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何处听雨
果然,他对她说:“没关系,不差这一点时间,培安就要来了,我可以等他来了,直接起床。”
书俏厉色道:“我可答应了培安好好照顾你,要是他问起来,知道我睡死过去,一晚上没给你翻身,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他面前说话?江先生,我拜托你配合我一下,可不可以?”
她的话起了作用,令他乖乖听从她的指示,尽量配合她来改变体位。随后,书俏下了床梳妆盥洗,又去厨房热牛奶。
从食品袋中取出昨天买的白脱短棍面包后,她下意识地用手呈抓握状比了比——谢天谢地,这面包的形状似乎还蛮适合江淮握住的。她挑了一个看上去形状似乎最好拿住的面包,拿小碟装了,端上插上吸管的温牛奶走进了卧室。
“早上好,英式管家服务来啦!”她笑着朝躺在床头的他行了个屈膝礼。她承认自己的诙谐表现得有点刻意,但是在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她觉得自己最好表现得对此完全不当一回事,否则,以江淮的性格,恐怕面对她的时候,心里始终不能自在。至于她自己……她倒不后悔昨晚的所为,然而她的心里总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坦荡自然。她怕他看穿她,更怕她误解她的不自然,继而把一切“失误”都归结到他自己的身上,为此,书俏希望自己表现得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结果,就不小心过了头。
他的脸其实因为翻身的关系,一开始并没有朝向她,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吃力地扭过头来。
书俏把早餐放到了床头柜上,拿了靠枕,将江淮从床上缓缓扶起来:“这样起来的速度还可以吗?”她不敢用力过猛,怕突然升高的体位引起他头晕。
他闭着眼点头,似乎不太敢把眼睛一下子睁开。直到书俏把枕头和靠枕都调整好让他靠住,才缓缓睁开眼皮。
“我有个很棒的东西。”她起身,从床头柜的边上取出一张折叠的小床桌,“喏,就是这个,躺在床上吃早餐的感觉,是不是很惬意?”
他微笑道:“偶尔为之那很不错。不过,对于一个曾经这样吃饭整整两年的人来说,不是什么惬意的回忆。”
她语塞,揣摩着他的表情和心思,可是他的话虽然沉重,表情却是淡然平静的。他想,她无心的话还没有到刺伤他的地步。
“你有试过两个人一起用床桌吃饭吗?”她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他一愣:“没有。”
“我也没有。”她说,“要不,我们试试?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像蛮浪漫的。”她丝毫没意识到这话对于她和江淮来说其实并不太合适。
他显然比她清醒:“和我吃饭,恐怕不太能浪漫得起来。”
“就当演练嘛。”这会她的脑袋貌似线路恢复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又想圆回来,结果却变成牵强理由外加嘿嘿傻笑。“总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浪漫的人,可以享受一段浪漫的早餐时光。”
他笑得比她给出的理由更牵强:“书俏,即便今后你喜欢与未来的某个人进行床上早餐,今日因为你的‘演练对手’特殊,所以演练的过程和结果也必定和实际相差甚远,不具备实用参考价值。”
哟,他还有点幽默感嘛!但是她听了怎么有点心里酸酸的呢?她撇撇嘴,牛脾气上脑:“特殊演练有特殊演练的价值,你就直说你肯不肯合作吧?”
江淮 第21章
“我不习惯没刷牙便吃东西。”江淮严肃认真地抗拒着她的提议。
“你平时是自己用电动牙刷刷牙吗?”
