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妙人
这里一定一定要注意,如果伤口有插进去什么东西,千万不要拔出来!另外,如果伤口有什么组织(肠子最常见)掉出来,千万不要再塞进去,就放在外面,找一个干净的碗扣上,保护起来,不要盲目回纳。
再提一点,如果遇到断肢,千万不要随意地就拿着断离的肢体就跑,第一,先止血,第二,断离身体的肢体原则上要无菌对待,断离身体的肢体,先用干净的布把它包起来,再放进一个干净没有漏孔的塑料袋里,扎紧塑料袋,再把这个塑料袋放进装有冰水混合物的袋子里,一同送进医院。
这里要注意,断肢不能直接放进任何溶液里面保存,不然很可能就植不上去了。
通常突然发生这类状况,譬如说车祸、工伤、灾难等等,除了止血和保存残肢,还一定要注意保暖,因为人收到急性创伤,处于应激状态,低体温会诱发心律失常、凝血障碍、昏迷、心输出量降低等等不好的情况。
下一篇的《急性创伤应对办法2》里面,给大家讲怎么去处理突然晕倒的人,以及怎么抢救突然窒息的人,外加烧伤、烫伤和电击伤的紧急处理。
《急性创伤应对办法3》里面讲夏天最常见的中暑、淹溺的紧急处理,和一些中毒的处理;关于蛇虫咬伤的紧急处理,放到中医外科的章节里结合病人案例和我们的工作日常来讲述。
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杀千刀的医托(上)
隔一天,轮我值大夜班,这天白天顺带帮老邹上一个日班,也就是说我今天白天上完班,休息到夜里十一点再去医院上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想想就是肾透支的一天呐……
白天医院的挂号大厅是极其熙熙攘攘的,像个闹市,我如果要从抢救室送病人到后面的住院部必须要经过挂号大厅,从大厅坐电梯上二楼,从二楼的快速通道走廊直接进到后面的住院部大楼。
这之间,最短、但是又最漫长的路,就是挤过挂号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顺利坐上电梯,然后,后面就一片坦途了。
早上过来交班的时候,昨夜里抢救室丢了一辆平车,老师让我们傻瓜瓜地满医院去找,那这不就冠冕堂皇地给我们一个出科室溜达的机会么?
我带着两个刚进科室的实习生出去找平车,他俩刚进急诊科,工作热情很是高涨,跟在我后面“老师、老师”地喊,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是这边的带教老师,我也只是个实习生,比你们先进科室而已,我叫韩旭,你就叫我韩旭就行了。”
我边走,边给他们安排任务,这种老人欺负新人在任何行业里面都会有,你要是遇上也不要感觉奇怪,但是太欺负你,就过分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该反抗的时候,就反抗。
但我并没有压迫他们的意思,“这样,我们三个人,分开找,效率高一些,不然三个人一起找,效率太低了,你,去医院找找各个花坛草丛,边边角角的地方,”我交待那个矮墩墩、喜欢吹牛逼的男生道。
把那个说话靠谱、个子高一点的男生留在我旁边,“等会到了住院部,我从楼顶往下挨个科室找,你从楼下往上挨个科室找,我们在七楼汇合。”我跟这个个子高一点,踏实一点的男生交待道。
“你不管找到没找到,都在群里面说一声,然后你直接回科室就行了。”我对那个矮墩墩的小胖子吩咐道。
我一向对那种说话漫无边际、不着边际的人,没有什么交流思想的欲望,尽量不跟那样的人说话,不然三观碰撞,两败俱伤,身心俱疲,何苦呢?
小胖子经常喜欢拉着其他实习生,吹牛逼,各种吹,家里有钱,或是亲戚有势力,咋地咋地一大堆,听着就反感,所以我就把他支开了,你比我晚进急诊,没我有经验,自然得听我的安排,他反抗不了。
他看我带跟他同天进科室的另一个男生一起走,没带他走,他一个人,我们两个人,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吃味儿,然而,这样由嘴胡扯、东扯葫芦,西扯瓢的人,会用实力印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话。
分道扬镳之际,他突然敞亮地当着我们几个的面,好奇地问了我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尼玛?
我想捶爆他的头的心都有了,一下子给我问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人家小伙子比你说话干事踏实,我才愿意带着他不带你!
