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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园惊梦(NP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肉糜txt
凤儿不禁嘟囔出声:“按擎君说法,他那皇叔李佑为助他登上王位,杀其他几位侄儿眼睛都不带眨的,不可谓不狠。他若担心凤儿的存在会污了他皇帝侄儿圣明,那他捏死我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润娘一把将凤儿抱到怀里,戚戚道:“所以关于你父亲,娘向来闭口不提。你不能认他,不能!”
本想认爹的凤儿这下没辙,胡乱想着,这爹还不如没有,倒不如是叫花子啊要饭的,至少认下了没有性命之忧。
母女二人各自犯愁,做父母的情劫未过,女儿的生死劫又来了。
这时玉玫急匆匆奔进屋,喘着大气说:“娘子娘子!程、程员外回来了!”
失踪足足几个月的程言辉,正被公子领着走上栖梦楼,送进润娘房里。
润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黑瘦黑瘦,胡子拉碴,衣裳倒整齐干净,可人却佝偻了许多,丝毫不见往昔红光满面的富态。
“老程,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程言辉哽咽着,“嗯,擎君把我带回来了。”
也不顾凤儿和公子在场,润娘扑上去便嚎开来,“怎么瘦成这样!他到底让你受了多少罪!他要是再敢来,看我不卸了他胳膊腿儿给你泡骨酒喝!”
程言辉忙捂上她嘴,“莫胡说,当心他已派人盯着蝶园,隔墙有耳,别招祸。”
公子扯凤儿离开,给这对抱头痛哭的野鸳鸯腾地方。
“我直接把程员外带到咱这,路过程府都未停车。如何,我对你娘够意思吧?”
凤儿正抹眼泪,听公子一说登时懵神,眨巴眨巴眼睛问:“你说啥?你把员外叔叔带回来的?你在哪儿遇见他的?”
“在你爹府里啊。”
“你去找了他?”
“丑媳妇都要见公婆,俊姑爷去拜见岳丈又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是离谱!
惊到哑口的凤儿,找不到任何词语能形容公子这行径!他去干嘛啊,认识人家怎么着,简直不可理喻嘛!
她那惊诧表情活似一张脸谱,逗得公子发笑,连哄带扯,领她回关雎馆细聊。
凤儿舍不得他,不愿离开蝶园,公子同样不愿与她分开。他这一辈子已够难够压抑,拥有她之后才得欢愉,他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如果润娘同意父女相认,李光擎要带凤儿回东燕,她不愿走怕是也难,毕竟东燕的公主总不能住在大岳的妓院。
若她非走不可,李光擎能同意带他一起去吗?去了他又置身何地?做驸马大抵是异想天开,面首男宠?呵,命运的轮盘又转回来了。
几番思量后,公子决定先出手,去会会这位皇帝岳丈,自报家门,看他如何反应,再随机应变。
天下皇帝,大同小异,他伺候过一位了,换一位过过招,他也有的是信心。
李光擎的反应并不在公子意料之内。并非他想得不周全,而是他只顾对方是君王,忽视他同时是父亲,且这位父亲刚找到女儿,还没打听出女儿已有两心相悦的情郎。
面对找上门来的绝美郎君,李光擎满目审视,上下打量半天,才问他姓名出身,就像寻常父亲问婿一样严肃。
公子犹豫下道:“小人沉傲冰,大岳已故司空大人沉良独子。”
“沉司空啊,那不是前朝旧臣?吾有所耳闻,他因通敌罪名被暄帝诛杀全家,怎偏留下你?”
他端得一本正经,转瞬又阴阳怪气。
“想起来了,他的独子因容貌甚佳被暄帝纳入后宫了,后犯错受责发配到蝶园,此生不得脱籍。这是来的路上听大岳百姓们闲言出的,不想就是你,还与吾女订了终身?”
公子听出这话中的不客气,不卑不亢道:“没错,正是小人。如今小人是蝶园掌事,看着凤儿出声,看着她长大,亲手调教她,也亲口告诉她,决意娶她为妻!”





蝶园惊梦(NPH) 第220章渡劫2
且不说凤儿会不会跟李光擎走,这刚刚谋面,爹都未喊一声,忽然蹦出个男子要将其据为己有,当爹的心里必然不能好受。
公子说那些话,句句戳一位父亲的心口,他做好了挨李光擎一顿痛斥的准备。不承想,意料中的狠话一句没来,李光擎只幽幽再扫他几眼,慢头梢摇道:“原来你是担心吾把她带回东燕啊。”
公子纳闷,怎么听他话里意思,似乎并不想带走凤儿,于是他大胆再问:“敢问擎君,膝下儿女几何?”
