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震撼莫名,谭卓兴奋的道:“大将军,有这等利器,魏军铁骑再不足虑!”
“决定胜负的是人,而不是兵器!”徐佑给众人泼了冷水,道:“魏军具装尽毁于和柔然一战,短时间内虽恢复无望,但重骑和轻骑的数量仍旧占据绝对优势,我们很可能要在黄河流域和魏军作战,天时地利在彼不在我,参军司还是要多做针对性的谋划,结合多兵种之间的配合进行不间断的训练,做到有备无患。”
众人心中凛然,收了侥幸,再不敢麻痹大意,道:“诺!”
国家机器一旦全力运作起来,效率和规模都变得十分惊人,经过紧锣密鼓的连月筹备,楚国上下一心,调集兵力,筹措饷银,囤积粮草,赶制军械,扩建船坞,沿江淮线的军事重镇堆积粮草如山,刀枪弓弩箭矢甲胄船只雷霆砲等各种军械更是不计其数。天工坊和五兵部、将作监深度合作,参考当初赵信船坊和扬州官坊的故例,承担了各式武器的规制、设计和铸模等方面的工作,算是合理的发了一大笔战争财。
其实以徐佑现在的身份地位,对钱财的需求不算很大,但该收的钱必须得收,否则的话,家事和国事不分,怕是会引起某些人的反感和弹劾。
要知道,只有帝王的家事,才是国事!
在这数月间,台城内也接连发出旨意,命左彣为豫州刺史,移镇陈留,齐啸为兖州刺史,移镇高平,朱智为梁州刺史,移镇汉中,张槐为湘州刺史兼南蛮校尉,移镇夷陵,魏不屈接替朱智,出任江州刺史。由护军将军狄夏坐镇中枢,魏不屈兼丹阳尹,联手拱卫金陵。
另外,顾允不日赴京,正式履职吏部尚书,而空缺的扬州刺史由山阳王安休渊兼领,并以鲍熙为扬州长史,李二牛为扬州司马。
李二牛的任命通过的波澜不惊,鲍熙的任命则在廷议时被卡住,谢希文希望以临川王府的旧人来出任这个职位,不过徐佑以西征需要维持扬州局面稳定为由,说服安休林暂以鲍熙为长史,若才干不足,可等西征结束之后,再依着谢希文的意思,另择良臣代替。
谢希文接受了鲍熙任命,但以父子不能平级为由,让顾怀明辞掉了户部尚书之职,升三品,改任侍中,户部尚书由户部侍郎范淮之接任。范淮之出身中等士族,和诸姓门阀素去牵扯,全凭着才干一步步升官至户部侍郎,原本以他的品第,侍郎就是做官的终点了,可他也是聪明人,积极的向谢希文等人靠拢,所以这次也得到了积极的回报。
三月七日晚间,春雨细细,方斯年突然出现在大将军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昏迷了过去。经过检查,她的肩头和后背有多处刀伤,有些结了痂,有些是新创,不过并不打紧,没有伤到筋骨和要害,否则也不可能活着回到金陵。徐佑以无上玄功为她疗治了内伤,然后交由温如泉调理了外伤,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常。
真正让徐佑惊讶的是,方斯年不仅破了四品,且进境极快,想来该是在北魏另有奇遇。秘府稍前传来的消息,方斯年入了平城后去找纥奚丑奴,之后离城就再找不到踪迹,她也没有主动跟秘府联系,生死不知,倒让徐佑他们好一阵担心。
“斯年没事吧?”詹文君还是担忧,低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干嘛答应她孤身去魏国,从没经过江湖险恶的小丫头,千里迢迢的前往敌境,说出来还以为你虐待孩子呢?”
