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怀瑾那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种无奈,那种深入骨髓却又只能置若罔闻的无奈。无奈与遗憾,只能削弱斗志,而身处她或者怀瑾的位置,丧失斗志将是最可怕的东西。
是,这一天一定会来到,可眼下,我要先把你救出来。整理好情绪,董知瑜大步向美商会馆走去。
破谍 第一三七章 平安夜
“小姐,有没有吓到?”护士抬头问怀瑾。
怀瑾唇边浮起一丝浅笑,摇了摇头。
护士看着她,似是有种神秘的感觉,却又讲不清具体神秘在哪里,仿佛衣着、口音、气质、神态……都和周围的人不同,一时有好多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只道:“刚才真的谢谢你呢!我是旧英军医院的护士,他们都叫我阿茉。”
“瑾妃?”
“对,这位皇贵妃自是听说了自己的公公亦譞当年在那马场的一段风流事,又正巧听闻怀氏的孙女,单名一个‘瑾’字,觉得颇为有缘,便命人将那女孩儿接去了宫中面见。”
“可那个时候,秦桑,如果我没有记错,清王朝已经结束了,宣统皇帝早已退位。”
“这个不错,皇帝是退位了,可皇帝家的人还在宫里住着呢。话说这怀家人本是不愿意送这女娃进宫,本来对宫里人就窝着几辈子的气,颇有些势不两立的架势,可端康皇贵妃找了个能言善辩之人去当说客,说这前一代的恩怨该化解了,你看这皇帝家如今也下了野,皇贵妃仁厚,出于对晚辈的爱护,也本着化干戈为玉帛的态度,邀请小格格入宫好生调.教,云云。”
冢本哈哈大笑起来,“韬国文化里,‘说客’可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你们的《史记》、《三国》、《孙子兵法》中都有提到。”
秦瞎子嘿嘿一笑,“这位爷,看不出您还是位韬国通,看来小的还是少在爷面前卖弄。”
“秦桑,我只知道些皮毛,请您继续这怀家的故事。”
秦瞎子给作了个揖,这又说开了:“话说这说客几次三番去游说,要说那怀家当时也潦倒得很,本是做的皇家生意,可自打光绪年间,可不就萧条了,到了旧国九年,就连老本都没得吃了,终于被说动,将这位小格格送进宫中,如果我没记错,她当时该是五岁。
这小格格生性沉稳,很有主意的样儿,又生得俊俏,皇贵妃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当个嫡亲的格格调养起来,还给改回了宗姓,跟了同辈格格们的班辈儿字,赐名爱新觉罗韫瑾。”
“嗦嘎,所以说,怀瑾和爱新觉罗韫瑾都是她的真名。”
“说起来没错,都是她的名,只是既然已经赐了爱新觉罗皇室的名字,原先的怀瑾就不再用了。这韫瑾小格格在宫里长到九岁,这便说到了旧国十三年秋天,冯玉祥冯爷带着一干人马包围了紫禁城,把这皇帝一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全都赶了出来,小格格便是趁这时候跑了。”
“可是跑回了马场?”
“爷明鉴。当时京城的曹爷、吴爷都垮了,剩下一位段爷,上了位。”
“曹爷?吴爷?段爷?”冢本完全不知所云。
一直在旁边的伪官这会儿算是找到了机会表现一下,上前一步:“曹坤,吴佩浮,还有原来皖系的首领段祺瑞。”
冢本想了想,点了点头,示意秦瞎子继续喻鸢缘。
“这皖系虽说是倒台了,可段爷手下还是一大批当初的亲信,”秦瞎子说到这里小心翼翼起来,心里直琢磨,这皖系可是认晦国人为爷的,别一不小心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当时有位刁云峰刁爷,带着副官,不知怎么就摸到了西郊马场,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一场大火,据说怀氏一家全部葬身火海,那几百年的马场庄园也烧成了废墟,刁爷和手下,好像就只一个副官逃了出来。”
冢本思虑片刻,“那副官姓甚名谁?”
“哟,爷,这您可考到小的了,这逃走的副官,名字我可记不全,只记得当时琉璃厂一带的人都管他叫贺爷。”
“贺树强?”
