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笑容收住,昳丽的脸上阴晴不定。
霍煌道,“我等虽把握宫中宿卫,但洛阳城的戍卫却一直不得插手……”
弥安冷冷打断他,“大人那位好夫人,我们的好公主,崇元殿下刚刚向陛下建议,由申时轶辖领京都护卫。”
霍煌竟而笑了,半晌方点头道,“好,好!”
弥安道,“大人对她也当死了心。这样全无心肝的女子,寻个机会当一刀杀了才好。”
霍煌,“不急。”
弥安看他的神色,放下心。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大人方才还想说什么?”
“我们仅仅掌握宫中宿卫,一无京畿兵权,二无文官呼应,若陛下真疑心郑王为我所杀,迟早这宫中的宿卫大权也要卸去。”霍煌一顿,“这次郑王大案,文官们由贺思统领,都还未敢动,恐怕他们早憋了一肚子气。”
“那帮鸟人,哼。”
霍煌止住他,“他们不骂,对我不利。”
弥安眼睛一亮,抬起头,“大人的意思是……”
“刘永左右逢源,又最会体察圣意,申牧老贼手段高明,最终的调查结果必归结到走火意外上——这样的结果那帮文臣们怎会满意?我们文官中人虽不多,但总还有那么几个,我要你找一两个煽风点火的,把大臣们的怒火烧起来,唯有让陛下觉得大臣众口一致倒向申氏,方有你我此次度过难关、存活之余地。”
弥安听完,拍腿而起,“妙啊大人!”躬身长揖,“都说大人只会逞勇,未料您竟也是智计过人,好!本座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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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接近到尾声的时候,济宁侯霍煌方出现在宴席上。
因郑王被害一案,虽宫中还未给出官方说法,但不少人已将他看做了始作俑者,所到之处,或鄙视之,或忧惧之,众皆默然。
女皇已经离席,宴会由宁王主持。公主坐在他的身侧。
霍煌向宁王行礼,“殿下。”
宁王不大自在,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
霍煌命侍从端来酒樽,走向申时轶,“我敬二郎,恭喜你荣立大功。”
申时轶道,“非某一人之功也。”
霍煌淡笑,伸手将衣领解开,长衫除下,“听闻二郎在沙场上极为神勇,令人心向往之,今日高兴,某想与二郎切磋切磋,不知可否?”
众人讶然。
申时轶淡淡道,“抱歉,吾今日没有闲情。”
霍煌笑道,回头看向虞盛光,“其实我也有私心。二郎为公主殿下拒陛下指婚,远走沙场,令公主与某成婚以来,总是郁郁,霍某早想与二郎比试一场,也叫公主看看,哪一个才是真的英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无数双眼见看向上面,虞盛光克制着站起身,“大人,你失言了。”
霍煌没有去看她,仍看向申时轶,“公主曾疑心我派人刺杀二郎,霍某虽不才,却也不是那等行暗事之人,妇人之心不去理会她,我敬二郎是真英雄,今日倒就要与你讨教讨教。”
他说到讨教之时,已然向申时轶击出一掌,待到第二个讨教,趁对方闪身回避,伸足弹踢,申时轶再避过,霍煌一脚踏破几案,案上食物酒水四溢横流,霍煌阴沉笑道,“二郎倒是会躲!”
申时轶蹬案而上,陡然身子拔地而起,那霍煌毫不放松,低喝一声也纵身跟上,他二人一黑一白,皆是身形矫健,走若鱼龙,忽忽两招下来,但见两人攀房梁、游横杆,险象环生,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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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刚回未央宫不久,有中官来报,说济宁侯和申时轶在庆功宴上打了起来。
“哦,为何?”霍昭微竖眉毛。
“为了公主殿下。”中官道,将几人方才在宴会上的对话学了出来。
“荒唐!”霍昭拍案。这些都是私隐之事,怎么能拿来登上大雅之堂。
姜影儿上前,“济宁侯大人倒真不像有很深城府之人。”
霍昭心中一动,目光如电,看向她。“影儿想说什么?”