“是的,”他说,“我有专门的牙刷。”
“我平时也用电动牙刷刷牙,就是不知道这个型号你是否合用。我去拿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合用的话,家里倒正好备了一个新刷头可以替换。”
“别忙了,我想我恐怕用不了,”他阻止了她,“一般牙刷的手柄都太细了,我握不住的。”
“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个——”还好她有预备方案!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倒了一颗到手心,“要不,你将就下算了。”
他刚要张口,已经被她动作麻利地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他苦笑了一下:“你这是有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
“对。”她大方承认道,带着些许得意。他昨晚吐了好几次,胃里早就空了,只是因为受伤位置较高,身体麻痹才对饥饿不敏感。书俏早就想好让他吃完早饭再离去。“我去把我的早餐也端进来。”
她把自己的那份早餐也放在床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像电影里常见的那样,坐回到床头与他共进早餐,而是从书桌下拉了张椅子过来。
“要黄油吗?”她问。
“不用麻烦了。”他甚至没有抓起面包。
她微叹了口气,往面包上边抹黄油边道:“那我就当你是要了,”她一脸了然的样子,瞄了他一眼,“我现在都知道了,‘不用麻烦’,那就是‘要’的意思,只是你不想麻烦别人,我说的没错吧?”抹完黄油,她把黄油刀放在一边,抽了两张面巾纸垫在手里,凑到他的嘴边:“口香糖可以吐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很不情愿,最终却还是把嚼过的口香糖吐到了她递来的纸上。
她把抹好黄油的面包塞入他的手中,帮助他握牢:“吃吧。”
“能把床桌再靠得离我近一点吗?”他低声求助道,“我想,我可以把手搁在上面借点力,而且,牛奶也比较容易喝到。”
她笑了笑,依言移动了桌子的位置。
“谢谢。”他带着歉意道,“也许我还是会把面包屑和牛奶吃到床上。”
“江先生,你有洁癖吗?”她一本正经地问他。没等他回答,便又说,“我可没有。”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面包故意对准床单撕成好几块,还故意抖了几滴牛奶到江淮身上盖着的薄被上。
江淮目瞪口呆。
“哦!你瞧,怎么办呢?床已经被我弄脏了!”书俏咬了一大口面包,又喝了一口牛奶,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粗鲁,嘴唇上方甚至还沾上了面包屑和牛奶渍,她满不在乎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冲他坏坏地一笑。
江淮缓慢地将右手肘部搁到床桌上,又缓慢地抬起上臂,把面包送到嘴边,低下头斯文地咬了一口。
书俏一直悄悄观察着他,待他将面包咀嚼了一阵后,她把牛奶杯举到他的口边,并让吸管正对着他的嘴:“喝喝看,温度是不是正好?我喝过,已经不烫了。”
他没有拂她的意,含着吸管喝了一口,微点了下头:“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我吃东西很慢的……如果一会儿培安到了我还没吃完的话,可以让他继续帮我。不要耽误你吃早餐。”
巧的是,江淮刚提到培安,门铃便响了。书俏看了看钟,已是七点整。
她放下手里的食物去开门。来的正是培安。他的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用一个深色的环保袋装着。在与她打过招呼后,便进了卧室。
“先生早。”他向江淮欠身打了个招呼。
“早。”江淮点头回礼道,“大早上让你赶过来,辛苦了。”
“先生这是哪儿的话?”培安把手里的东西提过去,放到床头柜上,“我先去洗个手,一会儿就来帮您。”
“书俏,”江淮看着她道,“不好意思,我想你需要先出去一下。”
这是个合理的请求,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失落,愣愣地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你的早餐……”
她又折回来,端走了自己的那份牛奶和面包。随后颇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让培安陪你吃了早餐再走。”
“好。”他简短地回答她,眼睛却没有立马从她脸上移开,而是仿佛胶着在她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在耀动,像是摇晃的树叶间漏下来的一点阳光,时隐时现。那细碎的明亮令她心头颤了颤,她蓦然间像只惊慌的小鹿,垂下眼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卧室。
书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早餐,边吃边回忆起刚才自己将面包和牛奶故意撒到床上的情形,再想到江淮那副似乎在看外星人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好笑起来。
大约过了大半个钟头,培安推着坐上轮椅的江淮出了卧室。他已经换好了出门的服装,脸孔和头发都打理得整齐干净。书俏甚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他抬起眼睛看向她:“书俏,昨晚多谢你,我们先回去了。”
她问:“这就走?早餐吃过了?”
