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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由不得你想或是不想。”便再无话了。
董知瑜亦沉默,她知道,作为“歌”,她没有资格说不。
怀瑾将车停在湖边一处僻静处,这个话题有些痛,但说透它即为己任,“去年二月份死于日伪手中的郑苹如,甚至是当年色.诱汪精卫的沈碧慧,都是牺牲了自己的身心去做事业,那日你提到理想,既是有理想之人,怎至于遇到叶铭添这道坎儿就退缩了,他毕竟不至将你怎样。”
董知瑜坐在那并不舒适的吉普座位上,怆然看着前方的湖面,这么说她是要让自己去牺牲,她不在乎。
好难过,半天才回过神来,“怀参谋,如此我是要去学那郑苹如、沈碧慧,让自己人尽可夫,这样算是尽力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当年在重庆时,郑处长倒不曾提示我来南京竟是做这情.色交易,到头来,”她咬了咬牙,“是要变作那日妓一般的人。”
怀瑾愣了一下,为这些狠话隐隐心痛,随即又想起那日房中真纪说给她听的家里的故事,“日妓,也并不都是自己想做那样的行当,其中不乏生活所迫,甚至也有思想境界不一般的,万不要一味看低她们,也不要妄自菲薄。”
董知瑜直觉她在说真纪,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不但不在乎自己的牺牲,还要替真纪说话,连她都变得比自己高尚了……她不懂了,七天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竟像是遗留在上海的一场梦,回到了南京,梦该醒了。
怀瑾见她沉默不语,很是委屈的样子,终究还是难掩担忧:“叶铭添欺负你了?你……他怎么你了?”
董知瑜牵了牵唇角,“从今开始,没有‘欺负’一说,有的只是我的任务,他也没有越过雷池,只是索要作为男友该要的。”
怀瑾本已寻到衣兜里那截红绳,手指轻轻抚着那温润白玉,听她这般赌气,便想还是改天,等她顺好了这口气,跟她好好谈谈自己的计划,再把这小礼物送给她。
董知瑜等了半天没有只言片语,便转过头,“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就去拉那车门扳手。
哪想拉了几下都没有动静,有些气急,有些尴尬,怀瑾伏过身子去帮她拉那扳手,边轻声说:“这个位置平时鲜有人坐,扳手不是很灵。”
这声音轻秀空灵,几乎是贴着自己耳际发出,董知瑜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就近在咫尺,说完了那句话,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是自己的臆想吗?明明那眼中尽是温情和关怀,竟和刚才的冷血焕然两样。
语言是能够控制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却不能。
“哒——”门扳手轻轻弹开,怀瑾迎向董知瑜那怔怔的眼神,一丝幽香从她那扣得端端正正的白衬衫领口下溢出,好醉人。
脑中突然一阵空白,董知瑜瞬时抓住她即将离开门扳手的那截手腕。
怀瑾的胃异样地痉挛着,董知瑜轻颤的睫就在眼前,原本清澈的眼中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霭,自那细瘦的鼻梁一路迷醉到两瓣娇湿的唇,她就那样捉着自己的手腕,怔怔地看着自己,她觉得胃中的那阵痉挛一直延伸到大脑,仿佛这许多天来在心中来来回回不能成形的一种情愫渐渐清晰起来,她微微低头,将唇轻轻贴在她的鼻尖。
好柔,好柔,竟似那五月的微风,夹杂着花草的馨香,董知瑜闭上眼睛,可那轻啄竟如此短暂,倏地又要离开,不!我还没有尝够,董知瑜一抬头,将自己的唇印在怀瑾的唇上。
是了,就是这里,这才是我要寻找的慰藉,一阵眩晕,本能地,她想去尝一尝那片柔软的滋味。
怀瑾只觉一阵暖暖电流直穿身体,紧闭双眸,时光停止了流转,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待到神智回复,便也是一种本能的驱使,回应着她羞涩的轻吮,柔得仿佛这个世界都被包裹在海水中,不知沉浮。
一阵痴缠,睁开眼,触到对方的目光,氤氲着水雾,不忍直视,垂睫,嘴角漾出一丝笑。
抬起手,手腕上竟多出一截红绳,上面还有一只优美的白色玉羊,“嗯?”
怀瑾低头将那红绳紧了紧,“喜欢吗?”
“送我的就喜欢。”
“傻妞儿……”
垂眸一笑,娇羞不已,“你……还要让姓叶的欺负我吗?”