姜影儿恭敬得回道,“微臣只是胡乱猜测。霍大人快如利刀,行事虽偏激,但多为横冲直撞,很有孤身探敌营取敌之首脑的名将气度。”
女皇眼神闪烁,“影儿的意思,是阿圆纠结于私情,诬陷于他。”
姜影儿跪下,“微臣不敢非议公主。”
女皇不语。
屏风外,一个身影凝神听完,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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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霍煌与申时轶尚打在一处,从梁上到地面,不知踏破了几多食案,杯跌碗碎。那申时轶一直没有使出全力,想迅速脱开,无奈霍煌竟如跗骨之蛆,招招毒辣,迫的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这一架打的着实是实在了!
有持重的大臣皱眉不语,一面早使人去禀报女皇,也有人去让宁王、豫平郡王、中书令、贺思等德高望重的大人,让他们劝止二人,也有看热闹的,不时去上看站立在原地的崇元公主。
更有一些胆小的宫人、乐伎,团到一处,唯恐受了波及,到那时不过是白白倒霉。
“听说宁王不日也要听令搬入宫内,申时轶,到时候你跟来不跟来?怕不怕宁王殿下也遭了火。”霍煌低声阴测测道。
“不要想激怒我,霍煌,少白做功!”
“呵呵,好定心!不过你的小姑姑曾跪在我的胯|下,哭着求我再快一点,怎么样,这样也无所谓?”霍煌目如含血,继续故意挑衅。
申时轶顿时眸中寒光一闪,回身一脚重重踏到对方胸口,霍煌蹬蹬蹬后退三步方站稳,胸内激荡,吐出一口鲜血。
“够了!”
但听一声冷淡的娇斥,所有人的眼睛看向宝座之旁。
虞盛光缓缓走下来,“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吩咐左右,“还不快扶两位大人下去更衣。”
申时轶沉冷着脸,站在原地没动,霍煌则用手背抹去嘴边鲜血,阴沉的眼睛看不出神情。
虞盛光提高声音,“你们都是聋子吗?本宫让你们扶两位大人下去休息!”
“慢!”宫人们未及应声,便听到一声制止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是女皇身边的姜影儿,带着两名中官前来。
“陛下口谕,济宁侯和申时轶二人仗酒撒疯,竟然在宫廷宴席上滋事打架,太不像话,如果不予责罚,难令臣下信服。”
宁王一愣,女皇的口谕似是很有道理,却又匪夷所思。
“这……”大家都看向他,宁王一时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盛光看向堂上站着的斗鸡一样的二人,这时候不是犹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们,像看一场笑话。
“每人杖责三十,殿下,您看如何?”她转向宁王,问道。
宁王想说是霍煌先挑事的,但现下确实不是分辨的时候,只得挥挥手,“就依着妹妹。”
虞盛光遂转向姜影儿道,“请姜女官监刑吧。”再回身向宁王施了一礼,带着自己的宫人肃着脸离开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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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中官们将霍煌抬回了明宣殿。
“大人最近都宿在值房。”
公主的脸很冷,侍女们也很冷淡。
中官们却将担架放下,“济宁侯大人今日负了伤,值房不便照料,还是在这里吧。”
虞盛光命人去请太医。
自己走向榻前,“本来就是你派人去行刺他,现在当众闹出来,让大家以为这是我等之间的桃色私事,更或者是我与他勾结栽赃于你,霍煌,你好生无耻。”
少女已更换下了锦衣华服,只穿着家居的半臂,绾着素淡的发髻,她脊背挺直着站在榻旁,眼睛里全是浓浓的鄙视。
霍煌头也没抬,“滚。”
虞盛光愣了愣。
霍煌抬起脸,“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公主要亲自为我料理伤口?”看着她发白的脸和有些不可置信的黑眼睛,只觉得心中畅快。“还是说,被男人捧惯了,以为我也会像狗一样舔着你、巴望着你——”突然讽刺得一笑,“其实你喜欢我以前那样对你,是吗,我的公主?”