秦瞎子一拍大腿:“对头!爷您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冢本眯起眼睛,随即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咳得噎住了,那声音渐渐放大,直至变成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会客厅中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邪乎的笑声搞得莫名其妙,就连胡校也感到后脊背上微微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心肝胆儿轻轻地颤。
待那笑声敛住,冢本又回复了温文尔雅的声音:“秦桑,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这马场怀氏一族的来龙去脉,您怎么会摸得如此清楚?就连具体年岁、人名,您都说得有条不紊。”
秦瞎子嘿嘿一笑,呷了口茶水,颇有些拿腔拿调起来,“不瞒您说,我就是当初端康皇贵妃派去马场游说的说客。”
在场的人又是一个震惊,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秦瞎子那张脸,什么叫另眼相看?这会儿秦瞎子那对丑陋翻白的眼珠子似乎也满是贵气。
“失敬。”冢本对秦瞎子一颔首。
秦瞎子摆了摆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都哪年的事儿了,无须再提!现在是爷您的天下,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也就够小的糊口饭吃。”说完又是嘿嘿一笑。
“放心,您会得到您应得的那份奖赏,那么秦桑,恕不远送。”冢本也像模像样地对他作了个揖。
“谢谢爷您呐!您吉祥如意!”秦瞎子挪下了椅子,连连弯腰,这便跟了门口立着等待的军爷走了。他的四感再通达,也感觉不到身后冢本对军爷暗示的那个眼神。
西郊,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扔在马场不远处的水沟里,这秦瞎子早晨还在天桥口若悬河地给大伙儿戏说慈禧,好在天桥耍把式的实在是多,没了个秦瞎子还有张瞎子,还有李哑巴,有的身怀绝技,有的骗吃骗喝,对老百姓来说,也就一逗乐儿,多谁少谁都一样。
日侨会馆中,胡校不解地问:“何必要杀了他?”
冢本眯起了眼睛,“我原本是备了三百晦元给他,不过那是假定他只是个市井说书的,错就错在他多嘴,告诉我他是那说客,既是当年参与其中的人,如今又知道了我在调查,他知道的太多了,你们韬国人有个词,叫做杜绝后患,我不能让他破坏了我的秘密调查。”
胡校全身汗毛一竖,“这么说,冢本君是要把我也赶尽杀绝了。”
冢本温和地笑了,抬手在胡校的脸颊上轻轻抚去,“不,胡桑,我会留着你。”
他的眼神倏地又变犀利,胡校那稍稍落下半寸的心脏又一下窜上了喉头,他盯着冢本的眼睛,可冢本却看过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证据,他需要确凿的证据,白纸黑字的文件或是证物,影佐是不会相信一个天桥上说书瞎子的话的,这种人,一顿酒饭就可以收买来,让他说什么说什么,他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哪怕让那贺树强起死回生也要办到终极僵尸王最新章节。
鸡鸣寺机要室里,正是午休的时间,董知瑜应周碧青要求在教她钩线衫,这是以前在女校时的必修课。
“这个花色可好?”董知瑜问。
周碧青掂起那掌心大的一块,放在手中细细品味。
“瞧你,看得那么仔细,这是要给谁钩?”董知瑜笑道,可问完了,自己的脸上也抹上了红晕,家里有件半成的湖蓝色线衫,一针一线的思念,那是给谁?
“少来了,给我娘,她老人家要过五十寿辰!”周碧青睨了她一眼。
正说话,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进门就嘻嘻笑道:“周大小姐,可想我啊?”
周碧青狠狠白了他一眼:“想你?那我该找个大夫来替我瞧瞧脑袋。”
那男人也不恼,看样子是惯了,仍是嘻嘻笑着,又瞅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董知瑜,“哎呀!董美人也在这里!我今天可是走了什么运?”
原来自从新春茶话会上董知瑜献唱一首,男人们便私底下将她混称为“董美人”。
董知瑜见他不正不经的,也就没搭腔,只勉强露出点笑意,算是回答。
“你来干吗?”周碧青老实不客气。
“周大小姐,你可真是健忘,我早晨打了电话来说了的。”
“现在是午休时间。”周碧青敲了敲墙上的钟。
“我的大小姐,你就通融通融,我从丁家桥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看,下午还要跑趟特高课递档案。”
“那是你的事,”周碧青嘴上虽然还不让,却已起身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是怀瑾的是吧?”
