凶险!霍昭那女人心狠手辣,身边的人,一个两个,不是贼、就是狼,我真为阿圆小姐忧愁。”
姜无涯想到阿圆的风姿模样,还有昭阳宫霍昭身边的众人,虽然二十年不踏朝堂,但那一个个人等的鲜活面容和情状,几乎就在眼前。
阿圆会经历什么,他洞若观火,霍昭对她的心思,他也几乎是了于明心。如果说原有的各方人事,在既定的轨道上是一个个恒量,那么突然来到洛阳、又迅速被霍昭宠爱拔高到取代楚国夫人这一位置的阿圆就是一个变量,霍昭做宫妃时最擅长的莫过于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把持朝政许多年,这一手玩的更加纯熟。不过虞盛光并不是又一个楚国夫人,霍昭对她心性的把握——特别是一个自己教出来的人的心性把握,又能到何种程度?
“阿圆性子外圆内方,她知道该怎么做。”姜无涯简单的一句,并没有让阿猪满足。
身后传来豆角的声音,“姜先生,猪爷爷,饭得了,老夫人喊你们去吃饭。”
姜无涯回过头,豆角穿着皮布袍,脸晒的黑了,也长高了,阿猪搀着姜无涯下坡,三个人向帐篷走去。路上豆角问,“猪爷爷,你们在说什么?有没有小姐的消息了?”
阿猪敷衍了她两句,豆角还在说,“小姐当了郡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哎!”
姜无涯走在最后面,他又向着洛阳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那边,应该正该是最辉煌热闹的时候吧。
王之将倾 第58章 挑拨
虞盛光穿的是朱红与墨绿二色搭配的裙衫和长帔,她梳着乌云髻,头戴纯金冠,露出了一小片酥胸,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链,酥胸雪白,衣裙浓重的颜色丝毫没有压倒她,反而将少女映衬得雍容而带一点倦懒,那是只有彻底从容于这样盛大的场合,才会流露出的举止神态,有一种自然的优雅在她的举手投足和笑容间流动,浑然天成,盛光照人。
霍煌方才从月台下走过的时候,差一点儿没认出来她,后来他发现崇元小郡主的美是遇强则强的,她可以只是内廷里诸多优秀的女子中不那么亮眼的一朵小花,也足可以这样盛装华服,站在千古一帝的女皇身边,丝毫没有被其强烈的气场压制住,反而如珍珠一般的光华,和皇帝陛下相得益彰,让人由衷得从心里觉得——大晋的公主,就该是这个样的!
骑马在他前面的申时轶也在往月台上看,霍煌看见他锐利的眼睛在一瞬间里紧紧地盯着小郡主,像猛兽盯着自己相中的猎物,虞盛光似乎也在看他,霍煌心腹中不由漫过一种奇异的感受,对面高句丽的球队也走到赛场正中了,双方面对面站好,申时轶出列代表大晋的球队和对方的队长互相致敬,霍煌握紧手中的球杆,微微倾身向前,捕猎是吗——好,就痛快得厮杀一场!
标志开赛的鸣锣响起,申时轶率先开球,一杆将小球传至前场中线,十余匹骏马争先恐后,冰面光滑,镇南伯世子先碰到球,挥杆的同时球杆重重砸向冰面,击起一阵冰屑,那大晋一方的其他人也都是这般,高句丽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明白了他们的思路。
“晋人奸诈,要尽量快攻!”他们是王世子带队,本就精兵强将,这下子发了狠,所有人员全线压上,力求速胜。
晋人在冰上作战的实战太少,虽然经过集中苦训,但统共还不到一月,对方大举压上,二人夹攻一人,这边颇有些应接不暇。那高句丽方两员猛将率先冲上,左右两侧夹击正在传球的镇南伯世子,另一人则横截负责防守的队员不让他们追上。
冰面光滑如镜,镇南伯世子的马在左右两名猛将的突击下渐渐力不能支,四蹄错滑,那王世子有心显威,一面俯身将球拨出,一面故意大力侧面撞击马匹,镇南伯本就难以把控,此番更是脚下大滑,暗道一声,“不好,此番要丢大丑也!”