旁边的人都低着头,静默着。
太医来了,站在门外也不敢进来。
虞盛光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同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无味得看了他一眼,“霍大人,你好自为之。”
太医看见她匆匆的身影,忙躬身迎送。
王之将倾 第113章 居心
几名文官上书指责霍煌纵火行凶烧死郑王一家,称其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意图屠尽申氏而使自己取而代之,虽然官方对宁宜殿火烧一案的调查结果尚未出炉,但这几人的折子一上,犹如平静热油锅里炸上几点沸水,顿时一片嘈嘈切切。
群情激涌的臣子们再等不得,马上就有人呼应,女皇一日收到了近三十封折子,全是请求陛下将本案彻查到底,对济宁侯霍煌严加惩办的要求。众口一词,如出一辙。
她皆留中了。
这一留中,文臣们更加愤惑。
以往女皇虽然对申氏大肆屠杀,但总算留着郑王、宁王两支嫡贵血脉,现下申正一家皆惨死,还是出于他手——那是郑王啊,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潜在的继承人一下去掉泰半,申氏大有覆巢之势。
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愤怒的大臣们推举出十余名代表,涌到中书令家中,中书令闭门不见。他们提议直接去找宁王,立刻被其间持重之人反对。
“务必要保护好宁王殿下,陛下的锋芒,需由吾等替殿下直接承接。”
“去找贺若弼贺大人吧!”
“对!对!”
大臣们在中书令门庭前整衣理衫,“此僚不辨是非,缩头乌龟,不配统领群臣。”冷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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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从明宣殿出来。
崇元公主已与济宁侯公然闹翻。
庆功宴之后,第二日,虞盛光即上表女皇,请求与驸马和离,“驸马心胸狭隘,手段毒辣,公然辱我清名,蓬门之家,遇此恶婿,尚不可忍,况我唐唐公主下嫁……”将订婚时对方所赠凤佩归还于之,虽女皇还未首肯,但公主已明心智,很难再转圜。
回去说与豫平郡王听,申牧微微点头,“当其时,做其事。阿圆真是大了。”
贺思是知道他的心事的,见他仍以阿圆呼之,忖其尚不能忘怀,心中微叹。这时候仆人来报,“大人,家中来了许多位大人,夫人请您快些儿回去。”
贺思与申牧对视一眼,“定是为了上书一事。”
二人议了几句,那贺思心中有了成算,急忙跨马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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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申时轶也恰来贺思府上拜访。
那些大臣们见到他,急忙躬身下拜,表达感慕之情。一两个老臣年轻时曾远远侍奉过晚年的太宗,见那英武健壮的人含笑站立在堂上,又尊贵,又亲和,老眼流出泪来,以袖拭之,“二郎真有太宗爷爷当年的神魂!”
其实申时轶容颜中亦有肖似女皇霍昭的地方,特别是一双凤眼,但因其是男子,眼窝又深,因此多出英气和锋利。
贺思来时,正见到申时轶与大臣们说话。
他忙上前,各方厮见过。
遂摒去闲人,谈及正事。
申时轶没有回避,贺思和大臣们也邀其共听。
大臣们说明来意,并将其他人等托付于他们递交的奏折全部拿出来,一共约近两百封。
“贺大人,霍煌倒行逆施,为图大位竟不惜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禁庭之中制造惨案。此凶不除,难慰郑王殿下一家在天之灵,难服天下众生。
不能让陛下再包庇于他!我等已拟好奏折,贺大人,今日来寻你,并非要将您架于火上,迫您与我等一道。只是您德高望重,吾等愿一听您的意见。”
贺思与申时轶一件一件读来,约莫都是一样的言辞和论调,总之是建议女皇把置于死地就是了。
贺思看向申时轶。
申时轶沉吟一时,“诸公都是为我申氏,吾代父亲,还有不幸故去的伯父一家,向诸公致谢了。”
众人忙在席上还礼。
“都是我等应当做的,殿下……”
申时轶止住他。灼灼的凤目看向他们,“诸公为大义而不惜惹天子不快,上书弹劾,我唯有一问,你们是想让霍煌死,还是让他活?”
众皆一愣,“自然是要他死。”
“好。那这些折子便不能这么写,依我之见,贺大人,连这些上书都不要。您看呢?”边说边看向贺思。
贺思捻须,眼中微微闪动,“老夫同意申公子的话。”他看向大臣们。
“这……”下面的人交头接耳。
一人道,“西平殿下,您是怕了吗?”
