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金妙人
“没什么,你看你的书吧。”老邹瞥我一眼。
我看她有点忙,顾不上我,“好吧……”我便缩回去,缩回帘子继续看书,没一会儿,老邹撩开我的帘子,问我:“老韩,我卷发棒在哪里?”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齐耳卷发,“嗯……棒就棒在……和你的脸型特别搭。”
“艹……”她放下我的帘子,“看你的书吧,我问你,我卷发棒在哪儿?”我知道这个梗,故意逗她玩的,“哎呀,我逗你玩的,你卷发棒不是借给舒狗了吗?”我反问,“上次,舒狗不是拿你卷发棒去跟男朋友约会么?”
老邹一拍大腿,“给忘记了,找舒狗要回来去……”
晚上,我憋了好几天没去一楼冲澡,特别想去冲澡,可是今天又不轮女生洗澡,我拉着老马一起下去洗澡,老马脸皮儿特厚,我跟着她我安心,老马去软磨硬泡宿管阿姨,阿姨终于招架不住老马的烦,“去吧去吧,小姑娘哎……”把钥匙无奈地丢给老马,“下次不能这样了。”这句话对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们谁也不把它当回事,我想阿姨可能也只是说着意思一下。
错我已经给你点出来了,改不改在于你。
这可能就是宿管阿姨对我们的宠溺了。
那我跟老马就像是过日子一样在澡堂子里磨蹭,老马还把她的一包脏衣服带下来,光着身子在澡堂子里洗衣服,我洗澡本身就磨蹭,老马洗好澡开始洗衣服了,我才把头洗好,“duangduangduang……”阿姨在外面敲门,“小姑娘,你们不能磨蹭这么长时间,今天是男生洗澡哎……”
“马上好,马上好……”老马一边洗衣服,一边打马虎眼儿。
要么怎么说跟着老马我安心呢,“别管她,我们磨蹭我们的,都什么时候了,男生洗澡,该洗的都洗好了,你慢慢洗,不要急。”她反过来安慰我。“要是阿姨再来催我们呢?”我问。
“没事儿,催就催呗。”
没一会儿,澡堂子的门被人推开了,阿姨端着盆也进来洗澡了,看到老马摆一地的洗衣盆和衣服,“小姑娘,你不能在里面洗衣服哎……”
这个时候,老马就装作听不见,一边洗,一边装傻地问:“啊?……阿姨?你说什么?”
就特么我一个人洗澡哗啦啦的水声怎么可能听不见?
我心里偷乐,老马又在装傻了,“阿姨你说什么?这里面声音太大了我听不见啊……”
阿姨站在我旁边冲澡,我耳膜都快被阿姨震破了:“小姑娘,你们不能再在这里面洗衣服了!”
老马在那边:“啥?”“你说啥?”
后来,我就经常跟着老马后面违规洗澡……
“你下周二手术吗?”老马问我。
“嗯。”
“有人陪你吗?”
“有。”
“谁来陪你?”老马关心道,“我以前的同学。”老马听后点点头,“反正你也不要担心,我们这一组正好在乳腺科,你倒是要是没人来陪你,我们几个上班正好来看着你。”
“好。”我笑着看着她,“你赶紧洗吧,一会儿把阿姨惹毛了。”她摇摇头,“你放心,阿姨不会生气的,她就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生气的。”
因为刚好回学校考一场试,我就只能在高铁上做术前准备,我只能说高铁五十块钱一份的盒饭是真的不好吃,晚八点禁食,我在六点多吃了一份高铁盒饭,第二天开了手术,巧了,我的床位跟那天非要给我塞红包的老太在一间病房。
我是10床,11床住了一个乳腺癌化疗的四十岁山西妇女,她是个基督徒,她有个特别不争气地儿子,她就在病房里一直抱怨谴责九零后犯罪率是最高的,九零后没有一个好人,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还不时得应付她抛过来寻求认同的问题:“小姑娘,你说说看,我都生这个病了,他一点都不让我省心,是不是他的错?”
我只能安慰她,“是的是的,大姐你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她躺回床上跟我念叨,哪个哪个新闻数据统计了九零后犯罪率是最高的,九零后的孩子都没一个好人……
我:“……”我看上去是像八零后,还是零零后?
