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
作者:刘小寐
何唯生日派对上,来了个不速之客,碾压了蛋糕,喷她一脸血。这真不像是个好兆头。****掠夺与坚守,暧昧与禁忌,成长与重生。****你是光,点缀黑暗,穿透迷惘,让我找到了信仰。入周五)
光盲 第1章 光盲
白色欧根纱面料,蕾丝中袖,露出一截藕臂,裙摆及膝,蓬松得恰到好处,显得腿又长又直,光脚踩在地毯上也不影响整体效果。明明是清纯公主款,却应主人执意要求,胸前低一寸,流露出几分小性感。
简直是,十二分完美。
如果后背的拉链还能拉上去的话。
田云岚两指捏着小小的水滴型拉头,尝试了几下后秀眉蹙起:“这是两个月前定做的,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裙子主人正对镜自我陶醉,闻言一愣,随即微赧:“可能是中午吃多了。”
田云岚探身一瞧,果然,她无奈又宽容地摇下头,为难道:“那怎么办?明天就要穿了,拿去改也来不及,我当初就说要做富余一点的。”
何唯却很有主意:“不用改,我深吸一口气,妈妈你趁机拉上去。”
田云岚照做,果然就拉上去了。
何唯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身姿轻盈,脸上光彩照人,她满意地点下头:“就这样,我明天早晨少吃一点,中午不吃了。”
田云岚不赞同:“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一顿不吃又饿不死,那些女明星走红毯时哪个不是饿着肚子。”何唯说着用手捋着长发冲着镜子做造型,叹息一声道:“谁让咱长了一张可以做明星的脸呢,就得偶尔受一下明星的苦呀。”
她长得是不错,脸巴掌大,五官精致,还有着亚洲人不常见的立体感,以前经常被说像某港台女星,自从那女星被爆出不雅照,玉女形象全无,谁再说像她何唯就来气,坚决否认。于是别人就说她像这个那个韩国女星,然后她就更气,因为都是整出来的……
田云岚正俯身帮她整理裙摆,颇有些受不了地接道:“你这么自恋陈嘉扬知道吗?”
“知道啊。”何唯振振有词:“他说他就喜欢我这样,说这叫真实,不做作。”
大何唯四岁的陈嘉扬和她算是青梅竹马,与何家一样,陈家也做企业,算是门当户对,他本人又是一表人才,能力出众,所以当这一对年轻人越走越近时,两家长辈也表示出赞同态度。
田云岚直起身说:“他那是哄你呢,偶尔无伤大雅的‘真实’一下可以,但女孩子还是要学会矜持一点,不要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在男人面前像一碗清水一样……”
“我很矜持啊,”何唯接:“你要求我上学期间要以学业为重,要和异性保持距离,自尊自爱,我一直保持到现在。”都二十了,初吻还没送出去呢。
田云岚顿了顿,其实她想说的是女孩子要学会有点心计,不过何唯这个年纪正是满脑子的理想主义和浪漫色彩,对心计心机胸有城府这类词汇极度排斥,教也没用,她于是改口说:“明晚嘉扬会过来吧?”
“他敢不来。”
见女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田云岚也不再多说,看着镜中人亭亭玉立一脸娇俏的小模样,由衷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她随手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取出一样,帮女儿戴上。
乌黑长发间多了一抹璀璨的点缀,何唯却一吐舌头:“这个就算了,太夸张了。”
那是一只镶满碎钻的发夹,王冠造型。
老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而且只是一整套中的一件。
田云岚把发夹送回首饰盒里,看着一盒子的珠光宝气,自语道:“你爸在你身上真是舍得花钱,百八十万眼都不眨一下。”
何唯还在揽镜自照,似乎没听到,田云岚又说:“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
何唯这才接道:“那当然,我不孝敬我老爸,难道要去孝敬别的男人吗?”