“算上凤儿,五儿四女。”
公子放肆调侃:“这可比大岳暄帝子嗣多,擎君不缺孩子。”
李光擎噙口茶,叫公子稍安勿躁。
“老实讲,吾是想接她二人回东燕,可吾那皇叔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恐看她们如看仇人,回去未必能得安生。你也曾在宫里过过,知道那日子不好熬,远比不得她们如今自在。再者道,润儿似乎对东燕有很大误解,否则不会授意他人扰东燕物价。想带她走,她必然不会从命,凤儿定也不肯母女分离。至于凤儿和你……将心比心,吾经历过与爱人分别,怎会忍心拆散你们。”
长串话说罢,李光擎又细细看了看眼前那玉雕般剔透的男子。眉目清冷,神态孤傲,看不出年岁,想不出他与可爱灵动的凤儿相处时是怎样的画面。
他继续说道:“吾此番认亲仅是认亲而已。得知润儿安好,孩儿也好好长大,母女衣食富足,不缺疼爱,已是心安。不过吾仍会争取,表明带她们回东燕的意愿,但去与不去全听她们的,绝不强求!”
公子顿觉得是他们杞人忧天!自李光擎进蝶园,他从未提过带凤儿走的事,只求润娘能承认凤儿是与他所生而已。君无戏言,这位东燕明君口中之语,听起来皆发自肺腑,反倒让公子一时找不出恰当完美的话答对。
凤儿活了快十七年,李光擎缺失了十七年,完全称不上合格父亲。而眼下他出现了,看似逼迫润娘,实则处处为她母女考量,让人难以评说。也许为他人着想是他生性,靠这以己度人的心,才备受爱戴成为明君。
李光擎目光放远,抬颌迎上射入的阳光,深嗅大岳春日泥土香气,半寐眼眸感慨:“皇宫外自由自在,没有桎梏,没有争斗,多好啊!”
公子终有应答:“人越居高位越不自由,为君者拥有一国,却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
到底侍奉过暄帝,公子明白身为国君的无解之痛。暄帝好淫,好的不是淫事本身,而是只有沉沦情欲之事,他才能感觉到还有一点点残存的自由。他从未与谁人讲过,是公子自己一点点品出来的。
“你来这里,她们可知?”
“不知,是私心想来试探您心意。”
“你别瞒,回去便说来过吧。给润儿带的礼物正巧请你捎带回去,你若瞒着,还要费心撒谎解释。”
那份礼物正是程言辉。
李光擎希望公子能将今日他所言之意转达。他暂时不会再去蝶园,润娘需要时间考虑,凤儿需要时间接受,他也有旁的事要忙。至于润娘为何那样对东燕,择日他再去问明白。
想到他能通过徽记找上来,便已知润娘身份,公子说无需劳他大驾,现在就能告诉擎君因由。
“润姐儿曾讲过家中事,说您皇叔李佑曾来请她父亲破译前朝藏宝图遭拒,随后便全家被杀。她侥幸逃脱,藏身小院,后与您相遇,再后来又得知您身份。那之后的事小人不知细节,润姐儿只说,有伙东燕人趁夜潜入小院且来者不善,她才防火烧院逃到蝶园,以女妓身份活下去,掩盖真身。”
李光擎听完恍然大悟,难怪她这回刚见自己,便说什么烧院子烧园子的。当时他着急见女儿,忘了多问问。
“小人斗胆猜,会不会是您皇叔李佑派人……”
李光擎摇头打断,说卫家灭门那事天下皆知,事发时恰巧老东燕王宾天,李佑担心生内乱匆匆往回赶,也绝不会因报复起杀心。灭了卫家,兴许诡谍书也尽毁,那藏宝图便与废纸无异。后来再杀去小院的东燕人,李光擎也敢咬定不是李佑派去的。他带来的人他个个都认识,全死死看着他这试图去找情人的东燕在逃皇子,一刻都没离开。
他们是谁,李光擎无从猜测,只知两件事并成大误会,让润娘恨上了东燕。
临别前,公子请李光擎再来蝶园时一定命锦哥儿马上告知他,他有个巧法子,许能让润娘松口。
“法子是什么暂且保密,届时您只需顺小人的话往下接便是。”
李光擎点头应允,旋即问公子贵庚。公子老实回答,他先是惊诧,继而挂上笑脸道:“吾再去蝶园定要向你讨教驻颜之法,还请贤婿不吝赐教。”
一声贤婿入耳,公子不枉此行!