徐佑苦笑道:“斯年只是心思纯净,其实人极聪明的,当年跟着山宗一路杀抄贼,遇事沉稳……”
詹文君白了他一眼,威风八面的徐大将军立刻服软,道:“是是,我的错,应该派个人跟着她,以防万一。”
说话间方斯年悠悠醒来,看见徐佑,俏脸露出璀璨的笑容,道:“小郎,那臭和尚追杀我了两个月,辗转千里,终于被我抓到机会砍了他的脑袋。”
“臭和尚?”徐佑眸子里露出几分冷意,道:“灵智的人?”
“是,他说他叫左溪,是灵智的第七个徒弟,看似瘦弱,手底下可真有几分硬气!”方斯年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道:“可硬没有用,他的真炁不够纯,不能持久,被我带入大山里硬生生的拖死了!”
等方斯年断断续续说了她的经历,徐佑才知道这一路多么的惊险和神奇。先是被元光亲自点拨,从而破了四品,又被灵智看重,强行留下不成,反倒受元沐兰的庇护,逃出了平城。然后就是灵智派了徒弟欲动手擒拿,幸好方斯年足够机智,边打边逃,她自幼就在山村里长大,精通狩猎技巧,又有和山宗厮混的那段经历,对山川河流的走势以及野外生存能力都强过左溪太多,所以故意引他入山,最后设了陷阱困住后,一刀砍断了脖子。
左溪是四品巅峰,单以境界论,和徐佑不相上下,可他吃亏就吃亏在和尚当的太舒服了,有灵智罩着,没被社会狠狠的捶打过,丢了性命不亏。
又过来几天,等方斯年恢复元气,徐佑详细问了她和元光交手的经历,是夜忽有所感,正式迈入三品之境。他已在三品山门外徘徊了许久,去年年末玄机书院开院,袁青杞见到他就曾说过似有破门的征兆,这次受元光所激,算是水到渠成。
倒是清明已经困在五品多年,他比徐佑还早一年成为小宗师,如今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突破的迹象,这让他有些苦恼,尤其看到方斯年后来居上,虽说不会羡慕,可也觉得该努力了。
三月十六日,万事俱备,安休林登坛拜将,发《征讨凉国檄》,痛陈姚吉大逆不道之九大罪,愿应凉太子姚晋之请,吊民伐罪。然后以大将军徐佑为三军主帅,都督荆、江、梁、兖、青、徐、豫和扬州等八州内外诸军事,仍兼任徐州刺史,统率二十五万精锐悍卒,誓师西征。
自安师愈践祚以来,楚国从未有人臣达到如此可怕的权位,安休林对徐佑的信任,或许超出了世间太多人的想象。
徐佑随即以大将军的名义给魏国新任豫州刺史穆梵致信,说他欲借黄河水道,经豫州、洛州至潼关征讨西凉,为了避免双方发生误解,特手书一封,愿魏国念及彼此友邦之情谊,慷慨借道。
穆梵曾跟随元光千里奔袭柔然,毁了鹿浑海的绝户计就出自他的谋划,因战功刚刚调任豫州,刺史的位置还没坐热,接信后大惊,立刻飞马上报平城,并严令豫州各郡严防死守,在得到平城的谕令之前不得妄动。
三月十七日,几乎在徐佑的信发出去的同时,中路以左彣率两万翠羽军和山宗的两万幽都军为主力,共计四万人,兵出陈留,经颍川北上,进攻许昌。
东路以齐啸率一万翠羽军和叶珉率一万赤枫军出高平,乘船经巨野泽入黄河,然后逆流而上,逼近滑台,作为左彣军的羽翼和后续支援。卜天率两万青州军出历城,虎视眈眈,做出强渡黄河的姿态,看住冀州、济州的守军不敢合兵去抄齐啸后路,并救援豫州。
而西路由檀孝祖、薛玄莫、澹台斗星率五万荆州军从襄阳出南阳,直逼阳城。姚晋带一万御朵卫和朱智率梁州一万锐卒出武关,牵制关中的凉军,为中路攻打潼关创造机会。朱睿带着一千白马铁骑出子午道,绕到长安后面,作为疑兵,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纵深迂回穿插,彻底搅乱西凉的大后方。
三月二十一日,徐佑亲率十万中军从彭城乘船沿汴水,出石门,入黄河,兵锋直指仓垣。
东路、中路和西路齐头并进,在从洛州阳城到东郡凉城,八百多里的战线上,摆开了二十五万大军,号称百万,天下震动!
