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帝为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一公子
救,救他?
顺着宋季北死都闭不上的眼睛看着的方向,安宁只看见了倒塌院墙后面是长长的回廊,远处隐约是一座小筑。
那家伙在那?宋季北这人最后一口气不是求她就自己,而是要她去救——
安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却生起一股淡淡的凉意,混杂之前残留的重重疑虑,还有突然获得的重大线索,以及,当下宋家少爷死了。
一切像捋不顺的线团一样让人棘手。
“唐宕你处理好他。”
安宁将手拢进袖子里,飞速朝那座荒废的小筑而去。
好歹一日为师,一日夜没见,也不知道他又把自己搞成什么样。
与帝为夫 081骨头却炙热如火
安宁绕着整个小筑走了一遍,主屋、偏房、厨房、院子,每个地方都是一目了然,藏不了人。
连日的阴雨,泥土湿软,她在细细环视周遭后,将目光缓慢的落在了院中一座井,才歇了没半天的雨又开始下起来,滴答滴答……她走到井边,在雨水中摸上井石,经年日久的石块新添了几道痕迹。
抬手抓住井绳,她随即一跃而下,瞬间就落到深井半空,手上一锁,绳子带着她旋转起来,脚尖在井壁一通连点,果然踢到一个不同实体的凸起,她腿上用力一踏,井壁上石块移动,现出一个洞口,仅容一人。
空气潮湿,头顶还是芒芒的雨丝,却有一股陈年腐气从洞口飘出来,安宁微微松手,将自己放到合适的角度,微微一荡就跳入洞内。
她慢慢往前走,地道长而弯,一直很狭窄,然而随着她渐渐走深,泥土的气息越来越重,也越发阴暗,在几乎不能视物时,一个转弯,天光又亮了,入耳的是淅沥的雨声,安静如她走入的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地道。
可就是在这样沉寂安然的情况下,她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然后在相连着一方地下室,看见了两个人——不,应该说一人一尸。
一具四肢躯干都干瘪的男尸,尸体的脑袋是挨着脖子放着,正面朝外一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死了应该很久了,尸血都干涸了。
而另一个人就是背对着她正认真做尸检的幼白。
安宁踩进去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幼白恍如没有听见,仍然埋首在尸体上首,他一只手拿着个极尖细的东西挑拨着被他剖开的脑壳,一只手带着薄薄的白色手套极轻的扶着尸体的脑门。
看上去像是温柔的替病人诊治的大夫。
时间慢慢的流逝,安宁站定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很耐心的观看。
单就剖尸手法而言,他比游画还要高明,从耳后侧拉开到头顶,许久,幼白终于在最小破坏尸体脑袋的情况下,取出的一根粘着血肉看不出原形的短短拇指大小一截的东西。
他带着手套的手拿着那截不明物有点僵硬的递到安宁脚边,然后慢慢的抬起了眼看她。
因为跪坐在地,他以仰视的姿态,她居高临下,俯视,心猝不及防的一跳。
幼白的眼睛布满红色血丝,哪怕他努力眨眼,想要看清楚,偏只是涩涩的疼,然而这不是真正让安宁吓了一跳的,而是他那双漂亮的浅蓝瞳色变了,好像常年充沛的源泉突然断流,眸光都暗了下来。
“你来的比我想的要快。”幼白觉得喉咙有点痒,说出的声音也变了样,他不知道自己眼里露出了什么让对方蹙了眉头,所以对视一瞬就飞快低下了头,“咳,安大人,属下擅自做主将叶希荣剖验了,自愿认罚。”
心头又一颤,他剖的是——叶希荣?!
那面容凹陷,皮贴着骨,干尸一样的东西……
安宁有那么一瞬说不出话来,她将手捏握成拳,几不忍再看。
幼白慢慢的用左手去剥右手的手套,一面慢声道:“挨罚前,属下先把剖验结果说下,以供填写尸单,死者男,年约二十五,身长五尺四寸,尸身酱黑黄紫……”
“身上多伤,因为尸僵过久,只可辨出浅刀伤、鞭痕、铁钳、烧伤,新旧不一,最旧约年余,都没伤及要害,不致命,没有中毒迹象。死者被害时正在吃饭,他胃里的食物都未消化,致死之因是……”幼白成功了剥落了两只手套,也开始一阵阵的头晕头痛,脸色白的发青,渐糊的视线看向他花费极大精力取出来的东西,喃声,“脑中有异物。”
脑中有异物……第一次听到有人鉴别出这样的死因,安宁压下了短暂起伏的心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所谓异物。
“安……安宁。”幼白早已支撑不住,一日夜已是极限,他在失去意识边缘苦苦挣扎,竟然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我答应了宋季北……叶希荣的事要查清楚,别让其他人在动他了,因为在宋季北眼里,叶希荣还没有死。”
安宁眉头一跳,太阳穴隐约作痛,难道宋季北临死前说的‘救他’是指叶希荣?