凤儿听他讲完一切,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天才合拢,咽咽唾沫问:“他没说啥时候再来?”
“没有。”
“那咱们现下该怎么办?”
“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
“就这?”
公子弹她一脑崩儿,“不然呢?他都说听你们母女的,绝不强求,君无戏言,你还有何顾虑?”
话是这么说,可凤儿就觉得悬,耍着赖嘟囔:“我这心忐忑得厉害,活似新君未定的大岳朝廷!”
她这比喻甚巧,公子借机把话题岔开,数落起把遗诏藏质子身上的暄帝,又念叨起胡之源来。
“也不知他那遗诏上写了谁,至于这般藏掖。差不多也该启封宣读了,皇位八成轮不到那小家伙坐。”
凤儿暗暗嘀咕:假设胡之源登上皇位,那公子可就是既被皇帝操过,也操过皇帝的人了,天底下再难找第二个!
蝶园里这俩位编排得热火朝天,月鹿宫里的胡之源却心大无边,丝毫没想遗诏的事,正乐颠颠领着二哥逛景。




蝶园惊梦(NPH) 第221章兄弟
得知二哥要回大岳那刻起,胡之源心里便乐开花,主动对大哥提议让他进月鹿宫同住。
大岳皇宫并没给这位幼年便去东燕为质的二皇子建宫宇,胡之洵正愁赶建来不及,四弟这一开口,解决他一大烦恼。
胡之沄瞧着四弟鸟雀似的叽叽喳喳带他看这瞧那,对遗诏之事毫不上心,来时路上听闻他是有名的废物皇子,现在看来是有点废。
“四弟还是从前那般可爱,想必二哥不在这些年,你过得也还不错,无忧无虑,才能如此天真无邪。”
无忧无虑,这词形容寻常百姓儿子合适,皇子哪有无忧无虑的呢?
胡之源自懂事起便听徐春菱的叮嘱,不敢拔尖儿,不愿出头,生怕被大哥和皇后盯上。被皇后盯上,兴许让她相中了抢过去栽培,与母妃分离,若被大哥盯上,那怕是小命危在旦夕。
胡之洵对权利的向往朝堂皆知,无奈他表现得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攀交大臣一类勾当都是皇后在做,抓不出他错处。近年暄帝身子骨不济,放权给他,他的野心才随之浮出水面,动作愈发频繁,可此时他手里的权利,已让很多人不敢再张口。
良禽择佳木而栖,想在皇宫好好生存必须背靠大树乘凉。
胡之源待废物形象早在人前扎根,他卖乖讨巧主动示好大哥,当他的皇家狗腿子,换来他在宫里能自在横行,也换来徐春菱的昭仪位分。
兄弟五个,他和胡之沄最好。
徐春菱出身低微,承宠实属暄帝泄私愤以及做戏给皇后看,加上命师一句话让她儿子得名“之源”,暄帝睹他思旧人,便也不愿见他。
胡之源记事早,会说话时就知自己不受待见。父皇鲜少看他,皇后当他不存在,大哥对他不冷不热,母妃总如惊弓之鸟,乃至宫女太监都敢对他不客气。每每他和母妃缺这少那,吩咐下去那帮人也办事拖拉,有时秋衣送来的时候,天上已飘起雪花了。
宫里闹过一次时疫,药熏按说后宫人人有份,偏徐春菱没有,她只能带着儿子闭门不出,以隔离之法防疫。
那时胡之源才叁岁,正是皮的时候,耐不住无聊大作大闹耍脾气,徐春菱如何哄骂都白扯。她愁得快陪儿子一块哭时,胡之沄来看她们,送了满满两箩筐药熏,陪胡之源玩到天黑。在那之后他时常过来,教胡之源写字,陪他玩耍,时疫过去也一样如此。
徐春菱感恩之余也很诧异,便问缘由。胡之沄说他突发严重水痘那回,亲生母妃都不愿靠近他,是徐春菱过来照顾的。如今她母子有困难,他也当出手相助,做哥哥的更不能让最小的弟弟身处险境。
并非徐春菱心善,照顾他是皇后派的活,为的是她能把痘疾病气过给她的儿子。怎料胡之源天生体格好,平安无事,倒让胡之沄记了徐春菱的照顾之恩。
没过多久胡之沄就去了东燕,刚刚感受到的兄弟情断了捻,胡之源哭了好几天。他歪歪扭扭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攒了厚厚一沓,逼着徐春菱豁出去半盒首饰托人送到东燕。万幸所托之人可靠,胡之沄全收到了,并认真回信给他。
大岳东燕,路遥水远,胡之沄再回来时乡音已变,这份兄弟情份却未减,全靠这诸多年里胡之源坚持书信往来。
胡之沄离开大岳时,月鹿宫还不存在,而今重返故里,当年的奶娃娃四弟长成蒹葭玉树的少年,最小的弟弟也变成正吃奶的五皇子。
相比感慨,胡之沄唏嘘更多。
“大岳的二皇子,却只能住在四弟的宫宇,想来所有人都以为我永远回不了家吧。”
胡之源表面做不在意,实则跟他同样看法。他早不知在心里埋怨父皇多少回,给二哥建个宫宇能怎么的,空着摆着给人看,至少能体现他念子之心,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为了显示大岳无侵犯意图,小小年纪远离故土去举目无亲的他国为质。
难受!
