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帷
道,“崔进之在里面吗?”
士兵点了点头,主动掀开了帐子。
李述走了进去。
外面太阳正烈,相比之下帐子里就暗得多,李述的目光短暂地致盲,一时看不清帐中细节,只看到一个挺拔笔直的人影站在帐中。
她一瞬间以为那是崔进之,向前走了一两步,脚步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急迫。
李述走近了,道,“你受伤了怎么不坐下?薛医官看过了吗?他怎么说?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足见问话人的关切之情。
可帐中站着的人却没有回应。
而右侧忽然传了一声,“雀奴,”声音带笑,“我在这儿。”
这才是崔进之的声音。
李述眯了眯眼,目光终于适应了营帐中的光线。
帐中的人一身深青色官袍,高而瘦,转身看向她,目光带着诧异,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
他看着她连珠炮似的发问。
这是沈孝。
李述把沈孝错认成了崔进之。
但这不是沈孝盯着李述不放的原因。
纵然豪奢如平阳公主,一口气掏二十万石粮也是件伤筋动骨的事,况且她和自己又没有交情,怎么会做这种事。
沈孝从来就不指望李述能捐多少粮,重点不是她捐多少,重点是她捐不捐。
哪怕是捐一万石,这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信号——
李述的身份十分特殊,一方面,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之一,她若是愿意捐粮,那就相当于皇亲国戚这头松了口;另一方面,她又是崔国公家的嫡媳,虽说崔家如今没落了,但昔年那可是关中世家的领头人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崔国公家的嫡媳都捐了粮,那就相当世家大族这头松了口。
可以说平阳公主的态度稍微变一下,整个长安城的形势都会逆转。
二皇子与太子的夺嫡之争在征粮一事上彻底爆发,而征粮能否成功,关键点只在平阳公主身上。
不是沈孝非要盯着李述不放,而是他只能盯着李述不放。
短短一个月内想要征够二十万石粮食,唯一的突破点就是李述。只要李述一松口,那些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也大半都会松口。
不仅是沈孝,长安城如今无数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平阳公主府。李述这两个月躲到山里去,不单单是为了躲沈孝一个人。更是为了躲避各方的劝说与游走。
日头酷辣,可沈孝站在府外一动不动。
他下了决心,今日一定要见到李述。
见不到李述,征粮结束后他只有死路一条,沈孝心里清楚。
可是……她到底愿不愿意见他,这却是个未知数。
平阳公主这样的人,算计的只有权力与利益,手狠心冷,是典型的政客模样。沈孝唯一见她透出一丝人气的时候,还是那日在永通渠,她急慌慌地冲进营帐里关心崔侍郎受伤的时候。
他这么干站着求见真的有用么?
正当沈孝自我怀疑的时候,紧闭的朱红大门忽然吱呀一声,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模样机灵的小黄门探头看了看,见沈孝还直挺挺站在台阶下。
小黄门哀叹了一声,恨不得去撞墙,认命般地从门后钻了出来——得了,这位沈大人真是有耐力,简直是拼了命都要见公主。厉害厉害,他赢了,公主还真没法看着他在府外暴晒。大热的天气,要是晒出个三长两短来,平阳公主虐待朝廷命官的脏水可就洗不清了。
小黄门垂头丧气地下了台阶,对沈孝弯了弯腰,无奈道,“沈大人,公主有请。”