整天整天她都处于一种要跟人干架的状态,发完火就开始祷告,(省略数万字令人头疼的祷告),叽叽咕咕,吵得我睡不着,不得安宁,这位阿姨是一杆子把九零后都打死了……
“12床阿姨?……”我故意岔开话题,“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在台上哦……”我说道,她的护工阿姨给她翻译了一下,“虾虾侬……”=普通话:谢谢你
“不用谢……”
终于扯开这个化疗大姐的话题,“小姑娘,你在医院工作吗?”大姐问我,“对的,但是只是实习……”
……
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ICU就是轮流去世
刚出院的第二天,手术室的总带教让我回医院出科考试,那个时候我连开刀那一边的胳膊都抬不起来,“那你要是不来考试我就算你不过,你后面还得补手术室的实习。”总带教发微信跟我这么说道。
我简直都无语了,你就不能先让我过,后面我再补考试吗?总有那么些老师的思路非常死板,“不行,你明天要是不来考试,按流程你后期就得补手术室的实习了。”她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好吧,那我准时过去参加考试。”我不得不答应。
考完试,从手术室出来,去护理部找领导请假,每走一步,我的刀口就撕裂样的疼痛,动一下就疼,平时三分钟就走完的路,我愣是走了十多分钟,出电梯,我碰到了杨睿,他轻轻戳我一下,但是我已经疼得浑身虚汗,没精神头理他,假装没看见他,我就离开了。
之后,他再也没找过我聊天。
医院给我放了两个星期的假休息、换药拆线,我不说疼,他们都以为我不疼,其实我缝了7针,只不过我不说罢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疼呢?
该来的总归是会来,躲不掉的icu实习,还是要硬着头皮往里去。icu一个普通房间里面躺四个病人,vip房间就只住一个病人,icu最里面、最外面都是两间vip病房,中间是普通病房。
vip1床是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说话已经不怎么清楚了,但是精神矍铄,她就喜欢我们每天交班的时候,多在她那里停留一会儿,她说她喜欢热闹,喜欢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喜欢我们每天早上过去跟她打招呼,喊她“三宝、三宝”,三宝是她的名字,每次叫她三宝她都开心得跟个孩子一样,vip2床住的是一位大提琴艺术家,也是我国最早受国际认可的大提琴艺术家,可惜了,弥留之际的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而且每天都在发烧,也没有人来医院探望过她。
我今天就在vip房间里面,icu跟普通病房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普通病房里面的病人会跟你聊天,icu里面的病人都不能讲话,要么是神志不清,要么就是插着呼吸管路。
vip2床有一个护工阿姨看护,所以,我这一天除了保证她们的输液情况和基础生命体征监测,基本上都不用做什么。
我拿了一本心理学的书,坐在三宝床头的椅子上看,三宝靠在床上望着我,我时不时抬头望望她,她就靠在床上,鼻子里面插着胃管,她基本上已经不能从口进食,每天只能靠鼻饲营养液生活,护工阿姨给她洗了个头,阳光打进来,照在她干枯褶皱的脸上,她笑着,笑容让我觉得温暖又微凉。
“三宝,今天热吗?”我问她。
她听见了,先是笑笑,然后点点头,看看外面的太阳,含糊不清地说:“热……”我戴着口罩和蓝帽子,她也看不到我在朝她笑,“要我帮你把窗帘放下来一点吗?”我问她,老人家的反应总是要缓慢一点,她点点头,“嗯。”
我帮她放下来两扇窗帘,“留一个好吧,留一个给你看看外面的阳光。”她眨巴眨巴干瘪的眼睛,笑着点点头:“好……”然后,我便坐回去,继续看我的书。
阳光晒得我有些热,正值七月的骄阳,我起身把椅子搬到三宝床头被窗帘遮住的阴凉处,“那边太热了,我搬过来坐。”我回头望望三宝,三宝扶着床边两侧的护栏,拍拍护栏,“你到……这儿……坐……”
说实话,在icu面对老病人,不嫌弃脏是不可能的,他们大多数人身上都有各种耐药菌,“不了不了,我坐这里就行了。”我拒绝道。
没一会儿,我听见隔壁vip2床的输液泵报警了,应该是滴完了,我起身离开三宝的房间,去隔壁vip2的房间,老艺术手脚都已经用约束带绑上,她已经处于没有神志的状态,牙基本上都掉光了,嘴里一直发出一种奇怪的猫叫声,不断地在挣扎甩头,眼睛是闭着的,可能长期没有喝过水,她的口唇上黏着不知道是痰痂还是血痂,我换好补液,站在她旁边默默地打量她。
她一双拉大提琴的手已经弯曲得变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拉琴的缘故,这个时候你再说什么艺术家的气质就有些荒谬可笑,她现在看上去就像恐怖小说里面的疯婆子,艺术气息荡然无存,早上给她做口腔护理的时候,甚至都有点害怕她,夹着呋喃西林的棉球刚塞进她的嘴里,她就开始奋力地甩头挣扎,发出的怪叫像野猫打架的声音,被约束带绑在床上,死命地挣扎,甩头,不让你碰她。
老师说,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但是那个时候她就是一个脾气很古怪的老太太,后来慢慢的情况就越来越差,到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自从她入院,照顾她的一直是她的护工阿姨,没见过任何人来医院看望过她。她床上桌上丢着几张医院黄色的催费单,加在一起,少说都有三十多万了,一直没人来帮她交。
“vip2的体温量了吗?”老师冒个头问我。
“量了,老师。”我说。
“多少?”
