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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阿圆闻言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复抬头看着他问他,“世子,你能不能带我回一趟虞家湾?至少让我亲手葬了祖母。”





王之将倾 第13章 纸团
申时洛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殷殷如火的眼睛那样子迫切得看着他,才十七岁的少年郎,他本觉得自己已经和父亲一样足够冷静自制了,但她这样子看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了。过一会才道,“要去只能晚上去,你怕吗?”
虞盛光那张原本迫切紧绷着的脸一下子放松了,像是有清凉的溪水从冰冻的小河里流过,眼角眉梢都放出光来,粉光融滑的眼圈儿被那亮亮的光一映,星星点点的璀璨,“不怕,”抿着嘴略略笑了,冲着他一福,“谢谢你,世子。”
豫平郡王回到正院,身边的仆人告诉他,“世子刚才带着虞小姐出去了。”
“跟着他们。”申牧吩咐。之前申时洛曾经为王世子婚聘的事找过他,说曾在王府正门门口遇见过正在逃跑的虞廉的长女,并建议此女不合适担任王世子妻子,没想到却是存了别样的心思。申牧回想方才虞盛光的音容言行,攒起眉,这样的女子,恐怕也非申时洛能够驾驭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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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洛带着虞盛光,盛光扮做了一个王府的小校卫,两个人骑马出了城。
前行不过十里,到郊外人烟稀少时,后面响起阵阵马蹄声。虞盛光看向申时洛,申时洛也觉到不对,那些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有人高声唤,“世子,请郡王世子留步!”
不留步也不行,来人统共五六个人,骑艺高超,一会子就追赶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带起阵阵尘烟。申时洛认出打头的是他父亲亲信的副统领侍卫长,唤道,“方叔叔。”
方雄信问他,“世子这是要到哪里去?”
申时洛有意无意得将虞盛光隐到自己身后,“没什么,出去打打马。”语气有些不快,反问他道,“方叔叔拦着我做什么?”
方雄信却不上当,直接问他,“世子身后的人是谁?”
申时洛知道不妙了,只是还强作镇定,“一个小校而已。”
方雄信没有当面质疑他,却是正色道,“郡王爷有命,请世子现下回府。”
申时洛沉默了一会,知道这是被父亲识破,但他少年的意气和面子却容不得他退缩,“回去我自会和父亲解释。”说罢调转马头,抓住虞盛光的马缰绳,直直向前。拦着他们的两个侍卫有些犹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那方雄信沉声道,“将随着世子的人拿下!”率先带马冲将过去,两个侍卫得了令,齐齐将马并排摆开,拦住两人的去路,申时洛又惊又怒,“尔等让开!”
侍卫道,“世子,得罪了!”上前就要捉拿阿圆。申时洛急忙来挡,那方雄信从后方也冲将过来,他来势很猛,阿圆的马受了惊,奔嘶跳跃,方雄信一手提溜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生生得从马上扯了下来,阿圆不可抑制得低叫了一声,帽子掉了,流泻出一头乌丝。
方雄信将她掷到地上,阿圆咬住唇没有再发出痛呼,但手肘和膝盖一片火辣辣的,必是摔的破了。
“虞姑娘!”申时洛急忙要下马过来,方雄信侧马挡住了他,硬邦邦得道,“世子,您还是随卑职回去吧,王爷正等着您呢!”一面让下属过来,后面竟还备了一辆清油马车,“把这位小姐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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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氏看着被王府亲兵用清油小车送回来的阿圆,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虞廉不在,管家来到内院说亲兵侍卫非要她出来见。
“奉郡王爷命,将贵府小姐送回。”那侍卫向她叉手略行了礼,说道。
王府的人一向是倨傲的,苗氏摸不清到底是吉是凶,“有劳了,”她点点头,上前掀开门帘子一看,阿圆穿着个校卫的服装紧绷绷得坐在里头,那侍卫又道,“小姐本与咱家世子一处,但世子还有公事,郡王爷便让将小姐送回来。”
苗氏脸上火辣辣的,带着惭意道,“有劳了。”让后面跟着的童妈妈,“还不快将她扶进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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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的手掌、胳膊肘和膝盖果然都跌破了,她咬着牙撕开黏在伤处的衣衫,痛的眼眶里直冒泪。
不一会,花椒也被童妈妈带来了,“小姐,”她扑到她的坐榻前,看到那些伤口,眼泪流出来。
阿圆抬头问童妈妈,“童妈妈,能不能给我一些药。”
童妈妈说道,“老夫人不在了,小姐您可消停点吧。”自出去了。
花椒从小院的井里打来一盆水,告诉她,“院子门锁上了。”阿圆没有做声,默默得任她将自己的伤口清洗干净,“好在都是擦伤,”花椒道,看她一身风尘脸上也脏兮兮的,“小姐,您去了哪里?您可不能再出事,若不然,老夫人她在天有灵也难安啊!”