“宋季北也死了,就在刚才。”
“……”幼白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子软了,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安宁飞快俯身去扶,堪堪只托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他整个身体几乎以一个怪异的姿态在扭曲着,双腿折跪着,屁股坐在小腿肚上,上半身软瘫在地上……
安宁一愣之下又看见他两只一直藏在袖中无力滑落出来。
两只手的整个手掌都是轻微红肿,好几道醒目的擦伤划伤,有几道划得深了还渗出了血来。
他这到底干什么了……
将人一托而起,沉重的重量压得她心头也是一沉,这样的体重,这样的瘦削,他的身高应该远远超过五尺四寸——反之这样的身高,这样的体重,他应该比庞仲子也胖才合理。
存在已久的疑虑终于浮出来,地下室内极静,她看着呼吸微弱面容极致苍白的幼白,想了想,随即动了手。
外袍、腰带、内衫、中衣、亵衣……一开始利索的手不知不觉的慢了,一日间,她两次查验活人身体,以仵作验尸的手法,细细查探,可到底是男人的身体,还是活的,有温度,滚烫——手指一缩,安宁解衣的动作停顿,随即她手掌一贴幼白的敞开的胸膛,凉的,再往上摸,脸也是,可是,她下一刻摸回的腰背处,滚烫。
安宁的手立马飞快的把人摸了个遍——怎么会这样,他体气寒凉,骨头却炙热如火?
她复又把了把幼白的脉,一时弱如婴儿呼吸,一时又激荡如海波,她第一次有点恼火自己医理不好,什么都没探明白。
幼白还在晕迷中,先前淡薄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些,安宁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顺着手臂的六条血脉来回疏通,不多时他苍白脸色上的灰青之色隐去,浓黑的捷毛无力的搭下,在眼底覆出淡淡黑影,那抹黑,映照他过度白的肌肤,便难得的有了几分弱……
安宁看了半响,垂下眼皮,将脱下的衣服胡乱的给他裹回去,把人往背上一托,脚步飞快的朝来时的路走去——
意外就是在最没意料的时候来临。
回去的路竟然死了,不知何时关回去的那扇门只能从外打开。
再回到地下室,一番勘查才发现竟是密封的,至少她短时内没有发现出去的机关。
重新把幼白放下,安宁叹息的捏了额角,幼白他显然不是和她从同一个入口来的,所以要出去,只能等他醒了。
“幼、幼白?醒醒……醒醒……”安宁才一伸手去碰他,就僵住,相贴的身体不知何时开始也发烫了,好像在发高烧一样的热度。
莫不是真的发烧了?安宁俯身,手背贴上他的额头。
幼白便是在这一刻醒来的。
从迷乱深痛的黑暗里,从冰冷暴雨连绵不绝的世界里,他一路挣扎跋涉而出,睁开眼来,一瞬间天地皆不得见,只看见修长纤细手指,手势轻柔的从眼前掠过。
视线再向上延伸,看得见弧度漂亮的下颌,一瓣轻粉的唇,在四面灰沉的背景下是那么的鲜明。
而身下冰冷,骨肉炙烫……刚才的黑暗冰冷疼痛,仿若一梦。
或者,现在才是梦?
与帝为夫 082杀机再现(二)
幼白怔怔的看着她,还有些茫然,深处冰火两重天刺激下,木木的动了动身子。
胡乱裹上的外袍唰的散开,然后没有腰带系紧的贴身衬衣也跟着敞开了,幼白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抖了一下,又一下……他被自己这幅乱糟糟的模样镇的有点呆,脸皮也以诡异的速度烧的红透。
“这地方你怎么进来的?”安宁仍是一副冰冰凉凉的神情,只是似乎,那漆黑的瞳孔里有着一抹光,忽然多了些……匪夷所思和兴味。
“有、有通道……”幼白觉得心跳有点不对,全身无力,和以前那种脱力好像不一样,呼撩呼撩,瞬间就把整个人都烧红了,有股滚烫的气流蔓延开去,不痛,却让人酥软,竟渐盖过他原本全身骨头的疼痛。
安宁眼神偏了偏,余光扫了圈室内,“怎么打开?”