寒门贵子 第八十四章 宫掖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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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纠集百万大军犯境的消息传到平城,引起了北魏内外朝极大的不安,谁也没料到楚主刚刚坐稳皇位,就有这么大的魄力发动如此空前规模的进攻,偏偏现在魏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别说战而胜之,甚至连组织有效的防御都做不到。说句不好听的,和柔然的大战掏空了魏国的身子骨,而正在发生的大饥荒却几乎要了它的老命。
要稳住边境局势,至少需要出动十万到十五万中军,光靠豫州的镇戍兵根本没戏。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没有粮,中军远征,总不能空着肚子,而负责后勤的庞大辅兵和役夫在吃完自己运输的粮食之前,也是绝对不肯饿死自个的,每天消耗的数字不需要户部提供,单单想一想,就能让元瑜和诸多王公大臣的头皮发麻。
于是廷议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干脆答应徐佑的请求,允许借道,诏令沿黄河两岸的几大重镇坚壁清野,严防死守,只要楚军不上岸,就礼送他们出境;一派认为这样太伤国体,损耗国威,无法向臣民交代,还是得想法子解决粮饷,派兵出征。
双方从早上吵到晚上,眼看着再耽误下去,楚军要直抵洛阳城下,元瑜在内朝召见崔伯余问计,高腾、李冲、游濯等作陪。
崔伯余还是老毛病,想不明白的事不开口,和皇帝对坐到了子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陛下犹豫不决,是因为何故?”
“欲战,力有不逮;不战,又恐徐佑行假道伐虢之计,名为伐凉,实则觊觎北土……”
崔伯余又问道:“陛下可知徐佑为何许人?”
元瑜看过侯官曹递交上来的关于徐佑的所有情报,道:“隐忍,多智,伪善,精通权谋,将兵……尚可吧,观他经略青徐,也就是中人之姿,差檀孝祖远矣!”
崔伯余摇头道:“我看不然!徐佑之能,不在将兵,而在练兵,他于钱塘立翠营和枫营,短短时日,打造出翠羽军这样的天下强兵,以数千人的弱势全歼徐州军三万余人,堪称悍锐!陛下也知道,楚国可战之军,唯有荆州和徐州,若是兵甲齐备,粮饷充足,上下用命时甚至可以胜过金陵中军——这百余年来,我们多次和他们交手,未曾占到多大的便宜,就是明证!”
元瑜神色凝重起来,道:“你说的有理!然而徐佑越是能臣,岂非对我威胁越大?桃月的意思,是要出兵相抗了?”
“恰恰相反!”崔伯余道:“徐佑将数十万大军虎啸而来,绝不是一朝一夕可成,楚国定是从去年就开始谋划,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豫、洛、济、相、冀各州只有五万余镇戍兵,无力抗衡徐佑,与其损兵折将,失人失地,还不如坚壁清野,允他们借道伐凉!”
元瑜还以为崔伯余能有什么高见,听了这和刚才那两派的意见没有太大区别,不由的失望道:“廷议时你也听了,这样的屈辱,别说国人反对,就是朝中也无法通过!就算我强压争议,若徐佑伐凉是假,攻魏是真,岂不是要贻笑天下?”
“假道伐虢之计,重点在虞、虢皆弱于晋!我敢断言,徐佑此次兴师动众,目的仅在于凉,只是怕大魏干涉,故而摆出不惜决战的姿态,其实他心里清楚,西凉可算是虢,但我们并不是虞,楚国也不是晋!想要国战,我们准备不足,楚国同样准备不足,时机未到!”