“嗯,吃了。”他像个老实听话的孩子那样答道,紧接着微笑着又问了句,“需要检查吗?”
她勾了勾嘴唇,眼睛瞄到了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空杯碟。
“林小姐,我一会儿就帮你把餐具清洗掉。”培安客气地说。
“不用了,这都是小事,一会儿我会和我的餐具放在一起洗。”书俏道,“对了,培安,你吃过了吗?”
“出门时吃了一点,不饿。我想,还是尽快送先生回去,既免得家里担心,也免得妨碍林小姐你好好休息。”
“培安说得对。”江淮接道,“已经害你折腾一晚上了。”
这句“折腾”一出口,他和书俏的脸同时红了。两个人凑巧又视线相撞,打了个对眼。书俏心虚地觉得,许是他和自己不约而同地联想起一些“奇怪的事”。紧接着,他们竟同时轻咳了一声,表情十分尴尬。
培安看看他,又看看她,一脸狐疑。
江淮支吾道:“我是说……你昨晚照顾我,一定很累。”
“知道知道!”她提高了声音,潜意识里似乎觉得说话响亮些听上去会比较有可信度,“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糟糕!这下,培安看他们的表情更古怪了。书俏暗自捏了自己一把大腿:培安才不奇怪,明明是自己和江淮比较奇怪!
“培安,我们走吧。”江淮正了正色,似乎已经打算彻底结束刚才的话题。
还是江淮的方式比较奏效,培安果然停止了对他俩的打量。
书俏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江淮让培安停一下,随即自行操控轮椅掉了个头:“好好补个觉,书俏。”
她说:“你也是。”——她知道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踏实。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轮椅被推进电梯间,然后,她合上了房门。
她吸了口气,客厅里还残留着他的古龙水味道,地板上隐约有几道轮椅滑过的痕迹;卧室虽然看得出经过了一些简单的整理,却仍然有一些不同往常的细微凌乱。
床头桌已经被培安收了起来,牛奶杯和面包碟都放在了床头柜上。杯子里的吸管一头向下弯着,有一点咬过的瘪痕。
那些江淮留下来的生活痕迹,让她一想起来有些心疼。
困意渐渐朝她袭来。她甚至没有精力打扫一下屋子或者洗刷一下杯碟,就直接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书俏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她本来因为被吵醒还有点小小的窝火,一看来电显示的人名,立马没了脾气。
“江淮,什么事?”
“你还睡着?”他说,“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她赶忙否认,“就是躺着,懒得起来。”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我打来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是否在家。”
“我在!”她说,“你要来吗?”
“不,不是我,”他说,“我让莲姐来你这儿一趟,因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想害她白跑,就先给你打个电话确认。”
她听得不甚明白,只是一时间也没多想,就说:“哦,我今天不准备出门,她随时来都可以。”
“那就好,你可以再休息一会。”他的声音很温柔。
“哦。”她的脑袋还没完全清醒,意识朦胧地挂了电话,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江淮让莲姐来她这里酒精是为什么呀?