“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而已。”
你说话不过脑子,我自然也不会多给你留面子。
他略有尴尬地看看我,我也没理他,带着另外一个男生径直地就走进了住院大楼,让他出了楼去医院的各个花坛里面找平车。
最终平车是被我在骨科后走廊找到了,小胖子神速找完花坛,上楼找到我,“韩旭,我在医院里面没有找到平车,”他如是复命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我让身后个子高一点的男生推着平车。
一路上,小胖子一直找各种话茬想要跟我俩聊天,我俩硬是没一个愿意搭理他,弄得他好不尴尬。
下了门急诊的电梯,“你俩走前面,”我支他俩走前面给我在人群中开路,“哦,好。”高任峰应道,他也没个多话,推着车子就走在前面去了。
我瞥一眼还站在我旁边的小胖子,嗔怪道:“你不走前面?跟着我晃什么晃?”小胖子瞅我一眼,没敢还嘴,乖乖地三步并两步走到前面去。
他俩听话地走在前头,没回头,拐进了急诊大厅里去,我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挂号大厅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看病难、求医难,以后会越来越难。
熙熙攘攘的人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手里拎着几个白色拍片子的大袋子,神情疑惑地听着站在她旁边的中年妇女说话,妇女拉着老太的手腕,像是在给老太游说什么,我有些猜疑,但是又没多想,我心想,这能是什么呢?俩人亲戚关系呗,在商量如何住院出钱的事情呗……
我从她们身后晃悠悠地经过,听口音,老太和妇女都不是本地人,但两个人又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口音,我模模糊糊听妇女说什么出去铁静西苑多少多少栋有个老专家坐诊,比医院开药便宜多了,我没多想,我就路过,然后回到抢救室里,刚送进来一个药物过敏性休克的小男孩,已经休克到抽搐、大小便失禁了,我赶忙上前给老师们搭把手。
每每我们热血奋战全力抢救病人的时候,还要忍受着病人家属的各种冷嘲热讽,不是你不给钱,我们就不抢救,是医院各部门调度需要制度,你没有按照制度走,各个部门怎么联合调度?
医学本来就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学科,你不挂号,检验科也收不到你的信息,怎么给你化验?
小孩子妈在旁边嚷嚷:“你们医院都是什么技术?打个针都打不上?”嗓门极其之大,炸得我耳膜都快破了,瞬间耳鸣了。
不学医的人没有医学常识,对身体的各种反应总是无知的,这个是可以被理解的,然而有些人总是以为自己的一知半解就是知道很多了,太可怕了。
本来休克状态下的血管就是塌陷的,就像是瘪掉了的皮水管,能看见,但是不好扎针,更何况他还在抽搐,就更不好进针了。
家属还在旁边嚷嚷,咋咋呼呼的,影响我们抢救的心情,我说,你要是想你儿子好,你就别嚷嚷了,不然我们还得分心去照顾你的感受。
抢救状态下没有哪个医务人员是不紧张、注意力不集中的状态,脑子里的弦都是紧绷的,正常人遇上紧急状况只会慌张,但是人应激状态慌张是正常的,搞抢救的人脑子必须清醒,步骤要一步步来,判断要迅速……
“扎了两针才扎进,你们医院都是什么水平?这个医院不行嘛!”孩子妈妈在一边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什么垃圾水准,要不是离这里最近,我们才不要来你们这家医院,跟省立医院差远了……”巴拉巴拉一大堆嫌弃的话,跟念咒语似的。
谁都不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老师们抢救完就立马散开了,刚刚给小孩子扎针的老师有些生闷气,脱了罩在白大褂外面的毛衣径直走了出去,话都不想跟她说一句。
上了镇静的药,没一会儿小孩子就不抽搐了,孩子比大人宽容,听到他妈妈还在抱怨数落医护人员,“哎呀……妈妈……你不要这样子说人家……”小男孩的声音很虚弱,他开口制止妈妈,他妈这才消停点。
铁静西苑?我心里犯了嘀咕,铁静西苑不是个小区么?又不是医院哪儿来的老专家?或许是小区里的社区门诊呢?我心想,不对呀,我们医院在这个小区旁边,来来回回上下班,我没见着什么门诊啊……
越想越奇怪,我产生了质疑,“老师,我去上个厕所。”我跟陆老师报备一下,转身从后面绕过厕所,绕回了挂号大厅,老太太和妇女已经不在挂号大厅里了,可能是我多虑了罢……
我这么想着,穿过人群往急诊大厅走,哎?眼角瞟到楼外面的老太,她被妇女拉着往医院大门走去,离得远,但是我看老太手里也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没开药,还是领着几袋子片子,是我想多了么?怎么感觉那个妇女有点像医托呢?