怀瑾轻笑,贴着她的前额,“不许。”





破谍 第四十八章 菜花鲈
四五点的天已经悄然黑了,一辆德式“筒子”军车载着两名女子,不紧不慢地往市区驶去,车上两人皆因刚刚一步突然而至而又似早已了然的靠近而沉默着,甜蜜的沉默,夹杂着心跳的声音。
董知瑜低着头,心里总摆脱不掉一个词——磨镜党,这词每钻出来一次她在心里就臊一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当年在圣玛利亚女中时,女孩子们或明或暗地热衷于这种情感暧昧,私下里八卦不断,只不过有些是玩笑,有些则是说不清真假。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若是遇到值得的女子,也会跟她去做磨镜党。”她躺在帐子里由着性子说。那一年,她十六岁。
那个年纪,说那样的话,是倔强,是浪漫,如今,不想竟像一语中谶,不禁转过头看了看这个美好的女子,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眼看要到四牌楼了,就此告别了吗?仿佛满满的都是不舍,毕竟,她们能够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怀瑾放慢速度,感觉到她抛过来的目光,“怎么了”
董知瑜转回头去,将身子往下沉了沉,那座椅越是包裹着她,便越是少些紧张和慌乱,“没,没什么。”
怀瑾伸出手,微温,轻轻搭在董知瑜垂在椅沿的手背上,“饿吗?”
仿佛一阵电流从手指传来,“啊,不饿,有点饿……”
怀瑾转过头看着她的脸,居然拧着眉,像是在试图揭开一道颇有难度的算术题,她靠边停下,笑着看着她,“这是个很难的问题吗?”
董知瑜也噗嗤一声笑了,她哪有心情去想食物,只是感觉怀瑾这么问是有下文,所以又改口说饿,这样下文才能继续下去嘛。
“那个……你饿吗?”反客为主。
“是我先问你的。”
“那……”董知瑜把玩着怀瑾修长好看的手,“饿,你带我去吃东西。”
怀瑾轻笑,抽出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你不要老刮我鼻子,会把鼻梁刮塌的。”
“哦?我看看。”怀瑾干脆转过身,将那张芊丽容颜捧在手中。
董知瑜看进她的双眸,那里层层叠叠,美轮美奂,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像是要把自己吸了进去,不忍直视,撇过眼光,“不许你这样看别人,”那声音轻得,仿佛耳语。
怀瑾没有答话,修长的食指在她的脸上爱怜地滑过,“我带你去吃东西。”
董知瑜捉住她的手,“你……喜欢我?”问出了,又觉得有些傻气。
怀瑾看着她,“嗯,是。”
“那……哪种喜欢?”
“你希望我是哪种喜欢,便是哪种。”
“我希望……我希望你是跟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
“那就是跟你一样的。”怀瑾的双眸敛着隐隐笑意,温柔而静谧。
“怀瑾,”董知瑜小声将她的名字念出,她从未这样称呼过她,这两个字,从她的唇齿间溢出,让她有种归属的幸福感,“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可能不是正常的……”
“那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是正常的,”怀瑾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你在我心里已经住了十七年,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给你。哪天你决计要跟我做姐妹,要嫁男人,我也会成全你。”
董知瑜抬手将指尖碾在她的唇上,“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不嫁人,我就不会嫁人。”
怀瑾笑了,“好,为两个终身不嫁的尼姑,带你喝酒去!”
一路开到豆菹舫,正是饭点,倒是热闹,进了门,怀瑾便对涂老板说,今儿就两个人,不占着“二十四桥”了,随便找个僻静的桌子就行,那边董旬也赶了来,跟董知瑜闲话几句家常,怀瑾不多言语,看着只流于礼节上的形式,一会儿董旬去忙了,二人坐定,奉了上好的碧螺春,那涂老板乐又呵呵地赶来接待。
“怀长官,董小姐,这正月里正是吃菜花鲈的时候,不知二位喜爱不喜爱?”
“我随意,你吃吗?”怀瑾问董知瑜。
“蛮好啊,尝尝呗。”
“清蒸,加粉丝红烧,炖汤,您看怎么合意?”
怀瑾看了看董知瑜,后者摇了摇头。
“清蒸吧。”
“好嘞!清蒸菜花鲈!”