她想回拨过去,又想到他接电话可能不像常人那么方便,况且,他也说没什么大事,如此一想也就作罢了。倒是睡意已然全消,她干脆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停当,烧上水,准备迎接客人来访。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莲姐到了。
可是,书俏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
“林小姐,你好!”莲姐一进门,就把手中的两个购物袋递到了她的面前,略弯腰行礼道:“这是先生托我带来的东西。那是先生让培安陪着,自己亲自去商场挑选的,希望林小姐千万不要拒绝。”
她本不想随便收礼,可一听说是江淮亲自挑选的,她倒忍不住好奇想打开一看究竟了。
从购物袋里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每一件都让她又生气、又心疼——
浴袍、枕套、床单、毯子、被罩!每一件都是质地精良,颜色雅致,他有着极好的审美,这些东西不止单看很美丽,且颜色和风格甚至和整间卧室很搭。
“林小姐,先生让我问问你,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那个人到底有多嫌弃自己?书俏抽了一口气,说起了气话:“莲姐,我想你家先生不如直接送一台红外线消毒仪给我。”
“红什么?”莲姐显然没听明白。
“红……哎哟,我哄您玩呢!”她真心怀疑如果她和莲姐重复刚才的话,那个傻瓜会不会真的送一台消毒仪器给她。
她懊恼地将那些衣物和床上用品塞回购物袋里,此时她的目光一闪,似乎在其中一个购物袋里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张洒金卡片,上面用粗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书俏:谢谢你——不止为了昨晚。
每一个笔触都有颤抖的痕迹,她可以想象他握着那支粗粗的笔,在纸上辛苦描划的样子。
她攥紧手中那两个购物袋,心里的气恼已经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怜惜。
江淮 第22章
“东西她都收下了吗?”江淮的眼睛从放在腿上的一张木插板手指训练器上抬起来,落到了莲姐脸上。
“收下了,”莲姐说,“就是她坚持不肯让我照你的意思替她打扫房间,所以我就早早回来了。”
江淮没有说话,低下头,右手缓缓将一个木插板上的木棒拔出,翻转后颤巍巍地插/入隔壁的一个孔中。
这是他经常做的一个手指练习,最开始由复健师陪着做,听从对方的指令拿取相对应颜色的木棒,拔出、插入、换孔,后来,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地拿出木插板来自行练习。他能独立自主去做的复健项目不多,这算是其中一个。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能较为灵活运用的,只有右手。
莲姐站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抿了抿嘴接着道:“先生,林小姐有封信要我转交。”
他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半秒后,歪倒在木插板的边缘。“给我吧。”
莲姐将信的开口处向上,放到江淮的腿上。他拿左手腕抵住信封一角,右手指撸开三角形的开口,里面是一张明信片。他吃力地好不容易用两根指头把它从信封里夹出来,却又不小心让它飘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探身想要去捡,却在后一秒意识到这一念头的可笑。
莲姐迅速地将明信片从地毯上捡起,交还给他。他说了声:“谢谢。”之后却看到莲姐憋笑的表情。
江淮低头看向明信片,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莲姐看向他的样子如此奇怪。
书俏给他的明信片本身印刷的只是普通的风景图,然而背面却用漫画的笔触画着两幅小画:左边是一个坐轮椅的男孩儿仰着头,可以看到他的脑门上缠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我有洁癖”四个大字。那个男孩对着一个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着沙发套、表情辛苦的中年女性发出“命令”,人物的旁白写的是:“把刚才那个人用过碰过的东西给我通通扔掉!全部换成新的!”右边却是一个卷发女孩钻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嘴角留着口水,被子上有一滩可疑的印迹,床单上有吃剩的面包,这些东西的旁边还有箭头指向文字标注,分别写着“牛奶”、“面包渣”;更让江淮感到吃惊的是,画的最右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带着帅哥气味的睡衣乃提高睡眠质量之法宝!”
“先生,林小姐还真是有心人。”莲姐带着些许奥妙的表情,笑看着他。
他心虚似的拿手把明信片盖住。“她的确是个好心人。”一个字的替换,已经让定义完全不同。
“先生,我觉得,林小姐对你不是一般的好呢。”莲姐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这不是我该去管的事儿、该说的话,不过,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也总想你过得好。我们这些跟你久了的老人家,像我还有老黎都已经快不中用了,培安虽好,但也未必能照顾你一辈子,要是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又讨你喜欢的姑娘,我们也就放心了。”
江淮大惊:“莲姐,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在有心招惹谁?”
“什么招惹?”莲姐皱眉,“你说的招惹是与一个人亲近的意思吗?如果是这个意思,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林小姐不也愿意和你亲近吗?这姑娘家的卧房,是谁都能进的?何况,还留你住了一晚!”
“呵呵,”江淮苦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右手一挥,竟然把放在腿上的整个木插板连同明信片一起挥到了地上。“你以为这能是怎么回事儿?那是因为我昨晚上吐下泻,人不人鬼不鬼根本撑不到回家就不行了。她是好心收留我,就像……就像对待它的那只残疾的小狗那样的好心。你懂了吗?”