镜子中,田云岚的神色似有瞬间的游离。而何唯满心满脑都是明天的派对,完全没有留意。
到了第二天晚上,派对如预期般隆重热闹,何唯却兴致缺缺。
因为陈嘉扬迟迟未到。
大厅里音乐劲爆,笑语欢声,何唯喝了两杯后头有点沉,出去透气。
花园里张灯结彩,灯下月季和菊花正值花期,开得娇娇艳艳。十月下旬,北方已经转凉,裸.露的小臂起了鸡皮疙瘩,当真是美丽冻人。可是何唯再看自己这一身,却不如试穿时惊艳。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那个人不在,再华美的衣服也会失色。
正等得百无聊赖之际,身后传来口哨声,是生日快乐歌的旋律。
何唯回头。
她的发小侯玮,人送外号长尾猴,正喜滋滋地推着蛋糕走过来。五层大蛋糕,上面烛光摇曳,晚风拂过,空气里带着香甜味道。车后跟着一溜人,都无比深情地望过来,和着口哨调子哼唱,温馨浪漫得如同电影里的情节,让何唯心头一暖。
短暂迟疑后,她迎上去,在烛光和歌声祝福中,闭上眼许愿。
然后,吹蜡烛。
众人一阵拍手欢呼,就在这时,有车声隐隐传来。
何唯耳朵最尖,立即回头看去。花园有一扇对外的大门,也是别墅后门,隔着花花草草和镂空铁艺围墙,果然看到车灯闪烁着开过来。
她心里一喜,提着裙摆小跑去迎。
却发现这车不仅开得急,而且路线凌乱,刮到门口的矮树丛,挂在树间的彩色气球被擦破,一个个爆掉。按照规矩,车辆不能从这里进,可这车硬是直剌剌冲进来,进了院也没有减速迹象。
何唯闪身让路,身后阵阵惊呼,众人纷纷避让。
只剩下那蛋糕推车,慌乱中被人遗忘在原地。
何唯眼皮一跳,下一秒,还没来及被分享的蛋糕葬身于车轮下,白色奶油沾满轮胎。有女生尖叫出声。而那车又碾压了一片月季后,撞到景观石,停下。
车后一地狼藉,触目惊心。
这不是陈嘉扬的风格。
这一念头划过何唯脑际,随即被另一种恐惧代替。她拔腿跑了过去。
有几个男生胆子大些,陪她一起上前,就见车门推开,却只开到半尺宽。然后,一只手无力垂下,指节修长,男人的手。
身侧的侯玮吸了一口气。
何唯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两步上前,一脚踹开半掩的车门。终于看清里面的人,靠着椅背,脸色发白,那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
何唯松了一口气,腿却有些发软。
男人似是极度虚弱,却警觉地睁开眼,与何唯的视线相撞。她心头一颤。这人只单单一扫,却有精芒掠过,如同菲薄的刀锋擦过肌肤。硬是让她刚松了一半的那口气再次提至咽喉。
紧接着,那人一条腿迈出,手搭上车门,像是极力撑着要出来。何唯不由后退一步。只是没想到那人动作看似费力,身形一晃居然就钻出车门,下一秒,整个人就如一座山般摇晃着轰然倒来。
何唯本能躲闪,还是被砸中。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大概也是求生*使然,一只手臂立即勾住她腰身,脑袋顺势靠在她肩窝,一声闷哼,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发出。
现场一阵诡异的静默。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
包括何唯。她身体僵硬,脑袋歪向一侧,似乎是给他腾地方。她连大气都不敢出,苦着脸看向刚才还一个比一个欢实、此刻却呆若木鸡状的众人,她哑着嗓子喊:“快去叫人,打电话给我……”
“爸”字还未出口,那人脑袋微微离开她肩窝,剧烈一咳。
“噗——”
再次响起女声尖叫,来自何唯自己。
那人像是被她吓到,想要抬头,何唯顺势一把推开。男人高大的身躯往后倒去,重重撞在拉开的车门上。倚着车门滑落倒地时,他像是极度痛苦,身体抽搐两下,发出一声呻.吟。
何唯缓缓低头,雪白的前襟,已被染红。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床头闹钟爆响时,何唯还在梦中。她皱着眉伸出手摸了几下按掉,想要来个回笼觉。刚才的梦里她在大快朵颐,穿着美美的裙子,旁边坐着陈嘉扬,一脸宠溺地望着她……可是下一刻,一帧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横切进来,仿佛还能闻到血腥气,她蓦地睁开眼。