尔后又陆续点了三菜一汤,记录完毕,涂老板却还不走,“怀长官,这菜花鲈都在缸子里活蹦乱跳的,有劳您跟我来亲自挑上几尾,如何?”
怀瑾稍一凝眸,这便起了身,对董知瑜说:“你先在这喝茶,我去去就来。”
董知瑜点点头,从第一次见这涂掌柜,便觉得他对怀瑾巴结得很,这会儿只请了怀瑾去挑鱼,一来这桌上得留一个人,二来怀瑾官儿比她大,又跟涂老板相熟,便也不多在意。
涂老板领着怀瑾,经过鱼缸却并没有停下,径直往厨房里一个隐蔽的小间走去,怀瑾不多问,跟着他走,她知道,对方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怀参谋,”涂老板关上房门,“开门见山,这次我们请您帮个忙,当然,这个忙不会白帮,我们做个交易。”
“怎样的交易?”
“我们急需一则情报,这事怀参谋您肯定帮得上,但我也知道您从不卖情报,所以,我们打算拿一个对*有利的重要情报跟您交换。我需要的情报,只关乎一个人,我给您提供的情报,则关乎你们一个营,如何?”
怀瑾凝着气,想了想,“这个人是谁?”
董知瑜在桌旁待着,小哥已经重新添置一遍茶水,她觉得甚是无聊,便起身去寻。
这个角落走过去便是一段细窄的回廊,只在头尾处各有两盏油灯,董知瑜试探着走过去,她看见刚刚涂掌柜带着怀瑾就是从这回廊进去。
“告诉您无妨,此人便是上月‘皖南事变’中被你们俘去的新四军军长,叶挺。”
“你们想要关于他的什么情报?”
“很简单,他的押送路线,车次,警卫情况。而作为回报,我的情报将挽救你们一个营五百多将士的性命。怀参谋,这笔交易对于你们,绝对是公平的。”
回廊尽头,空间变得开阔起来,地上坐着几口大鱼缸,却不见涂掌柜和怀瑾的身影,各种各样的鱼虾,在那缸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却不知下一刻,便成了人们的盘中餐。
董知瑜弯下腰看着一口大缸里的菜花鲈,水色潋滟,经由那灯光又返照在她的脸上,一组网状图在她脑中渐渐浮出、清晰,她不确定这图里的人物各自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却有一丝朦朦胧胧的念想,将他们拿线串在了一起。
怀瑾和真纪,真纪和董旬,董旬和豆菹舫,怀瑾将古董商的情报给了共,图上的人物不停交叉着,董知瑜伸出手点在水面,那滑溜的鱼儿展出两片扇子似的鱼鳍那么一划,便不见了踪影。
“知瑜。”
回过头,是怀瑾和涂掌柜,“你们挑好了?我等得无聊了,便来看看。”
“嗯,挑好了,又跟涂掌柜去厨房看了看,这会儿已经收拾了准备下锅了。”
董知瑜笑着,“如此甚好,我都饿了。”
“嗳,那怀参谋您带董小姐好生坐着,菜很快就会按您的吩咐上,不会让您失望!”涂掌柜道。




破谍 第四十九章 马场
这一餐吃得各怀心事。
以一人换一个营五百人,她不是政治家,她是军人,若是让她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五百将士,哪怕是换五人的生命,她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眼下,亦由不得她迟疑。
她答应了涂老板。
以她的身份,要查到叶挺的押送路线和警卫情况本不是难事,但这事必须秘密进行,这便添加了一定的难度。叶挺是一位优秀的将领,*俘了他,不见得就能如愿征为己用,他若不从,难免死伤,共.军若将他劫去,起码可保他周全。
怀瑾掩饰得很好,若在旁人根本不会察觉她的心有旁骛,然而董知瑜对刚刚这段插曲的怀疑则几乎渐渐变成了肯定,“你挑的鱼很好吃。”
怀瑾淡淡一笑,“傻妞儿,那是厨子做得好吃。”
“不对,只有你挑的,才好吃。”董知瑜夹了片细嫩的鱼肚放进怀瑾碗中。她会和自己一样,是共的人吗?
出了豆菹舫,夜空高悬一轮孤月,上了车,逐着那月色,夜很静,只听得马达“嗡嗡”的声音。
怀瑾紧锁眉梢,半晌,“还是得委屈你,和叶铭添重修于好,行吗?”