我以前只是在别人的嘴里听说医托的手段,跟这个妇女的神情和感觉很神似,但这只是我的直觉和猜测,不敢妄下结论,“你在看什么?”高任峰推着平车出来等120送来的病人,见我站在玻璃墙边一直凝重地往外看,“铁静西苑你知道吗?”我问。
“知道啊,我租的房子就在铁静西苑二期,”他不是本地的医学生,实习必然是要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住,“那你知道铁静西苑有没有什么老专家门诊的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吧……”他好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
眼睁睁看着妇女把老太从医院门口带走,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铁静西苑就是在医院旁边的老小区,靠近医院的一边小区里有一排摊子买小吃,还有各种从民用房改变过来的门面房,理发店、杂货店之类的,中午轮到我半个小时吃饭时间,我脱掉白大褂,穿上自己的袄子,跑出去……
“七栋……”印象中我好像听见什么七……,小区很老了,楼道破旧不堪,里面还有开饭店,做足疗美容的,凭我的直觉,我问路找到了七栋,有点拐的地方,我仗着我是本地人胆子比较大,挨着单元瞧瞧看看,当我走到三单元的时候,305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悄悄凑近门缝往里瞅……
我一直以为骗局和丧尽天良的人离我真实的生活很遥远,没想到的是,坏人就在我们的身边,和我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交叉着各自的生活领域。
我看见了那个老太太和妇女,顿时心里有些莫名地恐惧和愤怒,老太坐在客厅的红木色椅子上,听着一个墙上挂满棕红色锦旗的老头子巧言令色,我站在门口大约看了两三分钟,心里极度想冲进去,但是忍住了,万一我进得去,出不来呢?
思量了一下,我还是悄悄地从305门口离开了,心里记下这个方位,硬碰硬,只会是势单力薄的一方吃亏,我不能再愚蠢地做事了,想想上次收黄牛的马扎,心里还有点后怕,得有点计谋做事,回到医院门口我才想起来我中午饭还没吃,忙掉回头在摊子上买了两个饼边走边吃。
我觉得,我这种,对揭开事件真实面目的极度追求,更适合去做不要命,只为曝光事情真相的新闻记者,我心想要不要等老邹回来上班让她陪我去一探究竟,这时,瞄到从茶水间走出来的高任峰……
这个傻大个,话少实诚……
那问问他愿不愿意下班陪我跑一趟了,“小高同学,”我上前,“韩老师,”他喊我老师喊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别喊我老师,我跟你一样都是实习同学,只不过早你一个月来而已。”
“有事?”他见我老是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开口问我。
我点点头,“对。”直接开门见山地跟他说了我的意图,“行啊,”他一口答应,“这有什么的,我们下午下班之后就去呗。”
“你就假装是病人,我是家属,陪你去看病的。”他这么计划道,“但是我什么检查报告都没有……也没有症状……”“会不会被看出来?”我提出了我的顾虑,“他要是真能看出来你没病,那就证明他还有点水平,而且你想,他要真的是骗子,他只在乎你的钱,他管你有没有生病呢?”他如此反驳道。
我一想,对哦,他要是骗子,心里想的就只是骗钱,管你有没有病呢?
“行,下午下班之后,医院正门口汇合。”
一下午,我脑海里不断闪回那个老太太坐在红木椅上被忽悠的场景。
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杀千刀的医托(下)
下了班之后,我换好衣服在医院正大门等高任峰出来,“走吧,”他拎着自己的小帆布包,“我这样子是不是有点不像生病的?”我顾虑,“你说要是被他识破了怎么办?”“会不会把我们扣下来打一顿?”