天光大亮,她躺在自己的欧式公主床上,阳光透着薄纱窗帘落在脸上,被子里是熟悉的触感和刚刚好的温度,可她还是打了个寒颤。
下一个动作是摸脸,脑海里闪过昨晚提前结束派对送走众人后,回房照镜子时,看到自己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刷牙的时候,何唯还心有余悸。
一抬头,看到镜子里一抹白色。
是那套小礼服裙。昨晚她自己用冷水洗了洗,打算一早送去洗衣店专业处理,那么贵重又难得那么喜欢,说什么也要尽力抢救一下,可是这会儿看着它,她却有点泄气。
昨晚,直到处理完一切已后半夜,陈嘉扬也没能现身。电话倒是打来一通,但那会儿正是忙乱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何唯没听到,她后来回拨,又没人接,只在零点之前收到他发来的一条短信,说对不起,祝她生日快乐。
她没回复。
被他放了鸽子的生日,她根本不快乐。
何况还被那个衰神吐了一脸血。
何唯心事重重,手上动作就不由加重,所以等她漱口时,吐出的水居然是红的。又是血。洗漱完毕,她转身拉开橱柜门,取出一包卫生巾。
昨晚好不容易睡下了又被疼醒,她还以为是中午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得胃疼,发觉不对,是小腹丝丝拉拉的扯痛。原来是大姨妈来了,提前一礼拜,也不知是来贺寿,还是来凑一个血淋淋的热闹。
直至此刻,她终于爆出一句,whatthe*!
何唯换好衣服下楼时,何天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好时候,底子本就不错,加上精心保养和打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他身上不仅有着生意人罕见的儒雅气质,还有经年累月沉淀而来的从容,哪怕天塌下来的大事,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听到脚步声,他盯着报纸头也不抬道:“小懒虫终于舍得起来了?”
何唯没应声,慢吞吞走下楼梯,来到沙发前重重坐下,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在父亲肩头,这才懒懒开口:“那个人还……活着吗?”
光盲 第2章 光盲
何天奎把报纸重重一抖:“别乱讲话,那是你周叔叔。医生说是伤到了肺叶,很危险,再差分毫可能就真抢救不过来了。”他说着看一眼腕表:“昨晚也没说上几句话,一大早挂了一瓶药,这会儿应该醒了,你跟我过去看看。”
“啊?”何唯不愿意。
“我不去,我怕。”她夸张地伸手捂住脸。
何天奎不解:“怕什么?”
“血光之灾。”
何天奎无语。他拉下她挡眼的手,顺势握住手腕:“长了一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快起来,别让人笑话我没家教。”
何唯这才不情愿地起身,踢踢踏踏跟在父亲身后。
二楼客房。
进门后,何唯的视线被父亲宽厚的后背挡着,她暗暗祈祷那个人最好还在昏睡中,就听父亲惊喜道:“醒了?”
那人已经醒了,正撑着起身,开口时声音微哑:“大哥。”
何天奎快步上前阻止:“别动别动,当心伤口。”
他说完回头:“小唯快过来。”
何唯挪着步子过去,一抬眼,那人目光也扫过来,似有收敛,不见昨晚的那种犀利感,但是何唯对他的“见面礼”实在是……印象深刻,所以被他这样看着还是不舒服,手臂汗毛都有竖起的迹象。
但她又不甘示弱,索性下巴一扬,大胆回视。
那人微愣一瞬,目光迅速上下几个来回,像激光扫描仪一样把她给扫了一遍。
“怎么,连你周熠叔叔都认不出来了?”何天奎没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小“交火”,笑呵呵地提醒女儿叫人。
那人也看着她,似乎是等着她开口。
何唯一阵心塞。
明明没比她大多少,却要占她的便宜。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哪里有半分长辈的样子。可是在父亲“殷切”的注视下——
“周叔叔。”这一声叫得比梅干菜还要干,不情愿至极。
周熠宽容一笑:“昨晚吓到你了吧,抱歉。”
何唯没应声,假装没听到父亲的咳嗽。
她才不说没关系,明明就很有关系。
“昨天是你生日?”