莲姐鼻头一红,俯下身,握住了他的手:“先生,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伤心。你别激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莲姐……”他哽咽道,“我受伤后这十几年你都照顾着我,在我心里早就把你视为我的长辈,我不该冲你发火。”
“就是因为把我当自己人,才好意思闹脾气呀。”莲姐爱怜地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停住轮椅乖乖不要动,等我把地上的木棒子都收拾干净了,再挪动位置听见不?”
“对不起,又害你忙活了。”他是真心愧疚。
“行啦!”莲姐蹲着身子一边收拾一边说,“真把莲姐当自己人,就别再说见外的话。这两年你特意招了好几个钟点工,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这就是在帮我和老黎减轻工作量是不是?老黎常和我嘀咕:说自己现在既不用替你开车也不用搬搬抬抬,就照管着些花花草草,简直像是白拿江家的工钱似的,怪不好意思的,嚷嚷着不如趁早退休养老呢。”
“黎叔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本来也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如果他离开江家能有人孝顺,我早就想给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了,可据我所知,他的家人偏又不怎么管他。只要他愿意,他在江家待多少年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工作了一辈子,马上空下来会不自在,所以才安排他做些园丁的工作,按着我的本心,是极想让他享享清福的。莲姐,你也是。你和黎叔小半辈子都奉献给我了,陪着我一路熬过来,我别的本事没有,可让你们两位安享晚年是我的责任。如果有一天,你和我说你们干不动了,可你们仍然愿意留在江家,乐意继续陪着我,我会很高兴的。”
“先生……”莲姐的泪珠子在手里捧着的插板上跌碎成了好几瓣儿,“这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了!”说着把收拾整齐的插板往桌上一撂,伤心地跑出了房间。
江淮看着那张被遗落在地毯上的明信片,那上面又书俏亲手画的漫画,那其中的“典故”,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她那么用心地想让他明白,她并不嫌弃他,也希望他不要嫌弃自己,她真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可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一些未知的东西。
周一中午书俏刚吃过午饭就给江淮打了个电话,因为上个周六日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去给江伯母做治疗,想问他今天晚上去他家补上是否合适。
接起电话的是培安。她倒也不意外,问道:“培安,麻烦让你们先生听一下电话好吗?”
“先生在做复健,不太方便接听。”培安的语气在客气之余有些慌里慌张。“你有什么事要转达吗?”
“哦,那就不要打扰他了。”她心里一沉,也不好说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今天下班后我可不可以过去给江伯母做治疗。”
“先生说可以!”培安像是现接到某人的指令那样迅捷而紧张地答复道,“先生说,哦不,我是说,我觉得没问题。”
书俏心里有年头一转,不觉有些气恼,看样子,江淮明明就在近旁。就算他不方便拿电话,明明可以让培安举着接听嘛!以往他不也都亲自和自己讲电话电话吗?怎么到今天就让培安做起了“代言人”?她心里虽有些小疙瘩,嘴上却仍然保持着克制,只说:“好吧,我下班后就过去。”
“林小姐,”培安说,“先……哦不是,我是说,你下班直接过来就好,晚饭就在江家吃吧。”
“知道了,谢谢你。”她闷闷不乐地挂断了电话。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她咬着嘴皮,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忽然间好像失去了处理所有公事的心情。
最后,她做了个深呼吸后转身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下意识地在走廊上巡视。偶然间路过ot师的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在聊天。
书俏倒也不是有意偷窥或者偷听,多半是由于恍恍惚惚愣了神才停驻脚步,她只看见韦明带着不屑的表情把一支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跟着,旁边的一个女ot师小曹端着杯子朝他笑道:“你就这么辜负一个少女纯洁的爱心?太残忍了吧?”
“咳,我肯收下她的花,就足以证明不算残忍了!”韦明嬉皮笑脸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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