阿圆想到豫平郡王,如果不是他派人阻拦,她或许今天就能进到虞家湾,埋葬祖母和豆角他们了——自打出了娘胎,她还没有这样子狼狈过,被人当众提溜着扔下马,想到这里,阿圆的眼泪差点滴下来,她用手背蹭掉了,咬住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如今是完全没有办法。以虞廉之庸懦、苗氏之奸诈,必定万事都以王府的说辞为马首是瞻,难道祖母含冤而去,还要被草草埋葬,日后即使能有大白的一天,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吗?
阿圆深吸一口气,她也曾猜想是不是那天在破庙里偶遇的那群人动手行凶,可是如果是那样,他们为什么要杀掉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却至今还没有来追杀她这个“罪魁祸首”;而如果不是,又是谁能这样心狠手辣,还得临江王府的遮掩,难道真的是如她所想,是官府、甚至是上京都城里的人?
阿圆捧着脑袋,觉得头疼欲裂,耳边突然响起豫平郡王冷淡的声音,“你足够胆大,也足够聪明,但,这又有什么用?”
是啊,即使是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她现在甚至连安葬亲人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能达到,她有什么用?她有什么用?!
“当”的一声,有东西砸在了窗户上,阿圆回过神,一抬头,花椒正一脸担忧得看着自己,屋子里已经很暗了,花椒已点了灯烛,看门外,黑苍苍一片。
“刚才是什么声音?”阿圆问。
“不知道,奴婢这就去看。”花椒见她终于从迷盾中醒过来,起身向门外跑去,不多时,拿着一个纸团进来,“小姐,您看这个。”
阿圆接过来,打开,这是一个普通的桑皮纸包裹的纸团,为了能引起屋里人的注意,里面还特意包着一枚小石头,纸上有字,阿圆忙对着灯火一看:
老夫人还活着。
阿圆大惊,忙爬起来往门外跑,花椒不知上面写的什么,忙也跟上。庭院里黑漆漆的,只有风吹过树枝拂动的矗矗的黑影,阿圆拉着花椒的手走进屋,“你刚才出去拣这东西,有没有看到什么?”
花椒摇头。
阿圆问,“天这么黑,你怎么这么快就拣到了?”
花椒回忆了一下,“奴婢出来,这纸团就在门框子这里!”
确实是有人特意将石头丢到这里了,阿圆再展开纸团,上面的字十分粗糙,像是没怎练过字的人所书写。她的心激烈得跳起来,这又是谁?还有,这上面得话是真的吗?能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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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廉回到家,苗氏将阿圆的事说了,冷笑道,“没想到她倒是个心大的,看不上王世子,倒自个儿相中了郡王世子,不过被郡王爷发现了,让侍卫给送回来——真是把咱们家的脸都丢得尽了!”
虞廉脸黑的像锅底,“真有此事?”
苗氏吊起眉,“我能编排她去?人我给锁在跨院了,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您这位大小姐一身的好本事,就怕她能生出对翅膀儿,我那锁未必锁得住她!”
虞廉知道她是借题发挥,但想这女孩儿胆大包天的,还真有点不放心,让人领着他自到跨院看了,听到里头有她主仆说话的声音,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之将倾 第14章 哀事
申时洛回到王府,恰是天未尽黑,将将掌灯的时刻,那方雄信把他带到蓬莱阁,侧身道,“王爷正在里面宴请霍将军,请世子进去。”
申时洛绷着脸,将大氅解下扔给他,哐哐哐得走到屋内。
歌伎正在奏琵琶,恰到激越处,淙淙噌噌的,只听一片嘈嘈切切金戈铁马乱云起飞,忽而鸣金收声,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大喝了声好,唰啦啦的铜钱撒下去,歌伎旁边的小童子连忙把钱拾起,那歌伎躬身退到一边。
申时洛上前向他父亲行礼,又向霍笙,“霍将军。”
“什么将军,叫表哥。”霍笙将怀里的女伎推给他,“抱这个,这个胸脯子肥,好摸。”
申时洛看向父亲,他仍是无风无色丰神玉面的样子,眼神甚至都很平和,对霍笙的粗鲁恍若不见,端是个如沐春风的主人。他身侧也坐着个纱罗裹的穿坦胸装的美人,但那女伎在他身边,正襟危坐的,靠都不敢靠近他,倒跟个良家子似的,仿佛也一下子圣洁了许多。
霍笙笑,“你看你爹做什么?你不会随了他,也不爱摸美人儿?”