“嗯。”
“生日快乐,改天补给你一份礼物。”
何唯很意外,尤其是他说“生日快乐”四个字时,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吹来一阵风,让她倏然想起昨晚他靠在她身上时,贴着她耳朵发出的那一声闷哼,还有热乎乎的气息打在她脖颈。当时吓傻了,现在回想起来多了一层怪异,让人想起鸡皮疙瘩。她嘴巴比脑子还要快,立即回道:“如果是二斤狗血之类的礼物,还是免了吧。”
“小唯。”何天奎这回是真动了气。随即又一脸歉意地向周熠解释:“这孩子,被我跟她妈妈给惯坏了,总是口无遮拦没大没小,让你见笑了。”
后者却没有被惹恼的迹象,视线从何唯身上收回,平静道:“童言无忌,真性情,挺好。”
“都二十了,早不是小孩子了。这样直来直去,以后进了社会,有的苦头吃。”
何天奎不由叹口气,天塌下来他都未必当回事儿,但是这个掌上明珠却总有本事让他情绪波动。考虑到周熠的身体情况,他也不多逗留,叮嘱道:“你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只管提,这里的保姆看护随便差使,千万不要客气。”
周熠点头。
何天奎拍一下他肩膀,转过身时又盯了女儿一眼。跟来时一样,何唯跟在父亲身后,出门前鬼使神差回头,果然撞上那人视线。
本是意味不明。与她的视线交接后,又似添了分笑意。
她心中愤愤,真想给他来个“真性情”又充满“童趣”的鬼脸,忍了又忍,还是皱了下鼻子。关门时又用了点力气。
“爸爸,他要在咱们家住下来吗?”
何唯一路跟着父亲来到书房,门一关上就迫不及待问出口。
何天奎批评道:“又没大没小。”
何唯嘀咕一句:“我不喜欢他。”
何天奎一挑眉:“为什么?”
何唯一滞,她该如何描述那个人看她第一眼时给她的震撼呢,那种感觉很奇怪,很陌生,让人不安,她一向信任自己的感觉,但是却很难说服别人也信任它。只好煞有介事地说:“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
“小丫头片子,歪理儿倒是一套套的。”
何天奎坐进大班椅,准备处理公务,何唯身形散漫地靠着桌沿:“我觉得他……”直呼姓名没大没小,叫叔叔她又不甘心,只好含糊带过,“有问题。”
何天奎低头翻开文件,不打算理会她,何唯径自继续:“我昨晚听医生说,他中的是枪.伤。”
何天奎立即抬眼:“什么枪.伤?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跟着掺和。”
“那就是真的咯?”何唯眼珠一转,嘀咕道:“什么样的人才能中.枪啊?”
她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问:“爸,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该不会是得罪道儿上的人了吧?不对,没准他自己就是个黑.社.会,搞不好是个通缉犯什么的……”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到,“我们要不要报警?”
何天奎啪地扔了手里文件,吓了何唯一跳。她立即站好,闷声道:“我就是说说嘛。”
何天奎沉默几秒,这才语重心长道:“小唯,你已经二十了,在父母面前永远当小孩子都可以,但是在别人面前,说话做事要学会有分寸。”他顿了顿,“你周叔叔的父亲跟你爷爷亲如兄弟,你周叔叔跟我也是情同手足,你以后对他尊重点儿,不该讲的话别出去乱说。”
何唯闷闷地回到自己房间,走到床前拿起手机,翻看了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各种送祝福,顿时有些泄气,把手机扔回床上。
紧接着把自己也“扔”到床上。
其实她老爸是个明察秋毫的人,家里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来操心。而她之所以处处针对那个家伙,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迁怒吧。
因为另一个人不仅失约,连点像样的解释和道歉都没有。
这让她除了生气,还有些不安。
说到底,她跟陈嘉扬还不算恋人关系,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昨天她精心准备,就是想以此作为契机,正式跟他宣布,自己长大了。让他看到自己成熟且带点儿小性感的一面,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小妹妹。她昨晚许的愿望就是希望在二十岁这一年,收获爱情。结果……生日被毁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那个愿望会不会实现。
想到此,何唯磨牙。
周熠。
她当然记得他。
不过现在的他跟以前可是判若两人。
记忆中的他,皮肤白净,高高瘦瘦,头发总像是刚刚理完的样子,齐整又精神,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比其他男生更有型。他话不多,虽然该有的客气都会有,但似乎时刻保持着距离,让人无法真正接近。
如果用季节来形容,陈嘉扬是春和夏,而他是秋和冬。
当然后面这句是成年后的何唯才能得出的结论。
其实他们相处时间并不多。
因为父母都忙于工作,她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南方外公家度过,等她被接回来时他又开始住校。等她初一那年暑假从夏令营回到家,家里保姆说,周熠走了。
她当时很惊讶,根本无法理解。因为他父母早就相继离世,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能投靠的亲人。况且,她爷爷生前对他视如己出,虽然没有正式认为养子,但何家上上下下早已默认他是家中一员。
她还特意问过妈妈,妈妈只说不清楚,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爸爸说,他已经成年了,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一年,他十九岁,大学还没读完。
十几岁少女的世界,现实与幻想交错,烦恼和快乐都是一茬又一茬的,这一点疑惑和惦念很快就被驱散。说到底,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交集。
如今,在时隔七年,而且是杳无音讯的七年后,这个人忽然又回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还是以这样别开生面的方式……
熟悉的旋律响起,打断何唯的思绪。
她心情一跃,随即又跌回去。她有意让电话多响几遍,接听后也不开腔,那边熟悉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些笑意:“还生气呢?”