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怎么可能?他凭什么打你扣你?还没有王法了?他要真的是骗钱的,那就跟过街老鼠一样,怕你还来不及,还敢打你?”反正经历了上次黄牛倒票,我胆子确实变得小了很多,不敢造次。
拐来拐去,我还跟高任峰走错了两次胡同,“在哪儿啊?”他问,我抬头左右看看楼号,“中午来得太匆忙,路都是我胡撞乱走的……”我看看……都是青灰色斑斑点点的老楼,长得都一样,我这个路痴的脑子啊……
“你确定在这里?”刚刚我俩已经跑错了两三次,他不确定地问我,“应该是吧……”行吧,我不靠谱的形象已经在他的认知里面打上烙印了。
我疑疑惑惑,不敢肯定地说:“应该是吧……”别说,还真是这家,熟悉的楼道,“就这里!”我小声并且兴奋地说,“就这就这!”心如擂鼓,拉着他跟我一同进去。
“你别那么缩头缩脑地,”他拽拽我的衣服,“你这个很警惕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奇怪,你自然一点。”
我能不紧张么?我特么对这种躲藏在阴暗处的黑势力心里有阴影啊。
我推门就进去了,里面布置得跟社区小诊所似的,墙上挂的都是锦旗,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之类赞扬的话,一张办公桌子,老头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子后面,见我进去了,老头抬眼,我怕他打量我,张口便称呼道:“您是张教授吧!哎呀我可找到您了!”因为我看锦旗上面写的名字就是张立华,他应该就是所谓的张立华老教授。
他一见我好像认识他似的,他也很热情地站起来迎接我,“你好你好……”便坐下,我看他跟我客套,应该是没有起什么疑心,“张教授,你看看我这个……”我这个啥呢,我好好的……编个什么毛病呢……
他仔细地听我说话,“我这个肠炎啊……”我突然想到我小时候得过痢疾,便血便了好几天,“老是治不好,现在已经搞成慢性肠病了,我就听人说张教授治慢性病特别好,我才找过来……”
老头点点头,“这啊,小毛病,给你开几副药回去吃吃,感觉不好你再来找我,”我假装不明白地问,“您都给我开什么药呢?”
他拿来开药单子,“刷刷刷”一通写,“我这个药方子都是我自己研制,保证有效,而且我们比医院里面便宜多了,这样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先拿三顿药回去吃,免费给你吃,”我一听,不要钱,这还是骗子吗?
我突然有点想相信他,是不是我过度地怀疑了?
高任峰站在我后面,接过药单,转身到隔壁房间拿了一小包没有名称的小白药片儿,“老师你人真好啊……”我有些些动摇我原本对他的质疑了,“您从事医疗多少年了?”我随口这么问道。
老头笑笑,“我干这行比你的年纪都大了,”我插嘴,“我二十多了,”他低头笑道:“我行医都快四十年了……”
“那您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呢?”我问。
“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像现在的医学院呢?”老头坦然叙述,“都是赤脚医生,一个老师傅带一群学生,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医生。”
“那医师资格证您考了吗?”我也就这么一问,老头不搭理我了,手上开始翻阅病例,我见他把我晾在这里,便开口岔开话题道:“我一个亲戚,她有慢性肝炎,您能看吗?”
老头低着头写写划划,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又很骄傲地答道:“当然能啊,我在肝炎这方面已经研究了二三十年了,我有我治疗的办法。”
我有些纳闷,谁能说这样的大话?
“那能根治吗?她已经求医快七八年了,反复反复,治不好。”
“那我,改天带我亲戚来,”老头点点头,“好的哎好的,小姑娘我跟你讲,要不是现在医院都有文凭的限制,爷爷我早就是主任级别的了,那些医院里的小医生我都看不上的哎……”
“全中国,治疗肝炎,除了上海和北京的几所医院的老专家,就是我了,在安徽里面没有比我治疗肝炎更成功的了。”老头子头头是道地夸自己,要是遇上病急乱投医的人,怕是真的会信了。
但是,学医的人都知道,肝炎和艾滋,是根治不了的。(不要跟我说那一例两例治愈成功的特例,谁就能是那茫茫人海中的一个两个特例?)