董知瑜愕地转头看她,这究竟是为了军统,还是为了共?
“不过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他再动你一根手指,这样如何?”
“你怎么保证?”
“这个得你配合我,我会告诉他你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不能接受任何婚前的肌肤之亲,你要跟我口径一致。”
“可万一他向我逼婚呢?”
“拖住他,直到旁人不会对你我单独接触感到奇怪,但在这之前,我们见面,必须以他为幌子。”
“怀瑾,在玉佛寺,你告诉我‘阙’也许快暴露,究竟是什么意思?”
怀瑾轻呼一口气,“有人被影佐祯昭收买,出卖了一批重庆的人,这其中不光有军统,还有cc的人,另外就是,‘阙’这个代号已经暴露,但他们不知道具体是谁,可以想见,眼下他们正在大力调查。”
董知瑜愕然,迟钝了片刻,“你上回说的胡校和那个日本人,跟此事有关吗?”
怀瑾盯着前方的路面,“我不确定。”
一时车厢里回复了寂静,彼此心中的无奈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在月色中无以逃遁。
“我答应你。”董知瑜转头看向怀瑾,那一对眸亦像这月色般清澈温婉。
将董知瑜送了回家,怀瑾便掉头向夜金陵驶去,任务紧急,五百将士的生命危在旦夕,时不我待。
因着过年,夜金陵倒没有往常热闹。
傅秋生看见怀瑾,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
“贺树强的名单上没有遇害的人都已经转移了。”
“嗯,动作很快,这样我就放心了。”
“阿瑾,名单上有‘阙’,”
“不错,我怀疑他们已经猜测到我头上来了,所以,‘夜金陵’这条线,必须暂时关闭,继续下去太危险,我需要你回一趟重庆。”
“阿瑾!”
“听我说,老傅,你去重庆不是躲避,而是有一项艰巨的任务,我要拜托你完成。”
“什么任务?你尽管说。”
“日军设好了埋伏偷袭我们的一个营,我必须拿到这个情报,而交换条件便是叶挺的押送路线、车次,以及警卫情况。这件事情,只可你知,我知,我要拜托你明天动身去重庆,找我养父,弄清楚叶挺的情况,三天之后晚七点,你必须亲自将这个情报发报给需要这则情报的人,到时我也会在场,你这边发报,他们那边同时便会将偷袭的情报给我。”
“我可以猜测一下吗?这要跟你交换情报的,必是延安。”
“没错。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叶挺这个人我接触过,性情中人,未必就投了我们,而眼下抗日大局,能从日军手中救下我们一个营,对他们也是一步好棋。”
傅秋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将情报发过来,但是你亲自过去太危险。”
“放心,我会把一切设计好,记住,只有三天时间,到了重庆,第一时间找我养父,只能是他,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我会牢记,可到时电文怎么发?”
“商用波段15.8mc,呼叫‘厨子’,呼叫者‘鱼塘’,电文密码本我刚才放在了我藏酒的酒盒里。”
“知道了。阿瑾,你一定要小心,京沪线重创累累,如果‘阙’再出事,党国真的担负不起,必要的时候启用‘歌’,别忘了她来这里的使命。”
怀瑾的双眸暗了下来,“我会小心斟酌,等避过这场风头,我等你凯旋归来。”
此时一节北上的列车车厢中,冢本恕正津津有味地跟胡校讨教北平的小吃,烤鸭自不必说,还有些流传于街头巷尾的地道小吃,驴打滚儿、炒肝儿、豌豆黄儿、豆汁儿……不光这食物让人垂涎,就连这中文发音都显得妙趣横生,冢本努力弯起舌头效仿这每个词后头那轻轻一拐便不见了的音符,胡校说的时候,轻飘飘让人抓不住,自己去模仿时,酸了舌头都说不出那个味道,惹得邻座乘客捧腹不已。
一番言笑,胡校压低了嗓子:“冢本君你不见得是冲着北平的小吃去吧?”