“……我在楼下。”
何唯立即起身,走到窗前,果然看到陈嘉扬站在下面,仰头,一手放在耳边,另一只手冲她用力挥两下,脸上是熟悉的笑容。
即便是一天凉过一天的深秋,这样的笑也能让人如沐春风。
何唯没有像以往那样,毫不矜持地冲下楼或者挥手回应,而是忽然了悟,她大概就是沦陷在这样的“春风”里,从很久以前。
几分钟后,何唯和陈嘉扬面对面站在楼下。
他穿一件浅色休闲款开襟毛衣,内搭立领白衬衣,配黑西裤,爽利又优雅,带点雅痞范儿。何唯向来欣赏他穿衣搭配的品味,但此刻却不想流露出花痴的表情,半垂着视线,不冷不热地开口:“怎么不进去?”
“要先经你允许啊。”陈嘉扬看着她说:“负荆请罪,总得有点诚意。万一你不肯原谅我,再把我轰出来怎么办?”
何唯绷着脸:“那要看礼物够不够有诚意。”
“那就先检验一下?”
陈嘉扬朝地上一指。何唯刚才一出来就看到了,在他脚边放着一只一尺见方的纸盒,纸盒深紫色,印着暗色花纹,绑着同色系的丝带还打了蝴蝶结。陈嘉扬就着半蹲姿势,解开丝带,掀开盒盖。
看清里面的物件时,何唯已经蹲下身。
盒子里分成一个个小格,每个格子里住着一个小动物,足有七八个。
陶瓷的。
何唯小心捧起一只小狗,小狗外形简单朴实,呆呆萌萌。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会心一笑。陈嘉扬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是学艺术的,最爱这些稀奇古怪又极富创意感的小玩意。比送她真正的小猫小狗还要让她开心。
陶瓷质地上乘,手感极佳,她反复摩挲后轻轻放回,又拿起一只小猫咪端详。
“上个月去欧洲,正好赶上一场艺术品展会,这是一位瑞典陶艺家的作品,我猜你肯定会喜欢,就收了两套,都在这里了。”陈嘉扬在旁边轻声解说。
两人这般姿态,让何唯有种回到多年前的恍惚感。
她从小就喜欢美术和手工,能用彩泥捏出各种小玩意,别人见了大多夸两句真像,只有陈嘉扬会耐心赏玩点评,还说她有艺术天分。
何唯挨个鉴赏完毕,才缓缓开口:“你昨晚……”
“昨晚实在是意外。”陈嘉扬一脸歉意:“我一同学在外面应酬时跟人起了争执,被带到派出所,要有人保释,对方还要告他故意伤害,所以就打电话给我,你知道的这种事可大可小,我以为处理完能赶过来,没想到对方来头还不小,而且受了伤,又去医院……”他叹口气,“胡搅蛮缠了一晚上。”
他向来讲义气,加上家里人脉关系广,处理这类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何唯听他说完,怨气少了大半,一想到自己这边也有突发事件,总有些事是人无法预测和控制的,她的表情就松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