申时洛不知怎的脑子里一下想到虞盛光,脸竟是红了,豫平郡王道,“坐吧。”
霍笙从案前盘子里割下一块蒸腊熊,用刀挑着,眼睛里闪过精光,“阿洛表弟刚才是去了哪里?该不会陪着哪个美人儿耍子去了吧?”
申时洛没说话,端起案上的酒杯饮了一口。
霍笙觑着眼睛道,“听闻长史虞廉家的长女,亦是在虞家湾长大的。他家的二女儿要嫁给你堂兄,这大小姐阿洛表弟是否熟悉?”
申时洛手上隐现出青筋,“腾”一下站起来,“姓霍的你莫要太过分!那晚的事已经够了,你若是敢再乱杀无辜试试!”
霍笙颊上肌肉扭曲,接着放松了大笑道,“不过是百八十个人,你还没上过战场哩。好,既然阿洛表弟你看上了那女子,哥哥就给你个面儿,放过她。”举起酒杯,“喝一盅!”
申时洛被他说的脸又青又红,不过或许是出于年轻气盛和叛逆的心理,他又向豫平郡王看了一眼,端起酒,仰头喝了。
霍笙走后,申时洛随父亲来到内室。
“寿安伯为人狠辣嗜杀,又有头脑,你刚才着相了。”申牧道。
若是以往,父亲说的话申时洛都十分敬服,但今天,想想下午的事,他忍了忍,还是道,“父亲为什么要让人拦我?”
申牧没说话,只是看他一眼。他不常用那种眼神看人,申时洛有点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虞姑娘也没想着怎样,她是她祖母养大的,现下祖母死了,不过是想去安葬祭拜老人,若咱们连这个也拦着,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方叔叔粗鲁非常,把人家拎起来摔下马,人家一个姑娘家……”
申牧没有半点所动,淡淡道,“你两个私自单独出城,于礼数不合。那姑娘长于山间,是个野性子,以后莫要再与她来往了。”
申时洛急了,“父亲!”
申牧正正得看向他,这一刻他真的很抵触父亲的性格,他就像是风平浪静的一汪大海一样,表面看是风和日丽,实际却是无穷无尽的深与黑暗,任谁想要与他认真,只有被沉没溺毙的份。
申牧又道,后退一步,“你的亲事孤已有盘算,若你真的心悦她,可以让她做你的侧室。”
申时洛呆了一呆,做侧室?那怎么成,虽然相交不深,但他知道以虞盛光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同意的。未及说话,申牧却站了起来,“孤累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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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廉回到家,见苗氏气咻咻的一幅模样,问,“怎的了,又在生气?”
苗氏白他一眼,“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你那大女儿纠缠世子被卫兵送回来的事,实在是丢人。”
虞廉有些尴尬,“刚才贺夫人来了?”贺夫人是苗氏的密友,两人常来往。
他走过来揽着苗氏的肩膀,“好了,卿卿不气。”
苗氏一胳膊甩开他,认真笑道,“不气?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议论咱们的吗?先把二小姐送给王世子做妃子,又要拿着大小姐去巴结郡王世子,真真两个王府都被咱们盘算上了。”她戴着孝,头上只扎了银簪子和麻绳,那麻绳穗子翅翅动着,“你以为她做的事就只说她一人吗?累的是咱们全家!我一听他们说我们是故意送阿满去嫁给世子我就……恨不能上去撕了她们的嘴!”一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红咬牙。
虞廉也是沉下脸。他知道苗氏今日这话定有几分夸张的成分——但一来他自身本来也十分爱面,另一则,妻子是自己钟爱的人,那阿圆却着实可恶,若是拿着她惩处一番能让苗氏消消气——横竖母亲也过世了,不会再有人心疼——倒也是未尝不可。
苗氏见他只是沉着脸,不说话,问,“想什么呢?”
虞廉揉了揉她的肩膀,“明儿就是吊唁了,总要等丧事过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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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日收到带着小石头的纸团,整整两天,阿圆每天都在想那人是不是还会回来,既然告诉她祖母没有死的信息——姑且相信这是真的,她当然情愿这就是真的!——应该会起码再来看看她知道消息后的反应吧?