冢本恕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半晌,“胡桑,北平的小吃我很感兴趣,北平西郊原本有一个马场,我也很感兴趣,据说那里曾经出产良驹,专供你们的皇族使用,那马场的原主人,我更是感兴趣。”




破谍 第五十章 军用卡车
三天后的这个晚上,怀瑾于六点三刻准时来到豆菹舫,涂老板像往常一样招呼妥帖。
“我来点两样小菜备好带走,有劳涂掌柜。”
点了菜,涂掌柜便隐去准备,怀瑾立于帐台前等候,正是晚饭点,人来人往,她便在后面捡了张椅子坐下。
外面一辆奇怪的军用卡车正以慢得不正常的速度行驶在大街上,说它奇怪是因为车棚上多出一个电线杆一样的物体,“哔哔”的声音从车棚里顺着这物体若有如无地散出。
七点过五分,董旬提着两只摞起的木餐匣走了出来,“怀长官,涂老板说这饭款您已经付清了,喏,餐匣您拿好了,多谢惠顾。”
怀瑾的眼中几乎要透出笑意,她知道,这代表傅秋生顺利到达了重庆,顺利从养父那里得到了情报,也代表自己需要的东西终于妥帖了。三天的等待和担扰,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缓和。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她对董旬点了点头,这便大步走了出去,坐进车里,打开餐盒,果然在第二层底部,压着一张纸头,仔细读过来,原来日军勾结日伪的“和平*建*”,在天目山侧埋伏*“忠义救*”撤回沦陷区的第一路纵队,怀瑾在心中记下了时间、地点、编制等等,这便拿出打火机将那纸头烧尽,随即发动起筒子车往丁家桥赶去。她深知,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军用卡车在巷子中穿梭,越是靠近河畔,那“哔哔”的信号便越是强烈,车棚里坐着日伪政府电讯组的两个人,这会儿正跟随车的日本宪兵特高科的今井汇报:“这附近有人发电报。”
丁家桥电讯科,怀瑾将两封自己拟好的密码电文交给收发员,一封是关于“清乡”的一些决策,发给停留在上海江湾的晴气庆胤,还有一封则是刚刚拿到的情报,发给同在江湾的“和平*建*”第三旅,这是她收编的一支军队,换言之,实质上是重庆的军队。
秦淮河边的深巷中,军用卡车泊在黑暗中,车棚里的人罩着硕大的耳机,仔细将监听到的每个声响、截获的每组电波都转化为纸上的文字:
叶挺正在往江西上饶的转移途中,后天凌晨四时……
电文一般发报两遍,待第一遍结束,卡车上的人已经截获全部内容,电讯组的人做出手势,七八个蓄势待发的荷枪特务便从车上跳下,一股脑儿冲向豆菹舫,没到门口,船舫里听到了动静,伙计顺着那幽深的回廊一路跑到厨房后面的隐秘小间:“快跑!特务来了!”
涂老板二话没说,边揉了电文吞入口中边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入水中,董旬本是在厨房外间边做饭边放哨,情况这么突然,他见涂老板入了水,倒是略略松了口气,刚一转身,这日伪的特务已经追到了眼前。
怀瑾待两封电文发完,便点了火一并烧去,刚走出发电室,迎面碰上特高课的中村一郎,互相打了个招呼,这中村打量了怀瑾一番,开口道:“怀参谋这么晚了还要发电报,是什么急事吗?”
“不错。”
“发给谁的?”
“上海,晴气庆胤以及第三旅。”
“晴气中佐,”中村略一沉吟,“电文呢?”
“我烧了,这是规矩,中村君你要看?”
“哦,最近抓得比较严,我也是按规矩办事。”说完便抓起电话拨通了上海。
“晴气中佐,我是南京特高课的中村一郎,最近这边电讯科抓得比较严,如果不是急事,我们建议在白天发报。”
那边电话里“吱吱”地响着,怀瑾依旧端端地站着,她大概知道晴气会怎样回答。
“嗨!既然是这样,我知道了,谢谢晴气中佐你。”说完挂了电话。
怀瑾将眼波横向中村。
“怀参谋,晴气中佐说他有交待的,这份决策多晚都要发过去。”
“嗯,那还有第三旅的情报,中村君你也打电话核实一下吧。”
“不必了,怀参谋您忙吧。”
“我觉得还是核实一下比较好。”
“没有必要,谢谢怀参谋你。”中村说完便走出门去。
豆菹舫中,两名特务冲进了厨房后的小间,桌上躺着一部电台,一侧的窗户还在摆动,两个特务迅速围到窗边对着河水放了几枪,相视一点头,便双双跃入河水中。
小间外,吃饭的客人早已四处逃散,只剩下杯盘狼藉,豆菹舫所有的伙计都让赶了来。
“刚才是谁报的信?”发问的是后赶来的今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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