幼白用力缩了缩五指,手掌上的伤牵扯的作疼,他耷拉下眼,过度纤长的睫毛仍在颤动,心却自发自动的落回去,“墙壁对角处有两个触点,同时按下,中间的暗门会自动打开……”
两个触点,对角位置……换言之要打开暗道须得两个人,这个机关设计者到底出于什么心思做这样的设计,如果一个人被关在着,那就意味着活活困死。
像是知道安宁所想一样,幼白默默的抖着手去拉扯滑散开的衣襟,一面压抑着声音,说:“这房间叫角斗囚室,最早是一位精通密室设计的工匠师为了惩罚不听话的奴隶,设计了这样一个囚室,明明白白告诉他机关的位置,然而任凭他一个人如何也出不来……后来却有人用这个囚室来考验人,将两个关系极好的人关进来,告诉他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其结果自然是手足相残,以命相搏,最后却落得双双命丧——角斗囚室由此而来,在生死面前,这样的考验总是太无情,而人的感情往往禁不起,人如飘絮,命如草芥,谁都是能活着,也会死。
“是宋季北放你一个人在这?”安宁想,自己要是没有从另一个通道进来,这家伙守着死尸熬不过几天就要饿死在这。
幼白没有立刻回答,收拢衣襟的手按在胸口,指骨麻麻的,他想起了些混乱的场面——
在宋季北求得他同意了却心愿后,他安安静静的又喝了一杯茶,宋季北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件事,却件件不容易。
宋叶两家是世交,叶希荣与他是喝过一个奶娘的奶的交情,至交好友惨死,他发誓要追查真相……为了查有间客栈的背后之人,甘愿被红姨,也就是曹娘子驱使折磨,隐忍至今,可皇天负了苦心人,他最后把自己都搭了进去,落得今日人鬼不是的地步。
宋季北满肚子的话到底没有机会全部倾述,幼白只清楚的记得自己被他一拽一甩从窗口丢出去,直直跌进了那他看了半天的荷塘。
在枯枝烂叶,淤泥混沌的塘底有地道的另一个通口,宋季北很快也跳下来,带着他躲进了这间角斗囚室。
安宁听他粗略的说完如何来得这地方,无声而略带压迫性的看了看他的双手,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更疑惑了。
她曾破过一个案件,案犯为了报复欺压他的主人,趁夜将人打晕,打断了他的双腿,将他嘴堵了,然后一整夜就看着他痛苦的满地上爬……
当时她接到报案,亲自去看的现场,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人爬了一晚上,双手手掌红肿不堪,布满擦伤,有些深的渗出血……一如眼前这双手。
迎着安宁的注视,幼白不自然的抿紧嘴巴,慢慢侧移身体,拉开距离。
无声而坚决的拒绝,每个人都有权利保留属于自己的秘密。
安宁很确定自己只是好奇,可一看他这幅样子,莫名有点不舒服,以两人的关系,这本该是,‘我不问,你不说’的事,如今却是‘我问了,你不说’的事。
两人再无其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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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的出口果然也不是幼白进来的地方。
勉强直立协助安宁打开通道后幼白走一步顿一下的跟着,寂静中,气氛有点沉闷。
这种沉闷在两人出了地道发现身处包围之中,变成了死寂。
天色晦暗,疾风急雨在山林之间呼啸而过,如同惊涛之声,这老宅是靠山而建,这出口在山林之中也不奇怪。
幼白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黑衣人,有点眼熟,也有点了然,在初入丰都郡那日,就有人告诉过他,一旦踏入安宁的周边就意味着将身体暴露在刀尖。
根本没有多想的空间,破空的弓弩声密集,乱箭齐发。
飞箭如雨,向着他们射来,堵截、射杀……杀机来的很迅速。