但两天了,那颗小石头像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只在她心湖上落下一圈圈波纹,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阿圆看着跨院的砖墙,长史家的日子过得不错,这墙是用青砖垒的,还浇了米汁加固,高高的很结实。她昨天爬到树上,看见外面仆人们用白布裹了灯笼,奴婢们也穿上了白麻的孝衣,扎上麻绳,知道事要给祖母治丧了。她问花椒,“你说,咱们若是把床单帐子都拆了,结成绳梯,能不能翻过墙去?”
花椒唬了一跳,“这哪成!即便出了这个跨院,却怎么出大门?”
阿圆没说话,一会儿嘴角抿过淡淡的笑。花椒问,“怎么呢?”
“我想到了豆角。若是她在这,定会说‘我看成,姑娘咱们这就弄吧’。”
花椒也想到豆角那娇憨天真的小模样,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哗啦啦”一阵开锁的声音,有仆人道,“老爷,请进。”
虞廉进得门,见阿圆仍坐在庭院的小杌子上,看都没看他一眼,怒气上涌,威严地咳嗽一声,严厉唤道,“盛光。”
阿圆淡淡回眸。
虞廉绷着脸,“明日就要给你祖母治丧吊唁,你这两日行为不端,今夜先去祠堂跪一晚,明日不许妄动。”
一个健壮的仆妇捧着斩衰麻衣走过来,立到她身边,虞廉严厉道,“莫要让我动粗,快些儿起来!”
阿圆缓缓站起身,面向他,“祖母她老人家的尸身送回来了吗?”虞廉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她又问,“是不是山洪太大,所有人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够了!”虞廉脸色发青,下颚绷的紧紧的,“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女孩儿家该过问的事。”
“是,”阿圆脸上带过一丝讽刺的笑,“这本该是你去问的事。”
“啪,”虞廉没忍住,在她脸上重重砸了一巴掌,阿圆被打得歪过头去,虞廉指着她道,“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拎得清,你拎得清又有什么用?不知好歹的东西!”
又一个“又有什么用”、“又能怎么样”,虞盛光的眼里闪过恨意,一时间恨透了这些世故的老男人!
“把她带下去!”虞廉厉声道,再指着她,“明日你若是敢给我出事故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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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明旌用竹竿子挑起,立在前院的堂前西阶上,绛帛粉书,上写着:先妣虞母张太夫人。由于老夫人死于山洪意外,没了尸身,因此只将衣物装殓了,棺木停在灵堂内。
灵堂内置供案,青黑两色的孝帐下,老夫人的神位祔牌立在中间,案上摆着长明灯、银质的供器和法器,王府、郡王府、郡守及其下属官都送来了题书挽联,皆挂摆在灵堂内供案两边,显得十分隆重肃穆。
老夫人是揭难,故尔请了大圆通寺的和尚来主持法事,为她超度魂灵,渡劫免难。这大圆通寺是由王府供奉香火的皇寺之一,这次却将主持和尚请来做的法事,虞廉的面上是很有光的,多少冲淡了母亲意外遇难的苦楚。
那虞廉着没缭边的斩衰麻衣,头戴哀帽,在灵前与前来祭拜的亲朋宾客见礼,苗氏带着三个女儿,阿圆、阿满,皆跪在其身后,披麻戴孝,殷殷哭泣,小女儿善娘还小,由乳母领着也在姊姊们身后跪着,由着乳母摁着她叩首。老夫人唯一的男孙、在京城读书的虞信却正在赶回来的途中,尚未到家。
一时有司仪唱,“豫平郡王、临江王世子、郡王世子、永安郡主到!”