“39.2c。”我说。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烧到三十九度多了,正常人这样烧脑子也得烧坏了,我从vip2这间房离开回到三宝的房间,她这件房间空调制冷不是很好,三宝头都冒汗了,“热吧,三宝?”我坐下问她,她憨笑,“热……”
我把她盖被掀起来,病号服解开几个纽扣,“现在呢?”我问,她还是憨笑。
后来icu因为大提琴家老是没人交费,icu的医生就把她转出去,转到别的开销小的病区住了。
“早呀……三宝。”晨交班的时候,病房交班,老师们跟三宝打招呼道。
三宝看着我们这么多人,她感觉好热闹,高兴得不得了,咧着嘴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我们笑。
因为vip2房间空出来了,老师就把我调回第一间普通病房,跟三宝隔着一个vip2房间,但是三宝还是归我管,我坐在第一间房,还得听着vip1的动静,有很多老师给三宝换补液的时候换完就走了,每次三宝的输液泵报警,我跑过去,弄好了之后,总会跟三宝聊两句,即使她不怎么回答我,我觉得三宝又不是那些昏迷不醒的病人,她虽然不能完整地回答我,她应该是知道我在跟她说话。
这下好了,让三宝抓住这个窍门了,每次她输液泵、推泵报警的时候,我过去给她调整好就会跟她聊两句。
“三宝,你不能压住输液皮条,这样输液泵会报警的。”三宝是清醒的病人,她没有被上约束带,我以为三宝不是故意把皮条压在胳膊底下,便提醒她道。
三宝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好像没听懂。
“咋啦,听明白没有啊?”我问她。
她还是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我费力半天的劲儿,跟她比划来比划去,让她不要再压住输液皮条,她就傻愣愣地看着我,愣笑。“算了,不跟你讲了,我回去了。”我放弃道。
我刚坐下没一会儿,三宝的输液泵又响了,我“噔噔噔”跑过去,看见三宝用手把输液皮条折着在,我就明白了,“你是不是就是想要我在这里跟你聊天?”我问。
三宝把输液皮条松开,也不说话,就是笑。
我端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行吧,我今天还是坐在你这边吧。”于是,我就又坐在她床边翻着我的书,三宝时而看看我,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睡睡觉,没再折输液皮条了。
等我第二天再去上班的时候,三宝就不在了。
她在icu住了半年多,昨天夜里突发心搏骤停,抢救不过来,夜里就走掉了。icu的病人基本上都是浑身毛病的病人,你要问三宝究竟死于哪一种疾病,我不好说,她的病史上有好几种病,再者九十多岁,为什么不能说她是老死而不是病死的呢?