小黄门领着沈孝进了平阳公主府邸。
头顶上太阳正烈,再加上二十万石粮食的缺口沉甸甸地压在沈孝心头,他闭了闭眼,觉得眼前有些眩晕。
沈孝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继续迈着脚步往前走。
平阳公主的府邸十分宏阔,雕廊画栋连绵成片,若是有好事者给全长安城的豪宅弄个排行,平阳公主府邸就算入不了第一,却也绝对跌不下前三。
沈孝当了三个月的官,耳朵里也飘进了不少小道消息,譬如李述的母亲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舞女,出身卑贱,早年她在宫里头的日子颇为悲惨。故如今得势了,似是为了弥补早年贫困,平阳公主的日子过得十分豪奢。
豪奢,换句话说,也就是又有钱、又俗气。
沈孝从前还不信,毕竟皇家贵胄,哪能像暴发户一样。可此时打眼一瞧,竟然真觉得……李述的审美堪忧。
廊柱上的画饰是以金粉绘成,在六月如火的太阳光下一照,晃得人眼睛都要瞎了。还有那游廊拐角处摆的绿植,栽在硕大的青瓷花盆里,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官窑烧出来的上等瓷器。
沈孝没忍住,嘴角浮起个淡笑来。心想,没想到平阳公主看起来冷眉冷眼,生活作风上却是……跟长相不大相符。
这么个反差,反而倒是透出些别样的有趣来。
更有些人气了,沈孝想。
胡思乱想间小黄门已带着沈孝走过了曲折的回廊,眼前是一倾波光粼粼的湖泊,隔着湖水,沈孝看到对面的凉亭上隐约有个人影。
小黄门对着凉亭方向一伸手,“沈大人,请吧。”
沈孝走过湖畔的抄手游廊,来到了凉亭外头。
他呼吸吐纳了一回,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又将言辞理顺,然后抬起头来准备行礼,可摆好了姿势的拱手、到了嘴边的问安却骤然间都停住了。
沈孝的大脑瞬间空白。
凉亭的四周拢着薄如蝉翼的纱帘,平阳公主李述今日未穿华服,只是一件素薄单衣拢在肩头,里头穿着件浅色的诃子。透过素纱单衣,隐隐可见瘦削的肩膀,算不上丰腴莹润,却透出股玉质的清淡来。
头上亦没带首饰,唯有一只朴素的金钗斜斜簪着,几缕发丝沿着耳侧垂下,顺着脖子一路滑在胸口处,余下的风光便被诃子挡住了。
从前竟未察觉,原来她生得极白。
大邺民风开放,女子好坦胸,一件抹胸诃子外罩一件极薄的纱衣,是如今流行的装扮。可沈孝素日见李述都是在正式场合,她总是一身严谨端整的衣裳,并不喜欢显露身体,难得像今日这般随意模样。
沈孝做官这三月间,跟着二皇子也出入了不少贵族宴席,见惯了席上的歌姬舞女。可纵然那些女子言行更放浪、衣着更暴露,可他一向都不为所动。
但此时此刻,骤然间看见平阳公主一身纱衣,随意坐在凉亭石凳上的模样,沈孝不知怎得,忽然觉得有些……晕……
头顶的太阳愈发炙热,眼前忽黑忽白,恍惚间面前出现了三年前自己被逼着侍寝的画面——满床红帐,美人如玉……
沈孝咬紧牙关,想要将思绪拉回来,可忽然觉得唇上湿哒哒一篇,他伸手一摸,却看到满手的血。
平阳公主 72.第 72 章
v章购买比例不足60%, 所以你看到了防盗章。感谢支持正版。 此时看着她脚步踉跄的背影,崔进之竟觉得心中有几分痛楚的快意。
仿佛是旧伤刚愈, 然后将丑陋的痂全都撕去。
痛之余,带着几分快意。
崔进之追上前去, 一把抓住李述的手臂, 将她拧了过来,“你走什么?”
他贴近李述。
“你在逃什么?你做过的事自己不敢认吗?还是说你也会愧疚,也会自责, 你也不敢面对自己?”
旧痂撕开。
李述猛然被崔进之拉住,他的目光里有一种近似复仇般的快意,狠狠地将她困住。他的目光蕴含的东西很多, 不仅仅是为了青萝, 但只能以青萝作为宣泄点。
李述没有见过崔进之这样子, 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崔进之,你发什么疯, 你放开我!”
“我在问你话!”