不过胡之源仍一副没心肝德行,一是习惯了,二是不想二哥刚回来就心生怨怼。
“二哥说哪的话,谁不盼你回家,弟弟我也盼你回家!你就当月鹿宫是你的,尽管拿自己当主子,何况你本来就是主子!”
看他这单纯怜人的模样,胡之沄也不好再说丧气之语,拍拍他肩头,嘻嘻问他:“得知四弟正妃是北戎最尊贵的公主,二哥很替你高兴,不知弟妹有没有好消息呢?”
完蛋,这就催他生娃了!
胡之源羞涩挠头道:“比不得二哥厉害,跟嫂嫂叁年抱俩,我这还没动静。”
何止没动静,昨儿夜宴之前,他都不知几天没见过娜沐,侧妃们一直拿避子汤当坐胎药喝,真有好消息只能说明他头顶发绿。
提到孩子,胡之沄终放松神情,抱歉着对他道:“你给孩子们取的名字,二哥甚是喜欢,只是擎帝亲自赐名不好拒绝。出发之前,你嫂嫂刚发现怀了第叁胎,这回二哥宁可抗旨,孩子名也你来取!”
气氛终于不是胡之源一个人活跃,家长里短这聊开来。兄弟俩从夫妇之道聊至两国民风,从气候区别聊到饮食差异,聊到天色暗下来,胡之沄的脸色也跟着沉了。
环顾四下见无人,他压低声音问,“四弟真不好奇父皇遗诏上写了谁的名字?”
胡之源短瞬一怔,老实回答:“好奇有何用?叁哥病弱,五弟尚小,你是擎君妹夫,我是废物,也就大哥八九不离十。”
胡之沄朝天笑笑,笑得无奈且难看,语气满是质疑,“我是真没想到父皇就这么去了,也没想到母后会是那活死人的状态,更没想到还有需要这遗诏的一天,大哥的手段不太行呀。”
他这话音量可不低,胡之源忙做嘁声,胡之沄满不在意推开。
“放心,明日就启封宣召了,无人敢在此时对你我下手。二哥只求一事,不论父皇选的继位之人是谁,请四弟一定保我平安,让我全须全尾回东燕与妻儿团聚!”
对于大岳皇位,胡之沄压根不在乎。他巴不得现在就宣召,无论哪位兄弟继承他皆该恭贺恭贺,然后去皇陵老实撅着,只待熬过孝期,即刻抬脚回东燕!
若无擎君随行,护卫极其严谨,早在路过两国间的无主地时,胡之沄便死在大哥埋伏的杀手刀下。这事他与胡之源说起,胡之源一点不惊讶。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你和遗诏一块回不来,他才好顺理成章成大岳新主。”
不过胡之源没把在蝶园见到擎君的事说出来,只问胡之洵,擎君既随他同来,为何秘而不报。
胡之沄也甚为不解,“他说等新君尘埃落定再说,多了我也不好问。”
“他人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
胡之源恨不能当即飞进蝶园,他实在不放心凶巴巴小花魁,也不知那擎君是否点她来伺候……




蝶园惊梦(NPH) 第222章宝地
次日吉时,启封宣诏,百官众目睽睽。曹大监端着那承载大岳命运的牛皮卷筒请他们过过眼,才将紧闭十数年的封口线剪开。
宣读完毕,周围寂静异常,好似在场的人全忘记喘气,紧接着又约好一般同时议论起来。众人各有看法,说什么的都有,声音转瞬收不住的响。
像有人丢个马蜂窝在身旁,胡之源被吵得头痛!他瞧瞧七嘴八舌各执一词的文臣武将,又偷瞄下自遗诏启封便一言未发的大哥,再瞅瞅二哥,正和他对上眼,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吧!
胡之源早知父皇办事时有离谱,竟不知在江山继承这事上也会如此离谱!