这下vip1也空了,我彻彻底底地坐回第一间房间,老师坐在门口,我坐在老师的对面,坐在2床4床中间,4床嘴里插着呼吸管路用呼吸机辅助呼吸,也是神志不清的老病人,2床的老头子也不能说话,但是好歹听见我们喊他名字他能眨眼,说不了,他费力还能写一点字。
icu病房里有小时候我们玩的那种十来块钱的磁画板,这天他嘴巴里面呜呜囔囔半天,我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无奈我拿了个画板,“你说什么你写出来好吗?我听不清楚。”我把笔放到他手里。
他费力地歪扭七八地写下三个字:“胡子刀”
“你想剃胡子是么?”我比划着剃胡子的动作,他指着我,点点头。
我喊来护工阿姨给他在床上把胡子剃掉,剃完之后,他又看着我,“怎么了?”我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想做,“你写吧。”我把画板擦干净,笔放到他手里,没想到他写了“谢谢”这两个字,我还以为他要做其他的什么事情,“谢什么谢,不用客气。”他看我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休息。
中午我吃完饭出来,我坐在房间里看着他们的监护器,这里面的人心电图没一个是正常的,要么早搏,要么窦速……
2床躺在床上抬着手,做握笔的姿势。我瞧见了,走过去,“咋了?你要什么?”他瞥我一眼,呼吸很沉重,摇摇头,手就放下了,下午阳光太紧,我把他这一侧的窗帘拉起来,坐在窗帘前面看着他,他一下午的呼吸都很深很沉,感觉好像疲惫得不行。
他偏过头来,见我坐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看我一眼,又转回头去,过一会又看我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我觉得他想喊我,果不其然,他右手抬起来做握笔的手势,手也是颤颤巍巍握不动,我过去,拿着小画板,等他给我写字:“口干”他写道,我看看他干到开裂的嘴皮,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犹豫了……
icu里的病人是不可以喝水的,因为他们的吞咽功能都存在着问题,喝水,万一喝到气道里很可能就窒息了,icu里面的病人都是瓷娃娃,一口水真的会喝死人。
我跟老师问过意见,“我用棉球蘸水给他湿润一下口唇是可以的吧?”老师点点头,“可以,但是一定不能给他喝到。”我拆了一个药碗,倒了一点无菌生理盐水,用棉球蘸水拧得半干不湿,用止血钳夹着帮他湿润口唇,他呼出的气息带着腌臜的血腥臭味,我憋着一口气帮他湿润完,“ok了。”我站直了,长呼一口气,对他说道。
他又抬手要写,“谢谢的话就不用费力写了,”我收拾掉他的药碗和脏棉球,白色的棉球擦完他的口唇都变成灰红色的棉球,嘴里还有血痂痰痂,我一点点给抹出来,“还有什么吗?”我问他,他费力地摇摇头。
下午他一共跟我写了两句话。
一句是我坐在那里,感觉他想跟我说什么,我过去把画板给他,他费力地写了一行字:“感谢你们的照顾”
一句是写完这句话之后没一会儿,他抬手做握笔姿势,写一个字休息一会儿:“我太累了,我想死了”他缓慢地画下一个句号,笔还拿在手里。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没过几分钟,他的心电图qrs就变得宽大了,突然的骤停,心电监护开始报警,医生和护士拎着抢救箱从外面涌进来,他近乎死了三四个小时才死干净,心电图才完完全全变成一条直线……
他的家属守在病房门外面,跟icu的大陈护工阿姨商量擦洗尸体的价格,其实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临终护理擦洗尸体应该是医护人员的工作,但是没有医护人员会去做。
医学生实习手记上 富人和穷人的寿衣
2床走了之后,我便站到病房外,因为里面家属、护工阿姨等等人太多,因为他走得太突然,家里人连寿衣和裹尸布都是现买的,很是仓促。
icu里面有一个护工阿姨在icu干了快二十年了,比一般的小医生经验还要多,基本上她说哪个病人晚上走,那个病人就活不过中午,基础用药和操作她都会,有的时候主任查房的时候提问小医生用药计算,大陈阿姨要是在旁边她就会给回答不上来的小医生小声地提醒。
我们都开玩笑说,大陈阿姨跟我们就差一张证。这样夸她她也开心,干活的时候自然会多干一点。
因为大陈阿姨经验丰富,icu的护工阿姨们唯大陈阿姨马首是瞻,谁跟大陈阿姨关系套得近乎,大陈阿姨来生意的时候就照顾谁。