病急了乱投医,非常容易被人骗钱,因为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不会一口给你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能不能治好,他只会告诉你,不确定。
一口说药到病除、包治百病的人百分之一万是骗子!
他首先是用免费的药来获取我对他的信任,然后再用打包票的医术让我彻底相信他,“那我回头带我大姨她过来找您。”我起身要走。
老头伸手拦住我的胳膊:“没事儿,你大姨要是不方便,你可以让她打电话跟我联系。”
我呆住了,这不是要我大姨电话号码吧,“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大姨电话,您能把您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老头撕了一张小纸头,圆珠笔刷刷给我写了一串电话号码:“你让你大姨按照这个电话号码打给我就行了。”
“老师您的药贵吗?”我担忧地问,老头爽朗地摆摆手,“丫头!你要知道去大医院看病会花多少钱,我这里可比医院便宜多了!”
“医院看得了的病,我能看,医院不了的,我也能看!”
看把你牛逼坏了,我也没见哪位老师因为能看病嚣张成你这个样子哎……
这几天上班我一直琢磨这件事情,老头给我的小白药片儿我当然没敢吃,我没病,要是给我吃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是药三分毒啊。
我不能再因为我自己的一时莽撞想法,而连累了我的老师们,也不能贸然行事。
高任峰从铁静西苑街坊领居那里打听到可靠消息,那老头就是才搬来没两个月的江湖骗子,骗够了钱就卷铺盖走人。
这天夜里,我照常值夜班,我坐在抢救室里面一脸正色,英勇就义地偷用科室打印机,在a4、b5纸打印着“医托死全家”、“这是医托,骗钱的!”、“杀千刀的医托”,偷偷印了一小摞,藏在办公桌下面。
“韩旭,你在里面干什么?”陆老师跟另外一个值夜班的老师在外面分诊台聊天,见我一个人偷偷摸摸地缩在抢救室里也不出去,她便好奇,拿了对讲机问我。
对讲机一响,吓我一激灵,呃……我一时间又赶紧开始编理由,“在打印资料……”我编了一个很常见的理由。
那头,陆老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你媛媛老师定了烧烤,过会儿要是不忙的话,去茶水间吃烧烤吧。”
顿时我有点羞愧,我怎么老是想给老师她们惹麻烦?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我把打印出来的纸张握起来,藏在我白大褂的袖子里面,故作傻不愣登地从抢救室里探出头,“老师,我去吃烧烤啦,谢谢老师……”很亏心地把这些个造反的纸张塞进茶水间我装餐盒的小包里面。
到了后半夜,凌晨两点,我的心慌慌地,“韩旭,撑得住吗?要不要去后面眯一会儿?”我心想,这是一个好时机,趁着天还没亮,我去把那个贴在305的门口和窗户上,略微警示一下。
我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起身往急诊后走廊的值班室走去,边走边脱白大褂。
“高任峰……”我压低了声音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他才接,我这也才想起来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他下午四点下班回家的,“不好意思啊,我这么晚打电话给你……”
“怎么了?”他迷迷瞪瞪地问。
呃……“可能有点打扰你……”我有点不好意思张口,“没事,你说。”他倒是一口答应了,“那个……”
“你说你说,不要紧的。”
我套上外套,把纸掖进我胳肢窝,“陪我去贴一下大字报……”他愣了一会儿,“什么大字报?”“你不会是打了什么骂人的东西吧……”
“嗯……”“对!”我倒是干脆。
我已经只身一人来到了七栋的附近,高任峰才匆匆从后面裹着外套赶来,“大哥,小弟来迟。”我俩蹲在枯草花坛子里,“我不想太明显,我想贴在他们不容易发觉,但是居民又能看见的地方……”
“贴他们防盗窗底下呗,”高任峰接过我手中的字报,“我去贴,你帮我把风。”说完,便蹿了出去,我原地蹲在七栋对面的枯草坛子里,紧张地望着他猫着身子,半蹲着把我印的字报一张张整齐排列地贴在305防盗窗的下面,我心想,他可能也是有强迫症吧,有必要贴得那么整齐吗?
贴好之后,他回头给我比了一个手势,小声说:“撤吧……”我俩火速离开了“作案”现场,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俩的杰作,花白的纸张在青灰色斑迹点点的老墙上显得很是刺眼。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