就在他心中骇然以为自己要马倒落冰之时,想象中的轰然落地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看台之上,女皇亦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只见一骑黑马从后方拼杀而出,悍然挤入镇南伯世子和高句丽王世子之间,是刚刚发球的申时轶,他冲出了包围,来到前场。黑马一步、两步,四腿交错着向右移动,冲撞开王世子的马匹,与此同时,申时轶双腿还勾踏在脚蹬之上,却是离马起身向左——但见黑马向右、他人向左,借助着疾驰而来的速度和自身的雄力,身体倾斜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硬生生将欲要坠落的镇南伯世子的马匹顶托起来,那镇南伯世子也不是怂人,忙就势拉住缰绳,稳住马步,马匹稳住脚下,扭身直立起来。
文中详细,实际场上不过一瞬,然已足够击中观者的心灵,看台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静悄悄的,虞盛光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方才那一下,人马分开的时候,真是够担心他会不会反跌马下。半晌,看台方有人轻嗽一声,那场上申时轶已冲出镇南伯世子和高句丽王世子之间,由于王世子拨球的同时有心撞倒镇南伯世子,分了些心,又被申时轶突然从后冲撞,小球早滑到前面,申时轶冲出、捞球、回转向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看着对方,高高地将球杆挥起,停住,把球短传给跟上来的队友的同时,大片敲击而起的冰屑飞洒到对面刚刚站稳的高句丽王世子面上。
“大晋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鹰隼一样的利眼,雄健挺拔的坐姿,才十九岁的西平郡王、女皇王孙,脸上带着属于少年人的傲气和超出年龄的沉着成熟。
“是你们先耍赖!”王世子不服,握紧缰绳。
“呵,”申时轶嘴角勾过一丝笑,他俯身低声道,“有本事,把这场比赛搬到高句丽去打。”
霍煌从边上纵马奔过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他看见王世子不甘心、但不得不隐忍住的眼睛,这一刻,霍煌有一种纵怀大笑的冲动,这一刻,他想他也是喜欢申时轶这个人的,哪怕他注定是他要去征服和清除的对手。
有本事,把比赛搬到高句丽去打!
这就是大晋!这就是大晋人的骄傲和流氓!什么叫上邦大国,大国就是制定规则的地方,大国就是对着你耍流氓你也不得不服气的地方,大国就是要一定胜利的一方!霍煌喉间一声清啸,带着嘶声,全身泛起在战场上厮杀的快意和激潮——他像箭一样纵马抢断到最前,闪身到马腹之下,越过前面正在拼抢小球的二人,长臂一伸,探身偷袭将双方球杆中的小球截击过来,高句丽的守门一方但觉眼前一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骑已到眼前,小球直直射、入网袋。
看台上一片欢呼,女皇扬起下颚,凤目里流露出无比满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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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笙看着到女皇座下单膝下跪的霍煌,大监刘永亲自将女皇的赏赐递给他,“谢陛下隆恩。”霍煌站起身,恭敬而从容,下去坐到自己的座上。
球赛大胜,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珍宝与西平郡王申时轶与寿宁伯霍煌二人。霍煌一战成名。
霍笙饮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他不喜欢霍煌,一点也不喜欢。代表霍家与申时轶抗衡的,应该是他才对!
洛阳令司徒无忧或许是晚宴上另外一个较为沉默的那一人。毕阶之上的女皇笑容宴宴,笑语如珠,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陛下心情很好的表示——今天的大典非常成功。女皇执政、登基,虽对内清除门阀、严掌政权、发展经济,致民众受惠颇深,但在对外的领土扩张和安定四夷上,女帝不及太宗、文宗皇帝多矣。今日的大典,六国虽各自还心怀盘算,但在朝堂之上,却都呈现出了恭敬拜伏的姿态,球赛亦是大胜,显示出大晋男儿的雄悍,那申时轶、霍煌二人甚至被东瀛的使臣称之为神将——庙堂之高,四海升平,皆女皇陛下霍昭的裙下之物,怎不令她龙心大悦!
申时轶与霍煌在女帝座下,亦是身姿卓然,他们和气得说笑着,眼睛不时会有交汇,都说西平郡王乃龙子凤孙,如日月般光明,但司徒无忧一直以为,他的心机谋略不输这大殿之上的任何一人,甚至那潜藏的煞气,和战场归来的霍煌可以相提并论。
他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心里一阵紧缩。
今天的大典辉煌和睦,然而南府衙门兵马司都头谢俊一家灭门的惨案,好像这华丽盛大的繁荣之城之下的、已然在暗流潜动的黑色潮汐,女皇、申氏、霍家,恐怕哪一个都不会善罢甘休——众人皆醉我独忧,司徒无忧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是叫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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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还不到亥时,女皇回到昭阳宫,脸沉下来,对刘永道,“把司徒无忧叫来。”
刘永道,“今日陛下高兴,不如明天再……”他看着霍昭面容沉沉,不再说,应了声,“是。”
虞盛光在明皇殿送走诸位夫人,回来到未央宫,仍然是宫女簪花将她拦住了,把她带到女皇素日里小憩的花隔,“陛下正在召见大臣,郡主在这里稍待。”今日这大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虞盛光没有再问。
色戒和暴雨皆在最外面,盛光一人在花隔间等待。出了什么事?她在心中思量。
不多时,进来一人,虞盛光以为是侍女,站起身,见到来人,却蹙起眉,那人高高劲瘦,身若标枪,竟然是寿宁伯霍煌。
“郡主,”霍煌直接过来,向她见礼。
“伯爵大人,”虞盛光向他点了点算是致意,仍坐到原处,拿起案上的一本书,并不打算交谈。
霍煌走了过来,“郡主缘何对某如此冷淡?”他站得有些近了,居高临下看着虞盛光。
虞盛光将书放回到案子上,“伯爵,你站得近了,离本宫远些。”
霍煌笑了,不仅没有退后,反而俯下、身子,虞盛光惊怒抬头,霍煌道,“郡主只对申时轶一人青眼,未免太不公平。霍煌亦有意入围,请郡主考虑。”
虞盛光,“伯爵,请你起开!”