就好比今天2床走了,家属想找护工阿姨擦尸体,一个人肯定擦不动,大陈阿姨就叫来平时跟她玩得不错的小马阿姨,我隐约听见2床家属跟大陈阿姨谈擦尸体的价格,好像是一个人四百,她叫来小马阿姨,小马阿姨自然是乐意挣钱,两个护工阿姨把2床脱光了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穿上藏青色金丝纹图腾的绸子寿衣,戴上一顶黑色挽金边的瓜皮帽,枕上一个红枕金边枕头,脚上架上一座像笔架一样的托脚架。
衣服帽子穿好之后,护工阿姨们发现,他的手和脚固定不住,老是耷拉下来,裹尸布包上的话,手脚在里面的模样就很散乱,显得很随便,一点儿也不庄重,没办法,家属把入殓几件套拿进来,发现里面还有些绸带,便拿来把他脚给绑上架在托脚架上就架得住了,手也给栓在一起,放在肚子上,再用寿衣遮住捆手的绸带,然后又发现入殓套件里面还有金色的、红色的布匹,一边揣测这些布匹怎么用,一边用,后来还是把小一点的红色长布放在底下,再把2床移过去,包上裹尸布,再盖上那一块金黄色的大布匹,最后装进裹尸袋交给家属。
因为icu里住的病人哪个地方的人都有,不同地方不同民族的丧葬文化都不同,所以家属如果找护工阿姨们在icu入殓,阿姨们只能凭自己的感觉给他们入殓了。
就在2床被推走,没到十分钟的时间,靠门边的1床突然房颤,“同学,赶紧把抢救箱拿进来,通知医生抢救。”老师站起来扭头对我说,“除颤仪要不要推?”补充问道。
“推。”
我赶紧跑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老师,1床抢救。”里面的医生丢下手里的冰淇淋,跟了出来,我再去治疗室拿抢救箱,从仪器室拽了一台除颤仪,抢救班的同学坐在仪器室闲着翻书,“1床抢救,你去不去看?”我随口问道。
她抬眼,想了一下,“不去了,懒得看。”
icu有个女副主任——凌主任是典型的上海尖酸刻薄的妇女,说话特别刻薄,1床抢救首先是床位医生和护士在床头抢救,因为1床已经气管切开呼吸机辅助呼吸了,不然还要通知麻醉科让麻醉医生下来插管。
在病人床边第一圈围着的是规培医生,第二圈围着的是研究生,第三圈也就是最外圈,围着的就是我们这样的本科实习生,我把抢救箱和除颤仪推进人群中心,便停在人群里,那个凌主任参与观看抢救,她抬眼瞥了我一眼,“实习同学不要站在这里,往外面站站,影响抢救。”我瞥她一眼,特么不就是说我么?
我识相,转身退出去,站在最外面,我们这一组正好撞上老马她们那一组,她们从乳腺科结束轮到icu,我们这一组的第一个星期赶上她们在icu的最后一个星期,老马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把病人心肺复苏按回来的实习同学。
1床已经抢救了一个多小时,凌主任已经放弃抢救了,只不过还没有跟家属说,“你们都上手按吧。”这个时候也就是为了应付家属,我们还在抢救,但实话说,已经没有什么希望起死回生了。
小医生、规培生、研究生按了一圈终于轮到我们实习生上手按心肺复苏,我站在老马旁边摇摇头,“我不去了,以前在急诊基本上天天按,没兴趣了。”我小声跟老马解释道。
但是我从来没把谁给按回来。起死回生,对我来说,就是天方夜谭,我没有这个神力。
“那我来吧。”老马看我们都不去,她便上去,站在1床床边给他按。
老马是一个一米七几身高腰奘的女生,她一边按,一边抬头看他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哎?你还就别说,老马自己都不相信,这是她第一次在真人身上做心肺复苏,她按没几分钟1床的心电就慢慢恢复自主心跳,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恢复正常波形的自主心跳了,凌主任都愣了。
“你哪个学校的?”凌主任不可置信地问。
“安徽那边的。”老马退下来。
从这之后,凡是抢救老马都会被老师们、医生们点名叫到旁边帮忙。
也是因为老马的关系,老马这一组就跟主任那边走得比较亲近,icu的大主任认得老马,每次看到老马,老马跟他打招呼,他都会回道“小马同学你好”,而我们是什么牛鬼蛇神他一概不知,也不问,谁让我们没回天逆命的本事呢。
这天下午,老马像让主任给她拉一张心电图,因为主任办公室有一台心电图机,她敲敲门,凌主任也在里面,老马不好意思地笑笑,“方主任,你能帮我拉一张心电图吗?”老马最近总感觉胸口不舒服,既然科室有心电图机何必要去挂号呢,她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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