崔伯余谏言道:“依臣愚见,我军先机已失,粮草又难以为继,不如放楚军西去。等徐佑入关,和姚吉两虎相争,无论谁胜胜负,我们都将赢得喘息之机,则可从容调兵,以洛阳为依托,构筑坚固的防线堵住楚军的归路,再根据当时的局势变化,或可效仿卞庄打虎,坐收渔翁之利。至不济,也可趁机从西凉手里收复河内郡,安抚上下民心!”
这确实是上上策,崔伯余没有空负神谋之名。然而元瑜正享受着击败柔然带来的巨大威望,朝野的歌功颂德之声犹在耳边回响逡巡,什么千古一帝,什么圣君四海,让他对徐佑这个小儿俯首相让,委实丢脸,也委实心有不甘。
崔伯余看出了元瑜的心结,但这个心结不能劝,于是闭口默不作声。高腾瞄了他一眼,突然道:“太常令言之有理!当初为了配合大将军偷袭柔然汗庭,陛下连河内郡都割让给了西凉,这次忍让徐佑一时,其实也不是没有先例……”
这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元瑜阴沉着脸,道:“好了,都先退下吧,容朕再好好想想!”
离开了台城,天光未亮,崔伯余回到府邸,嵩山道人康静正候着他,道:“廷议如何?”
崔伯余淡淡道:“主上明知现在的局势不可出兵,可又拉不下颜面,更担心徐佑的真实意图,争吵一日夜,尚在进与退两难之间!”
康静饮了口青雀舌,怡然自得的样子,颇有仙风道骨的真人相,道:“徐佑炒的这茶,倒是真的余味悠悠……”
崔伯余皱眉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品茶?”
“茶中有真意,更可观人心!比如徐微之,恰似这青雀舌,初看时简单,无趣,可入口却别有仙家气韵,等滚入腹中,又是别样的酣畅淋漓。”
康静为崔伯余添了小半杯,歪头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再添了点,大大方方的推了过来,笑道:“尝尝!”
崔伯余乜眼看着他这顿骚操作,接过来一口喝光,啪的把杯子重重放在案几上,道:“如此寡淡,也只有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野道人喜爱……”
康静心疼的差点叫起来,道:“桃月,你好歹也是世代书香,能不能斯文一些?我好不容易才托那些白乌商人搞来三五斤青雀舌,你这般牛饮,简直暴殄天物!”
“吃你一口茶,要听你唠叨三年,真是晦气!”崔伯余冷冷道:“赶紧想法子,如何劝得陛下改变心意?”
康静仍旧慢条斯理的品茶,道:“连那寻常百姓一朝得势,尚且目无余子,听不得人言,况乎自诩文韬武略的帝王?主上刚刚击败了柔然这个鲜卑族数百年来的最大敌人,完成了道武帝和神武帝都做不到的丰功伟业,你让他再像之前割让河内郡那样对徐佑低头,根本是痴心妄想!”
崔伯余望了望门外,低声道:“慎言!”又道:“主上并非刚愎自用的人,若非高腾插手,我已经几乎说服他了……”
“又是高腾?”康静笑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了那个阉狗?”
“阉人的心思和你我不同,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相貌不合他的眼缘……”
崔伯余突如其来的戏谑让康静笑的前仰后合,好一会才气喘吁吁的道:“如果这样说的话,我是支持高腾的……哈哈,你这相貌,估计天下大多数男子都嫉妒憎恶的要死,刻意针对你理所应当。”
崔伯余瞪着他,康静笑的愈发大声,只好摇摇头,叹道:“高腾不死,我们始终难以左右圣心!”
康静收了笑意,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瓷杯,若无其事的道:“杀高腾,其实不难!”
“嗯?”崔伯余眼睛微微亮起幽深的光,高腾身为内行令,深受元瑜的信任和赏识,又曾是皇后冯清宫里的老人,更和很多鲜卑贵族交往颇深,在魏国属于真正的权势熏天,这样的人物,康静竟然说杀之不难?