“对!嘿嘿,还是周小姐对我好。”
董知瑜目中一滞,却没有抬头,手中的钩针缠在线里,转了两下又取了出来。
“知道我对你好,下回再来给姑奶奶带些好东西孝敬孝敬!”周碧青将上午就准备好的材料递给他。
“那是自然!”男人仍嘻嘻笑着,“那回见!董美人回见!”
董知瑜抬头对他笑了一笑。
待男人走远,周碧青也坐回了小圆桌旁。
“这什么人啊?我都不认识。”
周碧青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鄙夷的声音,“军警处的刘长喜,混混。”
“跟晦国人混?”
“可不是!”周碧青压低声音,凑上头去,“看见晦国人啊,比亲爹还要亲。”
董知瑜专注在手中的钩针上,“看,到这里要拐一下的,”顿了顿,“那他的晦国爹是谁?”
“这个我倒不知道。哎,你再示范我看一下!”
“这样,”董知瑜细细挑了根线,手指灵活一番,“他拿的怀参谋的什么东西?”
“哦,生平履历,大概是晦国人要的。”
董知瑜觉得也再问不出什么,另外也不想表现出对这事过于好奇,便闭口不再提起。
破谍 第一三八章 沦陷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炮火随着节日的降临而渐渐远去,不,晦国人并没有消停下来过圣诞的仁慈与浪漫,他们只是在等港督杨慕琦的降书。
下午四时左右,杨慕琦宣布投降,至此已有大批的英军战俘集中在中环,等待下一步发落。
对方急急往东边偏楼赶去,那脚步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很是不同,怀瑾放慢脚步,而后一闪身藏进黑暗中,眼看着那人走进偏楼,怀瑾轻声跟了上去,那人仍然不住地咳着,短促而神经质,并不像是因生病而咳嗽,而只是习惯而为之,怀瑾只觉身体每个细胞都随着这咳嗽的声音轻颤着逆天轻狂四小姐。
咳声往二楼移去,怀瑾站在天井前细听,原先影佐房中那曲小调忽然传了出来,随即又消失,显然是那门被推开又合上,这么说此人是进了影佐房中不假。
正思量,一旁房中走出一男一女,看见怀瑾站在那里,都朝她打量着,怀瑾知道,此时此地不宜久留,这便出门离开。
千头万绪,她需要理清和求证。
车刚停下,刘妈便打开了房门,看来她是一直没睡等着自己。怀瑾走下车,将手套除下,“董小姐醒了吗?”
“醒了,我给她喝点鸡汤擦了身子又睡了,任大夫一直守到她醒过来,检查了一下说没大碍便走了,”刘妈边说边接过怀瑾的大衣和手套,“她一直说要等你回来,后来可能太虚了,我再去看时已经睡着了。”
怀瑾点了点头,放轻脚步往二楼走去,推开门,床上层层叠叠的,已经将被褥下细瘦的人儿埋起,无碍便好,怀瑾想着,正要退身离去,那层层叠叠微微动了一动,接着,一张依旧苍白的脸蛋从中升起,支着肩膀,艰难地半坐了起来。
怀瑾依旧将手搭在门上,就那样看着她。
“影佐祯昭找你了?”虚弱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中听着清透而空灵。
怀瑾跨进一步,关上房门,“是。”
“有麻烦吗?”
床离门口太远,听出对方话音中的吃力,怀瑾走近床边,“暂时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董知瑜身上那件白绸睡衣上,那是自己的衣服,一定是刘妈拿给她穿的。
董知瑜看见对方目光所落,脸上微微透出一点红,睡在怀瑾的床上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刘妈拿这睡衣给她的时候她原是不肯穿的,无奈刘妈坚持,而自己也确实不能穿着白天的衣服睡下,这才勉强给换上。
“我……谢谢你。”她原是想解释这睡衣的事,可又觉得多余,便换成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算起来,这已是怀瑾第三次救自己了。
怀瑾并未接她的话,今天的行为,不光是董知瑜,就连自己,也严重违反了军纪,这不是一句“谢谢,不用谢”或者“对不起,没关系”可以化却的,她必须将这件事情上报给玄统司,自请领罪,至于董知瑜,以她怀瑾的一贯行事风格,她必须调离。
见她不说话,董知瑜想起她经历了白天这场劫人、跨江送人,以及晚上和影佐的会面,一定疲倦至极,便又道:“我占了你的房间,不知你还有没有空房……你也需要休息了。”
“楼下还有间客房。”怀瑾的话里似乎没有温度。
“那……”董知瑜挣扎了下,本想着看自己能不能挪动,但实在太虚,便放弃了,“对不起,委屈你了……我明天便走。”
怀瑾顿了一顿,“随便你。”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
董知瑜怔怔地愣在原地,若是在以前,怀瑾这样子她并不惊讶,可今天她分明看见对方也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冷酷无情,她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去救人,又想起刘妈对自己说,当时是被怀瑾抱着进来的,说她很是焦急担心……
整整一个晚上,她想起怀瑾,总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甚至躺在她的床上也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一直盼着她回来,可她怎么可以前后反差这么大?难道之前都是错觉?