暄帝未在遗诏中未提一位皇子名字,却派给儿子们一个天底下最难办的差事:谁能将大岳东燕之间的无主之地拿下,谁便是大岳新君!
所谓无主之地,起初并非无主,乃前朝分裂后仅存的太平之境。此处无陆路通往,想涉入仅可沿发源于此的河逆流而上,然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因此躲过战火,变为无主之地。加之常年云雾缭绕,站在高山望过去,只能见浓白雾气广阔绵延,似团团云朵在此安眠,故而得名“云梦里”。
云梦里究竟有无人生活,没人知晓,但它是块宝地,人尽皆知。
早在前朝分裂成大岳东燕不久,居住附近的两国百姓便在此地流出的河水中发现沙金,数量不小,产出平均稳定,鼓了不少人的钱袋子,也勾起人的贪欲。无数人试图去云梦里寻找源头,皆在浓密白雾中一去不复返。
夹在两国间却无主且产金的云梦里,无疑是块肥肉,谁先吃到算谁的,只不过十几年来无人吃到嘴罢了。
其实单单去勘寻,左不过是比谁胆肥,比谁命大,比谁运气好,比谁更贪财,至少这对胡之洵来说不算事,难就难在那入境之河的中上游归属东燕。
李光擎掌权后,禁止臣民进入云梦里,违者格杀勿论。流出来的沙金可以采淘及入市交易,但必须上报,获准方可,税同盐商,严禁私采。此举一来可防黑心的主压榨劳工的情况发生,二来保证沙金诞生之处继续成为云梦里的秘密,不被别有用心之人霸占、采掘殆尽,才能源源不断让人受益。
采捞沙金辛苦且耗时,东燕昌盛之后,百姓有的是营生可做,早无人愿吃这份苦,于是沙金顺水流,便宜了下游的大岳人,也让暄帝得知源头仍在云梦里沉睡。
早拟诏书被质子带走留在他国,已让大岳众臣难以接受,如今一宣诏,不想结果更让人消化不能!
没有比离谱更能形容暄帝此举的词儿了,言官们皆被沉司空亡魂附体,群情激奋,不顾项上人头安稳,纷纷指责他胡闹。
有说夺地可以,但人力物力财力如何分配给几位皇子?有说小皇子还是襁褓稚儿,他如何去做?有说二皇子已是东燕擎帝妹夫,大岳皇宫连他宫宇都没建,他有没有资格去争?还有说,暄帝此举实乃亲自挑起皇子们不合,恐生宫变……
胡之源听得脑袋快炸了,一时间觉着谁说的都有理,品品滋味又都不是那么回事。他既心里没注意,也不知该听谁的,甚至一度想着若蝶园的岚姨还是岚贵妃,再有个儿子,以她受宠的程度,兴许今天这荒唐事根本没机会发生。
百思不得其解,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二哥。这回兄弟俩没对上眼,胡之沄的眼睛正盯着另一个人:公孙太傅。
紫金官袍,高纱头冠,双目微阖,银须纹丝不动。
胡之源这才发现,公孙老头今儿怎的如此安静?犹记从前,暄帝说什么话他都敢插上几嘴,朝堂之事不管该不该他干涉,他都要掺和。
正犯嘀咕,他开口了。
“汝等嗓门再高,也净是些无用之辞。”
四下瞬间安静。
胡之沄面不改色,胡之源则暗暗嘲讽,强憋着没嗤笑出声。
跟沉司空一样,公孙太傅也是前朝旧臣,谋事大胆极端,办事雷厉风行。若无他出谋划策,助胡暄胜了几场关键仗,大岳今日怕仅是东燕附属国尔尔。他与皇后沾亲带故,又是大皇子生母的表亲,再加高功傍身,大岳刚自立门户,他便成为太傅,是暄帝的肱骨之臣。
暄帝宾天后,宫里人嘴巴选择性松了点,让胡之源打听出公子的家人死于公孙太傅的算计,顺路还逼死了艾成萧的祖父。他也早便知道,这老头的人遍布前朝后宫,大皇子颇为崇拜他,就差喊声“义父”,空着正妃位子意在等他小孙女长至嫁龄娶进宫,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快了。
瞧朝臣们不敢吭声的德行,胡之源暗自感慨,这下算见识何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又一琢磨:若大哥做新君,把公孙老头家女娃一娶,必然让人家做皇后嘛。
暄帝在世时,胡之源尚还惦记干出点啥名堂让他多瞧自己几眼,而今暄帝不在了,他一下没了盼头,只愿大哥留他和母妃小命,苟全富贵做个无用闲人,别耽误出去找小花魁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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