崔进之忽然吼了一声,他一双浓墨般的眼紧紧盯着李述,将她抵在营帐边,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 你不敢认吗?”
李述停止了挣扎。
面前的人就是她追随了十年、仰慕了十年、喜欢了十年的人。他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将她的感情弃若敝履。
李述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迎着崔进之的目光, 忽然笑了一声。
“我敢认, 我为什么不敢认。我承认青萝当年差点被我逼死。所以呢?你今天要为了她逼死我吗?”
“崔进之,驸马养外室,这是打皇室的脸。我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父皇,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你大可以在崔家和太子的庇佑下继续风光,可青萝呢?赐死一个风尘女子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钳在手臂上的力量慢慢松了下来,李述冷冷望着崔进之,“昔年我能逼死她,今日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杀了她。”
崔进之最恨李述这样平淡地说起死亡一事。
他喘着粗气,慢慢松开了手,然后转过头去,似是再也不想看李述一眼。他嫌恶她。
“蛇蝎心肠,李述,你是蛇蝎心肠。”
崔进之转过去的一刹那,李述的目光闪了闪,似有一道水光闪过,但很快不见踪影。
她冷笑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崔进之,这三年来我没有动青萝一根毫毛,你不要以为我是没法子,只能容忍她的存在。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她彻底消失。”
李述将手臂从崔进之的掌下抽出,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袖口,她仰着头,露出惯有的讽笑。
“我没有动她,只是因为我不想动她,只是因为我懒得管你们。如今你我各过各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互不干涉,这样很好。日后除了太子的事情,我不会和你再说一句话。”
李述说完这句话,觉得心里痛了一下,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如果能和离的话,三年前她就会选择和离,然后再也不和崔进之见面。可是不行。
太子、崔家还有她,他们牢牢地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她没法从这条绳子上解脱下来。
李述说完这句话,营帐里安静了一瞬,只能听见崔进之喘气的声音。这声音如有实质,压得李述有些不安。
崔进之再次一把抓住了李述的胳膊,力量更甚之前。
他欺身上前,气息就喘在她的脸上。
手腕处被他钳地生疼,李述听到崔进之咬着牙道,“什么叫各过各的,什么叫你的生活?”
他说,“你的生活?你的生活不就是去找那个沈孝!”
崔进之咬着牙吼出这句话,瞬间就将营帐轰炸地死寂一般。
李述愣住了。
崔进之也愣住了。
一瞬间胜负逆转,风水倒流。
李述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对着崔进之,倏而笑了一声,崔进之偏过头去,不敢和李述对视,却还是紧紧抓着李述的手臂。
“你说得对……我的生活,就是去找沈孝。”
李述往前走了一步,尖锐而通透的目光仿佛直直看进了崔进之的内心,逼得他后退了一步。
崔进之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可他是二皇子的人。”
李述又往前走了一步,崔进之再次后退。
“沈孝入二哥麾下,不过是想求官而已。我若能给他官,他就会转投我的麾下。”
李述浮起笑,“对我而言,政治立场不重要。”
崔进之负隅顽抗,拼命地寻找着理由。
“沈孝太有野心,只会利用你来获取权力。”
李述紧紧盯着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崔进之再次后退。
“我不在乎。”
她说。态度轻描淡写。
崔进之骤然转过头,狠狠盯着李述,终于被李述逼出了一句,“可我在乎!”
层层防线终于被打破,压抑已久的话吐了出来。
可李述闻言,只是后退了一步。
她盯着崔进之看了片刻,然后慢慢道,“崔进之,你真让我恶心。”
什么叫“他在乎”。
他有什么权利在乎?!
这段婚姻如今成了这种模样,她如今成了这副尖刻的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却如今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对她说——我在乎。
他在乎什么?
在乎她的目光终于不紧紧追随着他,而是开始看向别人。
可他的目光什么时候看向过她!