怀瑾径直走向浴室,薄雾缭绕,刘妈已经将浴缸注满了水,不用试也知是自己喜欢的温度抢爱成婚,总裁,妻限100天!最新章节。
她褪去衬衫、长裤,褪去一切羁绊,放下头发,浴室里站着的,不再是那个整日着军装、谋战事的参谋,而是一个十足的女人,女人拥有高挑而错落有致的绝美身材,以及一头浓密秀美的长发。
走进水中,顺着浴缸的弧度躺了下去,任长发像海藻般漂散在周围,这是漫长而惊心动魄的一天,那惊魂的感觉在晚上遇到那个矮个子男人后达到了顶端,怎么破?她闭上眼睛,往事随这变换的水光忽明忽暗。
“下关一个慰安营被劫了!死了五个晦国兵!”第二天,怀瑾的耳朵里充斥着的总是人们或惊惶或兴奋的传言,报纸上、街头、单位里,到处都在议论,人们感兴趣的不是几个晦国兵的死,这年头,死人,不论是晦国人还是韬国人,都如家常便饭一般,人们禁不住谈论的,是整整一个营的慰安妇被解救了,慰安妇本是一个让人人恨得切齿却又不可说的词汇,然而恨归恨,从兵到民,没有人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助这些不幸的女人,可如今,究竟是什么人做了这事?大家心里都在问这个问题。
若说怀瑾心里不紧张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一来担心自己和董知瑜败露,二来,每每有晦国人死伤,军部那边都会加倍报复回来。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暂且相安无事,怀瑾这便驾车来到了夜金陵。
“怎么样?”傅秋生端着杯酒,在她身边小声问道。
“古董商的事,政府很恼火,已经在排查了,所有接触过古董清单和接待美国人的人逐一检查,陈显博本人和他的人、外交部、保安、司机,服务员……”
“她怎么样?”
“病了,在我家中。”
“什么?”
怀瑾看了看表,“这会儿可能已经走了。”
“什么病,怎么会在你那里?”
“这正是我要跟你谈的,”怀瑾顿了顿,目中像凝着一块坚冰,“听说下关慰安营的事了吗?”
“听说了,怎么?”
“那是我和她干的。”
“你说什么??”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傅秋生简直就要跳将起来。
“没错,我和她,共救出了三十几个女人,我送到江北我们的营地上了,五个晦国兵是我们杀的。”
“你……可是……为什么??”傅秋生简直不知从何问起,这太出乎他意料了,怀瑾是谁?为了搭救这么小众的人去冒整条线暴露的危险,这条线的意义远比这个慰安营重大,更何况,光玄武城中就有多少慰安营,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她可能这么做吗?!