小郡主脸上还敷着浓妆,然则遮不住其本身才十五岁青春年华的澄透肌肤,一双眼睛纯真而诱人,霍煌益发觉得,这真是一桩不赖的交易,只不过美人难驯,况她心中已有人同样是人中龙凤的申时轶,霍煌拧住盛光的下巴,“我能在深夜里出现在未央宫,即就是陛下的意思,郡主珠玉般聪明灵透的人,怎么会领会不到陛下的心意——太过于偏向哪一个,陛下她老人家都不会开心。申时轶很好,某也不差——”
“放开!”虞盛光挥开他的手,腾得站起来。
霍煌再笑,反而将手指放到嘴唇里去吸吮指间的香粉,看着身子冷硬一脸厌恶的小美人,阴测测的目光含着嗜血的光,“申时轶、申牧,他们真的对你好吗?虞家湾一百多人的性命,他们只忙着自己的事,何曾管过你?”
虞盛光僵直的手轻颤起来,她尽力握住。
“我不懂你说什么。”
“不懂也没有关系,”霍煌的声音喑哑,“如果某献给郡主一份大礼,郡主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把你美丽的眼睛也看一看我呢?”
王之将倾 第59章 论狗
洛阳令一进门就跪到地上,“臣恭请陛下圣安。”
女皇的脸不像方才对着刘永时那般阴沉,但也绝没有了晚宴时的欣悦,淡淡得对司徒无忧道,“谢俊灭门的案子,你查清楚了吗,明明白白得说吧。朕,要听实话。”
司徒无忧伏在地上,一时间内心里天人交战。陛下虽是女子,毒辣了些,但终究是圣明的,或许可以向她陈述实情,虽然寿宁伯风头正劲,但他要做的事太过大胆,根基又浅,未必能够撼的动霍既定父子。
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却听侍女的声音走近女皇身边唤,“陛下。”
司徒无忧识得这个声音,是女皇的近侍叶柳儿。
“嗯,”女皇的声音很轻,隐隐不快,她不喜欢与臣子说话时被打断。”
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似是站在门口,“陛下,是臣。”是女皇的男宠、国禅师弥安。
司徒无忧听见他走进来,在自己身后向女皇行礼,“陛下,还需要臣在这里等待吗?”
女皇想起来,她今日是传召了弥安侍寝。弥安一向不喜热闹,未曾参加晚上的宴席,她吩咐他晚宴后过来。便缓下神色,抬了抬手。
弥安道,“臣,在麒麟阁等您。”
司徒无忧身上一个冷丁,麒麟阁——他的快要过百日的小孙儿,乳名正是麒麟!耳边仿佛响起霍煌略带着嘶哑的声音,大人的小孙孙过百日的时候,某要来吃一杯酒。刹那间冷汗涔涔,从背上泛起。霍煌——弥安,他这一句绝非巧合。即使是巧合,司徒无忧也无法去赌,霍煌如狼,身上有一股亡命之徒的血悍气,弥安似蛇,盘踞在内宫多年,从不显山露水——如果这两人勾结到了一起——
他把汗默默得流到衣衫里,抬起头,“臣,不敢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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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过去两天,洛阳城就迎来了今春的第一场春雨,色戒从明宣殿门口一路小跑穿过大殿,奔到最里面,“郡主,郡主!”
明宣殿的宫人们何曾见过这明宣殿的二管家、一向沉静有定数的色戒姐姐这般不沉着,皆带了些微惊奇。
色戒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嗽一声,将木屐褪下放到一边。
走到虞盛光身边,“郡主,奴婢刚才听说,陛下今早传下旨意,将寿安伯霍笙削去爵位,收押下了大狱!”
“什么?”盛光站起身,这消息太过突然,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她猛然间想到那一天霍煌所说的,如果某送给郡主一份大礼……看向色戒,“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色戒摇头,“奴婢只听到只言片语,秋阳大嬷嬷还有事留在了未央宫,奴婢便赶来了。”
正说着话,春衫也是匆匆进了殿,“郡主,”她望了色戒一眼,近到盛光身旁,“西平郡王适才让人来传话,寿安伯霍笙昨儿晚上在木峡谷被拘拿了,陛下有旨,削去了他的爵位,收押下狱。”
虞盛光道,“色戒说的也正是此事。郡王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春衫道,“因为什么南府衙门都头谢俊一家子灭门的事,谢都头曾帮着霍笙偷盗战马,后来事发了,霍笙害怕陛下追究,欲要掩盖罪行,便将那一家子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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