面对崔进之,李述头一遭觉得恶心。
崔进之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将心里话逼了出来,可转眼间就被李述弃若敝履。
一股耻辱与愤怒同时冲上他的心头,崔进之吼道,“我让你觉得恶心?”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李述,“那你呢?身为妻子,你却背着我找面首,你才让我觉得恶心!”
所有的礼仪与客气全都被撕碎,所有鲜艳亮丽的外衣全都被撕碎。
他们毫无保留地站在对方面前,看着对方未经装扮过的、最丑陋的模样。
你让我觉得恶心。
李述被这句话砸的眩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开始微微颤抖。
崔进之看着李述瞬间苍白的脸,那股痛楚而快意的感受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
“李述,你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背着我去找别人?”
李述不想再和崔进之纠缠,她迅速转身,冷厉决绝地往营帐外跑去。
可身后的崔进之不想放过她,他向前冲了几步,在营帐门口前又将李述拉住了。
他仿佛执意要将李述摧垮,追问她,“凭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凭什么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
凭什么。
李述狠狠地推开他,不顾一切都要往帐外冲去,她受不了这里,她要离开这里。
可李述刚将帘子掀开,外面炽热的阳光下,她撞进了一双凄惶的女人眼眸里。
面前的女人看见她,迅速地跪了下来,道,“见过平阳公主。”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态度谦卑而顺从。李述看到她有曲线柔美的脖颈,令人生怜。
就在这一瞬间,崔进之骤然松开了李述的手。
阳光毫无保留,暴晒在李述身上,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青萝,然后慢慢回身看向崔进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在空中,虚无缥缈一般,“你刚不是问我……凭什么?”
李述笑道,“就凭这个。”
*
平阳公主的马车如逃离一般迅速驶离了永通渠,崔进之站在原地,马车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身,他站着半晌没动。
忽然一双手轻柔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接着是昔年长乐坊最动听的歌喉道,“三郎,进去吧。”
崔进之抿着唇,直到再也看不见李述的马车,然后便也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进了营帐。
他脊背绷地挺直,仿佛下一瞬就要绷断了似的。
青萝紧跟着崔进之进了营帐。她扫了一眼,见这营帐虽宽敞,但处处都是临时拼凑睡人的痕迹,想来三郎近日在这里舒服不到哪里去。右侧的行军榻旁的圆凳上搁着一碗药,青萝走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碗沿,察觉药早都凉了,想来已经在这里放了许久。
青萝端了起来,对案桌后沉默的崔进之道,“这药早都凉了,我端下去重新热一遍。”
她声音甚是轻柔,似是无意地闲话了一句,“公主方才在帐中,怎得不记得提醒三郎喝药。”
崔进之抬了抬眼,看了药碗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李述才不会管这种小事。
青萝端着药正要往帐外走,崔进之忽然道,“不必了,端过来吧,天气热,喝凉药就行了。”
于是青萝听话地端着药走了过来,放在了案桌上。
崔进之这才看了她一眼,见她鬓发微散,额上微微出汗,终于将心神从李述那儿挪开了,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虽关切,但又带了几分不悦。
这里是永通渠,做正事的地方。李述过来无妨,她本就是当朝公主,又频繁参政;可青萝过来算什么道理,这让旁人怎么想他。
青萝敏感地察觉到崔进之的意思,她没有正面回答,踟蹰了一会儿,反而蹙起眉来,低声道,“我原不该过来的,方才公主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我……所以才那样急地离开了。”
不待崔进之回答,她便自言自语地替自己答了,“都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听说你受了伤,怕你身边没有照料的人,急慌慌地赶过来了。早知道公主会来照顾你,我便不过来惹她不痛快了。”
说着她将药碗往前推了推,“先喝药吧。”
崔进之垂眼看了面前的药碗。
照顾?