怀瑾没有作声,只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究竟是什么原因?”傅秋生坚信,她必有不得已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这些女人不该受这种待遇,晦国人也该偶尔为自己的行为买账,韬国并不是一个供他们胡作非为的地方。”
傅秋生倒吸一口凉气,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瑾近期的一些言行颇让他感到反常。
“请你将此事上报给段雨农,我请求军纪惩罚,任何惩罚我都接受,至于董知瑜,”怀瑾迟疑了一下,随即目中坚冰笃定,“她必须走。”
破谍 第一三九章 烈火
若不是听见路人议论轩尼诗酒店着火了,怀瑾不知要在街头流连到几时,或许,这一夜她都不愿再回到那个充满罪恶与苦难的现场。
着火了。怀瑾往酒店折回,远远看见黑漆漆的大门口幽灵般跳动的火光,门口停着辆医院的救护车,有几个人影出出进进,看样子,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刚走到楼梯拐弯处,客厅里四个人都站起了身,翘首将她看着,一时间整栋房子都安静了,只听怀瑾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一级,一级,落了下来。
“怀参谋。”叶铭添待她走下楼梯,唤了一声。
“铭添来了,”怀瑾应道,随即对客厅里其他三人微微一笑,“大家请坐,不要拘束。”
“怀参谋,这是我爹、我娘,我们明天就要动身去沪都了,他们自打来了玄武,就一直念叨着想要拜访您,”又转身对仍然伫立在那儿的二老说,“这位就是怀参谋。”
“怀参谋,这么晚来打扰您,很是过意不去,犬子常常提到您,言语中皆是敬佩,我们知道这两年来您一直照顾着他,早就想着登门拜访,”叶父这一路上本还有些犯嘀咕,原本会面长子的上级,该是他出面寒暄,可听说这怀参谋也就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他便心生犹豫,要跟一个女子,又是这么年轻的女子,正正经经寒暄说事,可真有些为难自己,是不是让老伴出面更适合一点?可不知为何,自打怀瑾在楼梯口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这点顾忌便没了,说着又双手呈上带来的礼品,“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犬子的栽培。”
怀瑾正要答话,那边叶母按捺不住了,她早已把怀瑾上上下下瞅了两遍,这便开腔道:“我的天,没想到怀参谋是这么年轻俊俏的姑娘!大铭说比他大不了两岁我原先还不信……”
“咳咳!”叶父未及她说完赶紧暗示她噤声,董知瑜站在二老身后,对这次拜访本是尴尬非常,这会儿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赶紧拿手掩住嘴巴,怀瑾将她睨了一眼,又扫见一旁的叶铭添已红透了脸。
“叶先生,叶太太,并无打扰之说,我比铭添大不了几岁,算是晚辈,理当是我去拜访二老才是,是怀瑾失礼,这礼物更是不能收,”怀瑾伸手示意他们身后的沙发,“二老快请坐。”
叶母通过老伴的反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具体怎么错了她也并没有参透,便呐呐地笑着回头寻了董知瑜坐了下来,叶父坚持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点点心意罢了。”
那边叶铭添应道:“怀参谋就收下吧,不然回头我爹娘该怨我了。”
“怎么说话呢!”叶父做样轻斥道。
怀瑾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接了过来,边示意叶父坐下,自己也在主座上坐了下来,“二老有心了。怎么样?在玄武这几天住得惯吗?”
那边刘妈将五杯茶水端了上来,从叶父开始,依次给大家摆上。叶母听到这个话题,笑开了眉眼,“玄武可真是个好地方,比我们想像得还美,吃住都好,主要是这闺女想得周到!”说着拍了拍董知瑜的手。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宠溺的夸赞,董知瑜心里却“咯噔”一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
怀瑾看见她的窘态,而自己又何尝不想逃离这尴尬呢,可戏已开了头,总是要演下去的,便也只笑着说:“董小姐是个好姑娘。”
“说起来,”叶母心里愈发乐呵了,“大铭是个腼腆的孩子,听他说啊,他俩一开始还多亏了怀参谋安排,不然我们大铭哪敢主动去找人家。”
怀瑾呷了口茶,“才子配佳人,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主要还是他俩自己情投意合,否则外人帮再多也没用。”
董知瑜几乎就要瞪着怀瑾了,她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端着杯茶,面不改色地戏谑自己,顿感又羞又恼,平日里伶牙俐齿,这会儿就只有坐在那里干瞪着眼。
“怀参谋对犬子的提携照顾,又何止这一点,”叶父道,“这两年来,若不是怀参谋,也没有犬子的今天,这次带队北上作战,大铭,你可是要好好表现。”
怀瑾垂睫,果然还是提到了委派的事,“这次派铭添出征,一是因为他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二是因为他是山东人,对津浦铁路山东段的地形比较熟悉,这是其他军官所没有的优势。我也知道铭添和董小姐好事将近,可作为军人,我们自当以战事为重,没有大国,哪有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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