安宁身上防身兵器并不多,却贵在精,这种箭雨阵,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早已留了防备,她一旋身就揭开了外袍,手腕翻转,逆着风旋转的袍子一瞬就膨胀,像是吸饱了风。
幼白咂舌,所有的朝他们射来的箭都被一件衣袍挡住,有点跌落,有点甚至反弹回去,只听噼里啪啦响,劲风夹着雨吹的他险些迷了眼,忙仓促躲到安宁身后,说:“第一波攻势密不透风,冲不出去,可是敌众我寡,不能战……”
是的,不能正面交战,否则,她没事,他就难说了。
安宁显然不用他提醒,反手就要去抓他,却骤然被抱住胳膊,她身子一僵,幼白却在这时候大声道:“你只管冲,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安宁一个手抖险些让箭破口射杀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的带着他朝前冲,正是箭雨阵一波落,第二波未起的时刻,她这时候突围,再合适不过了。
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她会正面突围,虽然迅速搭箭发动攻势,但安宁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就扎进他们中间,然后一个横扫,衣袍上插满的箭羽破空绽放,如同平地一声雷。
一招反击,安宁在黑衣人迅速抵御还没来得及围攻上来时,带着幼白一跃而起,冲进了山林。
这个小镇周围一路尽是荒野茂林,一旦钻进来,就如飞鸟入林,再难围捕。
越深入,越幽暗,风雨夜,格外冷凉,幼白紧紧的抱住安宁的胳膊,他几次都差点脱力,拼命咬着牙坚持。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拖后腿,她真的会放弃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主动死死地先抱住她的原因。
身后时不时有响箭声起,一团火光裹挟着风声,射击而来,有人远远大喊:“快,就在前面!”
嗖嗖的冷箭虽没有之前箭雨阵的气势,但是在昏暗的山林之中,他们这样紧咬不放,于两人而言也是危机。
哗啦——横生的树枝突然被风吹刮过来,速度太快的安宁避之不及,伸手去打,却不防脚下踏空,身不由己的朝前摔出去。
一声轰隆雷声应景的响起,闪电在头顶炸开,视线突然一瞬通亮,两人几乎同时看见了眼下处境,然后齐齐一震——山下的泥水洪流正在迅速淹没整个小镇。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刚刚逃离的老宅,眨眼间就被冲散,淹没,最后只有一抹灰白的暗影在他们眼底残留。
太过震惊之下,两人竟忘了当下,眼看就要摔进满地荆棘中,幼白突然用力一翻转,竭力逆转两人上下的位置,同时双手松开去抱她的头……
安宁倏尔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天色太暗,她却清清楚楚看见他那双发亮的眼睛,有什么在闪动,她呼吸一滞,心中微动,差点错过了最后的机会自救。
一挥手,卷在袖中手腕处的细细金丝线飞出去缠住对面的大树,安宁手上一扯,借力再度飞起,将两人硬生生从荆棘丛中捞出来。
落地后,她第一时间将他甩开,毫不留情,冷眼看着他在地上滚个圈,在泥水里躺着。
身后的箭已经无法射及,他们已经逃离射程,只有黑暗笼罩了整个山林。
幼白终于被雨水糊了眼睛,睁不开,他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更糟糕的是他好像惹到安宁了。
这种再坏也没有的处境,还惹了她,幼白想自己很可能会被丢下,遂咬一咬牙,声音飘忽地很,“你我师徒今日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回……”
这是他第一次说师徒二字,比上次冠冕堂皇的含蓄的用‘传道解惑’四个字,这次如此直白,简直是火烧焦油,燎的安宁火更大。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这么生气,“你给我闭嘴!”