他端起药碗,心想,李述连药都不会提醒他喝,能有哪门子的照顾。
她今日来此的唯一目的,不过是跟他吵了一架。
他们每一次相见,不是在公事公办地谈论政事,就是在歇斯底里地争吵。从来没有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话的一天。
崔进之气闷地按了按眉心,喝了药,才想起来青萝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青萝又不似李述那般有能耐,眼线遍布朝野上下。
崔进之眯了眯眼,忽然觉察出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来——她收买了他身边的随从?
青萝收起桌上的空药碗,避重就轻道,“我……我在家里的时候心里忽然不大舒服,七上八下地,好像你出了什么事一样。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她垂着眼,不敢和崔进之对视,纤长的睫毛在细白的脸上投下微微的黑影,颤了颤。
明显是在撒谎。
崔进之皱了皱眉,他刚和李述吵过架,心中的火气还未消减,此时又见青萝撒谎,登时不耐烦起来。
崔进之冷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青萝刚将案桌上的药碗端起来,一下子被崔进之吓得手抖,药碗登时摔碎在地上。
一声脆响。
“我……”
她站在碎瓷片旁边,踟蹰着,依旧不敢同崔进之对视。
“我……我今日带了丫鬟出门逛街,正巧看到崔林骑着马疾驰而过,我连忙叫住了他,才知道你受伤的事情。我一听就急了,怕你在营地这儿没人照料,于是强求崔林把我带了过来。”
营帐外崔林正掀开一条缝往里看,崔进之一眼就瞧见了他。
崔林被逮了个正着,只能麻溜地滚了进来。
青萝见崔林进帐了,忙道,“我知道我不该来永通渠的,女眷在这儿待着不合适,崔林本不想带我过来的,可挨不住我强求。”
崔林瞧了青萝一点,麻溜地对崔进之点了点头,“对……青萝姑娘担心您,一定要过来,我也没法子……”
崔进之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青萝又道,“看到三郎没有大碍,我也就放心了,我一个女眷在营地里待着到底不合适,旁人看了会嚼舌根。我这就走了。”
说罢莲步轻移,就要往帐外走。
她额上薄汗未消,又要去赶闷热的回程路。
崔进之揉了揉眉心,叹道,“不必了。”
“外面太阳正毒,等下午凉快了再走吧。”
说罢他闭上了眼,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喝了药的缘故,他此刻非常疲惫。
受伤,沈孝,李述……这一上午根本没有一刻空闲,所有的事情都缠着他,让他寻不出任何空档来喘息。他觉得自己要被政事压垮了。
一阵木樨香移近了,接着一双轻柔的手按在他额上,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
崔进之紧皱的眉慢慢地松开了。
他仿佛才摆脱了朝中所有政事的束缚,在梦中重温昔年那段不问朝政的自由时光。
*
伺候崔进之睡下之后,青萝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碗,出了营帐。
刚走一两步,崔林不知从哪个拐角冒了出来,对着她连忙拱手。
“多谢青萝姑娘替我瞒谎。”
青萝浅笑了笑,低声道,“没什么。我若说我主动来看望他,他总不会怪罪我;可若是你主动带我过来,他怕是要怪罪你。”
平阳公主 73.第 73 章
v章购买比例不足60%, 所以你看到了防盗章。感谢支持正版。
李述立刻就收了声。
似做贼心虚一般, 她连忙偏过头去看向右侧崔进之的方向。
崔进之正坐在行军榻上看她,含着笑。他右臂衣袖高高卷起, 薛医官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李述道, “沈大人不是高升入户部了么,来永通渠做什么?”
她脸朝着崔进之的方向, 可却是在对沈孝说话。
正含笑的崔进之立刻就冷下了脸。
沈孝看到李述侧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天气燥热, 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他微微挑了挑眉。
跟平阳公主打了几次交道, 他从没见过这样……焦急不安的平阳公主。方才她冲进帐子, 一连串地问句。跟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她永远是一副冷漠精明的模样,对人不是讥讽就是蔑视,仿佛一颗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某种精密的仪器。
原来她还有这样丰沛的情绪。
但既然她对崔进之这样关切, 为何当初又要……召他做面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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