可康静的话,崔伯余从来没有怀疑过!
西凉,长安。
宫里乱成了一片,皇帝姚吉的癔症似乎又加重了,他从睡梦中惊起,挥刀杀了十三个侍者,把前来劝慰的皇后砍伤了手臂,最后还是温子攸带着内廷侍卫赶过来制服了他,又请那位从民间寻来的精通药石的隐士裴兆明,灌了三大碗药汤才勉强回过了魂。
自从造反得了这西凉的基业,姚吉就得了疑神疑鬼的病,先是说夜里看到姚琰的无头尸体来索命,后来又说有无数厉鬼绕柱飞舞,还能听到凄惨的哀鸣。日夜的失眠和焦虑,把这位新任的金雀天子折磨的苍老了十岁,后来由温子攸引荐了裴兆明,接连用药多日,逐渐的好转,虽然还会梦中惊醒,但至少睡得着,入了梦,只是再也离不开裴兆明的药石。
救命之恩,何等的功劳?裴兆明因此大受姚吉赏识,因他不愿受朝廷官位牵绊,特许可随意进出台城无碍——这个恩典,可是连温子攸都没有,随意进出台城,意味着绝对的信任和亲近,虽然仍是白衣,可权势已不再朱紫之下。
“陛下,好些了吗?”
姚吉躺在软塌上,额头的惊汗还没有褪去,嗓音略显沙哑,道:“好多了,又是裴先生救了朕的性命……”
裴兆明三十多岁,乍看面目平常,可细看时秀拔天骨,清臞玉立,不似池中之物。他没有居功自傲,只是静静的道:“陛下心神受困,还当自行宽解才是。药石乃外因,可救一时,救不得一世!”
“是啊,主上且莫太过忧心,如今朝局稳固,四海升平,纵然有些许鬼魅,成不了气候!”
温子攸不开导还好,这一开导,姚吉登时色变,望着寝宫周围,每一根殿柱,每一张帷幕,每一个角落,还是都随时会冲出来凶神恶煞的厉鬼,抓住了温子攸的手,急急问道:“新殿造的如何了?”
现在的宫殿还是姚琰在二十多年前修建的,姚吉觉得这里闹鬼,不愿居住,又听温子攸建言说新朝当有新气象,壮丽的新殿可以壮天子威严,于是令温子攸另外择地开造宫殿,为此征发了全国近二十万役夫,耗费国帑和官粮无数,于是增收关市之税,盐竹山木,无不有赋,民间怨声载道,快要成鼎沸之势。
“刚刚奠基,再快也得一两年方能完工。”
“太慢了,太慢了!”姚吉两颊泛起潮红,道:“再给我征十万人,今年冬天,我要在新殿里大宴群臣!”
温子攸垂着头,道:“臣马上就去办,陛下放心,今年冬天,新殿完工,如若不然,臣愿以死谢罪!”
姚吉摆了摆手,道:“你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退下吧,折腾彻夜,你也要多多休息!”
这时,宦者骆训匆匆走进来,呈上了尚书台的奏章,姚吉伸手接过来,看完后突然大笑,翻身坐起,神奇的连病态都不见了,道:“好!梁主想为姚晋那个乱臣贼子张目,我就挖了徐佑的眼睛,悬在潼关的城墙上,让天下人好好看看,这大凉的疆域,究竟跪伏在谁的马蹄之下!”