听见她怒意昭然的声音,他反而笑了,缓缓的安心的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能当你师父,真好。
而安宁一腔怒气最后还没发出来就压回去了,对着个不知死活的泥人,她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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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帝为夫 083半身残
幼白不知道自己这次睡了多久,恢复意识是虎口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疼,视线模糊一片,听到有人在床边说话。
“奇了,老夫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这种脉象……”
“你就说说人到底怎么了?这都几天了还不见醒……”
唔,这是庞仲子的声音。
“他这年纪轻轻的,哎……”老大夫的声音拉长,似遗憾,“人这一辈子就怕搭上这六个字,鳏残孤独废疾,他就占了一半。”
庞仲子先是没听懂,等到老大夫叹息着合上药箱,慢慢说出下边的话,他才猛地僵了。
“有些人是天生体弱,五脏六腑比一般人虚,他就是这种体质,先天肺经亏损,胃经溃败……这后天也不知道怎么整的,竟毁坏到这地步。”
“冯大夫……您可是全岭南最好的大夫,”庞仲子捏着拳头狠狠的压抑着心中痛楚,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太残忍,他瞪着发红的眼,声音却是恳切,“一定能治好他,他……年纪还小着呐。”
“古语云,未老先衰,他纵使再年轻,也已经晚了,半身残,筋骨废,终生疾……老夫也无能为力。”
半身残,筋骨废,终生疾……一个字一个字都如烙铁烫在他身上,庞仲子咬紧的牙自发自动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再说不出话来了。
冯老大夫摸了摸发白的胡子,心里也不落忍,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这样的身子骨早在三五年前就该卧床不起,终生瘫痪,可刚才他摸了遍全身骨骼竟奇迹般的都是紧密结实的,不像常年动弹不得的病人,骨头疏松,肌肉无力……
这样想着又无不疼惜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却不防对上一双清明纯澈的眼睛,那苍白的脸上带着平静虚弱的笑,冲他眨了眨眼。
冯老大夫医者父母心,见之更加容慈心软,“我是大夫,不唬人,也不瞒人,就实话实说,孩子,照你这幅脏腑多则两年,少则今年冬天都过不去了。”
幼白又眨了眨眼,动了动唇,最后却只是无声笑笑,一点没有意外和伤感。
庞仲子却看不下去了,他朝冯大夫深深拘礼,“冯大夫,请随庞某出来说话……”
说完一把夺过冯老大夫的药箱,强带着人往外走。
冯老大夫以为他着急让自己开方子抓药,自顾自地的先叹了一声,皱起眉头,“庞大人,这生病的是什么人啊?如此年纪,身子骨脆弱的这般,若老夫诊断未错,那股骨头疼起来全身骨骼都炙热如火,如此疼法,却一声不吭……”
庞仲子脚步一错,庞大的身子生生撞上了本该避过的拐角的墙壁,他疼的呲牙,眼睛瞪的想要裂开。
冯老大夫以为他着急让自己开方子抓药,自顾自地的先叹了一声,皱起眉头,“庞大人,这生病的是什么人啊?如此年纪,身子骨脆弱的这般,若老夫诊断未错,那股骨头疼起来全身骨骼都炙热如火,如此疼法,却一声不吭……”
与帝为夫 084这毛驴儿叫大白(一)
心中深埋的伤痛记忆突然间崩溃离析,一夜之间在那滔天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的不仅是一座村庄,还有一百零七个活生生的人——以及那总出现在梦魇里的少年。
这些年,他都忘了不了。
“庞大人,你不说也罢,先把老夫的手放开。”冯老大夫皱着眉头,抽回自己的手,他一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使劲了捏。
庞仲子心头动荡着,连敷衍都勉强,比放在油锅里煎着还难受的说道:“冯大夫,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今日这事万望你保密……就当,换了当初我救你一回的恩情吧。”
冯老大夫诧异的看他,然后才神色严肃的点头,“老夫看出他是邪寒入体,受了凉发的烧,开的退烧方子,只这些。”
“庞某多谢大夫。”庞仲子狠狠的弯下了腰,深鞠一躬。
送走冯老大夫,庞仲子返回房间门口,他却不敢冒然进去了。
又等了好一阵子,他还在犹豫,突然听见房里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猛一激灵,庞仲子赶紧推开门,脚还没迈进去,人先傻了眼。
床上似被打劫一场,凌乱的一片狼藉,连被褥床垫都半边床上半边床下,应该躺着床上的人上半身撑在地上,下半身还在床沿上卡着——幼白正艰难的爬着,双手时不时的打颤,他身上只一件薄单衣,被汗水泅湿贴在肌肤上,瘦削的身子彰显无遗,长发散乱的盖住他半边脸,剩下的半边也是白里透青,粗重而短促的喘息,像被最严苛的酷刑折磨着。
庞仲子心惊肉跳的冲过去,“你爬下来做什么!”
被他声音一吓,幼白身子一抖,手上顿时软了,一下子扑倒在地面上,下半身也成功的翻滚下来了,尾椎处瞬间尖锐的疼起来,引得他一阵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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