“如果诸公现在上书,炮口一致,对向霍煌,那真的是如他的愿了!”贺思解释道,“陛下乾纲独断,既有男子的雄烈,又有女子的多疑,郑王之死,她是痛的,但最令她痛的,还是陛下在位时龙椅的稳固。”
霍煌就是女皇压制申氏的刀,这把刀不听话,她自要生气,但若有人想废了这把刀,第一个不答应的,恐怕还是这位女帝。
对付这把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女皇自己去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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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再次回到豫平郡王那里,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欣慰。
“同大臣们都说得了?”
“是的。”贺思道,“不过并不是由我劝服大家。”
“哦?”申牧抬起头。
“是西平殿下。”
申牧直起身。
“先文宗皇帝后继有人啊!”贺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太过留意申牧的神情。
“本来以为殿下还在少冲,虽勇毅过人,总是还过于稚嫩,难以应付陛下晚年和之后的局势。现在看来,殿下不仅有勇有谋,更是能扛事,敢担当,”旗帜鲜明,敢作敢为,真佳主也!贺思捋须,赞叹道,“宁王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呵呵,哈哈,果然有太宗和霍皇帝的风采!”
申牧看着故交老友兼着十余年的部下,露出这种由心底发出的赞叹和笑容,淡淡笑道,“二郎果然很好。这样孤就放心了。”俯下|身,依旧在纸上继续自己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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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服侍女皇吃完药,来到偏殿。
姜影儿站在窗前,虞盛光看着她修长挺拔的背影,淡绿色的衣衫和木窗格子交相辉映,真的像一尾修竹。
两个人厮见过。
“姜……无涯还活着是吗?”姜影儿突然问道。
虞盛光不知该怎样回答,“我已经很久没有师傅他老人家的消息。”
“师傅……呵呵,”姜影儿面上露出一丝略微古怪的笑容。
有东西差点从架子上掉下来,姜影儿连忙伸手扶稳,一条长长的疤痕从她腕子里露出来。
虞盛光一惊,看向她。
姜影儿将袖子笼住,向她略一施礼,“请恕微臣告退。”
虞盛光凝视着她的背影,问春衫,“姜女官与弥安有私情这件事,陛下还不知道吗?”
“陛下如果知晓,恐怕姜女官早就不得活了。”春衫轻轻道。“姜女官进来越来越怪异了,殿下要多留心她。”
虞盛光没有说话。
再回内殿,簪花却挡住了她。
“谁在里面?”
“是临江王妃。”簪花恭敬得道。
林王妃?
虞盛光问,“我也不能听吗?”
“这……”簪花犹豫。
“通报吧。”
簪花入殿通报的功夫,虞盛光回头向春衫道,“你去和姜女官说说话儿。”
“是。”春衫领命退下。
女皇见虞盛光进来了,眼睛也没抬一下,她自到一个隐囊上坐好。
正伏在地上哭泣的林王妃却是一顿,陪在她身旁的申时云脸色苍白,抬头看了虞盛光一眼,母女俩皆穿着素淡的衣裙,脸上脂粉未施,头发上也未戴什么簪环,特别是那林王妃黄黄着脸儿,比之她一贯的浓妆艳抹之时,老了至少不下十岁。
林王妃辈分高,申时云低低得向虞盛光行礼,唤了声“公主”。
女皇道,“继续说吧,你母亲到底给你们留了什么,竟让你们这样哭哭啼啼的。”
林王妃有些犹豫,看了看虞盛光。
盛光笑着问,“莫非有我不方便听的?”
林王妃低下头,“却是与公主有关的人。”
“哦?”女皇看了虞盛光一眼,眼里看不出表情。
虞盛光知女帝向来多疑,便更笑着道,“那本宫更不能走了。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解释,您说是不是,娘娘。”一派从容的样子。
林王妃道,“并不是与公主有关,而是你身边的人。”
申时云听她越说越不像了,小声提示道,“母亲,本来就与公主无关,您只直说便好。”
林王妃又掉了几滴眼泪。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双手举起递给女皇,“请姨母看看,这是我母亲、您的妹妹出事当天给我留下的信……”
左右没有侍候的人,虞盛光站起身,将信笺接过递给女皇。
霍昭打开信笺。
霍穆穆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室内一片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虞盛光并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林王妃母女的紧张可以得见。
女皇的脸色铁青,突然,她将手中的信纸窝成一团,抛到林王妃的头上,“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今日才交出来?是何居心!”