寒门贵子 第八十五章 算则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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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瑜没有犹豫太久。
他毕竟是一代雄主,拿定主意,立刻雷厉风行,没有采纳崔伯余的计策,而是让太常寺发国书给南楚,措辞严厉之极,称若不退兵,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由楚国全部承担。
然后令黄淮沿线的州郡进入战时状态,对所有犯境之敌予以迎头痛击,不得畏敌避战,违者以军法处置。
同时抽调中军三万人为先锋,由斛律提婆为左卫将军,抛却辎重,允许沿路就食,日夜兼程,疾驰救援洛阳。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由于楚国前期的战略欺骗,保证了行动的隐蔽性和突发性,加上来回请示耗费的时间,等斛律提婆率兵赶到,豫州定然保不住,唯有寄希望于洛阳城坚,粮草武备充足,应该可以抵挡一段时日。等中军一到,前后夹击,或可扭转战局。
不过,三万人委实太少,等斛律提婆离开平城,元瑜又开始下诏征调六镇精锐往平城汇聚。只是六镇在柔然入侵时受创太过,至今没有恢复元气,据度支部和七兵部估算,顶多只能再征调五万人,超出这个数字,后勤补给跟不上,怕是会酿成可怕的兵祸。
原本这支军队的主帅非元光莫属,可发生了谶谣那样的事,元瑜怎么敢放心起用他?选其他人又恐镇不住六镇那群无法无天的骄兵悍将,正犯难间,高腾瞅准机会进言,推举武川镇镇都大将高远为主帅。
内行令举贤不避亲,元瑜却没有彻底昏聩,当即驳了此议,召大和尚灵智入宫卜算吉凶,谁想派去的人回禀说灵智还在永宁寺闭关参禅,无法入宫面圣。
之前大将军元光送给灵智一封信,据皇鸟探查,信里其实只写了一个“佛”字,不成想灵智览信后直接吐了血,然后宣布闭关至今。他非是怠慢皇帝,而是实在出不了关,元瑜虽然很是不悦,但也没有太过计较,改召康静问对。
康静入了太极殿,端坐如松,身姿似鹤,美髯无风而微动,好一派仙风道骨,和在崔伯余府中时的戏谑无常,简直判若两人。他从容回道:“昨夜臣观星象,太白犯南斗,主有国战迸发,且有大将会叛变,征兆不吉。陛下当慎重挑选领军之人,则战局尚有转机!”
元瑜叹道:“真人所言甚是!国难思良将,满朝文武,竟无堪用之才……”
康静笑而不语。
元瑜又问道:“以真人之见,谁可为朕分忧?”
康静道:“戎马之事,非修道之人可妄言,然而臣昨夜亦见京城北面上空有将星摇动,陛下可派人寻觅,解南线之危,天命正应在此人!”
“北面?”
元瑜沉吟良久,猛然惊觉,道:“秀容公主府,岂不正在北郊?”
楚魏两国的战斗先在最东线的碻磝打响,碻磝位于济水南岸,是北魏济州的州治,领五郡十五县,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济州共有镇戍兵一万两千人,驻扎碻磝的有六千人,济州镇主尉迟鹯勇而无谋,自恃有六千控弦之士,并不把翠羽军和刚刚成军不久的赤枫军放在眼里,幸而谘议参军屈竑死命劝阻,以平城还没有决定是否和楚国开战为由,打消了他立即出兵迎战的念头。不过尉迟鹯并不死心,先派五名斥候前去侦查,观其兵甲军容,再判断该如何应对。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报说赤枫军全在战船上驻扎,没有登陆,而翠羽军军容不整,队伍散乱,上岸后安营于城南二十里外的长星坡,营寨扎的不得章法,防御更是稀松,士卒一个个满面倦容,尚在周边的森林里伐木采石,制造攻城器械,私底下颇有怨言。
尉迟鹯大喜,道:“敌军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又不知惜力,导致部曲怨愤,军心不聚,今夜正是败敌的良机!”
屈竑还是劝阻,要他谨慎行事,出战不如守城,等待皇帝的诏令。尉迟鹯嫌其聒噪,拔出刀劈在案几上,怒道:“蠢货!主上不会罪责打了胜仗的将军,那些卑贱的岛夷只不过是我们鲜卑人养在圈里的猪羊,就算杀光了也无妨!”遂留屈竑带一千人守城,等到夜幕降临,亲率五千精骑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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