虞廉正哭的两眼通红,听到唱名,忙举袖子略揩干了眼泪,迎到门上去。




王之将倾 第15章 壁角
豫平郡王穿着深灰色小科布袍,束黑色腰带,挂银鱼袋,头上戴着白玉冠,披银灰色黑斓边暗绣钱莽大氅,步履沉稳,神色庄重。他身后的申时洛、申时云也都穿着素服,那申时云乌云发髻上只裹了蓝色帕子,插一根银簪,十分简朴,虞仙因的未婚夫婿傻儿世子却是被两个下人搀扶着手肘,跟在最后头。
到灵前鞠了躬、上罢香,家属谢礼,虞廉眼窝子乌青步履不稳,豫平郡王扶着他的手,“虞长史节哀。”拍一拍他的手,表示你受委屈了,王府都知道。
阿圆是长女,跪在苗氏后面最左边,听到司仪唱,“家属谢礼——”微微躬身向那几个人行礼。抬起头,看见豫平郡王也正看向她们,向女眷们致意。
两个人的视线稍稍碰上,即相互调转开,阿圆平静的脸,眼睛冰冷带着些许傲气,特别是看到豫平郡王与虞廉两个人双手握住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一乜——你要知道她这双眼有多灵,满满得将对这二人做作庸俗的鄙视表达出来,然后她看见郡王身后的申时洛,年轻的世子正也关切得看着她,阿圆灵慧的双目稍稍融化了,倾身向前,单独向他致意。
申时云上前,躬身与苗氏和虞仙因说话,以示安慰,虞仙因越过她,看向后面的王世子,那乳名阿蒙的男子其实并不太丑,不是撒疯乱跳的那种傻,而是自幼得的脑瘫。此刻他站在那里,也是高高大大的,只不过因为病面容有些臃肿扭曲,她看见他木木呆呆的眼睛斜着,一会儿口涎即从嘴角那里流下来,扶着他的仆人忙用帕子接住了,将他嘴角擦干净,虞仙因悲从心起,伏在地上当真大哭起来。
王府的人走后,又有许多宾客前来,有那素日里交好的携着眷属,也有交情一般的孤身来的。有那女眷们出于好奇,捎带着看阿圆、阿满姊妹俩,出去议论,“长史家可真都是美人胚子,二姑娘就是与王府说亲的那位吧,啧,可惜了。”
“那最左边的可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姑娘?真是命大。就怎么独独她一滴儿眼泪也没有,二姑娘倒哭的呜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人倒了个个儿呢!”
又有人联系起阿圆烧车、勾缠申时洛的事,妇人们尽皆撇嘴,原来大晋虽风气开放,加上女皇临朝,不乏有已婚的贵族妇女豢养面首、或有一二个情夫的,当朝的宰辅中书令大人,就曾是女皇的妹妹楚国夫人的裙下之臣,这都不是甚新鲜事。但妇人们风流,多在婚后,若是在闺阁时就坏了名声,却是大大的不能容许。有句话说,相妇要看品格,所以务要娶个冰清玉洁的进门,但若婚后夫妇二人不协,或是那做丈夫的不在意理会,夫人们找个消遣打发寂寞的后宅时光,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此番有意无意的,阿圆的名声却是坏了,即便他的父亲门第不低,若想嫁到临江上好的贵族人家,却已是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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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申时云问申时洛,“你当真中意他们家的大娘?”
申时洛白她一眼,“不要胡说。”
申时云抿着嘴儿笑,“你别分辨,我都看的清清儿的,你看着她,她看着你的——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中意她,跟叔父说就是了,现在外面倒传她巴缠你。”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明和真相是大相径庭,申时洛听到这样的传言,心里竟甜丝丝的。申时云观察他,拍着手笑道,“真着了相了,哥哥,你竟也有这一天。”
申时洛不稀罕理会她,就要走。申时云拦住他,“哎,你别牛气,若哥哥真想这事儿成,少不得我这个妹妹或还能在中间□□用,你若是以后用得着我呢?”
她这话让申时洛停住了,他兄妹之间素来亲厚,便跟她说,“父亲知道,但说只能让她做侧室。”
“哦,”申时云满不在乎的,“我也曾听母妃提起过,父王和叔父都想在京里给你聘一个——必经你是咱们家唯一得用的男孩儿,定要好生想看一门亲事才好。虞盛光便是给你做侧室,也不辱了她什么。”
申时洛摇头,“你不懂,虞姑娘她不会愿意的。父亲对她好像也颇有成见,我倒觉得他是明知道不行才这样说。”
“哦?”申时云来了兴致,笑道,“能让叔父‘有成见’这三个字,看来我这位小嫂嫂却不是一般人哪!”
申时洛被她打趣的俊面微红,申时云笑了一时又道,“放心吧,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必然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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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后就该是停灵安葬了,不需要在接迎宾客,苗氏与虞廉夫妻俩正在房里讨论如何安置阿圆为妥,那苗氏想了半天都想不到一个好方法,总觉得难以寻到一个既解气、又不失体面的法子来,正没头绪处,王府却来了人,说是永安郡主给姊妹们送礼,以慰其丧祖母之伤痛。
苗氏一看,却是一式两份,皆一样的,都是一串开过光的十八子的手串,因着孝期,用水晶、蜜蜡、迦南香等珠子串的;两盒上等檀香并一个铜质莲花香炉;还有精致的青色鲁绸内衬用护膝一对,无香白油膏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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