王之将倾 第114章 冷箭
信笺纸团轻飘飘的,砸到林王妃身上,她却如遭雷击,身子轰隆一声就瘫软在地。申时云见母亲着实无用,忙接过话来,“陛下息怒。臣女与母亲也是着实骇怕,外祖母的信笺是从临江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回来才见到的,我们在家越想越疑,越想越怕,谁都没有敢去告诉,母亲甚至要烧掉这笺子,陛下啊,臣女等,着实是怕了……”
女皇又怒道,“你也敢在朕面前说话!”
申时云忙趴在地上,以额触地。
林王妃伏到她背上,又恐又惊,也不敢大声,抽抽噎噎得又哭出来。
虞盛光不知道信笺里究竟写了什么,无论怎样,能让女皇这样发火的,必是大事,或许还和楚国夫人的死或者后面的宁宜殿纵火案有关。
上前扶住女皇的手臂,“母亲息怒,”令林王妃母女道,“娘娘先回去吧。”
林王妃不甘心,总觉得这事情没落定,还期期艾艾的,申时云却捏了她掌心一下,二人起身行礼退下。
不得不说,申时云很会说话,她一个“怕”字,点中了霍昭心中的忧惧。
一把好刀最可贵的品质就在于快、听话。
但是再快的刀,如果太过大胆,甚至生出了他自己的意志,锋利便成了让主人疑惧的东西——
她侧首看向身旁的虞盛光,低声道,“她们说是霍煌杀死了穆穆。”
虞盛光身子一顿。
女皇看向她,“他当天晚上到底在哪儿?朕再问你一遍,是一整晚都在你宫里吗?”
虞盛光没有做声。
女皇冷笑,“你不是恨他吗,现下二郎也回来了,你很可以说实话。”
“这和申时轶回不回来没有关系,”虞盛光抬起头,清明的眼睛看向女帝,“儿臣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罢。”沉默了半晌,女皇低声道。
“之所以凶案频发,皆是宗庙悬疑、没有及时册立太子之故,人心浮动,心思不明,许多本不该生出的心思,这时候也生出了,两姓相争,必有胜负。母亲,趁一切还来得及,难道非要把事情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女皇冷笑,“听你的意思,这都是朕的错了。”为了保证自己在世时的皇位稳固,不惜用抬高霍家压制申氏皇族,并且在继承人上摇摆不定,这确是霍昭为一己之私人为制造出的朝堂乱局。
转向虞盛光道,“你知不知道,但凡朕露出一点弱像,那帮臣子们马上就会逼朕退位,还政于我的儿子。”
虞盛光轻轻道,“恕儿臣直言,您总要有把权柄交出来的那一天的。何不交的好看一些呢,史书上都会记载下来。”
此时此刻,也唯有她,可以在女皇跟前说这些话了。
又再道,“济宁侯本是我朝百年难遇的良将,这样的人,非要放到皇宫里来吗?”
女皇看了她一眼,“纸上谈兵——你说的道理都对,现在,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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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明堂祭天,女皇改原先之初衷,让宁王申重代替霍煌,行使主祭司之权职。朝廷上,因郑王一家被烧惨死一案带来的激愤和郁燥,一下子因为这件事,就像是闷热的天来了一场及时的快雨,被缓解和平复了。
有些人开始往宁王府串门儿,以往门口罗雀的王府门前,现在也有几分王府的气象了。
宁王害怕,世子申时庭最怕应付这些,事情全甩给了申时轶。
申时轶知女帝刚强,此时万不能露头,便仍请大哥申时庭出来,每每有人来访,便由申时庭领着搞一场赏乐大会,晋人爱乐,但申时庭搞的却全是周礼古乐,至典至雅,吱吱楞楞的,非一般人等得欣赏也。那申时庭偏是个乐痴,旁的都一向随和,偏偏在此事上执着,只要来参加赏乐宴会,就绝不准人提前离席。几次下来,到宁王家听音乐竟成了洛阳城权贵们纷纷摇头、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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